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雷低着头不说话,突然哇一声哭出:“妈……不是我……”他嘴里还受着伤,吐词有点不清晰。
周玲玲脸都气绿了,啪一巴掌扇在他屁股上:“还说不是!?”
吴雷大哭,周玲玲转身回了屋。大仙发憷,给我说:“小时候我爸也是这样打我的,话都不听我说完……肯定是去拿棍子了……”
果然,周玲玲折回来,手中拿了个柳条样的细木条,抽在吴雷身上:“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抽了三五下,吴雷一个劲张嘴哭,由于太激动,嘴巴又开始流血。
大仙把周玲玲扯住,我喊:“周阿姨,算了,还得做法事,孩子打坏了,待会就不好办了。”
周玲玲这才忍住气。
趁着时间还有,我回了一趟叶家村,大仙则留在那里,免得周玲玲又动手打小孩。
取了师傅一直存在屋里的桃木剑还有几张黄符,又找了颗狗牙,揣身上,才折回周玲玲家。
那时候正午饭,周玲玲招呼我们吃饭,她男人也回来了,是个老实庄稼汉子,其貌不扬,名叫吴成。
吴成话不多,很沉默,只简单和我们客套了两句。
天色已黑,吴成默默把哭成泪人的吴雷绑床上,说:“省的待会又出事。”然后问我:“天师,接下来呢?”
接下来当然是升坛做法。
搬来香案,加上几株香,简单做了个法坛,然后把桃木剑往桌上一放。
灵和鬼不一样,它们智商比鬼还要低下,甚至就是普通畜生的智商。随便开个法坛,就能吓唬它们。
这在玄学上叫做‘虚张声势’,山字派的师傅最喜欢弄这一套。
其实这一套相当有效。
灵因为带点煞气,不能用聚阳符之类的东西驱逐,对付起来有些麻烦。
大仙坐在边上,一面按摩自己的腿,一面观看。周玲玲和吴成夫妇俩则听我的吩咐,守在吴雷边上,怕出事。
之后我才正式点燃三炷香,把带来的狗牙啪一下拍在桌上。
第九十五章 错误
吴雷身上的是鸡灵,鸡一般是怕狗的,况且狗牙可以咬到魂魄,可以镇一下。
正当我把狗牙拍出来,屋内传来咯咯的叫声,大仙身子一颤:“叫的好像……”
我没搭理他,粘了张符,往香上一晃,等符沾了香火气后,叠成一张护身符,送到屋子里。
吴雷正躺在床上不断动弹,喉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他眉间都是痛苦神色,我翻了翻他的眼皮,发现他的双目无神,但眼珠子依然不见‘遮眼布’。
皱了皱眉眉头,还是把这事儿当鸡灵附身处理算了。
把护身符放在吴雷胸前,然后让周玲玲去弄两个水煮蛋,剥壳敷在吴雷眼睛上。
随后回到院子里,取一只瓷碗,将狗牙丢入瓷碗中,用桃木剑粘起两张符,点燃,送入碗中,再用大米把碗填满,上面插上三炷香,等香燃尽后,再把狗牙取出来,让吴成做成挂坠给吴雷带上。
吴雷带上挂坠之后,顿时不叫了,被鸡蛋热敷之后的眼睛也恢复神采。
做完这一切,早已月上中天,一看表,都午夜十二点了。
我拍了拍手:“应该没事了。”
说实话,吴雷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可狗牙本来就有煞气,鸡又怕狗之类的生物,如果吴雷是鸡灵上身,狗牙肯定能镇住。
见到人没事,周玲玲、吴成两夫妇拉着我的手表示感激,大仙则坐在床边看着吴雷,似乎是很好奇是什么东西把这样一个小孩变成了‘鸡’。
由于时间太晚,周玲玲夫妇留我们在这里住一晚。
推脱不过,答应。
我和大仙躺下,他个子太高,农村的床又不长,只能缩着身子,导致受伤的那条腿特别痛苦,我干脆起来,搬了两个凳子在床边和衣而卧。
大仙也不客气,斜躺着问我:“小屁孩是怎么回事?”
“看上去像是鸡灵上身,但肯定不是因为八字与这些东西犯冲,我看十有八九是上辈子造的孽。”我说,把事情给大仙详细解释了下。
大仙觉得神奇,饶有兴趣又问:“我们小时候淹死过那么多蚂蚁,会不会碰上蚁灵?”
累了一晚上,我眼睛都快睁不开,听到大仙在那胡扯,没好气说:“胡说,蚂蚁连一魂一魄都没,哪来的灵?”
大仙又问了些什么,我累的紧,眼睛一闭就都没听清了。
直到大半夜,外面猛的传来敲门声:“大师!大师!又出事了!”
我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看表,才凌晨三点。
大仙睡的还没醒,我不打扰他,偷偷开门出去,周玲玲夫妇站在门前,满脸焦急,吴成眉头更的拧成了麻花:“孩子又出事了……”
我一惊,跟过去一看,吴雷被绑在了床上,嘴巴溢血,咯咯叫个不停。
我扒开他衣服,狗牙好好打带在他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天师您说没事了,我们就把绑在孩子身上的绳子给松了,然后睡了没一会,听到有动静,爬起来看,就看到他又跑到厨房去吃米了……”周玲玲眼眶通红,焦急在屋里打转。
吴成上前搂住她,然他别担心。
大仙这时候也醒了,一瘸一拐走过来,迷迷糊糊问:“咋了?”
知道事情之后,他一惊一乍:“不是说没事了吗?”
我想了想,事情可能还是出在那个鸡头上。让吴家夫妇稍安勿躁,然后去了后院。
那只鸡头早被收拾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缓步在后院饶了一圈,爬上院墙,四下打望。
一只鸡只剩一只鸡头,如果不是吴雷偷偷捉去吃了的话,难道是被吴雷虐待之后分尸了?不过一个小孩哪有这么残忍?
先前在墙边发现过几根鸡毛,墙边离埋鸡头的地方有些远,是什么造成这种情况的?
而且,为什么鸡埋了就埋了,非要露出一个鸡头?
难道是什么害人的法子?我想。
我骑在墙上,百思不得其解,大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蒋娃子,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望了望后边的荒山,叹口气,从墙上爬下,结果一咕噜却踩了空,低头看,才发现墙边有个洞。
这小洞藏的十分隐蔽,即便走进看都看不见,非得跺脚才能让它现形。
我一愣,随后想清楚了事情关键,狠狠骂了一声,然后喊大仙进屋。
“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你们去拿点风油精来。”我看着床上挣扎不休的吴雷,对吴家夫妇说。
周玲玲哦一声,连忙转身去拿风油精,抹了两滴风油精在手指上,往吴雷人中处抹了抹,下一秒小家伙就停止了挣扎,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喊:“妈?”
吴成咦一声:“天师……这是?”
“先前看错了,吴雷不是中邪,而是被一个会打洞的畜生给迷了。”我说,“不过具体事情,你们还得问这小家伙。”
吴雷抬头看我,眼中满是疑惑:“啥?”
于是我干脆问他:“后院的鸡是不是你埋的?”
“是啊……”吴雷有些担忧看了眼吴成夫妇。
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那天事情还没问清楚,周玲玲就操着东西上了,搞得我也很被动,再加上吴雷只有五岁,许多事情都说不清。
而且小孩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跟已经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也就是说,小孩总缺一些判断力。
这也是为什么小孩子的思维都难以理解的原因。
让吴成夫妇耐心听吴雷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后院的那只鸡的确是被吴雷埋的,不过却并不是他杀的,那天吴成夫妇都在外面忙农活,留吴雷一个人守家。他在院子里玩耍了阵,听到鸡舍里有响动。小孩子好奇心大,于是过去看,正好见到一只狐狸在刁自己家的鸡。
这可把吴雷急坏了,他虽小,但也知道自己家的东西不能丢,于是赶忙找来棍子就开打,这狐狸被惊到,叼着一只鸡往后院跑,狐狸打洞能力出色,后院院墙底下有一个它打的洞,准备通过这个洞逃跑。
结果被吴雷狠狠一棒子打在脸上,然后把鸡抢了回来。
狐狸吃痛当场跑掉,吴雷害怕父母怪自己不会看家,丢了东西,便偷偷把鸡埋了。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狐狸报复心多重?何况那狐狸还有些道行,吴雷前脚埋下鸡,它后脚就把鸡挖出来,咬的只剩一个脑袋,然后再把土填上,就是为了害吴雷。
一个小孩残忍杀死一只鸡,并且掩埋尸体,这事情让父母知道,得遭多大罪?
可它没想到吴家后院基本没人来,计划失败,便每天晚上偷偷来吴家,迷了吴雷心智,让他学鸡叫吃米。
吴雷说道这里,他老爹第一个不同意了:“你再说谎试试!老子从小到大连个狐狸都没见过,你说这狐狸哪来的?!”
这附近是许多年都未曾见到过一只狐狸了,但也不代表一只都没,附近有山,这事儿还指不定。
我拉住吴成,大仙拉住周玲玲,这夫妇俩对孩子也太冲动了,要是他俩耐心点,那天肯让我听完小家伙说大话,他们家也不会受这个罪。
吴雷绝对是被‘狐仙’迷了,而且这狐狸肯定在屋里,不过刚才这样一闹,还在不在就说不定了。
这狐仙也忒狡猾了,比黄鼠狼还狡猾一些。
它这一招玩的还真是好,一般会看这些的师傅来了,肯定要被眼前景象骗到,以为小家伙是中邪、遭了鸡灵,然后白忙活一场。
“为什么风油精能让他醒来?”大仙把风油精拿到鼻子跟前,忍不住眉头皱了皱眉。
“狐仙、黄鼠狼都是靠气味迷人,你以为他们都是修仙的,还能变成人形给你施法啊?用风油精把味道一冲,小家伙当然就醒过来了。”我摸了摸吴雷的脑袋,知道真相之后,发现这孩子其实挺不错的,没什么坏心眼。
“而且狐仙、黄大仙一般要迷人的话,也是在晚上,因为晚上的时候,人最容易卸下防备,他们也更好得手。”我解释道。
周玲玲和吴成吞了吞口水,满屋子打望,紧张问我:“咱们怎么把……狐仙捉起来?”
我白他们一眼:“狐仙再厉害也是狐狸,你们去找两个猎户,守株待兔几天。”
第九十六章 三胖子
有经验的猎户其实比一般捉鬼的师傅更适合对付这种事情,因为他们经历的多,深山野林里头的鬼事,不比其他地方少。
正好他们村里也有两个老猎户。
吴家夫妇千恩万谢,钱财之类的我肯定不能收,拿了他家一个大冬瓜,哼哧哼哧背着回了叶家村。
叶老头问我们事情解决没,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事。
果然没两天,周玲玲来给了个消息,他们还真在家逮到一只狐狸。
狐狸报复心重,我让他们带过去给屠户宰了。屠户身上杀气重,狐狸死了‘灵’也能被镇住,没法找吴家报复。
再之后他家就没有闹过事了。
这件事情只是我回广州之前的一个插曲,之后我回到广州照常上班,偶尔晚上给二狗、叶晶、大仙他们打个电话闲聊一阵。
在广州又待了两月,觉得时机成熟,准备辞职,李杰知道后,跑过来留我:“挂个职,反正我和你们公司签的合同,最后钱都要算你身上的。”我想了想,还是推辞掉了。
之后又在广州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还得和在广州认识的一些人打理好关系,也算是一些人脉了吧。
在广州吃吃喝喝一月,正准备回武汉的时候,王道士突然出现在火车站拦住我。
“出事了。”他说。
我看他一眼,黑眼圈很重,穿着休闲服,差点没认出来。他手中拎着个包,理着平头,精神萎靡。
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他身上隐隐有些土味传来,八月份,夏天刚过秋老虎余威尚在,他穿这个靴子,靴子底部还沾着许多黑色的干泥。
“你干什么去了?”我把火车票退了,我现在虽不算有钱,但存折上好歹有十万多,迟了一班车,坐下一班车就是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王道士声音沉了下来,喉咙沙哑。
我们去了火车站边上的一个水饺店,他叫了两斤饺子,然后去超市买了一小瓶红星二锅头。
酒不贵,饺子更是便宜。
王道士吃的津津有味,我打趣问他:“你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吧,还吃得下这些?”
“那有什么吃不得的,燕窝鱼翅也不比这些好吃到哪里去。”王道士狼吞虎咽,我看到他指甲缝里有许多泥土跟红色的液体,隐隐觉得王道士这次来找我不简单。
“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我盯着他的手。
王道士抬头,咽一口饺子,然后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我一看,心里一紧,愣住,喊:“这不是三胖子吗?”
照片上的是三胖子,三胖子外貌没什么变化,只是一张脸愈发圆滚起来,照片是在野外拍的,背后是一大片森林,三胖子在照片里笑的很开心,左右两手各拿着一个大鸡腿。
照片下的时间是四个月前。
也就是在我回到叶家村还要往前一个月,正好是他没有继续寄信回来的那个月。
“怎么回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三胖子这人最贪吃,他没事跑森林里去干吗?森林里有好吃的?
王道士夹了个水饺往嘴巴里塞,狼吞虎咽下去才说:“我也不知道,照片是我捡到的,不过不是在这片森林,是在贵州捡到的。”
我拿着照片,全身血液被抽空了似的,心里极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张,可还是忍不住为三胖子担心。
“你在贵州哪捡到的?”贵州多山,是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全省地貌可概括分为:高原、山地、丘陵和盆地四种基本类型,高原山地居多,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
“山里。”王道士低头吃饺子,似乎不愿多说。
王道士是在山里捡到的这张照片?我在心里念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倒了一杯二锅头,这酒不贵,但度数很高,一喝下去仿佛肠子都烧了起来。
强自定下心神,仔细观察着照片内的景色。
时间是在三月,春寒料峭的时候,三胖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手一个大鸡腿,笑的欢畅。他背后是一片森林,树木上挂着青苔,看起来是很潮湿的地方。
这个景色很熟悉,但怎么想都不记得在哪里看过。
想了半天,没个头绪。
我问王道士:“看出这是哪没?”
王道士已经把饺子吃完,打了个嗝儿,单手拿着照片离一臂远眯眼看半天。
“长白山,地下森林!”他说。
我愣住,这才想起来在哪里看过这张照片,在旅游宣传照上!我顿时觉得这事不可思议,长白山离贵州有多远,几乎横跨了整个中国!
三胖子出现在长白山的时候,就已经不和家里人写信了,四个月后他的照片又出现在贵州?
这事情想着就觉得奇幻。
我说:“我回武汉一趟,亲自确认下三胖子和家里还有没有联系,你跟我一起去?”
王道士抽了张餐巾纸擦嘴巴:“也行,我捡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也很奇怪,心想,上面这人怎么这么熟悉,于是准备来找你确认一下,结果你同事说你在火车站,于是我连忙赶过来,正好碰到你,你说要回武汉就回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任务。”
先前去武汉的那班车已经走了,我们只好等明天。
那天晚上,就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将就了一夜,躺床上,我拿着三胖子的照片左看右看,睡的并不怎么安稳,一晚上都在做梦,梦到三胖子血淋淋的缠着我说他肚子饿。
第二天大早,晕晕沉沉起来,脑子里全是昨晚那个梦,嫌火车慢,干脆买了机票,直飞武汉。
路上我问王道士他为什么会在贵州,他只是笑笑:“拿人钱财,替人捉鬼。”
王道士不愿意说,我也不好问。
到了武汉,直奔叶家村。
三胖子爹也正好找我,三胖子爹很少求人,他脸有愁色,拉住我:“三胖子四个月没来信了……”
“叔,您先别慌,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连忙把他扶起,没敢说照片的事。
三胖子娘在边上抹泪:“蒋娃子,怎么办,怎么办……”
王道士叹了口气,走到外面,留给我们空间。
三胖子爹对我这样信任,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想了想,干脆把照片拿给他们看:“没事,叔,婶,三胖子上次去长白山旅游了,我还亲眼看到他了。还给他拍了张照片。”我扯谎,眼睛却望着窗外,不敢看叔和婶的眼睛。
“三胖子从长白山回来后,又去了贵州呢。现在的照片我没带,你们要是担心,我这就去贵州把他带回来。”我拿过照片,不敢让叔和婶多看。
“那……就交给蒋娃子你了?”叔、婶齐声说。
我拍胸脯打包票:“放心吧!”视线始终不敢和他们对视。
王道士在门外等我,出去后,他靠在墙边,用脚碾着地上的一株小草,小声问我:“你怎么说的?”
“我们去贵州。”把三胖子的照片好生放在兜里,“你来不来帮我?”
王道士看了看脚下,脚下小草已被他碾成了一些翠绿的草汁,然后他抬头问我:“有钱拿吗?”
“多少?”我下意识掏了掏荷包。
“二十万。”王道士倒干脆,他伸出两根手指。
我现在全副身家加起来才十五万不到,我让他先跟我回家,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张存折,这是师傅留给我的那一万,我至今没有花过里头一毛钱。
我舍不得,但又不得不舍得。
算上钱包里的那张银行卡,总共有十六万,我把钱递给王道士:“先欠四万。”
王道士有些犹豫,抱着膀子不接,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忐忑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场宣判。
“不行……贵州很危险。”数分钟之后,王道士叹了口气,摊手对我说。
“不能帮帮忙吗?”我哀求,三胖子是我兄弟,他要这样没了,我一辈子不甘心。
“真不行,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我才从贵州回来,别人给十万,请我去背一具尸体,回来我就后悔了!”
第九十七章 逗留
我再问,王道士就不肯说了。
“人为财死,我当年没本事,拿钱心里有愧。后来受到天师点拨,本事长进,我现在做一份事,收一分钱。我带你去贵阳,20万绝对不贵,你自己也应该清楚这一点。”王道士摆明道理后,站在一边等我答复。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拧着眉头再屋里晃了两圈,沉声说:“我去把房子卖了,这破房子,一万多应该有人要。”
房子是师傅自己盖起来的,土地还是三胖子爹亲手分的,不过农村的地不值钱,这房子一万多顶天了。
正当这时候,大门却哐一下被人踹开:“剩下的四万块我出!”
一个高个子青年闯进来。
我一脚踹过去,踹出一半又缩回来:“你来干什么?添乱?还有,你知道我们去哪吗?”
大仙到底是体育队出来的,脚好利索之后,虽然已没办法当运动员。但比普通人要敏捷许多,他往后躲了一躲,摸出一张存折:“不是找三胖子去吗?”
“你怎么知道?”我看着她,这事儿我没和任何人说。
“三胖子四个月没有信寄回来,我刚才去他家,听到叔跟婶说,蒋娃子告诉他们三胖子在旅游。你说以你的性格,如果三胖子在旅游,又四个月没和家里联系,你根本就不会先回叶家村,肯定闷头跑过去先把三胖子带回来再说!”大仙个子差不多快有两米,高的吓人,而且由于在体育队待过,身子骨又结实,所以他看上去并不怎么显瘦,反而给人一种非常壮实的感觉。说实话,他要真发飙要打人,我和王道士两人加起来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蒋娃子,刚才我在外面又听到你们说要去贵州找三胖子,你说实话,三胖子是不是出事了?”
大仙梗着脖子,一脸不说实话,就跟你们拼命的模样。
大仙这人怎么说呢,自尊心强,受不得激,虽然个子高高,人看上去挺机灵,但他性子其实直的很,跟二狗那种人精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
“你大爷的,你哪来的钱?”我骂他,四万块在农村来说不算小数目。
“我当运动员时候也是有工资的,这些年省了差不多有四万。”大仙说,然后他转头把门关上,端了个板凳就坐在大门前,这大个子跟一堵墙似的堵在门前,我要不答应,今天肯定要躺着走出这里。
“你大爷的!去去去!都去!草!”我恼火,“王道士去一趟贵州都惹了一身腥,大仙你跟过去能起什么作用?”
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大仙蹭的站起来:“我好歹是运动员,有把子力气,听说贵州多山,你们要深入山林中的话,肯定要负重,到时候谁给你们背?”
我没好气白他一眼:“肯定有向导的,你放心。”
“蒋娃子,他说的有道理,还是带他去吧。”王道士总算出声,他叹了口气,在屋中晃了一圈,然后站在窗户前,撩开一丝缝隙,看着窗外,一字一句说:“你们别怪我无情,只是我小时候苦日子过够了,习惯了什么事情都用金钱来衡量。我做的事情值二十万,你就得给我二十万,要是你只给十六万,那我本能就会有所保留,然后只出十六万的力。我怕我有所保留,万一顾不到你周全,我怎么面对天师?所以才一个子都不能还价,因为这次就算我花了二十万的力气,都不一定能找到三胖子。”
听到王道士这样说,我有些犹豫,既然贵州那么危险,那么我到底该不该带大仙过去?
况且三胖子在不在贵州还不清楚,只知道他的一张照片是王道士在贵州捡到的,但照片上的场景是长白山地下森林。
“先过去再说。”我发狠,将银行卡跟存折塞到王道士手里,大仙一个箭步窜上来也把存折塞到对方手里。
我有些恼,骂:“你说,我们两现在都身无分文了,就算去了贵州住哪?”
大仙靠着衣柜扣鼻屎,喊:“两个大老爷们还怕饿死?”
“我都收了20万,你们两的食宿当然都是我包。”王道士拍胸打包票。
于是我让大仙回去收拾了两件衣裳,期间被叶子虎发现,他问我们去哪,大仙慌慌张张不会说话,我帮他扯谎:“才把腿伤养好,在家里闷死了,出去旅游。”
叶子虎哈哈大笑,准备塞钱给我们,被我拒绝。怕多生事端,我们立即去了飞机场,王道士早订好票等我们。
飞机在晚上到了贵阳龙洞堡机场,我问王道士接下来去哪,王道士让我们听他的,一通电话喊来了一辆面包车。
大仙扯我问:“我们不会被拐卖了吧?”
我说:“拐卖我就算了,毕竟我这么帅,你说拐卖你有个什么好处?”
大仙呸一口和我闹在一起。
其实我的心情也很紧张。
上了面包车,王道士摸出一根烟递给司机,然后说了个地址,让司机开车。
司机很沉默,车内死气沉沉。
大仙个子高,坐在小面包车里十分别扭,时不时趴窗户看外面到哪了。
王道士在前边和司机说话,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司机都敛口不语。
我问王道士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哪,他只是让我们跟他走就是了。
“听说贵州这边很多人贩……”大仙又说。
“卖到别人家压寨夫君还不好?”我打趣。
大仙白我一眼。
之后三天,我们基本都在这辆面包车上度过,其中还上来了一个年轻司机,他和先前那位老司机换班开车,除了吃喝拉撒、加油,我们基本不下车。
车越开越远,一开始还能依稀看到城市的影子,渐渐的,就被群山环绕,偶尔瞥见两个小山村,不过也是匆匆路过。
路途中,老司机扛了几大桶汽油放在后头备用,我们停靠的最后一站是个被群山环绕的小镇,小镇四面是山,交通不算发达,在往外几十公里似乎有个城市,只是对我和大仙这种初来乍到的路痴来说,根本搞不清楚那座城市在哪。
“补给一下,休息几天,过阵子就出发进山了。”王道士说着一头扎进了超市,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顿乱买。
我和大仙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也不知道带什么,问王道士。
他扔给我们购物篮:“牛肉干、巧克力、什么热量高重量轻带什么。”
我们把购物篮装的满满,反正花的是王道士的钱,我和大仙也不心疼,什么贵赶什么拿。
东西买出来之后,王道士让我们把包装袋都拆了,本来满满一购物篮的牛肉干,包装袋一拆,结果还没装满一袋子。
王道士一看分量不够,又带我们把超市搜刮一通,结果发现巧克力、牛肉干拆了包装袋之后,才装满两个包。他想了想,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然后让我们在小镇上待两天。
我很好奇他是给谁打的电话?王道士不多说,只让我们等。
这小镇不大,也没什么乐子,我和大仙每天就打打扑克,要么看看电视。
期间大仙摸出一撮用红纸包着的头发问我:“你要三胖子的头发干什么?”
这头发是三胖子的,叶家村有习俗,小孩小时候会在脑袋后面特地留一撮很长的头发,等长大了,就把头发剪了,然后用红纸一包,供奉在佛堂前以保小孩长命百岁,一生无灾。
“以防万一,三胖子四个月前在长白山拍照,结果照片掉在贵州被人捡到,事情很蹊跷,这把头发是长岁发,如果三胖子遇上什么麻烦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把头发给他,说不定可以救他一命。”
第九十八章 进山
在小镇等了几天,王道士一直没通知什么时候进山,我和大仙干脆找派出所,报了失踪,并把详细信息提供了下。
不过这事儿我们都知道,警方只会备案,而且三胖子这么玄乎的失踪案,别人会不会有实质性的行动还很难说。
直到几天后,王道士收到了几个包裹。
我看了看,竟然是三套野战服,还带外套的,然后是三双靴子。跟一些别的东西,看了看,有瑞士军刀,还有三把折叠铲。
“你哪弄到的?”我问他。
“假货,不过质量不比军用品差。”王道士说。
我和大仙一人拿了一套,发现这质量还真是杠杠的,而且翻了翻标牌,上面写着madeinusa。
大仙拍了拍脑门子,骂:“现在咱们也算是国家的叛徒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看到一个绿色的袋子,大小跟牛肉干的包装差不多大,但是他的分量要重很多。
我问王道士这是什么,他让我拆开:“吃吃看,过几天想吃饭可能就只有这些了。”
好奇拆开两包,发现竟然是隔热铝包装,里头装着用真空包包着的一袋被压缩过的冷饭,还有被处理过的宫保鸡丁。另外还有一小袋密封的胡桃水、香肠和压缩饼干。
这玩意怎么吃?我和大仙面面相觑。
王道士走过来,从里头摸出一小袋水,往隔热铝包里头一到,没一会包装开始发烫,把袋口封住,闷了一会后,王道士说可以吃了。
我和大仙尝了两口,忍不出吐了出来。
“这是人吃的?”大仙问。
“你吃过猪吃的东西?”王道士没好气瞪他一眼,“牛肉干和巧克力只能提供我们行动消耗的大量热量,必须的营养还是要补充脑袋,我们这次进山,不知道要待多久,还是这些靠谱。”王道士说。
我和大仙没话说。
忍着把饭吃完,发现除了宫保鸡丁,竟然还有鱼香肉丝味的。
王道士给我们说:“其实鱼香肉丝味的比较好吃,待会你们尝尝?”
我连连摇头,把胡桃水、香肠、压缩饼干消灭后,有种今天都不想要再吃饭的感觉了。
看了看大仙,他也是和我一样的表情,足见这饭实在难以下咽。
收拾了一阵,王道士不知道又从哪搞来百十袋就像是方便面调料包一样的小袋子。
我一愣:“调味品?”
王道士点头:“一半一半吧,人体每天所需要的营养都非常多,而且繁杂,光吃这些,在山里时间久了,身体会有影响,咱们是去找人的,不是去送死的。这些小包装袋里就是一些粉末,吃牛肉干什么的时候,往上面撒几包,或者直接倒水里冲水喝。虽然不可能完全补充人体营养,不过只要不在山里久待,应该没事。”
我和大仙对视一眼都没有尝试这个‘调料包’的勇气。
王道士嘿嘿笑着:“总是要尝尝的。”
王道士在这方面显然异常有经验,下午带着我们又采购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带了一身,不过回去经过他一整理,只多装了两个包。
总共六个包,我们每人两个。还有三个睡袋。
大仙背的轻轻松松,只是可以看出,他走起来还是有些瘸,医生说过,其实他腿已经好了,只要不像运动员那样,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有些瘸,只是因为心里作用,人体本能的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伤,所以受伤的右腿落脚的时候会轻一些,便看起来有些瘸了。
这需要一个时间调整适应。
背着包,在小镇的餐馆吃了最后一顿像样的饭菜,又是送我们来这里的那两个司机,靠着面包车开进了前方不知名的群山。
山路不好走,车行艰难,摇摇晃晃前行,四周景色却仿佛一直未变。
四周路旁树枝伸出老长,在面包车前行的同时,时不时拍打在车窗上,让人有些压抑。
在车上吃了睡,睡了吃,两个司机交班开车,日夜不停,两日两夜沿途只看到三个村庄,怪不得王道士要准备的这么充分的。
两日后,眼前总算没路。
王道士握着两个司机的手表示感谢,让他们等在小镇,半个月后如果没我们的消息就带人来找。
司机师傅点头表示知道,然后驱车返回小镇。
“就是在这里?”现在正值暑期,烈日当头,我把军服外套系在腰间,里头一件黑色背心早被汗水打湿。
王道士抬腿往里走,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还要在里面。”
我和大仙对视一眼,大仙腿长,先一步跟上。
山路不好走,前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树跟灌木,这军裤质量极好,四周灌木划上去,人几乎感受不到刺痛。
王道士一马当先,走一段时间就停下来一阵,四处摸索。我偷偷把护身符给了大仙,深山野林,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
我们走走歇歇,王道士始终一言不发,我问他是来背的什么尸体,他都不告诉我。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到了一处山沟。他在溪边坐下,蹲着捻了捻泥土,对我说:“就是在这找到的。”
我和大仙走过去,大仙蹲下看了看,然而回头愣愣看着我:“什么情况?”
我知道个屁……
干脆直接问王道士。
“有个富商的儿子来这里探险,暴毙在还要更深处的山里,和他同行的朋友吓的跑了出来。具体怎么死的,我不方便透露,这是职业道德。”王道士摊手说。
我表示理解,干他们这一行的,就像是雇佣兵,不过人家是来当保镖的,王道士就是来捉鬼的。
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吓的人连尸体都不敢来背?
看了看四周,一条小溪,然后许多碎石,两边是丛生绿草,四周很湿润。王道士发现照片的时候也只是在不久前,但三胖子的照片上一丁点水痕都没有,说明照片掉在地上没超过一天。
因为要是照片掉地上,四周又潮湿,照片肯定会被夜晚与晨间的水汽所侵,四角上会有些明显变化的。
可三胖子的照片是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瑕疵的。
“你那天为什么不直接追踪上去?”我质问,既然三胖子的照片是才掉的,那么王道士肯定有机会追踪上去。
大仙突然见我火药味很重,忙拉我:“怎么了?”
这些些猜测我肯定不会跟大仙多说,大仙这人直肠子,我怕他冲动。
王道士知道我在说什么,无奈笑了笑:“我当时还背着尸体,而且身后有东西撵着……”
“什么东西?”我皱了皱眉。
“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王道士认真看着我,“我们是来找三胖子的吧?”
我这才醒转,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何况王道士根本无需为三胖子的失踪背上任何责任。
只有大仙站在边上傻愣着,完全不明白我和王道士在吵什么。
王道士既然敢带我们来,也就是说,他有一定把握找到三胖子,否则四面大山无数,他带我们进来干什么?两眼一抹黑到处乱跑?
“你们跟上。”王道士叹了口气,“因为没办法追踪过去,又怕足迹消失,所以那天捡到照片的时候,我就把动向记住了,接下来我们顺着这条小溪往下走。”
我们顺着小溪走到了正午,由于天气太热,再加上每人背着两个包,走走停停,走了一上午四野还是了无人烟。
坐下吃了阵饭,我们继续前进。
一天下来,我们全累瘫,而且食物消耗的非常快,原来还以为东西是不是带多了,现在来看,这些东西能否撑半个月都玄。
第九十九章 眼猴子
当天晚上,我们在小溪边安营扎寨。
王道士买来的折叠铲派上用场,安营扎寨的事情就交给他。
不过在荒郊野外过夜生起一堆篝火很重要,但干柴可不好找。我就和大仙钻林子里头去找干柴,那时候已日近黄昏,我和大仙都是在农村长大,捡柴火这件事情难不倒我们。
不过这也废了好一番功夫,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我们俩抱着干柴往回走,大仙和我闲聊:“听说荒山野岭孤魂野鬼特多。”
“枉死在林子里的人,要么是碰上野兽,要么是困死在这里,阳气不旺的人,进到林子里特容易迷路就是这个原因。叶家村不是有个老猎户的?人家经验那么丰富,过了盛年就不再去林子里,就是怕自身阳气弱镇不住,被鬼害了。”我迈步跨过一丛矮灌木,和大仙说。
大仙个子高,走路有时候得低着头。
“你说王道士要带我们去哪?我怎么总感觉他有目的?”大仙说着,脑袋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疼的他直咧嘴。
“不知道。”这点我也早想到,但为了找三胖子,必须忍耐。
四周漆黑一片,时不时还能听到有轻微的声响,这是爬虫爬过的声音。
走了五分钟,我发现不对劲,回头瞄大仙一眼,这二愣子低着头走路,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刚想找个话题,眼角余光猛一闪,一个白色影子正垂手蹲在树枝上,它身材小小,仿佛一只猴子,面目藏在黑夜里看不清,但是一双手却惨白而……长!
这双手从树上垂落,指尖几乎快要触到大仙脑袋上。
我吓一大跳,大仙每走一步,上面那个影子就跃过两根树枝跟着……指尖从未从大仙脑袋上方离开过。
“跑!”我一声吼,扯着大仙往外跑,手中柴火掉了都顾不得。
顺势往上方一看,这时候月光正好洒下,看到一张长着古怪的‘脸’,这张‘脸’没有鼻子嘴,有的全是黑色的毛发……然后一双铜铃样的大眼,没有眼黑,全是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