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开始还推辞,后来还是接受。
我穿着单薄的衣衫,披风戴雪,直奔火车站。
在小城的这两年,给了我太多回忆,工地上的事情是其一,更多的是生活带给我的苦痛,并教会我的隐忍。
记得到小城第一年的冬天,由于没钱买衣裳,更没钱买被子,只有一个薄毯,出租屋晚上又漏风,当时疯老头也在,我们经常把毯子垫一半,盖一半,晚上冷醒了,就出去跑两圈,顺便捡两个塑料瓶子,然后接着睡。后来还是米粉店的钱老板送我一床被子,才不至于冻死的。
还记得那时候没钱交房租,经常晚上九点之后才敢回家,真是相当痛苦的一段日子。
我坐上东去的火车,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小城,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火车途经武汉,我的眼睛都不敢向外看一眼,害怕看到熟悉的人与熟悉的景色,忍不住下车。
我到广州的正是夜晚三点,广州并不如何冷,但是湿气特别重,在火车站附近的大马路边上瑟缩了一夜,然后去人才市场找了份销售的工作。
不得不说广州的机会比其他地方要多上许多。
工作好找,但竞争压力也大。
记得去报道的当天就被同行刁难了,说:“怎么招了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家伙?”
我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人总是要藏住你所有的锋芒才能成长,世界也是这样,它需要的一个球,而不是一个棱角分明的正方体。
公司是卖瓷砖的,竞争压力很大,我在公司很沉默寡言,所以人缘非常不好。
试用期的工资也很低,但总好过没有工资。
那时候我经常做的事就是背着几十公斤重的大瓷砖,穿街过巷,背到建筑公司、装修公司去给人看,有时候往往一个月下来,也没有谈成什么生意。
直到有一天,我照例去把瓷砖样板给人看,那是个搞房地产的公司,名字不方便透露,只知道公司老总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当然接待我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位工作人员。
聊了几句,对方就开始不耐烦,我知道十有八九事情得黄,干脆决定离开,结果在电梯里的时候,碰巧听到了和我一同下去的两人谈话。
“听说了吗?公司在闹鬼……”
我一呆,仔细听了一会,一开始还以为两个小姑娘想多了,后来越听越不对劲,最后一琢磨,这栋写字楼还真有可能闹鬼了。
这栋写字楼有几十层高,那个房地产公司就在八楼。
按照刚才那几个小姑娘所说的,他们公司的厕所闹鬼。
怎么闹鬼?
据说是一到了晚上,有人加班想上厕所的话,但凡一进去,厕所内的灯就会忽闪忽闪,把人吓一跳。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胆子大的或许还会进去下,但是胆子小的,估摸着就去楼下或者楼上的厕所了。
记得那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吧,还真有个胆子大的进去了,毕竟写字楼里的都是文化人,学历高着,哪会相信有鬼。他进去之后,直到厕所上完都没有事情发生,结果洗手的时候,一低头,再一抬头,洗手镜里头就冒出一张泛着青光的鬼脸!
因为洗手的时候人要弯着腰,他这一抬头,几乎是贴着这张鬼脸,当场就哇地叫了出来。
这事儿还闹很大,公司上下都在讨论。
一开始还以为有人在恶作剧,结果调查了半天,没任何发现,厕所的灯是好的,电压也稳定,整栋写字楼都没事,偏偏这里出事了。
我琢磨了半天,如果不是恶作剧,肯定是闹鬼了。
反正最近也没钱赚,由于职业习惯,干脆顺手收拾了。
像写字楼里的这种鬼,一看就不会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像这种要通过灯泡和镜子来营造气氛,让人产生恐惧,然后乘隙而入的鬼,即便有怨气,也不会太重。
吓唬一下普通人是够了,除非碰上心灵特别脆弱的,否则还真害不到什么人。
当天晚上,我拾掇了一下,带齐工具,偷偷来到了写字楼八楼的厕所里。
刚到了这儿的时候还没什么发现,灯泡是亮的,镜子是干净的,四周也没什么阴气变化,打开水龙头,水中的阴气也不算太多,四周是樟脑丸的味道,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普通的公共厕所。
这时候厕所没人,我把厕所隔间挨个打开看了看,里头也没有什么都奇怪的东西出现,左右看了半天,干脆在厕所隔间的马桶上坐了下来,等着看有没事情发生。
这一等就等到了九点多。
不得不说,广东这边工作压力真心大,九点多竟然还有人加班,时不时能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尿池传来的水声。
我正无聊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尖叫:“鬼啊!”
我一愣,四下张望,没有什么特别的啊,然后瞬间反应过来,是对面的女厕出事了……
从刚才开始,我一直检查的是男厕的情况,女厕我不大好意思走进去,便没有过去……
听到声音,立马跑出去,只见到一个穿着高跟鞋,职业OL装的女性连滚带爬从厕所里跑出,见到人,连忙拉住:“有鬼……有鬼……”
我皱眉往里头看了看,女厕里头灯光闪烁,从洗手台前的那个镜子里看到的女厕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可能有鬼会从里头爬出。
洗手台上,放着个包,包敞着,边上还放着一个化妆包,看来刚才那个OL女性就是在补妆的时候被吓着的。
犹豫了一阵,四周已经围拢了不少人,我心里紧张,干脆决定速战速决,提着装工具的包就在众人诧异目光中走了进去。
第八十四章 点阳
厕所里闹的鬼得速战速决,办公楼里都是知识分子,我要是慢慢的来,怕不是要被人当成神经病。
怎么说呢,女厕所本来就是阴气特别重的一个地方,特别是女性来大姨妈的时候,大姨妈血非常脏,容易惹上不好的东西。
进了厕所之后,四下瞄了一眼,打开窗户看了看对外面,没发现什么之后,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了面前的这面大镜子上。
用猪血淋过的镜子都能变成阴阳镜,这女厕本来就脏,女厕的镜子也极容易变成阴阳镜,所以在很多情况下,都不太建议女人在厕所照镜子,时间久了容易出事。
摸着镜子敲敲打打一阵,配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光,说实话还真有点恐怖。
想了想准备把镜子给卸了,于是低头拿工具,结果这时候室内的灯猛一暗,再一抬头,镜子中,一个穿着黑衣的长发女鬼出现在我身后,女鬼红唇,脸色惨白。
我心脏吓的猛一跳,但我哪会怕它?
这几年已经少有能让我吓的屁股尿流的东西了……
稍微定了定神,不再管它,反正我身上有十世鬼胎,怕什么?摸出一把小锤子,用聚阳符包住锤头,哗一下把镜子砸了,然后把锤子上的聚阳符点燃,当做桃木剑四下挥了挥,依次再在每个厕所隔间引燃一张聚阳符。
没一会,女厕的灯便不再忽闪。
这女厕阴气很重,再加上大姨妈血跟镜子,就有点像我那天对李章时候,使用的阴阳镜配蛇血召鬼。
收拾完一切,想了想,决定再去九楼看看。
因为整个写字楼都没有问题,可偏偏这一间女厕出了问题,是否太古怪了?
事出有因,我刚刚在厕所里看了看,光是大姨妈血跟镜子怎么能闹鬼?否则整栋大楼不都开始闹鬼了?然而厕所上下的管道又是相通的,于是我怀疑楼上有些什么。
出了女厕,引来好多人围观,这群人远远看着,跟看神经病似的,几个人甚至开始喊保安。
没有理他们,快速上了九楼,不去九楼还好,一到了九楼厕所,背心猛的一凉,厕所上上挂着‘已坏,莫用’的牌子。这阴气就是从里头传来的。
这时候一个清洁工跑过来:“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进女厕所干什么?我喊保安了啊!”
这清洁工是个大婶,有五十多,花白头发,身子消瘦,开阴阳眼一看,脸上黑气很重,显然是被阴气缠身,而且她眉头紧皱,神色疲惫,一脸尚未睡醒的模样。
我没有管她的质问,而是立刻摸出一张聚阳符,点燃,将灰烬抹在手中,然后用大拇指沾了些黑灰,用力在她的双眉上抹了一抹。
这叫‘点阳’,眉心本就属阳,人的两条眉毛就像是柴火,聚阳符的灰烬在清洁工大婶眉毛上一抹,就像是引燃了柴火,点燃了人体的阳气。
清洁工大婶被阴气缠身,这两天肯定没睡好,‘点阳’之后,能暂且驱逐她体内的部分阴气。
我这样做了之后,她瞬间暴怒,准备打人:“我说你这人……”
我连忙制止住他:“大姐您现在精神是不是好了些?”
被我一提点,她疑惑片刻,人体内阴气重的时候,那和平常完全是两个模样,驱了他体内的阴气,她肯定能反应过来。
大婶疑惑片刻,咦了一声。
我没等他继续想,问:“大姐,这个厕所是怎么回事?”
“这里啊……坏了,底下堵住了。”她说。
我哦了一声,然后打开其中一个隔间,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报警,死人了。”我说,清洁工大婶微微一愣,我已经撒丫子跑了。
回到住处,心说,这社会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写字楼九楼的那个隔间里……死了个婴儿,而且我用阴阳眼看的时候,那婴儿的鬼魂和尸体被卡在管道中出不来。
虽然他出不来,但阴气可以下沉,沉到八楼之后,这八楼就有鬼被阴气引来,然后开始闹鬼。
卡在管道中婴儿的鬼魂我不是不能收,而是我不可以收——婴儿是刚出生的!
这种新生的,就无缘无故被害死的鬼魂有个名字,叫做觕魂,取粗糙未经打磨的魂魄之意。
婴儿刚出生,魂魄未全,还没有害人之心,也不会害人,他们还是最纯净的灵魂,可偏偏有了相当重的怨气。还没有享受过世间繁华的他们,如果我要捉了它,是会遭天谴的,这也是玄学界不成文的规矩,这事儿得普通人自己解决。
不过这婴儿到底是谁的?我很好奇,结果第二日大早看报纸,就看到了一个相当奇妙的故事。
原来厕所里的婴儿是九楼一个胖文员的。
文员由于太胖,这人天生就缺根筋,怀孕了还不知道,在厕所生下孩子之后,手足无措自己掐了脐带,然后把孩子塞到底下去了。
后来清洁工报警,警察来找到尸体,文员精神扛不住,哇一下子全供了出来。
兴冲冲捧着报纸看了半天,没看到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心里也没在意,这事儿也的确不好完全写到报纸上。
收了报纸,准备下班,那时候天都快黑了,加上最近是阴云天气,外面十分暗。
结果刚准备回去,就被老总叫到了办公室。
“小蒋啊,有人找你,你可得和她好好谈谈。”
我一愣,谁会来找我这个穷光蛋。身后有人推门进来,扭头一看,是个穿着简单衣裳的中年妇女,她带着一串珍珠项链,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首饰。
“你就是小蒋吧,昨天你来我们公司推销瓷砖还记得吗?”中年妇女说话声音很轻,但是落在耳朵里却十分有力。
我愣了半天,反应过来,这人就是那个地产公司的老板!他来找我干什么?
“您家闹鬼?”我试探着问,这种有钱人特地来找我签单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家出了些问题。
中年妇女无奈笑了笑:“师傅能看的出来?”
我看出来个屁……中年妇女五官端正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是个大美女,但她天庭饱满,就算不会看相的也能看出她肯定不会是那种福薄的人,这种人怎么看,家里都不像是会闹鬼的样子。
“能请师傅随我回家看一趟吗?”中年妇女说。
我有些犹豫:“明天我还上班呢……”每个月工资才刚够用,现在时间又不早了……
“师傅要是帮我解决了问题,再建的绿盟小区里的瓷砖我都用你们公司的。”她说。
后来我还是去了她家,倒不是因为这些钱,是因为老总亲自出面说给我放几天假……
中年妇女自己开了车来,在车上的时候和她聊了聊才知道,原来她叫孙陈敏,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喊她孙太太好,还是喊她孙总好。因为我留意到她无名指上并没有戒指。
倒是她自来熟的对我说:“喊我孙姐吧。”
我问她怎么知道我的。
孙姐笑了笑:“写字楼里的事情还没我不知道的,你忘了有监控录像?”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几天真是捉鬼捉傻了,一些现代科技都忘了……
到了孙姐家,她喊我坐,然后去给我倒茶。
孙姐家在郊区,是独门独栋两层大别墅,还带花园的,房子装修的很有品位,由于来的太晚,天色已黑,看不清整个轮廓……
趁着她转身给我倒茶的时候,我四下瞄了瞄,想不通这种地方怎么可能。
疯老头在小城和我呆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和他学过一些风水方面的知识,孙姐的这栋别墅采光采气都非常棒,而且大门外面的种的花草,无形中是个招财进宝的局,这房子怎么可能闹鬼?
第八十五章 孙姐
孙姐把水端上来,端正坐好,说:“师傅您看……”
我让她带我去闹鬼的地方看看,然后到了楼上最里头的一间房。
推门进去,开了阴阳眼扫视一圈,啥都没有,我问她:“真的?”
孙姐点头,满面愁容:“一到晚上就闹鬼。”
我让她说详细点,这才知道这里是怎样闹鬼。
“怎么说呢,这房间一到晚上就有声音。”孙姐缓缓道来,原来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遭贼,报警后,警察火速来查,屋子的门窗都没有问题。
孙姐就纳闷了,她不放心,让警察留在这里守夜,结果当晚警察也听到声音,赶过去一看,什么都没。
“是不是老鼠?”我问,像她们这种有钱人最喜欢疑神疑鬼。
“不是,请了专家来看过,说不是耗子之流。”孙姐眉头微微皱了皱,虽然表情急切,但说话一直不急不缓。
我心想,这人还真是有钱,特地请专家来家里看有没有老鼠。
详细询问了下,他们家的情况跟张志成家还真有点像,都是晚上闹鬼,而且花了无数办法都看不出所以然。
“请和尚、道士来过?”我问。
“请过,都说没事。”孙姐说。
我呆立一阵:“那为什么找我?”
“师傅您是怎样知道九楼厕所的管道里有死婴的?”孙姐反问。
不愧是生意人,说话还真是精,我没有回答她,就静静看着这件闹鬼的房间,既然被我碰到了,该解决的事情当然还是要解决的。
“八楼厕所闹鬼一个礼拜,期间我请人来看过,不过都是草草了事,只有师傅您不仅解决了问题,还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孙姐接着说。
我点头,想谦虚两句,发现他说的都是事实……
“这屋子是谁住的?”我问。
“是我儿子。”孙姐说,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暗淡。
我哦了一声,没有追问,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这间房间不大,但是很干净,看样子经常有人打扫,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房间少了点人味儿。
我问:“你儿子呢?他晚上睡在这里没发觉?”
孙姐叹了一口气:“前阵子出车祸死了。”
我哦了一声,下意识想出声安慰,但想了想又作罢。孙姐是那种女强人,并且念旧,从他在管理公司的同时,还能每天打扫已过世儿子的房间就能看出。
她心里下意识不能接受儿子死去这个事实,对她来说,多余的安慰,不过是刺痛她伤口的一把盐罢了。
“我晚上睡在这里。”我说。
孙姐一惊:“师傅……您?”
“放心。”
到了晚上,草草吃过饭,洗漱完毕后,孙姐给我送了套睡衣来,说是她儿子生前穿的,然后把我换下的衣裳拿去洗了。
“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孙姐笑眯眯的。
我沉默,一时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
在闹鬼的房间躺下,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一直躺到了十二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的响动,连忙爬起来看,结果啥都没看到,就听到四周不断有声音传来。
我木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心爬起来四下晃了一圈,甚至开了阴阳眼都没看到有什么鬼,把护身符取下,灵觉上也没有感受到别的东西。
坐在床上,仔细听了一会,这声音怎么说呢,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反正就是一种抓耳挠心的距离。
听了半响,没听出声音从哪里传来,干脆翻箱倒柜的找。
结果把孙姐都惊动了。
她惊恐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让她回去睡觉,孙姐回去后,我继续坐在床边。
那声音依然不停。
一直响到了第二天早上,仔细听了好久,这声音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搬动发出来的,更像是有人在我耳边轻语。
第二日大早,孙姐做好早餐,喊我下来吃。
我吃完说要回去一趟,拿点东西,她连忙按住我,一脸担心,看样子很怕一个人留在屋子当中:“我去我去,师傅您要什么?”
“蛇血、一面被猪血浸过的小镜子、然后孵化到一半的鸡蛋。”我说。
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把鬼引出来,镜子则是为了看到更多的东西。在某些情况下,阴阳镜比阴阳眼好用多了。
孙姐开车出去,留我一个人呆在家,我也不客气的到处晃了下,发现别墅大半房间都空着,但都干干净净,也没见到个佣人,这孙姐也不嫌累,那么有钱怎么不去请人来帮忙?
在屋子里晃了一圈,发现只有两间屋子上了锁,一间在二楼走廊的另一边,和闹鬼房间在两个极端,里头传出来阵阵香的气味,看来是佛堂,估计上头供奉着孙姐死去的儿子的遗像。
另一间房间应该就是孙姐的卧室了。
在别墅晃了一圈,然后在一楼大厅坐了下来。
这别墅怎么说呢,有点像是欧洲贵族住的那种,一楼二楼房间都很多,而且一楼二楼都是直直一条走廊。
我坐在大厅,面前是很大的一个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象。
孙姐家是搞房地产的,似乎把这里都买下来了,四周也没看到其他人居住,不过说老实话,这房子风水还真不错。
我到广州的时候是一月,现在都已经是四月了,看了阵窗外,外面阴云绵绵,记得前几天看过天气预报,最近都是阴天,据说会有暴雨。
市区离这里很远,广州也堵,孙姐开车估计都要不少时间。
我等着等着就靠在大厅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后来还是被孙姐喊起来的:“小伙子吃饭了。”
留意到他对我的称呼从师傅变成了小伙子,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但生意人嘛,套近乎都是这个样子,她家闹鬼还需要我解决呢。
吃完饭,我问她东西都买来了没,她点头,带我去厨房一看。
好家伙,不愧是搞房地产的,有钱的很,买了一蛇皮袋的蛇,也不知道总共花了多少钱。
“孵了一半的鸡蛋不好找……”她又说,指了指只有一打的鸡蛋,“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多。”
我说差不多,然后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面镜子,问我这镜子是干什么用的。
“阴阳镜,可以看到鬼。”我说。
孙姐哦了一声,我拿起镜子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对劲:“孙姐,这镜子真用猪血泡过的吗?”
“对啊,怎么了?”孙姐转头疑惑看着我。
我捏着镜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面小镜子有些不对,不过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吃过饭,准备在屋子附近逛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突破口,结果刚准备出去,外面哗一下下起暴雨。
我无奈,问孙姐有没有伞,她在屋里翻了半天,结果一摊手:“伞在车里。”
现在出去车库拿伞,还不如被直接淋雨算了,反正也没差别,于是我喊孙姐拿衣服,总不能穿着她儿子的睡衣跑出去淋雨吧。
“还没干……算了,今天就别出去了,陪我聊聊吧。”孙姐叹了口气,拍了拍沙发。
我看了看外面的暴雨,干脆坐下陪她聊天。
或许是生意人的关系,孙姐是个很健谈的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而且见识非常广,聊着聊着我们就聊到了她儿子。
她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小杰走的不值,那天他送我去公司,路过小学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学校冲出来,他狂打方向盘,撞到路边去了……我只受了轻伤,但小杰当场死了。”
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说:“节哀。”
第八十六章 与世隔绝
外面雷声阵阵。
和孙姐聊了一会,她看着我犹豫半响,问:“能不能喊你小杰?”
说实话,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她还真是思念成疾。熬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孙姐抹了抹眼角的泪,喊:“那就这样了……小杰。”
“好的,孙姐……”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喊我妈吧……”孙姐有些犹豫。
我摆手:“不成……”这怎么可能喊她妈。
孙姐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在忍耐什么。
“那你叫我孙阿姨吧。”她说。
我硬着头皮答应:“孙阿姨。”
孙姐笑开了花,转头去了厨房:“下午给你露两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他的样子越来越古怪,想了想,准备去找自己的衣裳,一直穿着件死人的睡衣,总不是回事。
结果找半天找不到,我去问孙姐,她哦了一声,说:“你那身衣裳啊,我给扔了。脏不拉几的,小杰,你就穿你房间衣柜的衣裳吧。”
我头皮开始炸毛,不是说给我洗了没干吗?怎么又扔了。
我满腹疑问,但又不好发作。
只好回到闹鬼的房间,拉开衣柜才猛然发现,这个小杰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很喜欢黑白二色,衣柜里的衣裳全是这两种颜色。皱眉找了件还算低调的黑色运动服换上,然后坐在床上发呆。
窗外大雨倾盆,连一米外都看不清,明明还是正午,偏偏由于阴雨天气,黑的不像话。
正坐在床上想事情,门突然一下打开,我吓一跳,一看,原来是孙姐。
“吃饭了。”
我点头,总觉得这女人越来越古怪,等会吃完饭还是快点把闹鬼的房间解决再说。
草草趴了两口饭,问孙姐我衣裳里的东西都还在不在,钱包什么的都在里头,还有公司给配的一部手机,这要丢了,我可赔不起。
孙姐把东西拿来,还好一样没丢,只是手机没有信号,电也快用光。
我给她说了下自己的打算,想要下午速战速决,孙姐点头,神色有些暗淡:“小杰……多待一会不好吗?”
我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告诉他,还有工作。
下午,宰了几条蛇,把蛇血盛在碗里,端去楼上,然后找孙姐要了张塑料布,平铺在地上,把被孵化了一半的鸡蛋打在另一个干净的碗里,放在塑料布正中央。
孙姐在边上看着,我让她出去,她有些疑惑但还算照做。
随后,又将蛇血绕着装鸡蛋的碗画了个圈。
这才拍拍手,站起来,准备看戏。
孵化到一半的鸡蛋是含着一定怨气的,再加上蛇血,很容易招来脏东西。
我拿着孙姐给我的镜子,放在一边,并没有使用,而是画了聚阴符,又点了一地蛇血在眼皮上,先开了阴阳眼,准备看看情况再说。
说实话,我也不太确定这间房间是不是在闹鬼,但不管怎样,一次性把附近所有的鬼都召过来看个清楚,总能发现到底是谁在搞鬼。
我正全神贯注盯着塑料布上的蛇血还有鸡蛋,天空却猛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一道霹雷,再紧接着灯灭了,四周猛一下全黑。我吓一大跳,往四周看了看,还好一个鬼都没……
刚冒出这个想法,我就狠狠给了自己一下,心说:我可是来捉鬼的,怎么能有这么没出息的想法……
保险丝似乎烧断了,我定了定神。刚才只不过是突然从一个极亮的环境,到了一个稍暗的环境当中,所以一时有些不适应。等过了一阵之后就好了。
又往四周看了看,结果依然还是屁都没有。
不对劲,孙姐家在郊区,郊区不比市内人多阳气重,这儿荒山野岭的,怎么半天每个鬼来?
窗外雷声滚滚,时不时哗啦一道闪电,把不算明亮的屋内照的透亮。
闪电亮起那一瞬间的光芒,我总觉得这屋子越来越阴森。
在滚滚雷声当中,我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声音很轻微,昨晚听过,这声音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耳畔呢喃。你想听,却永远也听不清。
这种感觉让人心里直饶痒痒。
我猛的跳起来,四下张望,阴阳眼中,啥都没看到。
他大爷的,不对劲。我暗骂,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干脆拿起那面用猪血泡过的镜子四下看,走着走着,腿忽然撞到了什么,心里一慌,身子往边上一倒,脑袋就嗑在了床沿。
这一下痛的我杀猪样的叫唤。
猛然一声炸雷,我吓一跳蹦起来,惊慌失措端着镜子四下照着,在闪电下,一张阴森森的脸出现在镜子里头。
我当时想叫,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塑料布上装着鸡蛋的碗,不小心滑倒,再一抬头,差点骂出口。
“孙……阿姨,您怎么无声无息的?”
孙姐站在门外,这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我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我听到你再叫,就上来看看……小杰,你还好吧?”孙姐满脸关切。
我摸一把汗,这里真是邪门的很,蛇血加孵了一半的鸡蛋都召不来鬼。这孙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古怪。
“没事,没事,孙姐……阿姨,您还是送我回一趟市区,我拿点东西。”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还真是有些怕了,先回市区定定神再说。
孙姐犹豫了一阵,表情有些痛苦:“小杰……你不是不要妈了吧?”
听到这句话,我头皮瞬间就麻了:“孙阿姨?”
孙姐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对不起啊……刚才我有些激动了。”
我点头安慰:“没事,孙……阿姨,您看,您送我会市区一趟,这里有些麻烦。”
“成,妈这就送你过去。”孙姐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硬着头皮回应,随她冒雨去车库,我俩淋成落汤鸡,打开车门,孙姐拧了几遍钥匙,车都没有反应。
“坏了……”她摊手。
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有种相当不好的预感。
摸出电话,发现在屋外,这破电话竟然还有一丝信号,想了想,决定给上司打个电话试试,看他能不能来接我。结果电话刚拨出去,手机就没电了。
我全身汗毛乍起,外面雷声阵阵,大雨倾盆。
别墅中仿佛有什么正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等我自投罗网。
“小杰……家里有座机。”孙姐小声说。
我疯了一样跑到大厅,孙姐在后面追着喊:“小杰,你慌什么啊……”
没搭理她,甚至连头都不敢回,跑到客厅操起电话准备拨一个号码,这号码我记的很清楚,是米粉店钱老板给我的那个号码,他说,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其实我也并不是想找他帮忙,只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何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结果操起话筒,发现电话不管怎么打都是忙音,试试拨其他号码,但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钱老板的号。
到底怎么回事……我身体越来越凉,仿佛陷入了无边黑暗。
孙姐追上来问:“小杰,你怎么了?”
我要是知道怎么了,就不会怕了。强自镇定心神,准备拨110,结果外面猛的一阵电闪雷鸣,电话突然连忙音都没了。
“通讯线路好像被打断了……”孙姐说。
我在心里狂骂,来到别墅之后就怪事连连,通讯线路能被雷劈断?这几率要多地有多低。
电话的电源不和照明的电源用电同一个供电设备,通讯系统属于最优先保障电力供应的单位。通讯系统是不允许停电的。遇到不可抗拒的原因造成停电,会启动自备电源或者有双回路供电。
而且通讯线路有那么容易被闪电打断吗?
我全身冰冷……
第八十七章 迷雾重重
顾不着其他,拔腿就往外面跑,结果被孙姐一把拉住:“小杰……外面下大雨。”
我心里发毛,这里离市区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我冒着大雨跑回去,天气又冷,非感冒发烧不可。记得前阵子有个同事也是冒雨给人送瓷砖,结果感染了肺炎,人差点都没了。
“孙姐,您有手机吗?”我忐忑问。
“说了,让你喊我妈……阿姨的,手机在楼上,我给你拿下来啊。”孙姐去楼上拿手机,结果没信号。
我捂着手机去了车库,依然没有信号。
“算了,小杰,等雨停吧,估计明天雨就停了。”孙姐关切说。
“别他妈喊我小杰了!”我吼,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发毛。
孙姐眼眶一下红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心软,连忙安慰:“孙阿姨……”
孙姐抬头看我:“小杰……”
我嗯一声,孙姐就开心笑了起来:“小杰,妈去看看能不能把保险丝换一根。”
我点头,孙姐拿了工具箱就走了,并让我坐下来好好休息。
我没准备帮她忙。看着她走到楼道另一头,立马翻身,噌噌去了楼上,来到了那间灵堂,里头供着的大概是小杰的遗像,但房门一直锁着,我进不去。
孙姐越来越奇怪,可能和这个小杰的鬼魂有关,到了房间外,取下护身符,用灵觉感受了下,里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趁着孙姐还在换保险丝,我弄了点蛇血加上聚阴符,给自己开了阴阳眼。趴在佛堂的门缝底下往里头瞄。
里头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看了一阵,我站起来拧把手,结果刚摸到把手上,传来一声喊:“小杰!人呢?”
我吓一跳,立马往楼下走,装作镇定模样走到孙姐面前。
“保险丝换了,可惜还是没有供电,可能是电线杆被打断了吧。”她说,“刚才在楼上干什么呢?”
我尴尬笑了笑,干脆直接挑明:“我能不能去灵堂看看?”
孙姐为难笑着:“有个和尚来看过,说小杰死的冤,对人世间的留念很大,所以供了个佛堂,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不允许进去,供足三年之后才行。”
我问:“看一眼都不行吗?”
孙姐摇头:“不行。”
我没说啥,不禁想到一个故事。
那时候还是新中国成立不久,在一个农村里头,有位母亲也是无法接受丧子之痛,思念成疾,后来由于这种过分的思念,让儿子的鬼魂无法安心离去,以致逗留凡尘。
后来时间日久,儿子的魂魄附在了母亲身上,几乎成了母亲身体的一部分。
母亲渐渐的开始发疯,行为越来越诡异。
但村民们都不知道,一开始还没当回事。
在之后几年,村里的小孩逐个丢失,久久找不到,村民们都急了,满世界乱遭,机缘巧合下才发现,这些丢失的小孩在生前都有一个共同点——和那位母亲接触过。
当村民们找上那位母亲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失踪的小孩全被她杀死埋在后院……
想到这里,我心里直发毛,猛然觉得孙姐也越来越恐怖,从我昨天来到这里,直到现在,孙姐的变化越来越古怪,从陌生到亲热,再到直接喊我‘小杰’,这种古怪变化让人不得不堤防。
“小杰……”孙姐喊我,“你想什么呢。”
我满头大汗:“没什么,没什么。”鬼我倒不怕,不过这人的话……孙姐要偷偷害死我还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天生的使命感还是让我决定试一试,能否救救这个可怜的母亲。
像上述故事中那种魂魄附在人身上,然后对人的行为产生影响,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俗称的中邪,中邪就是外来魂魄把人本身的魂魄撞松,三魂七魄跑出去那么几魂几魄,然后两者共存于身体。
另一种就是孙姐现在这种情况,叫合魂,就是说,死去人的魂魄融入了人本身的魂魄里面,再加上人本身的魂魄,就有可能变成五魂八魄,或者七魂十魄等等情况。
这种情况在医学上有种很简单的说法:人格分裂。
我现在看着孙姐,心里全在发毛。治疗人格分裂,心理医生可以进行心理引导,让他清楚的认识到‘本我’,这也是变相的让人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那个魂魄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存在与这具身体里。
但就算是心理医生也没有十足的把我做到这些。
并且我又不是心理医生,做不到那一步。不过我土法子多,最简单的一个就是,让她完全承认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我现在已经很怀疑楼上的灵堂是不是因为孙姐自己不想承认小杰已死,而自己锁起来的。
硬着头皮和孙姐聊了一阵,孙姐说头疼,我让她去楼上休息,她说不必,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下来。
等她完全睡熟,我又偷偷去了楼上灵堂,隔着底下的门缝往里头看了一阵,发现真的没法看清楚里面的状况,才灵光一闪,跑到屋外,爬墙上去。
我昨天来的时候看到过,灵堂的房间在右侧走廊的最里,而且记得窗户是没有窗帘的,现在又不是晚上,虽然停电了,外面还是电闪雷鸣的天气,但天色还不是太暗。
透过窗户,应该能看清楚里面的状况。
可等我冒雨爬到一半,脑子突然木了一下,灵堂的窗户没安窗帘,外面电闪雷鸣的,从灵堂的门缝往里窥视的时候,为什么一点光亮都看不到?
越想心里越怕,一咬牙,爬到窗户边上,探头往里一瞄,只见到一个穿着黑衣裳的男人正站在灵堂门前,同样他也附身透过门缝往外面窥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