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杖责张万
虞醒驻足。
虞醒一路上想过很多情况,也设想过很多场景,但是见到此情此景,很多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必说。如果不给奢雄一个交代,说什么,都没有用。
虞醒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下令道:“召集诸将,就在这里集合。”
“是。”
片刻之后,诸将就在这里集合了。
虞醒目光扫过所有人,随即落在张万身上。
虞醒大喝一声,“拿下。”
虞醒身边的亲卫,立即向张万扑了过去。
张万身边的人,立即有人想要动手,却被张万一振臂,挡住了。
随即张万被按住双臂,压在
虞醒说道:“张将军,你今日大破鞑子,斩首数千,俘获数千。乃是我起兵以来第一大胜,回曲靖之后,自有封赏,但是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可相抵。今日我只谈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令永宁军为前军,永宁军统制奢雄,数次请援,你为什么不救?”
即便胜利了,有些事情绝不能鼓励。即便不为了奢雄。虞醒也必须这样做。否则军中就没有信任可言。
张万对着虞醒的目光,沉默片刻。
张万其实有很多借口。
但仅仅是借口。
大家都是明白人,能骗谁?
而且张万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张万说道;“我要引鞑子大军入伏,必须要一场真败,我与奢将军关系不好。担心告诉奢将军,他起别的心思,从而影响大战。”
“张将军,你是军中老前辈了。打过仗的,比人见过的都多?你说说,你在战场上苦战,友军见死不救,你是什么想法?”
张万张口结舌,说不话来。
因为如果易地而处,他也是要骂娘,乃至于捅刀子的。
“诡诈之术,只可行于一时,不可行于一世。欲取天下,必以正道取之,如果张将军今日之事,不得到处置,今后做战,谁都敢见死不救。临难之际,都担心,友军会不会卖了我,这仗还怎么打啊?”
“张将军,你现在回答我,你做的对,还是错。”
虞想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连亲近张万的旧部,此刻低下头不敢说话。
公道自在人心。
大家都是上阵打仗的人。
不怕敌人凶残,就怕背后捅刀子。
张万这个做法,虽然大胜一场,但是即便张万的旧部也觉得,张万有些不地道。
张万无数委屈,想要说出来,却说不出来。
敌人大军而来,曲靖岌岌可危,军中各将临时编组而成,很多人之前都没有合作过,还有各有心思。特别是奢雄,心思最多。
敌人骑兵比我军多上数倍,一旦放跑了骑兵,即便有一场胜利,也是无用之功,为曲靖解围就不可能。
等鞑子后援上来,那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设伏,才能咬死鞑子骑兵。
设伏要有饵。
军中最合适的饵,就是奢雄,让他出死力,他未必肯,只能先斩后奏了。
不如此,你给我想个办法,大破鞑子。
站在说话不腰疼。
“我错了。”张万低头不去看虞醒。
虞醒说道:“来人杖责三十。”
虞醒的亲卫一五一十,毫不放水的杖责了三十下。
虞醒挥手让人将张万拉下去休息。
虞醒随即说道:“今日我定下一条军规,今日见敌不前,见友不救者,斩。今日一战,首功乃永宁军,你们谁有意见?”
刚刚打了胜仗的张万被杖责,无形之中确立了虞醒的权威。
所有将领,不管之前是谁的部属,此刻都凛然听令。
而且奢雄部的牺牲,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没有人看说话。
“所有参战将士,先赏千钱。到了曲靖,再行记功赐田。都下去继续打扫战场吧。”
“是。”众将听令,随即下去了。
虞醒来到奢雄身边,说道:“岳父,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来记得。”
奢雄一愣,不知道虞醒说的是什么?
“宝儿现在没有儿子,不过芒部所有领地暂时让岳父为宝儿的儿子管着吧,也让宝儿安心。”
芒部是虞醒起家之地,虽然是一县之地,但是奢家本来领地比芒部大不了多少。
奢雄明白。
虞醒这是拿实惠来安抚他。
但是他真吃这一套。
如果说,他不伤心不气愤,不恨张万。那是假的。
伤心,气愤,恨,又有什么用啊?
他能现在火并张万吗?
不能。
让虞醒杀了张万?
也不可能。
张万这一次大胜,可以说是第一次正面对阵鞑子,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
甚至可以说,这一战能威震天下。
毕竟,元灭宋之中,也有过几场大战。但从来没有被全歼的军队,甚至今日之战的惨烈程度,比起宋元之战最激烈的战斗,也不逞多让。
虞醒怎么可能自毁长城?
即便虞醒肯,奢雄也不愿意。
张万一死,谁打鞑子啊?
但是这一件事情,他却不能放过。必须抓住不放。
为什么?
要好处!
不是他冷血。
而是遇见这种事情,哭哭啼啼,没完没了,那是妇人。
体谅张万不容易,与张万相逢一笑泯恩仇,那是圣人。
爱哭的孩子有奶吃,将已经损失的东西,最大化,这才是奢雄。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生物。
死多少人反而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或许只有虞醒看重这里。
因为成长的时代不一样。
在古代,人太容易死了。
很长一段时间,古代儿童占总人口的一半以上。
或许有人要说了,这怎么可能?占总人口一半大儿童长大了,岂不是人口要翻一倍,一直如此,岂不是人口要翻好多倍,那简直就是人口爆炸增长。
怎么可能啊?
那是因为古代儿童,活下来也就一半左右。
也就说,张万,奢雄,以及这个时代所有成年人,他们一定会有一个,或者几个,根本没有活到长大的小伙伴。
那还是太平年间,更不要乱世之中。
奢雄,张万,以及所有人,谁不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死人太常见了。
太习惯了。
都麻木了。
即便今日,奢雄最恨的不是,死了这么多子弟兵,而是张万见死不救。这代表一种信任崩裂。
代表忽视奢雄的政治地位。
甚至隐藏在背后森森的恶意。
他如果轻松放过了。今后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情。
而今,张万被当众狠狠责打一顿,狠狠的削了张万的面子。又给了实惠,芒部归了他奢家。他外孙不知道还存在不存在的。即便真有,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他再折腾,就是不识抬举了。
“公子为臣着想,臣很是感激,其实我想想张将军也是很难的。”
奢雄一副释然的样子。
他真释然了?
才不。
这仇他记得的。
但是现在他必须摆出这个样子来,否则怎么要好处。
虞醒见状松一口气,又安抚了奢雄几句。奢雄的心思,他也能揣测出几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只要不耽搁正事,有些事情他也管不了。
这边安抚了奢雄,他还要去张万那里赶场子啊。
张万的帐篷之中。
张万趴在行军床上,亲兵正在给后背上药。
虞醒进来,亲兵正想行礼。虞醒一挥手,让亲兵下去。结果药瓶,看了看,说道:“我这里有更好的金疮药。”
虞醒所用的金疮药,正是他之前准备的,主要以三七为原材料的金疮药。虽然他不知道云南白药的配方,但是三七作为主药,却是知道的。按照中医理论,以三七为主药,配伍出来的金疮药。效果比不上云南白药。但是效果也是相当不错的。
只是,药材稀少。
三七本来就是西南所产,贵州也有。但是想要供应大军,就是一个相当大的产业链。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大规模生产。只能制了几瓶。
虞醒分给得力将领。作为福利。
张万刚刚归来,还没有给。
张万一听虞醒的话,就要起身。被虞醒给按住了。
虞醒说道:“张叔叔趴好,忍着点,有一点疼。”
随即将药给倒了上去。
张万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丝丝”,虽然疼,却也忍得住。他熬过了药劲,只觉得冰冰凉凉,果然好受多了,说道:“殿下,您来做什么?”
“今日多谢张叔叔成全。”
我成全?我成全什么?张万脑袋嗡嗡。
“我年少德薄,天崩地坼之际,不得已举兵,然了他女儿,奢家是敌是友,我都不知道,操此局面,殚精竭虑,每每不担心鞑子,也担心祸起于萧墙之内。”
“今日,张叔叔大胜之余,威震天下,又甘心屈我之下,是在拿自己的威望来捧我,我岂能不感激涕零。”
张万:我是这么想吗?
虞醒见张万如此,心中暗道:“成了。”
他其实看出来了,张万自己有一个问题:张万在军事上没有问题,在政治却太过浅薄了。
这大抵与张万一直当张珏的部将,很多事情不用他操心有关系。
这个弱点,正好被虞醒拿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