第四十章贤内助
只有土地没有人。
等于什么也没有。
而人力,虞醒自己都缺。
开矿需要人,制造业需要人,种粮食需要人,粮食转运需要人。云南仅仅数百万人丁,分给这些所谓功臣,虞醒自己还有什么?
“殿下,播国公,贵国公,思国公,掸国公,孟国公,缅国公,殿下分出去这六个国公,臣知道殿下当时之不得已,但是军中,其实是有怨言的。”
“之前爵位未立,将士们不知国公之贵,而今这章程-----”
“恐怕怨言会更大。”
国公这东西含金量不一样。每一个朝廷的国公都不一样,甚至一个朝廷不同时期的国公也不一样。所以,刚刚封国公的时候,很多将领都不在意。但是而今一看不对。
这分明是爵位的顶点,恐怕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奋斗一个国公。
却让这些人轻轻松松得到,他们如何满意?
其实虞醒本意,也是让军中大多数将领一辈子都无法奋斗一个国公。如果国公这样的爵位,满大街都是,那才是大笑话的。
只是,播国公杨邦宪,贵国公宋隆济,思国公田景仁,掸国公阿散哥,孟国公伐丽流,缅国公古里,这些人都外系人马,要么有自己的地盘与实力,要么抛弃自己的地盘来投奔。
在他们看来,他们用祖宗基业换了一个国公,未必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如果打压,他们才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如果今日过河拆桥了。将来谁还会投奔云南?
这一碗水,似乎端不平了。
“张叔,可有良策?”
张万摇摇头说道:“殿下,此事不当问我。临阵杀敌,决胜两军之间,臣尚有几分自信,而权衡利弊,各得其所,令上下得安,此丞相之责。非臣之所长。不过臣想来,殿下应该是想过的。是不是令此六人之国?”
随即张万摇摇头说:“恐怕,这也不行啊。”
虞醒嫡系人马是跟随虞醒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虞醒最坚定的支持者,而今能封国公的人,不过两人,一个是王四端,一个是张万。王四端从龙之功,诸将很多都是他培养出来的,张万破纳速刺丁,从破段实,破汪惟正,从破汪良臣,破范文虎,从阿里海牙,军功于虞醒之下,为第一。
其他人都不够格。
而且都够格也不能封啊。
全部满格封赏,将来打鞑子,再立新功,如果封赏啊?
如果说,现在已经打下大都了,虞醒大手一挥,封上十几个国公,也不算什么?毕竟接下来的战事也少了,慢慢做人事调整就行了。
而今却不行。
这个问题只能留给虞醒自己解决了。
夜里。
虞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个问题,的确让虞醒很难解决。
这不是一道数学题,也是一个技术问题。虞醒前世的经验不能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
自己的嫡系人马要拉拢。
军队中的嫡系人马,是虞醒最大的底牌,如果自己人都离心离德了。虞醒什么都不去做了,什么北伐,改革都不用去想了,直接想怎么保住自己的权力。
有这些人的支持,才是虞醒能做如此多事情的底气。
当大刀阔斧的政治改革推行不下去的时候,虞醒还有最后一招,上刺刀。来硬的。
而一旦刺刀不听话,那就是太阿倒持。
但是如果不摆出海纳百川的气概,安顿好降人。将来在战场恐怕就会万分艰难了,甚至还损失自己的政治信用。
这让虞醒不由想起了,李斯的名篇:《谏逐客书》。当时只觉得李斯的文笔很好,居然能打动秦始皇。而今才恍然大悟,这是秦始皇厉害,他是怎么摆平秦朝本土派与宾客派?
虞醒不知道。
“哎------”虞醒忍不住一叹。
“相公,张叔叔的妻小都不在了,而今安顿下来了。是不是给想张叔叔的亲事了?”张云卿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一件事情,你看着办吧。”虞醒觉得是应该。但是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一件事情。
“不应该我看着办,而是让蒲甘那位绍妹妹看着办?”
虞醒心中一动,呼吸都忘记了。
虞醒其实一直避免在张云卿面前说起那位绍夫人,此刻听张云卿忽然说起,顿时有一些紧张。
“不对。”虞醒顿时反应过来了。
他觉得以张云卿的性格,不会在这个时候特别说起绍夫人,更不会将张万的婚事让绍夫人来办。这一件事情,不对。
虞醒细细思索,心中忽然有了感悟。说道:“你的意思是,蒲甘王室女子?”
张云卿说道:“刚刚那一件事情,我也想过了。之所以闹出这样的事情,还是六国公自外于朝廷,对朝廷心中有疑虑。而各位将军,也不将这几家当做自己人。自然谁都不满意。”
“那如果两家合为一家?”
“蒲甘虽灭,但是蒲甘王室乃大族,各地分支不知道有多少。如果张叔叔娶蒲甘王室女子,蒲甘王室一族中,很多人在朝廷中就有了靠山。他们也都安心了。岂能不使劲巴结自己的亲家?同样的办法,六家与军中大家联姻,军中自然有人为他们说话,纵然有些怨言,看在军中袍泽的面子上,也就好说多了。”
“即便仍有?这怨气也不是朝着相公来的。”
虞醒猛地坐起来,说道:“贤妻,妙策。妙策。”
张云卿根本不知道,她启发了虞醒什么?
虞醒此刻对毛爷爷那一句话,将朋友搞多,将敌人搞少,已经党中有党,派中有派的思想,有了新的理解。
敌人与朋友的界限是相当模糊的。
很多事情处理不好,就是敌人,处理好了,就是朋友。
政治斗争与军事斗争之间能够相互转化。
将敌人转化为朋友,就成为政府内部一股派系。将朋友转化为敌人,就成为战场上要消灭的敌人。
张万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其实也解决了。
东南亚地区远不如中原繁华,但是并不是说,这些地方就没有繁华的地方。真腊,缅甸,暹罗等国,合起来人口最少有千万之多。只是这千万人口,绝非什么未开化的地带。
虞醒对各大将分封,都会选比较偏僻的地方。
主要是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虞醒要确保中枢能控制水陆要冲,以及重要原材料产地。第二个原因,就是为了消弱当地贵族的反抗,要做出一些妥协。
而今,既然用这个办法取得更多互相,那么就能让当地贵族吐出来更多的土地。
本质上,是一场交换。
以婚姻为媒介,当地贵族用土地来换在云南中枢的影响力。
至于他们愿意不愿意?
抱歉,真不会以为虞醒是吃素的。只有愿意的人,才能活到战后。
虞醒其实对打缅甸,打东南亚各地,都有一个疑虑,军事胜利,虞醒很有把握,但是军事胜利之后,如何长治久安?
否则日日平叛,那还不如不占有。
虞醒一直想不明白。
而今豁然开朗。
那就是军事问题政治解决。
击败东南亚各国之后,将冥顽不灵的抵抗派,通通除掉,将剩下的人通过联姻吸纳进大汉勋贵集团中,将一些元从勋贵安插在地方,如此一来,他们互相制衡,却吃一口饭,云南朝廷的饭,就会天然维护云南在当地的统治。
云南在各地的统治就会迅速稳定。
而且虞醒想要的其实,也不是当地的治权,而是原材料与市场而已。与当地贵族存在还有受封的勋贵,并不矛盾。
有东南亚的人力物力支持,虞醒就有信心与鞑子扳手腕。一决雌雄。
至于将来尾大不掉。
只要云南占据工业优势,其他各地联合起来也是渣渣。
军事问题,可以政治解决。政治问题,也可以军事解决。
此刻,横扫中南半岛军事政治战略逐渐成型了。
虞醒眼前,云开雾散,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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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醒这边心中好极了。
谢枋得内心中却过不去。特别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后,谢枋得再也坐不住了。
立即来见虞醒,直接问道:“请问,殿下欲为张将军求娶蒲甘异族女子?”
虞醒说道:“正是。”
谢枋得说道:“臣冒死以闻,此事绝不可。”
“军中之前尚且内外相制,而今内外合流。在内有诸位将领,在外有缅甸诸藩,按殿下制定的爵位制度,今后这些人谁能制之。殿下难道不想想世子将来吗?”
谢枋得看得很准。
虞醒一系列规章制度重新确定,还有一系列联姻的举措,一个庞大的军事贵族集团正在形成。
谢枋得感觉,他面对的是从历史中走出来的汉初功臣集团。
这些人做过什么事情?
能将汉惠帝的儿子光明正大的搞死,就说一句,非汉家子。
虞醒开国之主,什么样的局面,都能镇的住,但是其他人,传到虞醒的儿子孙子?那时候,这么庞大的利益集团,谁来制衡啊?
如此一来,在谢枋得看来,就是一场灾难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