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神鸟

妫珏还是没有回来,静姝觉着天宫上的规矩简直不要太多,她就是动一动手脚也感觉会触犯什么天条,然后就要被带到天刑台上受罚。

上次妫珏带她来天宫的时候逛遍了天宫所有地方,唯独没有带她去天刑台和轮回洞。这两个地方还是周子洛带她去的,那天正好有神仙受洗罪鞭后跳入轮回洞,周子洛说那位神仙弄坏了浮华台的一件法器,受了洗罪鞭后还不够,还要被打入凡间,受三世的轮回之苦后才能回归仙位。

静姝听后惊奇不已,原来在天君眼中,小小的一件没有活气的物什竟比神仙的命都还要珍贵的,弄坏了要这般严惩不怠。

神仙是没有死刑的,周子洛还说,自古以来就有天规规定,神仙不可以任意杀死神仙,最重的惩罚也只是夺去仙格,永生永世都贬为凡人。从道上讲,天宫也并非那么无情,正所谓天道有情却无情,就是这么个理。

但即使这样,自打知道天宫有了天刑台和轮回洞的存在后,静姝对天宫的向往逐渐变弱,越发的觉得在天宫的日子又无聊又提不起劲,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压在她身上,浑身不舒服,于是她不告而别,自个下去暮尘台了,这天宫出去倒是简单,但是一旦出去,再想要进来就很艰难了。

这么做静姝就已经打算不回来了,一个人在暮尘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身一人飞到暮尘台的大殿,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顿时身心都轻快了不少。

“果然还是自己家好。”静姝呼一声,迅速跑到妫珏的房间里,脱了鞋跳上去,抱着妫珏的枕头蹭了蹭,喃喃道,“阿妫你要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好久了。”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都快几十年了,这一别竟然会这么久。

有时候她也会偶尔想想妫珏去做什么了,她是天界的上仙,如果不是她自愿,没哪个神仙可以逼她。但是妫珏走的那天神色云淡风轻的,真的好像只是去去就回,可是却让她等了好久好久,妫珏的去去就回到底是多久呢?

她都忘了周子洛说的了,他跟妫珏都是几千年的神仙了,对妫珏来说,四百年说不定也只是弹指间而已。

下次绝不相信她说的去去就回了,一定要跟着。

在妫珏房间呆了一会后,她突然想到龙眼,听周子洛说的有关龙眼的事,她想去共工台那儿看看他,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可以做,而龙眼也是孤单一个人。

可好巧不巧的,静姝去的时候正是赶上了一场斗殴,当然挑事的不是龙眼,而是另外两只伸展着火红翅膀的凤凰。

“你看看,这劣种居然也有翅膀耶!”其中一只凤凰讥笑着对身边的凤凰说话,脚底下踩着龙眼的头,两只手拉扯着他的翅膀,用力的往上扯着,龙眼嘴里止不住的发出痛苦的声音,“不如我们给他拔掉怎么样?这劣种哪有资格拥有翅膀。”

“你别做的太过了,让天君知道了长老又得罚我们俩。”另一只凤凰有些担忧。

“怕什么,玉珏神君又不在,这小劣种又是个傻子,到时候就说他发了疯打我们两个,我们是出于保护自己才将他打伤的,他身后又没人护着,天君哪会管那么多啊。”说完又用力的扯了一下,龙眼再次痛苦的叫了一声,那只凤凰一脚踢他的肚子,骂骂咧咧道,“叫什么,老实点,再叫就撕烂你的嘴,劣种,跟你娘一样,都是神鸟一族的耻辱。”

龙眼吐出一口血,看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全身上下都是血,一条腿被火烧的面目全非,一只眼睛吊着,头发被扯下来,血流进了眼睛里。

另一只神鸟似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心里的坏心思也起来了,一只手刺穿龙眼的心口,直直的往里伸,说道:“凤凰的心头血可是好东西,里面有他这一千多年来的修为,我取上一两滴不要紧的吧?”

“不要紧,顶多是废了些修为,身体没事的,要是长老以后检查修为,我们就来这里取。”

“可是他修为弱了还怎么守共工台?”

“哎呀你怎么那么磨叽,共工台是那么容易就被毁的?况且都过去几千年了,都没什么事发生,你莫要胆战心惊的,看着真丢人。”

“……那行吧,你拽紧他,我要取他心头血了。”

“快点啊!慢死了。”

那凤凰也不再磨蹭,手掌更加用力的刺进去,龙眼顿时觉得不能呼吸,心口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张开嘴嘶吼,血从喉咙里流出来,抓着他翅膀的凤凰一拳打过去:“闭嘴!吵死了!”

静姝从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龙眼傻是傻了点,可他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他?她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心里无比大的怒火烧起来,朝着那两只凤凰冲过去,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得过那两只修为一千年的凤凰,但她要过去,她无法坐视不管,无法忍受。

还没到那边,身子就被人抱在了怀中,周子洛一脸严肃,低声道:“不要过去!”

静姝再忍不在,咬着牙吼道:“周子洛你放开我!他们凭什么?都是神鸟,他们有什么资格骂龙眼是劣种?凭什么要这样对他!”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把他们赶走。”周子洛将她放下来,在她周身画了一个圈防止她跑出来。

“周子洛你干什么!快把结界解开!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啊!”静姝被困在原地,使劲的拍打跟前看不见的墙。

龙眼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周子洛腾身过去,对着两只凤凰一人一掌,将他们拍开后也漂浮在空中说道:“杀害神兽可是重罪,你们是不是想吃天刑台的鞭子?”

两只凤凰被用力打开后心里十分的怨毒,刚想要用火烧他,便听到鞭子二个字,心里一颤,那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是几千年的上神都难得抗住十几鞭。

“哼,我们走。”本来也是两个先挑的事,闹到天君那里谁都不好交代,他俩自然也知道分寸,并没有多做逗留便离开了。

周子洛落下来,蹲在龙眼身边,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悯,挥手解了静姝那儿的结界。

“龙眼!”静姝跑过来,龙眼已经昏死过去了,心口那儿有一个大大的窟窿,不住的往外冒着血,“周子洛你想想办法啊!他在流血!”

“不碍事,你将他扶着坐起来,我给他疗伤。”周子洛在掌心发功,静姝将龙眼扶起来坐着,一抹幽光从周子洛的掌心冒出,慢慢靠近龙眼的后背,为他调息内伤。

龙眼伤的很重,他应该单方面属于挨打的那一个,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看来那两只凤凰拿他当练功的靶子,出手也没轻没重的,要不是他到处找不到静姝,想着她会不会自已跑回暮尘台而过来找她,还真会闯出大祸。

给他调息了一会后,周子洛收了功,心口处的大窟窿好歹堵住了。将龙眼背在身上对着静姝说道:“我们把他带回暮尘台好好养着,共工台那边我找其他人代替他先守着。”

“好。”静姝一路照看着龙眼,她是真的挺可怜他的,难以想象他要是醒过来后回想到自己竟是被自己引以为荣的神鸟一族打成这样的一定会非常难过。

回到暮尘台,周子洛将龙眼安放在一处厢房内,交代静姝照顾好他,自己则飞去天宫,安排其他人去共工台暂时守着,顺便还要去神鸟一族的老凤凰那里寻个解决的法子,对龙眼来说,这次的事情只能私了,这样对谁都好。

周子洛走后,静姝边守在龙眼的床边看着他,他左眼处都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半睁着眼睛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静姝便给他包扎了起来,敷了点药上去,还将他身上的一些泥块擦干净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恶意的打架,就算是在凡间学堂里的男孩子,也只是为一些小事发生争执,然后双方抱在一起,滚到地上翻来翻去的打,但是过不了几天就会和好。而这里的争执,却带着一抹浓浓的恶意,甚至是为了自己心里的私欲和快乐而残害自己的同族,并且没有人觉得这样做不对。

她算是能很好的理解周子洛说的同族排斥了,恶意来的没有理由,存在就是恶意来源的理由。

这样是不对的,他们是神仙,为什么做神仙的却比那些穷凶恶极的歹徒和猛兽都要可怕?

她想不通这些,可能她一直以来都错了,她以为神仙都是像妫珏和周子洛那样的,虽然对万事万物的向往和喜悦没有自己那般浓烈,但他们心里通彻淡泊,待所有人都很和善,一点不会有所谓的身份上的虚荣。

她以为所有的神仙都是这样的,所以她曾一度想要得道成仙,可事实摆在这里,不是所有神仙都是这样,虽然是神仙,心思却无比的丑恶。

她现在茫然不知所措。

但即使如此,她仍然想要做神仙。周子洛的话若有若无的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做神仙的固然看不起人、妖、魔,但她想要飞升仙位,不是为了这些所谓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是为了能搬去九重天住着,而是她总觉得她和妫珏的距离一直都远远的,妫珏明明就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可她还是会觉得她们之间隔了一层纱,她看不到妫珏的脸,感受不到妫珏的存在,猜不透妫珏的心思。

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