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这在玄学中有个说法,叫‘阳包阴’,这可不是股市上的那个阳包阴,这里涉及到了一些风水知识,具体我也不太懂,但我知道一点,一间房子闹鬼,如果是人为的,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在墙壁里动了手脚。

我理了理思绪,把所有事情整理了下。

一开始是乱葬岗闹鬼,高人作法,把鬼镇住,然后兴建办公楼。

再后有一年,天降大雨,墙壁被雨水冲塌,墙中被冲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这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作怪。

办公楼闹鬼,公务员搬家,于是那里荒废了好些年。

再后来那块地被卖,办公楼被拆,工地动土第一天,就挖出来一具古尸,接着死了一人,然后是一个道士来往里头镇了一尊石像,才化解危机。

就在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王聪施工时候坠楼死了,在王聪头七那天,赵成也坠楼死了,再之后我和李章发现了一具尸体,然后警察介入,准备调查这里的时候,又死了个警察。

事情未免太古怪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不想让人靠近这里。

每次事情将近平息,都会出事情,然后把人赶出这里。

想到这里,我已经断定是有人在害人了。

但到底是谁?

我想不通,难道那里有什么东西,有人不想让他人靠近?

还有工地上埋着的七具尸体也很古怪,他们怎么死在这里了?

越想脑袋越痛。

总觉得自己步入了一个怪圈,我在这个圈中,无论如何也走不出。

难道是调查方向错了?我忍不出摸出根烟,坐在工地附近,但并不点着,这烟要四十块一盒,我不舍得抽。

就这样呆呆坐着,脑子乱作一团。

想了半天,远远看着王聪与赵成掉下来的五楼与六楼,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都是白天坠楼死的,那天晚上我看了下,那七个鬼虽然怨气很重,但还远远不及鬼婴,鬼婴想害人都挑的晚上,他们是怎么害王聪与赵成坠楼的?

想到这里,我猛一拍大腿,事有蹊跷,看来还是得用‘仙人指路’。

当天,我花光最后积蓄,买来两个纸人,还有几条蛇,用蛇血抹了纸人,然后去工地。

这可是花了血本,今天要是找不到王聪和赵成的鬼魂,就只能上他们家去了。

蛇血效果拔群,比黄鳝血好用多了,今天来的鬼魂比往常要多很多,那七只厉鬼也来的早,不过只是远远看着我,没有其他动作。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们出来的时候,并不像其他鬼一样,要么穿墙,要么从地底钻出,他们都是从正门走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没管他们,而是专心致志在鬼堆中寻找赵成和王聪。

找了半天,眼尖的我瞬间发现了他们,因为在这里只有他们是穿着工地上的服装的。

我刷一下上前,把两张符掏出来,往他们俩身上一贴,他们俩瞬间消失不见,然后我立即解除阴阳眼,对于四周鬼怪眼不见为净。然后抱着纸人回去烧了。

然后把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清干净,就权当做了香案。

摸出封着王聪与赵成的两张符纸。

说实话,我这也是临时想出来的法子,以前我是不会用符纸封印鬼魂的,但是想到黄鳝血能够吸引魂魄进入纸人身体内,那么效果比黄鳝血更拔群的蛇血,肯定也能够当做封印鬼魂的介质。

于是我在符纸上点了一地蛇血,没想到还真能把王聪和赵成的鬼魂吸引进来。

将王聪和赵成供奉好之后,我点燃了蛇香。

蛇香是我自制的,其实不过就是普通的粗香,在蛇血中浸泡后晒制成的,很粗糙,但差不多够用了。

我可不像其他人,我体内有十世鬼胎,这鬼奈何不了我。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由于钱花光了,这三天我和凉水,吞馒头过的相当艰苦。

总算到了第三天晚上,时间直指凌晨十二点。

香案上供奉着的两掌符也似乎变了色,仔细看又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拿齐东西,去了工地……

第七十九章 李章

王聪和赵成是在工地出事的,如果他们是被鬼害死的,在漫天纸钱应该是直接飘向工地的。

如果他们有冤屈,纸钱应该是朝着凶手的方位。

到了工地附近,摸出一个孵化到一半的鸡蛋,打碎,丢到瓷碗里,然后把封印王聪和赵成的符纸扔了进去。

随后,抓住一把纸钱,朝天一撒,当夜无风,纸钱向着东边飘去。

我皱眉迈了四十九步,再洒出一把纸钱。

我踩着步子,心跳的很快,因为纸钱一直没有飘香过工地方向,没一会我来到了一个地方。

李章家楼下!

他家就住在工地附近,我是来过的,所以对这里很清楚。

我不信邪的继续撒纸钱,结果两张纸钱直接飘到了李章家窗户上。

我背心都凉了,连忙从碗中把符纸掏出来,放回口袋中。

这时候传来一声吼:“谁啊!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

李章的声音!

刚才纸钱打到他们家窗户上,把他惊醒了。

我连忙躲到一边,没一会,他打开窗子,四下望了眼,看到满地纸钱,呸了一声,大骂晦气,然后窗户也没关,转身回了屋。

我吞了吞口水,正准备出去,结果他又出现,拿了个奇怪的植物放在窗台上,这才关上窗户反身回了屋。

我眼睛尖,注意到这是捕蝇草。

捕蝇草是邪物,可召鬼,也可拒鬼。大概是南洋人的玩意,李章怎么会有?

想了想,先回去再说。

偷偷溜回家,把王聪和赵成的鬼魂放走,他们俩身上有怨气,但还没大到要害人的地步,我现在又没时间找人超度他们,只能先放了再说。

然后躺下,脑袋一直在想事情。

如果王聪和赵成真是李章害的话,有些事情的确说的通,他也的确有这个作案机会,因为每次事发,他都在工地内,而且我刚才见到他搬出来了一盆捕蝇草,这是南洋人的玩意,他要是会南洋降头术的话,让王聪和赵成坠楼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且这厮相当阴险的装作差点坠楼,骗取我的信任。

但是他为什么要让王聪和赵成坠在那七个掩埋尸体的地方?

他不怕人发现?或许说,他是故意想让人发现的?这样来看的话,我不是被他利用了?

而且和后来又死了一个小警察也与他有关?

我发现,知道凶手之后,真相更加迷离了,工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那块土地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脑袋如浆糊,沉沉睡了一夜,第二日大早,发现馒头吃光了,惯了两口凉水,急冲冲跑到李章那边去。

这事儿还真不能报警,报警跟警察说,是鬼告诉我凶手是谁的?别人不把你当神经病撵出来就不错了。

先找李章试探一下再说。

说句老实话,南洋降头术非常古怪,曾听师傅说过,相传,是四川、云南一带苗疆的蛊术流传到东南亚地区后,结合当地的巫术所演变而成的。

但他比起蛊术来说,施展条件很苛刻。

蛊术说明白点,其实就是驭虫与养虫。

养虫就是根据自己的需求,或喂虫子各种药物,或将虫子养在阴气重、阳气重的地方,或让虫子们自相吞噬产生变种的技术。用比较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养虫师,别看很神奇,只不过是他们掌握着比平常医生更多的知识,能够判断出虫子的各种相性,然后根据自己所需,来养虫。

本质上来说,这就跟那些根据自己需求,种植花花草草的园丁,没什么两样。不过蛊术就厉害多了,他们养的虫子据说既能飞天遁地,又能控人心智;能救人性命于水火之中,也能杀人千里无形。

然而驭虫,简单来说,就像驯兽一样,训练虫子根据自己的指令,来进行相应的动作,厉害的人,口中含一片奇特的叶子,吹出无声的口哨,控制大量成虫,相当厉害。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反正我是不太相信有这么厉害的人。

师傅也给我说过,世界上,还没有东西能和老天爷作对,你要是太厉害了,厉害到能够随意危害他人安全,不等人来收拾你,老天爷就要先下手收拾你。

你看师傅、一野和尚再厉害,也只是捉鬼方面比较厉害,碰上其他事情,还不是两眼一抹黑。

苗疆蛊术这种传说中奇门异术,再厉害,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的。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苗疆蛊术的厉害还真不是常人能想象出来的,他们直接取人性命的法子多不胜数,随便一只毒虫拿出来,都足够毒死人千百次。

我忐忑到了李章家,心里也没个谱。降头术和蛊术的不同在于,降头术的大部分巫术,需要被施法者身上的东西才能施法,不像蛊术一样,唰一下派一只虫子出来就能行事。而且严格追究的话,降头术更类似于槐字派和蛊术的合体,他们在用虫的同时,还会养小鬼。

李章出来迎我:“小蒋,你怎么来了?这两天没事儿吧?”

办好个屁,我在心里骂,这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听说工地上又死人了,一个小警察调查的时候,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我心里也很好奇,王聪和赵成肯定是这厮害死的,但是他为什么又要冒着被暴露的危险,再去害死一个小警察?

“啊?”李章惊呼,“又死一个?”

我点头:“前几天摔死的。”

李章转身给我拿了一罐啤酒,然后端了一碟花生米,喊我坐下来边吃边聊。

我心里一跳,说实话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碰,转头看到了窗台上的那盆捕蝇草,留了个心眼,接过啤酒,没吃也没喝,随口和他扯了两句,李章有意无意用身子挡住窗口,似乎不太想让我看到捕蝇草。

我们又扯了两句,他劝我放弃继续调查。

“不可能,这事儿我管定了。”我语气坚定。

李章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年纪轻轻的,工地上那么古怪,亏你还调查的下去,我都吓傻了……”

和李章告别,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小警察也是他害死的了。

因为刚才接触过啤酒的那只手有些发痒,低头看到了掌心有两三个红色斑点,还有几个非常非常细小的孔。

但我并没多害怕。

立马回家,眼前似乎还出现了一些幻觉。立刻用朱砂画了张符,烧了用符灰化水喝下。然后把前阵子剩下的蛇血拿出来,忍痛在掌心割开了个小口,把手放入蛇血中泡了几秒,拿出来,立刻点了张聚阳符,放在手上烧了。

这当然不是自焚,一张符纸还烧不死人,只是有些烫。

随后把手上脏东西洗赶紧,按着手掌的伤口,竟然挤出了一些脓液。

我冷笑,李章还真是阴险,这虫子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但体内的十世鬼胎在它们进入身体的瞬间就起了反应。这说明虫子里十有八九带着鬼魂,这些鬼魂再进入我体内的时候,就被十世鬼胎的煞气镇住,世间恶鬼再多,有十世鬼胎厉害?转瞬就魂飞魄散了。

但我回来之后,身体还是略微有些不舒服,甚至还产生了些幻觉。

说明这虫子阴气很重。

先用朱砂画聚阳符喝下,稳住心神。再用蛇血这种秽物,引出体内阴气,最后用聚阳符一把烧了,这才没事。

我抹了抹汗,大概猜到了李章的手法。

只是不知道这玩意叫什么?

这小虫子阴气重,而且带着魂魄,估计是先用阴气让人产生幻觉,再用鬼魂控制身体,让人跳楼的。

寻思了片刻,我狠狠啐了一口,决定和李章干到底。

第八十章 老头儿

李章用的是降头术,想要破了可不简单。

降头术是蛊术与槐字派养鬼术的综合体,不伦不类,对付起来十分困难。

但我从师傅那学过一招,‘杀鸡儆猴’。

于是第二天,我去找米粉店老板借了点钱,然后去菜市场买了蛇,又去屠宰场买了一盆尚未凝固的猪血。

取来一面小镜子,将镜子泡在猪血中,形成一面简单的‘阴阳镜’。

其实阴阳镜除了能够照见鬼魂之外,还能聚煞招魂,这玩意邪门的很,师傅都让我寻常情况下不要使用。

我之所以会选用‘阴阳镜’,是因为一句话‘人吓人吓死人’。师傅‘杀鸡儆鬼’,让那个施工队的头头受到小鬼反噬,我就直接吓吓李章好了。

因为直接和他斗法的话,我没有什么信心,毕竟我对降头术的了解有限。

当天晚上,确定李章在家之后,我偷偷摸摸把镜子正对着他们家门前,这叫‘反阴’,也就用镜子将阴气反射到李章家。

然后斩下蛇头,析出蛇血,沿着镜子一路滴到了李章家正门前,这叫阴路。

阴阳镜本就聚阴引煞,再加上蛇血,应该没一会就有厉鬼上门。

这时候我隔开数十步,开了阴阳眼远远看。

只见到李章家门口突然多了一个吊死鬼,红衣飘飘,面目狰狞。

自杀人的怨气本来就重,这人穿红衣怨气更是重。吊死鬼的脚尖轻轻点着李章家的房门,没一会,这家伙出来开门,左右忘了一眼,因为没阴阳眼,没发现有什么,正准备关门。似乎是看到了正对着的镜子,表情突然变了,大喊一声救命,紧接着就往后跌倒。

那吊死鬼飘进屋,直勾勾盯着李章。

我好整以暇呆在一边,想要看看降头术是怎样对付鬼的。

李章跌到在地,愣了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呜啊叫着跑回屋,我偷偷过去趴着窗户看,他竟然把捕蝇草摸出来,放在身前,然后那吊死鬼就不敢接近了。

我愣了愣,这捕蝇草这么厉害?左看右看也不像是有多大能耐的玩意啊,而且这捕蝇草上阴气十足……

不过我转瞬想到了一个传说,据说降头术里,有人专门在尸体上种植花草,花草一旦长成,研磨成粉,让人服下可以令人精神错乱。施加了特别法术之后,放在家里又可以吞噬鬼魂,用以镇宅,效果极佳。

这降头术还真是神奇,这株捕蝇草应该叫做‘捕魂草’吧。

看了一阵,吊死鬼与李章僵持不下,赶也赶不走,但又碍于捕魂草,不敢上前。

可阴阳镜配合蛇血,难道只能引来一只鬼吗?当然不是,阴阳镜往李章屋子里一照,相当于在黑夜中,往李章的家里打了一束探照灯,然后加上蛇血引路,这附近几里内的鬼魂怕不是现在都往这边赶来。

我看到李章一头汗,心想,待会看你怎么办,这捕魂草再厉害,斗得过千鬼万鬼?

其实怎么说呢,鬼要害人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你能‘看’到它,看不到的话,自然也就无事,这也就是玄学上的眼不见为‘净’。

李章在大门前的时候,被那样一吓,时运早吓背了,现在在他的视线里,肯定有无数鬼魂正聚在他家门口,安静看着室内的情况。

我偷偷往大门前瞄了一眼,心中也是一寒。

这情景也忒吓人了,无数鬼静静站在他家门前,垂手而立,脸上青光阵阵,他们面无表情看着室内,也不走进去,就这样把门堵住了。

李章吓的魂飞魄散,我看着也差不多了,准备收手,结果这家伙猛然洒出一把粉末……这粉末我有些熟悉,这有点像是死人土,阴气却比死人土更重。

“骨粉!”我喊,这是人骨磨成的粉,是降头术里常用的工具,降头术里的唤灵、请灵就常用这玩意。

在中国古时候,骨粉其实也是常用的巫术工具,只是由于太邪乎,渐渐的就没人使用了。

李章撒了骨粉之后,竟然摸出一个香囊,攒在手心,紧接着我瞄到他身前出现了一个婴儿,这婴儿嘻嘻笑着,朝着面前鬼魂,那群鬼竟然瑟缩了一阵,两相对持之下,下一刻,鬼群竟然败退,走了。

然后那鬼婴转头看了李章一眼,顺着他的脚往上爬,在他头上待了一阵,仿佛在用力吸允着什么,一会之后才消失。

我愣住:“这是啥?”

降头术之神奇,真是让人震讶。鬼婴消失之后,李章也猛然倒地不起。

我走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人没事,这才舒了口气,把镜子和蛇血收拾了,帮李章带上房门,这才出去。

本来就没准备取李章性命,一是没必要,二是我还真没那个胆子。李章杀了王聪、赵成还有那个小警察,等找到证据,自然会有法律收拾他。

回到出租屋,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惩治李章,只不过是个小插曲,以免他再次出手害人。

说实话,我现在有把李章抓起来拷问一番,问问工地上那七具尸体,到底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要杀了王聪、赵成他们。但这事儿是犯法的……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大早,去了米粉店,告诉老板我会尽快还钱。

“下碗米粉咯。”一个声音传来,我听着耳熟,也没在意,准备出去。

结果刚一转头,看到一个邋遢老头站在米粉店门口,钱老板眉头皱了皱眉:“有钱?”

邋遢老头看到我,眼睛突然精良起来:“有哈,有哈。”跑过来拉着我,“小娃娃有。”

我看到他脑袋都大了:“您老人家怎么在这?”

老头嘻嘻笑着:“听说这里的米粉好吃,我就跑过来了。没想到能碰到你啊,老板,快下碗米粉,加根肠。”

钱老头扭头看我一眼,征询我的意见,我朝他点头,和老头坐下。

“您老人家这是?”我问,这老头没可能从湖北跑到四川来……总觉得她过来是有阴谋的。

钱老板端来米粉,邋遢老头大口吸溜,便吃边喊辣。

“看到报纸上说这儿的米粉好吃,就过来了。”说着他拿出一份报纸,然后指着上头的一张照片。

我一看,愣住,报纸上哪有说这里的米粉店好吃,这张报纸是不久前的,是工地出事那天的人民日报。老头指着的那张照片,是我和李章发现尸体那天被拍到的。

“你别问了。”老家伙吃饭米粉,又叫了一碗。我刚准备说什么,就被他憋了回去。

吃完米粉,老头催我带他去出租屋,我带他过去,他自顾自躺下,嘴上嘟囔着什么,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晚上,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一路是趴在火车后头过来的……

我问他有没有钱,怎么不买张票?他一撇嘴:“小娃娃懂什么,钱财乃身外物。”

我对他无语,干脆问他到底来干什么的,他嘿嘿笑了笑,让我去买饭,我买回来,他才说:“工地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人让我过来,我就过来了,顺便也代替你师傅看看他徒儿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胸中有些东西哽住,离家出走的原因我一直没说,但叶老头他们应该也猜的出来,那时候我始终觉得师傅的死和我有关,不,或许说是我对师傅的死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理解他老人家的辛苦,在他受到蛊虫侵害,全身疼痛难忍的时候,我每次见到他还冷眼相对。

我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就用放逐自己的这种方式,来赎罪。

第八十一章 冯爷爷

邋遢老头吃完一抹嘴,说:“以后喊我冯爷爷吧。”

我当即就跳起来,这老头想占我便宜。岂料他接着说:“哎呀,工地上七具尸体呢,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知道这老家伙是在用工地上的事情来要挟我,但我也只好妥协。

“工地上是?”我问。

老头儿吃了米粉,又叫了瓶啤酒:“好说好说,七具尸体,是三长两短和温阴,我还特地透露给你知道了,你还不晓得工地底下发生什么了?”

我一愣,想到了报纸上那个豆腐块的文章:“报纸上那信息是您发的?”

老头儿得意一笑:“当然,我认识的人多嘛,你这边刚出事,我那边就得到消息,要不是看在你过世的师傅的份上,我连这点消息都不告诉你。”

我呆了呆,即便是知道‘三长两短’和‘温阴’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是三长两短,肯定是要养尸体的,不过不是养别人,是养三长两短自己,后来死的两个工友和警察,不仅仅是为了吓退人,让人们不再在这里建阳宅,还有另一层目的,不过在此先不提。先说说阳宅把,一旦阳宅建成,里头的人住的多了,阳气一旺,与底下的阴气相冲,就容易把底下的格局给破了。”老头押一口啤酒,缓缓道来。

我听的认真,立即明白,李章是要在这地下养尸体?

但是在工地建起之前的事情呢?那时候的办公楼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淡淡说:“要养的东西可不仅仅是尸体,这个也暂且不说,所有事情还得从头说起。”老头顿了顿,问我:“你是不是听过传闻,这里是乱葬岗?”

我点头。

“这就对了,传闻中这里死过不少人,据说是打仗死的,我告诉你,他们都是病死的……”老头儿神神秘秘给我说,声音压的极低,“什么病?说是瘟疫,其实都是南洋人搞的鬼,他们是想在这里弄个浮尸地……那时候正打仗,没人管。可新中国成立后,这座乱葬岗一直闹鬼,就引起了人的注意,然后有高人作法,把这儿镇住了。那时候国内搞建设,顺便就建了个办公楼,想用人的阳气给镇镇这里的阴气。其实不是那高人不想把这里破掉,只是那时候破四旧,他不能太张扬。”

“有人把这儿镇住了,南洋人当然不服气,于是当年在办公楼后院的墙里埋了‘丧钟’。此‘丧钟’非彼丧钟。他是将一个成年人的尸体,研磨成粉末,然后再把这些粉末加工,捏成了钟的形状偷偷埋在墙里。”

“由于办公楼建成许久,阳宅已成,风水已成定居,后来埋的东西不起作用,所以南洋人要等一场大雨,等大雨把后院的墙冲塌。这在风水里头有个说法,叫做破屋。房屋已成,若非推倒重建,降头术想要起作用,只能等老天爷帮忙破屋,把屋子的风水格局破了。”

我愣了愣,完全不知道这老头在说什么。

他笑了笑解释:“世间最让人畏惧的是什么?不是鬼怪,而是天灾。人怕天灾,人住的房子更是怕天灾,被天灾毁了的地方,相较于其他地方更容易闹鬼就是这个原因。人拆了房子,顶多改变一时房屋格局,但如果是天灾毁了这栋房子,房子附近的风水跟着都会起一定变化。”

“南洋人先在墙壁中埋入‘丧钟’,等天灾来临,破了屋子风水,然后把丧钟露出来,这叫做‘冒头’。丧钟头已冒,然后被风雨一打,就恍若丧钟齐鸣,本来被镇在办公楼底下的鬼魂自然也就出来了。”

我猛一拍脑袋,这降头术还真是神奇,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专门对付人的,没想到还能做这种事。

老头儿咕噜咕噜几口把啤酒灌光,极没有风度的摸了摸嘴巴,然后脱了鞋子,光脚丫踩在凳子上,活像乞丐头头。

“浮尸地还能自己养?”我有些不信,还以为他在吹牛,“难道不是养尸体?”

老头儿哼哼:“养尸体?他们又不是崂山道士,养粽子干什么?他们这是要人为的制造一个浮尸地!你以为我骗你?其实这地儿其实我一早就想来破了,可惜一直没机会。你师父和我提过两次,浮尸地其实严格上来说算是风水上的事情。期间劳烦几个山字派的师傅来看过,每次把底下镇住,那群南洋人就出来闹,跟打游击似的,我们来他们走,我们走他们来,今次越闹越大,我才不得已推了所有事情赶过来,准备把底下拆了,一劳永逸。”

我震讶,喊:“真是浮尸地?”声音太大,钱老板听到,凑过来问:“啥?”

我尴尬笑着:“那个啊……富士康,我们再说富士康呢。”老板听到来了兴致,和我们吹了两句牛,就回头忙去了。

老头儿边扣鼻屎,边看我:“莽撞!”

我懒得理他,接着问:“南洋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养浮尸地?”

老头儿摊手,说:“不知道,南洋人很凶,杀人不眨眼,先是制造瘟疫,死了成千上万人埋在一起,然后用降头术,准备养一块浮尸地。但浮尸地的形成需要很长时间,他们没想到这里后来被高人发现,作法镇住,然后建起办公楼。不甘心的南洋人,用‘丧钟’破了高人法术,然后将人赶出办公楼,以保证浮尸地上的阴气浓郁。后来这儿动土建小区,这栋楼的位置选的太正点,一铲子就挖出来了当年南洋人埋下去的‘源尸’。”

我问源尸是什么。

老头儿淡淡说:“万物皆有源头,南洋人更是相信这个,当年乱葬岗尸体无数,但始终有一具尸体是不变的,这就是南洋人埋下去的源尸。”

“源尸是个很神奇的玩意,他们刚出生,就被关在棺材里,受尽降头术秘法折磨,可偏偏死不了,而且还能正常长大,但由于被降头术控制,他们连自杀都不能。在这种极度痛苦下,活够了自己的寿数,然后自然死亡的尸体就叫做源尸。这尸体怨气很重,埋在整个乱葬岗阴气最重的地方,成了埋尸地阴气的源头。”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我惊讶无比,降头术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源尸就是万尸之源,源尸被挖出来那天,不是死了个人?”老头问。

我点头,动土那天就挖出来了源尸,而且还死了个农民工。

“源尸煞重,死一两个人正常,好在正好有个山字派的师傅路过,让人把尸体烧了,这才没事,然后他在工地底下放了只巨龟镇鬼。”老头接着说,“后来南洋人回来,发现自己千辛万苦养的浮尸地,竟然功亏一篑,于是他们恶向胆边生,又埋了五具源尸在这里。”

我一愣:“五具源尸?”

老头点头:“就是那三长两短!南洋人还真是下了血本,为了运送五具源尸来我国,还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给他们穿衣打扮,然后用秘术,控制尸体来到这。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警察发现了五具尸体,但是偏偏找不到他们的身份的原因。而且尸检报告是不是说死亡时间是半年前?”

我点头,那时候的确是这样说的,不过老头在报纸上透露给我知道了,这五具源尸的死亡时间绝对还要更早。

“尸检报告是错的?”我问。

“南洋人都能控制尸体了,让尸检报告出个问题,不是难事。毕竟人家也是跟尸体、小鬼、蛊虫打交道的人。”老头儿随口说着。

我问:“那另外两具学生的尸体呢?怎么回事?王聪、赵成、小警察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冷笑起来:“两个学生的尸体另说,这才是南洋人失败的关键。他们埋下三长两短、温阴之后,发现久久没有变化,于是气急败坏的准备让七个人坠楼,让他们坠在埋尸体的地方,用他们的怨气激发三长两短、温阴。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插手的话,现在怕不是已经死了七个!”

“他们也的确成功了,成功用王聪、赵成的死亡,破了底下的镇守的巨大石龟。”

我吞了吞口水,听老头儿接着往下说。

“不过这南洋人脑子就是不够聪明,这三长两短、温阴的确是不错的组合,但是温阴死的两个女学生,真的是女学生吗?”

我一愣,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工地附近的确是有个学校,而且死者穿的也的确是学校的衣裳,但是……”老头说道这里,吊足了胃口。

我翘着脑袋,等他的下文。

“但是,学校不远处,转过两条街的暗巷,是一条风月街,那里有两个特殊职业者,就穿着学校的校服接待客人……”老头儿这样一说,我瞬间明白了。

“死的是两个妓女?”

老头儿白我一眼:“不管是的是谁,都不行!人命有贵贱?”

我刚才只是一时吃惊,点头给对方认错。

老头这才接着说:“温阴需要两个未成年少女,死者是两个成年人,这温阴能温出来吗?”

我摇头:“当然不能!”

“这就对了,温阴都不成,南洋人也就白忙活了半年。”老头道,“接下来的事情还要我解释吗?”

我摇头说不比,事情的经过我完全了解了,南洋人历经几代,为了养一个浮尸地,可惜一直未成,于是气急败坏的乱杀人。

想到李章,我恨的牙直痒痒,只是有些想不通,李章的本事好像不咋滴,南洋人怎么能派这么弱的一个家伙来办事?

老头儿冷笑:“南洋人都是坏逼,特别是那些个专门搞降头的老东西,这事儿就是他们做的,其中一部分有名的,早进入了黑名单,想要进入别国?没门!你说的那个李章,本事还算不错了,只不过你体内有十世鬼胎,寻常鬼怪奈何不了你,这降头术也就废了一半。剩下另一半就是蛊术了。降头术怎么说呢?厉害就里还在能把蛊术和养鬼术结合起来,养鬼术被废了,这降头术也相当于废了。”

他这样一解释,我才清楚,原来我对上李章,还捡了个大便宜。

第八十二章 天理昭昭

听完疯老头子的解释,我无奈笑了笑:“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又怎么样?我们能去杀了李章,然后去南洋把那群人抓回来?”

邋遢老头也是一阵尴尬。

法律还真管不了这事儿,你总不能列出一排证据,告诉法官,这些事情都是降头术做的。法官不把你打将出去已经算他性格好了。

法律讲究的是被法律承认的人证物证,你把这一套‘封建迷信’搬出来,别人能信吗?

当然不能。

老头子想了想,满不在乎一抹嘴:“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把这事儿上报,自然有人管。”

听到他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失落。

李章做了坏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但是受害人需要的是一个公正,受害人的家属需要一个结果。

如果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让别人来处理这件事,李章最后肯定是要被秘密处决的,受害人的家属找谁问一个结果?

我不服,老头子看我两眼:“那你说怎么办。”

想了想,灵光一现,说:“调查两个妓女的失踪案!”

老头听完,猛一拍脑门子,说:“原来如此。”

因为公安机关无法以‘封建迷信’的名义光明正大捉拿李章,哪怕疯老头子能用玄学证明,王聪、赵成、小警察都是李章杀的也不行。公安机关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证据。

现在我就找到了这个突破点——两个妓女被杀人埋尸。

王聪、赵成、小警察的死,或许可以归结成‘意外’,‘三长两短’五具源尸,或许与李章无关,但两个妓女被杀埋尸,就属于他杀了。

警方有了充分的证据,再加上疯老头子在其中穿针引线,李章最终被捕。

现在不管警方用什么样的方法拷打询问,都不管我的事儿了,这些都是李章应得的。

不过根据疯老头所说,李章害真是个硬骨头,关了几天不说,好在最后他出马才把事情摆平的。

我问他:“您不是地字派的师傅吗?还能对付降头术?”

疯老头屁股撅到天边去了:“你以为我是谁啊,改变下审讯室的风水什么的,让李章养的一些小鬼反噬他我还是做的到的。”

我心想,这疯老头还真是个焉儿坏。

突然想到了我那天晚上对付李章的时候,李章召来的一只鬼婴,我问疯老头那是什么。

疯老头一摆手:“我哪知道,降头术分支众多,养的小鬼也千奇百怪。”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心里惦记着工地上的鬼,这鬼太多,凭我一个人,肯定捉不完。

这些鬼虽然很弱小,危害不会很大,但是万一哪个时运背,不小心误闯入工地,难免受到惊吓。

疯老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这么几个鬼也来麻烦我,老头子我很忙的,不过既然是牛鼻子的徒弟给我说的,我就展示给你看下,地字派风水师傅的厉害!”

我好奇,他哼哼两声,然后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转头回来,屁股后头就跟着几个开发商。

“这地儿待会我说怎么建,你们就怎么弄,明白了没?”老头儿穿着破破烂烂,乞丐一样,几个人模狗样的开发商偏偏大气不敢出。

我心里呸了一声,当初去找他们的时候,个个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这疯老头子一来,结果他们全点头哈腰。

也不知道这疯老头子什么来历,但随意想想就知道他不简单,地字派的师傅都是搞风水的,中华大地,不信鬼的人有,但不信风水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几个开发商挥着大手喊:“挖!师傅说怎么挖,就怎么挖!”

疯老头子点点头,让我在边上看戏。

我干脆也等着看好戏,顺便看看地字派的师傅有怎样的本事。

接下来几天,这大楼以惊人的速度被拆了,老头却并没立即有命人开挖,而是让人在四周种些花花草草。

我看半天看不出个名堂。

种完花草树木,老头才让人开挖,挖了小半天,看到个巨大的白色石龟埋在下头,不过石龟的眼睛呈诡异的红色。老头子见了,叹口气,命人用水把石龟洗净,两只血红的眼睛则被挖掉,让石匠重新打造了一双白净的眼睛装上去。

老头给我说:“四周种的花草,是为了破坏‘三长两短’‘温阴’的局,那七具尸体虽然已经被拖走,但七个埋尸地上怨气不散,我在其中穿插栽种几株树木,把三长两短、温阴之间的联系断了,时间一久,怨气散去就没事。”

我微微一愣:“温阴不是说必须未成年女性才行吗?两个……成年女人也行?”

老头笑了笑:“她们的确不能形成温阴,但是两人被杀,怨气很重,如果不把怨气隔绝,时间久了会形成另外一样东西。”

我想了想,阳事成双,阴事成做单。这阴事做双的话,要么没用,要么邪门……

两人成双入对的死,而且还都是特殊职业者,这怨气不重就奇怪了,如果怨气再重一点的话,会不会形成煞?我也不知道。

没有继续追问这个,我看着巨龟问:“这乌龟的眼睛怎么会变成红色?”

老头说:“本来巨龟是为了镇压底下的冤魂的。这里的浮尸地只是半成品,对鬼魂根本没有多大约束力,李章连杀两人,让他们的血,透过‘三长两短’浸入地底,点在石龟眼上,破了石龟的镇鬼功效。”

我恍然大悟。

老头又问:“想不想听听南洋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养浮尸地?”

我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有本事你回去问一野和尚,老秃驴知道的最清楚了。”老头话锋一转。

我一愣:“您想劝我回去?”

老头没说啥,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半响后他才说:“也罢,随你把。”

我们两人都沉默。

老头又在这儿待了半年,就是为了解决工地上的事情。

这半年,我一直安定不下来,保安做过、传单派过、售货员也当过,还在工厂上过班,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找不到生活目标。

老头这半年就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我那微薄的工资,也只将将够用。

这半年来,工地那边的变化很大,那栋在建大楼拆了之后,又是装假山,又是弄人工湖泊,又是修路,整整搞了半年,老头才一拍手说,成了。

我看不懂,问他为什么就成了。

“浮尸地、浮尸地,说上去十分险恶,但前提是,这浮尸地是成型的,现下这块浮尸地可远远没有成型。源尸被挖,山字派的师傅一来再来,早把这块浮尸地弄的不成人形。严格上来说,目前的这块‘浮尸地’只能看做是乱葬岗的升级版。”老头静静看着面前的工地,“一块乱葬岗升级版的地,能有多难对付?先种树种花、再挖个人工湖、放两座假山,随意营造一个风水良局,时间久了,就能无形之中,把浮尸地的阴气给泄了,还不扰民。”

我连连点头,其实风水方面的东西,一丁点儿都听不懂。

老头估计也没指望我能听懂,便没有解释更多。

记得那时候刚过完年,我揣着大一千块钱,带老头去吃火锅潇洒了一顿,随后买了去武汉的火车票,将身上剩下的几十块,全塞到了老头手里:“路上买两包方便面吃。”

老头大大咧咧接过:“其实吧,我今次来一是为了浮尸地,二也是为了来看你,不过现在看你这么成熟的样子,想你师傅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家,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你就回吧,整天在外头也不是个事。”

第八十三章 广州

“家,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你就回吧,整天在外头也不是个事。”

送走疯老头,他这话一直回档在我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先前师傅在的时候,他总会给我一个目标让我去奋斗,或者好好学习,或者捉鬼拿妖。

师傅走了之后,我逃出湖北,其实那时候不仅仅是害怕睹物思人,更怕的是自己渐渐的没了追求。疯老头说我成长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成长了。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无助的少年,他们渴望成长,可偏偏找不到方向。

疯老头走后,我又在四川的这个小城待了一年,这一年里,我尝试过很多工作,当过小贩,在夜市上卖发卡等小玩意;攒了些小钱之后,也尝试过贩水果,但最终把所有身家都败光;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只能找到一个刷盘子的工作,钱根本就不够生活,于是白天刷盘子,晚上拎着蛇皮袋,沿大街捡瓶子换点饭钱。

那时候要不是米粉店老板经常接济我,我肯定饿死在他乡。

一年后,当我能够平静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我才知道了师傅当初给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记得那时候师傅给我说,他的本事是苦出来的,捱过饥荒打过仗,才换来这身云淡风轻。我在四川这座小城受了一年六个月零十五天的苦之后,才稍微理解了师傅这句话的意思。

那年我20岁,独身在外,身无分文。

后来我决定去广州闯荡,记得那时候是一月,天降大雪,我穿着单薄的衣裳到米粉店和钱老板告别。

钱老板拉着我问:“这就走啊?”

我点头。

他笑了笑,给我下了一大碗米粉,加了牛肉、香肠、鸡蛋,还在上面浇了厚厚一层红油。他说:“我请,天冷,去了那边也别忘给我打电话。”

我鼻子有些酸,沉默吃完米粉,如往常一样和老板说了再见,想了想,又冒着风雪折回来,把师傅留给我的唯一遗物,那个从未用过的吸尘器送给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