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张坡夫妇一贫如洗,老太太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之后的事情就都交给政府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需要人照顾,光护士肯定不够,张坡夫妇一开始还每天来表孝心,知道师傅并不经常来后,又懈怠了。
我和师傅说,师傅让我别理他们。
张坡夫妇不来了,后来几乎都是我、大仙、二狗、三胖子四人有时间便过去。
那时候我们和给老太太看病的主治医生也混熟了。
老医生叫金平,在医院很有资历。
我们每次去,他都赛糖我们吃,我们问他老太太还能活多久,他摇摇头:“不知道。”
那年我们六年级,正直隆冬。
我和大仙、二狗、三胖子商量了下,决定上城里的中学,一来方便时常来看老太太,二来离家远,也省的被管教。
第三十章 市一中
97年夏天,小学毕业,我和二狗考上了城里的中学。
大仙和三胖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三胖子不爱学习,大仙成绩不理想,两人都需要交一笔‘赞助费’。
大仙把这事儿给叶子虎说了,中年汉子一挥手:“狗日的,这么有上进心?钱都是小问题,尽管去上!”
三胖子他爹就更大方了:“不就上个学,好事,好事。”
那年夏天,我们共同报了市第一中学,全市最好的中学。
那年夏天,我们还经常去医院看老太太。
张坡夫妇现在基本上不怎么来,老太太一开始还只是不能吃固体食物,到了后来,连流食也吃不下去,只能靠输液维持生机。
而且为了防止嘴巴太干,时不时还需要有人用棉签沾水抹在嘴唇上。
那个叫金平的老头,也就是老太太的主治医生给我们说:“估摸着没几个月好活了。”说完给我们塞糖,边塞边笑:“你们几个小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来,爷爷教你们医术。”
我们齐声喊:“不学!”
金平这老头逮着机会就想让我们学医,也不知道他看上我们哪点了。
我当然不会拜他为师,毕竟我师傅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捉鬼高手。
大仙更不屑这个,他可是原来白洋桥小学的运动健将,迟早当运动员的料,二狗更不用说,他老头做生意的,趁着改革开放,近几年混的风生水起,他以后肯定是要帮跟他老头学做生意。
倒是三胖子啥都不干,成天就知道吃。
“黄大仙后来怎么了?”二狗趴在老太太床边,看着熟睡中的老太太问我。
“我师傅把它埋了之后,只简单做了场法事,记得快过年那阵子,家里来了个和尚,隆重重新下了一次葬,把黄大仙的坟迁到了老太太家的祖坟那。”我说。
大仙正拿棉签给老太太嘴巴上沾水,问:“张坡夫妇好像也没了消息啊。”
“这种人哪还能在村子里待下去,水泥洋房被卖,后来他们搬回了土砖房,不过啊……那土砖房在闹鬼!”我嘿嘿笑着,“张坡夫妇住了几个月,实在住不下去,再加上村子里的流言蜚语,现在不知道搬到哪去了。”
大仙狠狠呸一口痰:“活该!闹鬼是怎么回事?”
我骂他:“医院里请注意卫生。那鬼当然是黄大仙的后代。”
三胖子边啃苹果,边无聊问:“等下去新学校看看怎么样?”
我举双手赞成。
“等护士来换班,我们就去!”二狗提议。
呆到中午,护士吃完饭,我们便乘车去了市一中。
学校很大,起码比白洋桥小学大四倍,大仙喊:“光操场都快比北洋桥小学大了吧!”
我们咽着口水点头,以后踢球不愁没有位置了。
由于正值暑假,学校中没有人,我们对视一眼,默契绕到后头翻墙进去。
这里有两栋教学楼,各有五层高,一栋是专门用来上课的,另一栋则是老师的办公司还有图书馆,实验室也在里头,后头还有宿舍楼,拱走读生居住。
市一中很大,每年级有十几个班。
我们摸到体育室,大仙个高,透过窗子往里头瞄了瞄,小声说:“窗户没锁!”
我们惊喜喊出声。
窗户上没装栏杆,大仙个高,他爬进去,偷偷拿了个足球出来,准备去操场快活一番,突然一个声音喊:“干什么呢!”
我们齐齐回头,看到一袭白色连衣裙,还有一双红色小皮鞋,它们的主人是个皮肤白皙的姑娘,姑娘明媚皓齿,扎双马尾,脸绷着,嘴巴皿成了一个‘一’字:“你们干什么呢!”
姑娘和我们差不多大,二狗大叫糟糕,拔腿就跑。
我们扔了足球撒腿跑,才跑两步,就听到咕咚一声,紧接着是三胖子的尖叫:“救命!”
“死胖子!”我在心里骂,三胖子太胖,跑的慢,回头看到刚才那姑娘把他踩在地上。
“你们先走,我去拉他!”我喊。
大仙和二狗撒腿跑。
我跑过去准备推开那姑娘,结果手人抓住。
“干什么呢?”一个带着厚眼镜的年轻女人,女人头发是少见的短发。
我心想栽了,却没料到对方看了看地上的足球,温和笑了笑,随便训斥了我们一下,便放我们走了。
我和三胖子一溜烟跑出校门,连门卫的喊叫都没理。
大仙和二狗等在外头:“没事吧?”
我和三胖子点头,把里头的情况说了,然后四人笑笑闹闹回了村。
过两天,按捺不住市一中巨大足球场的诱惑,我们又去了一趟,结果诡异的又被穿连衣裙那姑娘逮住。
二狗急了,问:“你是不是专门等在这里逮我们啊?”
姑娘哼哼不说话,直到年轻女人赶来:“唉,怎么又是你们啊!”
我还搞不懂,这放暑假的,学校里怎么还会有人。
年轻女人无奈笑了笑,放我们走。
不得不说,小孩子就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再后来我们接连又去了几次,依然被逮正着,我这才服了气:“您是怎么看到我们的啊!”
连衣裙姑娘扎着双马尾,笑:“宿舍楼正对着这儿,想不看到都难。”
我恍然大悟,问:“这大暑假的,你们还待在学校真是难得!”
连衣裙姑娘脸色有些难看,年轻女人这时候过来了:“算了,我给你们保管一个足球,今后你们想玩就找我来拿吧,我白天都在办公室。”
我们欢呼雀跃。
由于时常来市一中踢足球,一来二去和连衣裙姑娘混熟了。
我们才知道姑娘为什么整个暑期都住在学校……
连衣裙姑娘叫钟娜,那位带着眼镜的年轻女人叫钟欣,是这里的语文老师。
钟老师和钟娜是母女关系。
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吓一跳,钟老师看上去不过25、6,没想到竟然是个孩子的母亲,后来才知道其实她都已经三十多了。
两人之所以暑期还住在学校中,是因为家里闹鬼。
“不是吧?”大仙一惊一乍,他个高,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一直俯视。
我抬头看到大仙的鼻孔,拉他蹲下来。
钟娜穿着小红鞋,委屈说:“是啊,晚上可吓人了,你们是没见过,一到晚上,满屋子的鬼影,我和妈妈就吓的搬了出来啦。”
我一愣,问:“就鬼影啊?”
二狗看着我,他跟我见过几次世面,小声说:“连个鬼影子都能吓的搬出来……”
三胖子这时候哼哧哼哧跑过来,给我们一人一根冰棍。
“那你爹呢?”我咬着冰棍,随口问。
钟娜不说话了,我也没在意,那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是,老师和她女儿肯定是胆子小,看到鬼影都能跑……指不定是晚上路灯打在树叶上的影子。
“对了,你家住哪儿?”既然钟娜提出问题,我当然更深入的了解下情况。
“红安路那边……”钟娜没了往日的气势,说起红安路,仿佛是他一生的阴影。
“红安路?”二狗重复了一遍,“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诶,记得我爹和我说过那里的?到底是什么来着?有点忘了。”
大仙一拍大腿:“就是用红砖建成的居民一条街,很有名的啊。”
我这才醒悟过来,红砖路在市里的确有名,是因为那里的风景。那条街上种满了梧桐,不管是夏天的绿叶配红墙,还是秋日的秋叶搭红墙,都是极美的景色。
“带我们去看看?”我眼睛放光,这成了职业习惯了……
钟娜一开始还不情愿,在我们的撺掇下,只好点头答应:“那我们说好了啊,去看一眼就回来!”
第三十一章 红安路、校舍
市一中门前的三路电车直达红安路。
才到那,便被这里的景色惊到了。
时值夏日,红安路上梧桐正绿,再加上四周的红砖房,一片绿树红墙林荫,微风刮过的时候,地面上光斑闪闪。
“你们看到的真是鬼影啊?不是树影?”我疑惑。
钟娜郑重点头,带着我们到了一处三层高的单元房。
我四下看了看,这里光线充足,也没有池塘一类聚阴的玩意,想要招鬼基本上不可能。
不过我听过一个传闻,门前有槐,百鬼夜行。
师傅曾和我说过,城市的规划人也不是傻子,谁都懂一些风水,就算外面中了槐树,这房子的风水也不可能太差。
况且听钟娜给我们说的,只有她们一户人家出了这个问题。
上到二楼,钟娜家是最里头一间房,三胖子太胖了,上楼爱喘,便没有跟上来。
是单元房的一居室,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卧室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街道,能看到槐树绿叶飘荡。
我那时候已经笃定是钟娜看错,这种情况下只有可能是看到的树影。
我试着把窗帘拉下来,外面阳光洒下,被窗帘一映衬,树影打在窗帘上的时候,的确有两分像鬼怪。
“是这样的吗?”我问,这两年捉鬼驱邪攒了不少经验,连带着说话也成熟不少。
钟娜疑惑一阵:“不是。”
大仙站在窗户边上,他个子高,撩开窗帘,趴着窗框到处瞅,手在窗框上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摸什么在。
“啥都没。”看了一阵,他摊手。
我和二狗在屋子里四下逛了逛,屋子似乎新装修过,没有发现,不过我很好奇的是,屋里怎么没有男人的痕迹?
别说剃须刀之类,连个男士拖鞋都没。
但钟娜不说,我们也不好问。
这时候我们听到三胖子在外面喊:“饿死了,快回去吧。”
由于要踢球,所以我们来城里的时候,都会带上饭盒,上午踢球,中午吃饭,下午就去医院照顾老太太。
现在饭盒还放在学校里。
回了学校,我们把红安路的事情给钟老师说了,老师扶了扶眼镜,温柔道:“你们觉得老师会被树木的影子吓到吗?”
后来我们回村,把事情给师傅说了。
师傅正在写字,隔壁村的一个老头死了,请他过去主持丧礼,他走不开。
“人有事吗?”师傅问了我们这样一个问题,“要是人没事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厉害的鬼,瓜娃子,你开天眼去看一圈,有什么问题再给我汇报。”
第二日,我谁都没带,独身去了红安路。
用无根水泡过的柳叶开了眼,然后在这附近晃荡了起来。
钟娜家住的是三层单元楼,她家在二楼,我在二楼跑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异常,又分别在一楼和三楼看了一遍,依然正常。
我站在楼下,眯眼打量着这栋楼。
临街的住户有三户,三户卧室的窗户都正对着街道。
如果是树影的话,其他两家应该也能看到。但我打听过,其他两户人家纷纷表示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只有钟娜家有问题?
我苦思冥想找不到结果,悻悻然回到了叶家村。
师傅跑去邻村主持丧礼,这几天回不来,我闷闷不乐。
钟娜家的事情让我寝食难安。
主要是钟老师信誓旦旦说她家有事的样子绝对不在作假。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次,依然找不到有什么不对,这才作罢。
不过第三天问题就来了。
那天一大早,我们坐早班车赶到市一中踢球,却看到钟老师搂着钟娜趴在传达室的桌子前睡觉。
门卫老张这两天跟我们混熟了,让我们小声别吵着人。
“昨天大半夜钟老师就跑过来了,半宿没睡,刚刚才睡着。”门卫老张唏嘘不已。
“张大爷,怎么回事?”我问。
大仙跟三胖子没想太多,撒腿跑到学校中去了,只有二狗心思细腻,察觉到了什么,仔细听张大爷说话。
“我睡的正香,听到有跑步声,以为遭贼了,于是起来,没想到是钟老师她们,然后她们就在桌子前坐了一夜,快早上才睡着。”
我没敢打扰他们,谢过张大爷,便进了学校,拉着玩的正欢的大仙和三胖子到了宿舍楼:“还玩个锤子,钟老师他们可能碰到了些麻烦。”
大仙哈哈笑着:“在学校能碰到什么麻烦。”
三胖子抱着足球不撒手:“鬼影不是在红安路吗?还有,我肚子饿了。”
我们拿这个胖子没办法,二狗摊手解释:“蒋娃子怀疑鬼影跟到学校来了,你们正经点儿!”
大仙四下瞄着:“宿舍楼前又没有树,哪有鬼影?”
我也是这个疑问,先前怀疑钟老师是因为害怕夜晚梧桐枝叶的影子,但是宿舍楼前是没有树的,钟老师他们住在宿舍楼一层靠外的一间房,这间房正对体育器械室。
我们在外头勘测一圈,连个屁都没看到,只能等钟老师醒来再说。
女人睡眠浅,她们两个小时就醒了。
见到我们大吃一惊,旋即恢复常态:“你们还真是每天都来啊,暑假马上过去了,你们是初升学吧?还不快回去温两遍书,我这有旧书,待会给你们。”
钟娜显然还没睡好,直打哈欠,但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敢再把眼睛闭上。
“老师,您老实告诉我,发生什么了?”我严肃问,虽然语气有些欠妥,但我也顾不着那么多,那时的我时刻以天师传人身份自居,见到这种事情,不出手帮忙不是我的风格。
“昨天那鬼影跟来了……我们才躲了一个多月。”钟娜先开口,都快哭出来。
钟老师抱着钟娜,满脸疲惫,不愿多说什么。
我和二狗对视一眼,再度跑到宿舍楼这边。
大仙和三胖被我们安排在钟老师边上,保护她们。
“无根水泡的柳叶没带,不好开阴阳眼,算了,你帮我把护身符拿好。”我把师傅求来的护身符递给二狗。
护身符可以压制灵觉,自从带了它之后,我对一些事情钝化了许多,但相对的,让我过的舒坦了许多——世间阴魂无处不在,试想一下时不时有种被人盯住的感觉,还能生活的如意吗?
拿下护身符后,身体立刻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弱,不易察觉。
而且……这种感觉不像是阴魂给的,倒有点像是一些别的东西,就像是当初青铜酒杯给人的感觉一样。
很像是一个物体散发出来的感觉。
又绕着宿舍走了两圈,二狗问我:“发现啥了?”
我摇首,回到传达室,钟老师和钟娜正商量着接下来去哪住。
二狗一摆手,露出和他老头一样的笑容:“老师,要不您去我家住吧?就在叶家村,您在那里待两天也好。”我们都知道这货是准备拉关系,免得以后翘课还得被请家长。
钟老师犹豫了一会拒绝,毕竟是老师,住在学生家里不太好。
既然钟老师拒绝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回到叶家村。
师傅正好给别人办完丧事回来,我把钟老师的事情给他说,这老头只是吧唧吧唧嘴巴,嘿嘿一笑:“瓜娃子听好了,这件事情我就不帮忙了,如果你能一个人办成了,以后你独自住在城里我都不管,不过要是没办成,你每天给我坐两小时车回叶家村。”
我哀嚎:“这不公平!”其实我的确是挺想一个人住在外头的,师傅这老头忒烦人了,但钟老师的事情我一点头绪都没。
“反正就这样定了,事情办不成,可不管我事。”师傅没心没肺。
我痛心疾首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师傅。
第三十二章 夜探校舍
老头放心将钟老师家的事情交给我,我拉着二狗他们商量对策。
四人凑到村头小卖部,一人叼一根冰棍。
“没有头绪吗?”二狗这个狗头军师问。
“有头绪就不找你了。”我说,“看来只能跟着钟老师住一晚,看看情况。”
“怎么去?”大仙冰棍掉半截,愁眉苦脸问我。
“好好学习!”我直朝他翻白眼。
“你要装着学习的样子,然后请教钟老师一晚上?”二狗反应过来,然后和大仙二人齐骂:“卑鄙!”
“你就是看人家钟娜漂亮吧!老子非告诉叶晶去!”大仙义愤填膺。
我们笑笑闹闹,三胖子人实在,哼哧哼哧跑回家,拿来个包,我打开一看,好家伙一背包零食:“我不想学习,就不跟你们去了哈。”
大仙拍脑门子:“原来还要学习,老子也不去了!”
二狗想跟我去,我怕他添乱,好说歹说把他劝了下来。
当天就背着三胖子给我的一背包零食,还有一背包捉鬼工具,屁颠屁颠跑到市一中。
钟老师和钟娜那几日在传达室将就了两天。
门卫张大爷见到有人顶替自己,也去女儿家玩了两天。
“钟老师,我想了想,初中的书还是得先看看,免得上学的时候跟不上进度!”我恭恭敬敬说。
钟老师满面笑容,哪个老师不喜欢努力学习的学生?
“蒋三正,那成,老师送你一套旧书,你自己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啊。”
我连连点头,拿起书本去了教学楼一楼的教室自习。
由于放假太久,还以为教室会灰尘满布,没想到里头干净的很,再一抬头,看到钟娜在里头看书。
我们俩并桌沉默看书,虽然我成绩很好,但装好学生不是我擅长的,按师傅的话来说就是徒有小聪明。
和钟娜一起学习相当沉闷,钟娜平日还好,在学习时候却不苟言笑,怎么逗都不说话。
我只好边装作努力看书的样子,边吃零食。
三胖子这货零食准备的极多,一大背包,平常人都够当三天的主食了。
我分钟娜一些,这个年纪的女生对零食到底是没什么抵抗力,犹豫一阵后,害羞接受了。
我们边吃零食边学习,午饭我自己带了,钟娜的则是钟老师做的。
“你看清那些鬼影了吗?”中午吃饭时候,我问。
钟娜回头看一眼宿舍区,心有余悸:“恩,跟有人吊在房顶上一样……”
“吊死鬼?”我扒一口饭,心想,如果是吊死鬼的话,怨气应该很重才对。
人间怨气最重的三种鬼,一是被逼死的,包括他杀,二是自杀的,三是福寿未尽就死了的。
吊死鬼沾了自杀属性,怨气应该很重才对,为什么我没看到任何东西?非要取下护身符,用灵觉感应才行,开阴阳眼都不成。
一下午心神不宁。
快五点时候,我没回家,装着在教室学习,钟老师见到,问我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我欣然同意,然后借机问她书上的问题。
成功把时间拖到最后一班车走之后,钟老师看我一眼,叹气:“晚上就睡这里吧。”
我点头如捣蒜。
“不过你得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哪敢不从。
当夜,钟老师和钟娜睡很早,她们就睡在传达室,传达室是两间式的,里头是一张床,外头则是一条沙发还有一张大桌子。
沙发很软,钟老师开了吊扇让我睡沙发,她们娘俩就挤里头的小床。
等她们睡熟之后,我摸出自己的包,传达室有一大串钥匙,我拿了,偷偷到了教学楼。
午夜的教学楼极静,静的能吓死人,而且很黑,黑的只能看到校园外的路灯,还有绕着路灯飞扑的飞蛾。
我借着月光摸到教学楼二楼,打开体育室楼上教室的门。
这里是美术室,三三两两放着画架,画架上蒙着白布,还有几个雕塑也被白布盖着防灰。
我不禁感慨市一中教学质量优异,初中就有这样宽敞画室的学校可不多见。
站在窗口,这里斜对着宿舍楼,可以清楚看到宿舍楼靠边房间的景况。
我没有直接去宿舍查看,因为知道没必要,钟老师在红安路的房子也闹鬼,但我去了,什么都看不到,再加上钟老师搬到学校来之后,学校也开始闹鬼,说明问题不出在房子中。
这问题要么是人,要么是物品。
先前我取下护身符,都难察觉是什么物品,更说明这东西不好找,如果没办法亲眼看到具体情况,那么一点头绪都没。
藏在美术室,我偷眼瞄底下的情况,宿舍楼黑漆漆的,比教学楼好不到哪去,只能借着月光看到翠绿色的窗帘在夜风下摇荡。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没有情况发生,除了随风飘荡的窗帘,连个屁都没有。
我盯着窗帘瞄了半天,突然背心一凉,喃喃自语:“这窗帘应该是绿色的吧……”
窗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变成了白色。
我吞口口水,定下神,窗帘的确是变成了白色。窗帘变成白色之后,却再没动静,我等半天,有些不耐烦,从包里摸出桃木剑,准备下去看看情况。
走出美术室的时候还特地给门口那个雕塑把掉了的白布给盖上了。
到了宿舍楼门前,我才发现窗帘是米黄色,由于月光与距离太远的原因,我竟然看成了米黄色。
窗户不知道为什么没关,用传达室的钥匙打开宿舍门,里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气扑来,我用桃木剑挑了挑窗帘,也没有看到什么吊死鬼。
我心脏狂跳,又进屋子逛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见着,别说鬼影,连个树影都没。
“光是窗帘变色能吓到钟老师?”我疑惑。
轻手轻脚关掉门,穿过黑漆漆的教学楼走道,回了美术室,又盯了一会,没发现,只好回传达室。
那夜我浑浑噩噩睡着,梦里全是宿舍楼翠绿的窗帘。
第二日大早,钟老师买了早点请我吃,吃完催促我早点回去,省的家人担心。
回去前,我特地溜到宿舍楼看了一眼,那米黄色的窗帘特别显眼。
我背心顿时凉了,问钟老师,钟老师说:“窗帘一直是米黄色的啊。”
回到叶家村,师傅正好休息,坐躺椅上哼小曲。
我跑上去,恭敬喊:“天师!”
师傅侧个身,嫌弃道:“去去去,瓜娃子别烦我,有屁快放。”
把事情给师傅交代了,准备请教该怎么做,这老头却一下坐起,拧着我的耳朵骂:“真是教你的全忘光了,我和你怎么说过?捉鬼不比驱邪,捉鬼的时候需要怎么办?”
我脑瓜子转的快,喊:“要死人土和挡阳符!”
捉鬼也是讲门道,一般会捉鬼的,就跟屠户一样,捉的多了,身上都带杀气,阴魂见到这种人躲都来不及,哪会出现。
死人土、挡阳符遮蔽自身阳气,让鬼怪以为是同类。
那天阴魂肯定早就开始在宿舍里闹了,翠绿色的窗帘就是他出现的证据,我阳气重,被发现,于是它便跑了。
这是我自己的理解,师傅却对这些嗤之以鼻:“你晓得个锤子,阴魂的世界凡人能揣度?”
我不置可否,人鬼殊途,说的不仅仅是阴阳上的,变成阴魂之后,整个思想都产生了积聚的转变。
师傅又开始哼小曲,不再理我。
我收拾了一下,找他要死人土跟挡阳符,他白我一眼,不情不愿给我画了两张符,然后塞给我一小罐泥土,说:“瓜娃子,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哈,这鬼要捉不到,每天放学都老老实实回到叶家村来。”
我朝他做个鬼脸跑了。
第三十三章 诡异
师傅曾经教过我,捉鬼是很讲究的一件事情。
古时候,道士捉鬼前要沐浴更衣,八卦袍、八卦巾、八卦鞋穿戴整齐,在三清像前,请出捉鬼用的桃木剑,再差人准备好黄纸等等东西,才开始捉鬼。
当然真正的道士出门前做的准备远远要比这个多,还有什么焚香斋戒就不一一列举。
只有那些走江湖的牛鼻子才没那么多讲究。
这些准备其实大多没什么意义,按照师傅的话来说就是装腔作势,给人看,让人看的心安,让人看的产生安全感。
因为世界上的灵异事件并没有那么多,很多情况下都是自己吓自己。
反观走江湖的牛鼻子,他们能说会道,兼职了半个心理医生,所以他们捉鬼时候就没这么讲究,走野路子就靠一张嘴和一双手,嘴巴能说好的事情,他们只会装装样子。
嘴巴说不好的事情,他们才直接动手捉鬼拿妖。
动手拿妖的时候他们就不跟那些名门正派道士一样了,他们直接撸起袖子就干,什么沐浴更衣在他们眼里全是狗屁,趁早解决问题拿银子才是真。
野路子和正规道士说不上谁更厉害,但光看气派的话,肯定是正规道士比较在行。
但野路子的巧办法多,而且直接暴力。
用死人土封住鼻息,然后在身上贴挡阳符,就是野路子发明的方法。
当天晚上在师傅那里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后,第二日我又独自跑去市一中了。
钟老师和钟娜这几天住在传达室,精神都不怎么好。
到了学校后,我依然装作学习,等夜晚降临。
钟老师却早早催我走,我说:“老师,今天家里没人,都走亲戚去了。”她拿我没辙。
到了晚上,等她们睡熟之后,我拿着钥匙到了宿舍。
鼻子里早堵上死人土了,身上也贴了到挡阳符,桃木剑则被报纸包起来了。
这里头有些门道,桃木剑是捉鬼利器,上头的气息很重,报纸则是沾着红尘最多的玩意,你想啊,每天大小事情都通过报纸传播,上头沾的红尘因果,足以盖住桃木剑的气息,但又不至于把桃木剑这件法器毁掉。
还有为什么有些盗墓的喜欢用报纸裹着古董?也是这个原因,刚出土的文物上边阴气很重,直接用手摸的话,说不定会遭遇什么事,用报纸裹着把阴气隔绝,等一段时间才能拿出来卖。
不过近些年盗墓的就没这么讲究了。
这也是师傅给我说的,具体怎样,我也不太清楚。
到了宿舍楼门前,用柳叶开阴阳眼,然后迈步进去,进鬼屋也是有讲究的,不能直接大踏步,会惊着对方,得小碎步踩三下,然后顿一秒,再踩三下。
期间如果被鬼找上了,也不能立刻回头,人头顶、两肩共有一把火,一般情况三把火都在,寻常阴魂是伤不到人的。
我迈着小碎步进屋,双手一直在颤抖。
近几年经历的事情虽多,但一个人捉鬼还是第一次,先前在叶家村的时候,干的最多的还是驱邪。
桃木剑用报纸裹着,报纸早被我手上的汗打湿。
进了宿舍,里边没有任何异常,宿舍很小,直接就是一间房,窗前是书桌,然后一张沙发,一张大床,床边是一个衣柜,衣柜带镜子。
我小心走到墙角,背靠着墙壁,这才让我有一丝安全感,虽然知道这是大忌,但我没有师傅那样的本事,只能靠这个寻求安心……
衣柜的镜子好死不死对着我,让人十分心烦。
我前边是床,再往前就是书桌和窗户了。
窗帘现在还是米黄色,时不时被夜风撩一下,月光透进来,屋里还不算特别黑。
我盯着窗帘,心都跳到嗓子口,等着看着窗帘什么时候变绿。
这一等就等了几个小时,那时候我也带了表,是二狗送的夜光电子表,等的不耐烦了,一看时间,正好十二点。
外头风一吹,我眼一花,窗帘就猛的变成翠绿色,昨天没注意,今天这样近距离观看,窗帘绿的都快冒油了。
我心脏狂跳,盯着窗帘死看,想看到那个鬼影。
钟娜说是个吊死鬼,我盯着看了一阵,又四下瞄了瞄,结果连个屁都没看到。
“在哪呢……”我这样想着,脑袋转到一边的时候,猛一机灵。
那边是衣柜的镜子,镜子里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女人,吊在天花板上,脸上放着幽光,脑袋低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
我炸了毛,眼睛一闭,桃木剑唰一下抽出,师傅教过的东西一下子全忘了,举着手乱挥。
桃木剑挥了半天,连个屁都没碰到。
我吞了吞口水,再抬头那鬼影子已经不见了。
窗帘也变回了米黄色。
我再也管不了其他,连滚带爬把屋里的灯打开,坐在沙发上喘气,刚才吓死我了……
坐了一会,我在屋里晃了晃,什么都没有发现。
烦躁撩起窗帘,为什么这玩意一变绿,就有鬼出来?拿着窗帘瞄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我抬头看了看,有一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窗框上的花纹有些古怪。
花纹刻的非常隐蔽,像是新刻的模样。
市一中的装修以精简为主,少有这种花哨的花纹,而且这个花纹为什么只在一条窗框上?
宿舍楼的窗框是那种波浪形的铁条,我只在其中一段上发现了这个花纹,而且这个花纹看上去只有一半。
去其他宿舍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这个。
这玩意越看越眼熟,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回到传达室,当夜我又浑浑噩噩睡着,梦里全是那个脸上放着幽光的女鬼。
第二日醒来,大仙他们竟然找来了,三人天还没亮就提着土特产坐第一班车到城里。
钟老师被他们吵醒,拎着土特产左右为难。
这种时候只有二狗拿得出手,大仙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插不上话。二狗正儿八经说:“老师,我们这几天估计也要上学校来补习,这几天就拜托您照顾了。”
三胖子狂吃零食,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应付完钟老师,大仙拉我去旁边说话:“都是你个狗日的害的……我爸知道你在这里‘念书’,把我打过来了……”
我无言以对,问:“那三胖子呢……”
“他们来凑热闹的……”大仙一脸无奈,问:“情况怎么样了。”
我把昨晚的事情给他说,他吓出一身汗,二狗听的直吞口水:“你不是看错了把。”
“你觉得可能吗?麻痹的,吓死老子了……”想到昨晚的事情,我还是心有余悸。
三胖子凑过来问:“晚上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