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张网
歇马岭上。
万人敌已经用完了。
彻底完了。
不仅仅歇马岭没有库存了,虞醒手中也没有,曲靖也没有了。
歇马岭的战事,又回到了肉搏战中。
不过,马复与张舜卿带着三千老卒到来,却给陈河定心丸。
马复是一员骁将,屡屡冲下歇马岭,杀进敌人阵中,
来去自如。
张舜卿又与马复不一样。
张舜卿堪为虞醒之亲传弟子。
其实在重庆的时候,张舜卿作为张珏家族子弟,并没有多看重。毕竟当时“卿”字辈,有好些人。张舜卿并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最小的才九岁。
公务繁忙,张珏也没有那么多言传身教的时间。
而今只剩下姐弟两人。张舜卿作为张珏家族唯一的男性。自然被看重,虞醒常常带在身边,虞醒在大学里习惯了,好为人师,对张舜卿尤其看重。
张舜卿其实很聪明,底子也好。但是他对科技,也就是他眼中的工匠之学,不感兴趣。
倒不是觉得工匠之学没有用。
家仇国恨,让他怎么坐得下来做学问?
所以他一心一意学的是虞醒如何指挥打仗。
虞醒打仗,从来不亲自陷阵。从一开始思虑万全,无数备用计划。各种准备都做到前面。
张舜卿就是这样的。
这几日鏖战,再紧急的时候,张舜卿也没有上战场。只要一身防流矢的甲胄,连刀都常常忘记了拿,手中常常拿着炭笔。
但是张舜卿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清点伤员,统计物资,规划物资运输道路,安排警戒线,甚至派人去挖野菜,寻找药材,给将士们加餐。为伤员准备药材。
各种各样的杂事,小事。
甚至连战死的将士,也都找了一个向阳的山坡,整整齐齐下葬。立了木制的墓碑。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却带来极大的影响。
陈河发现,他指挥顺手多了。
营地里卫生条件好多了,一队士卒可以分一盆水,擦擦脸。
伤员恢复速度也快了很多。大部分都有很好的安置。
军心士气自然也有所提高。
而代价是,张舜卿一个人当做几个人用,不管陈河什么事情起来巡营。都能看到张舜卿一个人在奋笔疾书。
在他看来,这才是自己的战场。
张舜卿特别信奉虞醒一句话:“一个高级将领需要拔刀自卫的时候,还不如自己抹脖子痛快。”
张舜卿武艺也是不错。但是他从不觉得自己该上阵杀敌。他要做大将军。
陈河为主将,马复与张舜卿协助,鏖战连连,歇马岭却能撑得住。
千军万马,到此歇马。
这一日,日光惨淡,鞑子步队在山下列队,准备进攻。却听不知道何处一声喧哗:“打下来了。”
随即鞑子队列之中,不知道在疯传什么话。
欢声雷动。
陈河皱眉:“他们怎么了?怎么不来攻了。”
陈河不知道。
随即看着鞑子步队后队转前队,前队转后队,退出战场。
陈河脸色更难看了,暗道:“他们不攻歇马岭了,难道是其他地方有了突破。”
虞醒对自己的作战计划是绝对保密,陈河也不知道。此刻只能胡思乱想地猜。
“放心吧。”张舜卿打了一个哈欠。他最近没有怎么睡,“相信公子吧。有公子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真出了什么大事,也在公子预料之内。”
张舜卿太了解虞醒。他才不相信,鞑子能在虞醒手中得了好了。这背后定然有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他操心的。
他觉得当务之急是整顿军队,让上上下下好好休息,等将来需要的时候,能爆发出最好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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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沟宋军营地。
此刻已经是元军的营地了。
赛典赤走在其间,看着垒石为营的手法。心中暗道:“把守此地的将领,稍稍稚嫩,倒也有可观之处。”
安营扎寨,是一个将领的基本功,也是最能看出将领功底如何的。司马懿见诸葛亮的营寨,就知道是天下奇才。赛典赤也能看出王迟之的功底如何。
“这是如何攻下来的?”赛典赤心中生出疑惑来了。
随即看着地面上偶尔出现的黑色污渍,是干涸的血迹。问左右道:“这里打扫过战场?”
“打扫过?”
“有多少具贼人尸体,俘获多少贼人?”
“贼人尸体,有一百多,活的贼人------”
“多少?”
“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赛典赤停下了脚步,“走不动路的伤员也没有?有一口气的也算?”
“没有。”
赛典赤扫过营地,立即向东方而去,那是伙房的方向。来到锅灶之处,翻来翻去,一颗米都没有。
赛典赤将锅盖扔到灶台上。
心中已经有了论断。
这是诱敌。
败退,溃败,不会撤得如此干净的。
“哈哈哈------”赛典赤笑了。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暗道:
“他急了。虞醒急了。这一件事情做得太失水准。如果不是他着急了,不应该是他的水平。”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过敌人想让我做的事情,我偏不做。”
“传令下去。”赛典赤气定神闲,连白发都精神了许多。说道:“各部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进攻各山口。”
赛典赤看向东方,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山犹如石帽,赛典赤心中也好奇:“虞醒在那个方向安排了什么样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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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帽山之东。
在安全范围之外。
虞带领万余预备队都在这里。
王四端也在。
曲靖城中,除却张云卿身边还有几百护卫外,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
虞醒按捺心中的激动。
等着赛典赤进入陷阱。
等啊等。
一连等了数日,才得到消息,赛典赤已经离开了乱石沟,乱石沟仅仅留了数百人马驻守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问题。”虞醒心中疑惑不已。
他立即将王迟之叫过来,询问他如何诱敌的。
“什么?没有伤员?连米都没有留下来?”虞醒忍不住问道。
王迟之这个时候,似乎也明白哪里出问题了,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殿下,末将死罪。”
王迟之大概是知道虞醒计划最底层的军官了。
因为他是在关键位置上。
绕不开他。
“起来。”虞醒将王迟之搀扶起来“我汉人不跪,今后不要让我看见你再下跪了。错了,也要站在受罚。”
王迟之起身行军礼道:“末将甘受军法。”
虞醒其实很理解王迟之的。在战略视角上来看,必须将鞑子引诱过来。如何将鞑子引诱进来,拿人命来换。让鞑子以为是真的,就必须填进去不少人命。
但是作为一个爱兵的将领。
在花名册上的不是一个个名字,是一个个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朝夕相处的战友,怎么忍心故意送他们去死。
虞醒此刻理解了张万。
张万大破纳速刺丁一战,将奢雄坑苦了。两千奢家子弟战死沙场。却是确保胜利最好的办法。
“战事紧急,有用你的地方,等战后再做处置,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虞醒一摆手,“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王迟之满眼通红,低头行礼道:“是。”
虞醒一个人坐在帐篷中,用手指按着眉心,反省到自己走到现在的所有步骤。
“其实,我一开始就判断失误。”
“我要一步步逼着赛典赤出奇制胜,然后让他从裤裆里的一拳头砸我裤裆的铁板上。可是我忘记了。”
“我才是最需要出奇制胜的那一位。”
“粮食,兵源,内外环境,就逼得我不得不有一场胜利,还不能是一般的胜利,必须是大胜。敌我强弱如此,想要大胜,就必须出奇。我才是那个从裤裆里打出一拳,打空的那一个。”
“赛典赤只要不犯错。这一战我的机会渺茫。”
“赛典赤这样老奸巨猾的人,怎么会轻易犯错。只有外力才能让他犯错。只是,这个外力到底什么时候出现?”
“赛典赤真能扛住内外压力,为了大元朝廷着想,宁愿自己一家堕入深渊?也持重缓战?”
虞醒内心之中,有无数想法。但是他对元朝内部消息缺少太多了。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他重新顺了一遍逻辑,最后确定道:“没错。赛典赤决计不会为了大元朝廷的利益葬送他一家的前程的。这一点没有错。”
“如果赛典赤真是大元之文天祥------”
虞醒摇摇头。观赛典赤行事,无论如何不实在这样的人。
虞醒回想自己在这个时代短短的一年多,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张云卿,想起了无数听候他命令,在他指挥下作战的人。想起了那些为他战死的人。
心中所有的软弱都消散殆尽。
男儿到死,心如铁,亲试手,补天裂。
而今还没有死。
怕什么。
姜维胆大如斗,我虞醒此心如铁。
「这其实是悖论,有人觉得看不够,但是我写得不好了。大家都不爱看了。所以要保证质量第一,其实我也想加更啊。这样钱多。但是臣妾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