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怯怯点头,心里一团乱。

师傅叹了口气:“蒋三正同志,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三正吗?”

我想了想,低声道:“君子有三正,言要正,行要正,心更要正。另外,三观也要正,得明辨是非对错,大爱无私。”

这是师傅很早就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

师傅摸了摸我的脑袋,问:“那你现在说,我为甚要放王道士走?他分明是个骗子啊,而且还偷了大仙妈的首饰。”

我不算笨,从小被师傅打着念道德经,其实我心思比起一般小孩要成熟不少:“天下真正会道术的人不多,王道士虽然以前是个门外汉,而且品行不端,但现在他起码入了门,师傅教导他之后,他日后行走江湖,碰上些常人解决不了的事情,也算是可以为苍生造福了。”

我说的似模似样,自己都快被自己的发言感动了。

岂料师傅眼珠子又一瞪,瞪着我说:“分明是你娃儿报复心太重,心里戾气太重,王道士先头准备打你,你想着要狠狠报复是吧?我要是不放过他,你会怎么办?”

被戳穿心事,我焉了的茄子般,吐吐舌头,问:“师傅,你怎么知道?”

“你娃儿应该问我,我怎么不知道?”师傅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天生戾气重,一份仇,十份报,但你要记住,有仇必报是好事!但人要大度,该报的仇,一分不少,能原谅的人,且放他去。你不是平常人,你身上戾气积累太多的话……”

师傅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算了,你娃还有什么问题快问,问完咱们回去睡觉,这都后半夜了!”

听到师傅没准备再继续教训下去,我也舒了口气,连问那条大蛇是怎么回事,大仙奶奶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上。

这时候胖鱼等人轮番教训完大仙,也凑过来听故事了。

大仙孙子一样跟在众人后头,我直撇嘴,心说,出息!

师傅也不避讳,仔细给我们说起这一切。

说到山上那条大蛇和大仙奶奶,就必须得提‘杯弓蛇影’这件事情了。

师傅没说太细,只是随便提了一下,就把大仙他们给惊着了。

胖鱼连问:“世界上还真有这种玩意啊?养蛇能养出这种模样?”

师傅点点头:“世界奇人颇多,尤其抗战时期,国破家亡之际,各种隐于深山的能人异士频出,我原先也不知道竟然有这种玩意,后来才碰到的。”

师傅娓娓道来,给我们说了一个异样奇异的世界。

‘杯弓蛇影’的养蛇方法十分神秘,需要特制的青铜酒杯、酒壶。初始被‘杯弓蛇影’养出的公母两条蛇,分别对应酒杯与酒壶。

公蛇体型巨大,常守护酒杯左右。

母蛇体型小若蚯蚓,藏于酒壶之中。

那天章子来找大仙奶奶,大仙奶奶刚请鬼仙上身准备看看情况,鬼仙就被章子身上带着的青酒壶杯冲了!

青铜酒壶煞气极重,一般鬼仙肯定镇不住。

鬼仙被冲,大仙奶奶发疯,随后叶子虎上来殴打章子。

人太多太杂,章子那时候又靠近床边,青铜酒壶就这样掉入床底没人发现。藏在酒壶中的那条冉遗趁机钻出,见到大仙奶奶的体质,忍不住钻入了大仙奶奶身体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用天眼查看的时候,大仙奶奶印堂会出现一个奇怪印子的原因。”师傅一说,我恍然大悟。

酒壶中的这条冉遗被称之为冉遗之母,与那条冉遗王相对。两者之间感情本就深厚,且冉遗来到叶家村附近后,感受到冉遗王的气息,当然要过去。

这也是老太太为什么会出现在冉遗王巢穴的原因。

“那为什么山上会出现那么多……普通的冉遗?”我皱着眉头,对于这点还是很不理解,按理说,‘杯弓蛇影’酒壶与酒杯二者合一才能养冉遗啊。

师傅轻轻笑了笑:“冉遗王就住在山上,再加上它在此修炼几十年,山上蛇多,误打误撞吸收了冉遗王附近阴气,久而久之变成‘冉遗’的蛇数量应该不少,不过也不会很多,而且比起真正用‘杯弓蛇影’养成的‘冉遗’要差劲不少,它们平时也潜藏起来并不伤人。但冉遗之后钻入老太太身体跑上山,把它们一激,它们便出现了。”

我们恍然大悟,胖鱼一拍脑门子问:“那章子来干什么?他拿着青铜酒壶那么久,怎么没被冉遗之后钻入身体?”

“就章子那身体……说句不好听的话,冉遗之后再怎么蠢,也不会钻到一坨大便里的。”

师傅顿了顿,又说:“章子是个盗墓的,盗到青铜酒壶,可青铜酒壶是什么啊?酒壶聚阴,冉遗之后又住里头,即便它再不怎么伤人,身体里的阴气、毒素偶尔控制不住外放,就够章子产生好一阵子幻觉了。章子产生幻觉,久而久之以为见鬼,于是来找老太太帮忙解决问题。”

“对了,顺便提一下,至于冉遗之后为什么不钻入章子的身体里,是因为根本没这个必要。章子到底是男人,虽然阳气弱,但还算有一些,控制起来太麻烦。然而老太太不一样,又是通灵体质,又是半只脚迈入棺材的身体,实在难得。一般灵媒难得活过50岁,你们家老太太福厚!能活到这把年纪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大仙妈一拍手,惊奇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事情至此才完全说通。

第十八章 聚首

不过我还有疑问:“师傅,您在山上说的是什么话?还有为什么那条大蛇叼着舌尖血就走了?”

师傅笑了笑说:“人有人话,鬼有鬼话,我和蛇说的自然是鬼话。”

“骗人!”我大声说,“鬼话不跟鬼说,跟蛇说有什么用啊?”

“瓜娃子,这你就不懂了,你忘了大蛇是什么身份?是冉遗之王,是‘杯弓蛇影’养出来的,是镇守古墓的玩意,它严格上来说,也属于‘生形鬼养’,所以说,你跟它说鬼话,倒比说人话,它更能理解。”师傅耐心解释道。

“它之所以会被一碗舌尖血打发,这里头门道就多了。蛇性至阴,何况是被‘杯弓蛇影’养出来的冉遗王?但凡事都有个承受限度,阴气太足,冉遗王也受不了,所以需要舌尖血这种至阳的东西来中和。冉遗王又不想伤人性命,我给它一碗舌尖血,也算是解了它一时之忧。”

之后几天,大仙妈在师傅的吩咐下,帮叶子虎还有大仙奶奶驱逐体内阴气。

大仙奶奶身子虚,不能下猛药,只能慢慢来。

师傅让大仙妈煮了糯米饭,用红布包着,来回往老太太身上滚,滚到没温度了就换。

叶子虎则被喂了几天生姜水就醒了。

我都感慨他身体阳气之旺盛。

叶子虎虽然醒来了,但人还有些迷糊,时不时还会产生幻觉。

师傅说阴气虽然驱逐了,但还有部分毒素残留在体内的原因,便开了两个安神的方子。

叶子虎吃了两天药,不再迷糊,但人还是不精神。

“伤神了,调理一段时间。”师傅对叶子虎说,“这段时间别动怒,情绪尽量别激动,我那安神的方子你也继续喝下去。”

我在边上好奇:“师傅,你怎么还会中医?”

师傅得意笑了:“谁说我会啊,我就是知道这个方子罢了。”

叶子虎抱拳感谢:“天师谦虚了!”

我在边上呲牙咧嘴,心说,这老头真是……

叶子虎暂且没事,老太太还昏迷不醒。

大仙妈用红布包着糯米,隔一段时间就往老太太身上滚,师傅想了想,画了张符水给老太太喝。

师傅只是用公鸡血浅浅画了一张符,并没动真格,所以这碗符水中的阳气并不重。

喝过符水,老太太呕出绿色液体。

我看的直恶心,大仙妈拿毛巾擦的时候,手不小心触到了这些绿色液体,竟然一下缩了回来:“好冰!”

师傅转过头说:“这阴气……都快化实了,不过没事,吐出来就好了,那些水,你们碰到也没关系。”

做完这一切,师傅带我回到了叶老头家。

叶庆平正好回来探望父母,见到叶老头卧病在床,连问怎么了。

叶老太太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叶庆平听的心惊肉跳。

“老娘,你们干脆跟我住城里去算了。”叶庆平真诚说。

叶老太太和叶老头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哪里肯出去,摆手道:“算了,天师也住这里呢,没事的。”其实我们都知道,老人家不比年轻人结实人容易,重新到了一个地方,基本就只剩下寂寞。

叶庆平也不勉强,在家呆了一会,便出去了,中午时候回来,拎着两瓶好酒。

我那时候不识货,只知道师傅跟叶老头两人看到这酒,眼睛都在发光。

“天师,我家老头子有什么事,您多担当着点。”叶庆平举杯,恭敬说。

叶老太太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死里逃生’,我一面狂吃,一面听几人对话。

师傅吃一颗花生米,呷一口酒,眼睛都美得眯起来了:“放心好了,交给我,叶老头之所以会被冉遗缠住,是因为他命中该遭这个劫。”

说完一句话,师傅便呷一口酒。

“十世鬼胎不是普通玩意,他是得天地造化的,这玩意就是个烫手山芋,我们灭他,得遭老天爷惩罚,我们不灭他,老太太得遭罪,我们见死不救还是一样会受老天爷惩罚。”

师傅又夹一熟牛肉,叶庆平给他把酒杯满上。

师傅说:“所以说,这狗日的,咱们里外都不是人。不过这样也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叶老头这次遭罪,也是为你们这些个后人积功德啊!”

叶庆平举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天师!您……”

师傅摆手:“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还有,要找我看相的话,更不必了——因为我不会。”

叶老头一个人偷着喝的正欢,师傅和叶庆平聊天的时候,这老头无声无息喝了有差不多二两!

师傅拍桌大骂:“卑鄙!”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叶老太太期间起身多添了好几个菜。

我吃的油光满面,满意极了,师傅他们则喝的伶仃大醉,期间酒不够喝,叶老头还拿出了藏了几年的老酒。

三人大醉,废了我和叶老太太好一番功夫才把他们抬进去。

我正蹲在屋里喘气,一只碎花鞋子就落到了我面前,待我看着鞋子的主人,心里一跳,大声说:“你来这干什么!真烦人!”

叶晶换了一身花衣裳,鞋子似乎也是新的,难得见到这个黑黑丑丑的丫头穿这身,叶晶她妈跟在后头呵呵笑:“真是一对冤家!”

我喊了一声阿姨,扭头往外走,才走两部叶晶跟了上来,喊:“我说,你怎么不去上学呢?”

“捉鬼呢!你懂吗?要不是我,大仙家都得遭血光之灾!”我把王道士那套学的十成十。

叶晶掐着我胳膊,说:“那你也不能逃课啊!我……我……”她‘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

“我懒得搭理你!”我接他话茬,径直往水塘边走。

水塘边有块大石头,这是我和大仙他们碰头的地方。

二狗、三胖、大仙三人等在那里,见到我来了,老远就大声喊:“蒋娃子,出门还把媳妇儿带着啊!”

我恨不得抽死他们,叶晶掐我胳膊却掐的更厉害了,我吃痛,准备抽回来,却被她拉住。

“妻管严。”大仙一脸不屑。

我急了,喊:“叶晶黑黑丑丑的,谁喜欢啊!”

话脱口而出,完全没经过大脑,结果刚说出来,就感到手臂上重重一痛,紧接着叶晶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还边擦眼睛,看样子是哭了。

不知道为什,我有些歉疚,不过当着兄弟们的面,不能丢这个人:“没事没事,还记得咱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二狗背着包,包鼓鼓的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他眼睛猛然发亮:“我打听到了,章子现在人跑外省去了。”

我问他:“消息哪来的?准确吗?”

二狗严肃点头:“我老头告诉我的。”

三胖子从兜里摸出个苹果,咔嚓咔嚓啃着:“章字他巴巴没油身份证明流在村里……”我连忙制止住他:“先吃完再说!”这含糊不清的,听的我都难受。

三胖子吃完苹果继续说:“章子老爸没有身份证明,我爸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打哪里来!”说完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跟鸡腿接着啃。

我又望向大仙,他耸了耸肩:“我不敢问我爸……”

“出息!”我和大仙异口同声的骂。

“粗细!”三胖子嘴中叼着鸡腿也骂。

我们翻章子的老底当然是有目的的,小孩子心性,先前听到章子是盗墓的,我们心里全想的是能不能从他那里搞到宝剑宝刀。

那时候古装戏看的多,心里全想着的是,得到一柄古代的宝剑宝刀,然后一剑在手天下我有……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是相当幼稚。

可章子的信息没有更多了,于是我们决定上山去看看。

第十九章 阴阳道

三胖子他爹是村长,连他都不知道章子是哪里来的,看来想知道章子到底是盗的哪个墓就难了。

可青铜酒杯和那条大蛇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顶隧道中?

我、二狗、大仙、三胖决定上山去看看。

山上现在很安全,那条大蛇已走,小的冉遗也被师傅驱逐干净。

我们来到山顶土屋前。

土屋早化为瓦砾,那条大蛇钻出的洞口就在土屋边。

大仙和我是来过这里的,我俩也没想太多,一马当先跳了下去。由于我带上了师傅的护身符,身上灵觉被压制,不再像上次那样,一下来就感觉到阴风扑面。

二狗也跟着下来,三胖子废了好大劲才爬下来。

二狗准备充分,从包里摸出两个手电筒,我和大仙一人一个,打头小心往里边走去。

四个小家伙天不怕地不怕,一路摸到了最里头。

这个隧道很奇怪,呈漏斗形,前边的洞口很大,但越往里走越狭窄。

本是四人并肩行走,到了后来变成了我打头,大仙走最后。

直到最后,我们弓着腰走到了隧道终点。

二狗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看手表:“才走这么一会就到了底啊,才十多分钟。”

大仙从地上捡起一块碎布片,喊:“这是我奶奶的。”看来大仙奶奶就是被‘拐’到这里来了。

我在这里打望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宝剑’的痕迹,心里失望,呼喝几人快离开。

转头之后,是大仙在前,我在最后,手电筒也交给了走第二个的二狗手里。

三胖子一直在我前边啃苹果,时不时还回头问我要不要吃,我白他一眼:“还有心情吃!”

三胖子嘿嘿笑着,我们走了差不多五分钟,我却猛然觉得不对劲。

我弓着腰喊他们:“停一停!”

由于通道太狭窄,二狗艰难转身,弯腰手电筒对着我:“说啥?”

“你们没觉得不对劲吗?”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仙是个二愣子,在前头喊:“快点出去,有什么不对劲的,待会我爸知道我又上山来了就糟了。”

“我们走了差不多有五分钟了吧?”我疑惑问。

大仙三人一愣,齐声说:“是啊,应该马上就到出口了。”

我点头,背心一凉:“是啊,为什么走了五分钟这条隧道还是这么窄?”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炸了毛,大仙手电筒往后一打,我顺着往后一看,是黑漆漆一片。

二狗下来的时候算过时间,走完这条隧道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统共才花了十几分钟,而且这条隧道呈漏斗形,越往里走越狭窄,也就是说,回来的时候应该是越走越远宽敞才对。

“难道是那些蛇没清理干净?所以我们鬼打墙了?”大仙是亲眼见过冉遗的。

我带着护身符,灵觉被压制,很难感觉到四周阴气,心里也没底:“师傅说他清理干净了的,而且那条大蛇走后,青铜酒壶中的小蛇也跟着跑了,应该不会有残留的啊。”

“要不你再放点血?”我小声问大仙。

大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你大爷的想痛死我啊!”咬舌头的确很痛。

我嘿嘿笑:“没种!不过算了,好在我们四个大男人还有童子尿。”

三胖子问:“要童子尿干什么?”

我和他解释了下,便当先脱下衣裳,往上面尿了一泡。

大仙他们有样学样,二狗捏着鼻子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说:“把衣裳裹头上!”

不管是冉遗,还是真碰上鬼打墙,用童子尿裹头,都是极佳的破解方法——只要你不嫌脏。

怕护身符被尿打湿,我小心把护身符收在裤兜里。

四人阿拉伯人似的,头上裹着沾满尿的衣裳继续往回走。

我却有些疑惑,理论上鬼打墙被破之后,人会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但我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不敢和大仙他们说,闷着头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不需要我说,他们也发觉了。

“蒋娃子,我们是不是碰到了鬼打墙啊?”二狗说话声音有些颤抖,他弓着身子,一抬头就能撞到顶上墙壁,他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大仙倒挺镇定:“再走一段时间看看吧。”

三胖子身上最后一个苹果也啃完了,喊:“那就快点走吧!马上吃晚饭了吧?”

我点头,没说啥,继续往下走。

又走了十分钟,我们终于崩溃了。

“麻痹的,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啊?”二狗平日看起来很淡定,但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下慌了神。

我靠墙坐了下来,心里也慌:“等我想想。”

三胖子一个劲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吃饭?”

我喊大仙把手电筒递给我,往回照了照,那是隧道终点的方向。

“不往前走了,我们往回走!”我一咬牙,喊。

大仙瞪大眼睛望着我:“发什么疯?”

“对,先回去看看!如果往回走看不到终点的话,说明我们真碰上什么了。”二狗怕归怕,但他脑子灵活,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们二话不说,爬起身往回走。

走了十几分钟,三胖子惊诧叫了起来:“怎么回事。”

此刻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面土墙,也就是刚才我们来过的隧道终点。

“不知道。”我摇头,脑子乱作一团。

这种情况我还从未见过,明明往前走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出路,但为什么能回到终点来?

二狗啪一声把背包放了下来,然后从里头摸出几包零食递给我们。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准备充分。

二狗心思很细,而且很冷静。他问我以前见过这种状况没。

我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这条隧道中的情况,我还从没听到过,而且我很好奇,为什么大蛇离开那天,下隧道来救老太太出来的那几个人没有事?偏偏我们就有事?

二狗问:“这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上次不是来过吗?”

我苦着脸把上次来这里的过程详细说了一边,大仙偶尔补充两句我说漏的,三胖子不问世事捧着零食狂吃。

说完之后我和大仙咬一口辣条,二狗递来一瓶白开水。

“难道这里有岔道?”他说。

“不可能,有岔道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拧开水壶,快速说道,“隧道就这么大,有岔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二狗眉头再皱,突然发现什似乎的喊:“青铜酒杯呢?”

我一愣,也跟着喊:“原来是这样!”

青铜酒杯在我们第一次下来的时候,为了阻止大蛇靠近,给扔了出去。后来村民把山顶挖了个大洞,大蛇直接从洞里出来,就绕过了青铜酒杯。

根据‘杯弓蛇影’的说法,青铜酒杯是镇阴的,山顶隧道中的阴气大多被青铜酒杯镇住,后来隧道突然被村民挖开,本来密闭的空间中涌入了大量阳气。

阴阳一冲突,可能就形成了这样一个类似鬼打墙的局面。

为什么那天晚上下来背走老太太的人没有受到影响呢?十有八九是因为隧道刚挖开,又正直夜晚,天地阳气并不多的原因。

我惊讶于二狗竟然能猜到和青铜酒杯有关,于是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二狗愣了愣,问:“知道啥?”

我翻了翻白眼,这才知道,原来他只是瞎猜的。

于是我给它解释了现在的情况,大仙凑过来听的一惊一乍,三胖子依然胡吃海塞不理我们。

二狗听完我的解释,得意笑了笑:“你真以为我瞎猜的啊,我这叫天赋。对了你刚才说,这种情况叫个啥来着?”

我咳嗽两声,字正腔圆地说:“这里头名堂大了,这种情况在玄学里叫做‘阴阳道’!”

第二十章 阴兵借道

说起阴阳道,这里头名堂大了。

其中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华中地区有个地方叫羊肠口,那里就一条道,窄的跟羊肠小道似的,两边是高山环绕,民国时期有军队从那里过,结果困在里头死活出不来。

后来来了个道士,才把他们领出来,那道士就说了一句话:“阴阳道。”

阴阳道不像鬼打墙,阴阳道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造成的。

阴阳道是怎样形成的呢?

在一个狭窄的、几乎封闭的小道中,由于种种原因,积累的阴气过多,然后在白天被阳气大量灌入,形成的。

天地阴阳本协调,但并不是说,阴气和阳气在一起就能立刻中和协调,阴阳道就是因为阴气和阳气相遇的太突兀,形成的不阴不阳地带。

阴阳道和十字路口不一样,十字路口是阴魂、人都能过,然而阴阳道中由于阴阳不协调,一般的阴魂就算进来了,也得被其中杂乱柔和的阴气阳气冲的支离破碎。

人虽然能承受得住这种情况,但并不是说就能毫无影响。

人在承受了极寒的情况下,突然转移到极热的地方,十有八九会头晕眼花,目难视物。何况是在这种极阴、极阳交加的地方?

于是感官受到蒙蔽,便难走出这里。

“那为什么我们能走到隧道的最里边,却没办法走出去?”二狗心思活泛,连问。

我虽然也是一知半解,但还是耐心解释:“隧道相当于一个封闭的环境,天地阳气想进来,一个劲的往里头冲,与阴气形成了一个我们看不见的阴阳对流。”

由于知识量太贫乏,琢磨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比喻:“就跟风一样,热空气与冷空气相遇。不过这些风我们看不到感受不到,有风往里头吹,我们自然就只能被风吹到这个终点,但我们想出去,除非能顶住从外面吹进来的‘风’。”

说完这些我连掐自己大腿,心里默赞:“蒋三正,我真他妈佩服你自己……”

刚才那番解释,当真是花了我不少功夫。

大仙和二狗恍然大悟的喊:“原来是这样!”

三胖子嘴里含着零食,不清不白说:“那我们怎么出去?”

大仙等人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不紧不慢席地坐好,既然是‘天师’传人,当然要摆出架势,咳嗽两声,把刚才没说完的那个故事说完。

……

民国时期那队军队被困在了羊肠口,死活走不出去,但这群军人都是狠人,刀口舔血过日子,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而且身上杀气重,哪会怕这个。

司令以为是鬼打墙,当即下令,所有人割破中指,滴一滴血在附近。

这可就不得了,中指血虽然至阳,但它到底是破煞的玩意,阴阳道中只有阴阳二气,哪里来的煞气给你破?而且阴阳道中阴阳不协调,突然又涌入大量阳气,情况更糟糕了。

军队再次被困死在其中。

这时打远方来了个道士,道士拿幡、摇铃走的不紧不慢。

司令皱了皱眉眉头,掏枪喊:“绑起来!”

道士轻笑,连退,退出谷外,喊:“就此别过!”

司令一下子愣住,急叫:“大师莫慌!”

道士站住,问:“将军在阴阳道中喊我作甚?”

司令练练道歉,许诺了大量好处,道士才答应救他们出来。

……

故事讲到这里,我咽了咽口水,二狗递水过来,问:“按你说的,羊肠口应该是开放的路啊,我们是因为被看不见的‘风’吹回来的,那军队是怎么出不去的?”

大仙拍着大腿喊:“对啊,那是怎么回事?”

二狗说的极对,羊肠口是开放的,既然是开放的,那么他应该也是通‘风’的,既然是通‘风’的,也不会形成阴阳道的场景。

我想了想,说:“羊肠口有两个前后两个入口,两处‘风’一起吹,于是羊肠口的正中间就成了类似于我们现在待的地方。”

大仙恍然大悟,三胖子吃吃喝喝的,该问问题的时候却绝不含糊:“那我们怎么出去?我肚子饿了……”

二狗摸了摸空荡荡的背包,苦笑,大仙骂:“狗日的,都被你吃光了还饿!”

我肚子也有点饿,于是瞪了三胖子一眼,继续说:“那道士有两分本事……”

……

司令许诺千金重酬后,问那道士该怎么办。

那道士只说了一句话:“阴阳道能影响人的知觉,但是不会改变天地,这路有十里,那么他就只有十里长。路边有多少树,那么他就只有多少树。”

道士这么一说,司令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然后命人拔出刺刀,每走一步,插一根刺刀,最后他们就走出了羊肠口。

……

二狗听完恍然大悟:“还有这么一回事啊!”

我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说:“我知道的多着呢。”

二狗又问:“后来那道士怎么了?”

“当然是被杀了,敢跟军阀要钱,不是找死吗?”我随口答道。

知道出去的方法后,我们沿路做记号,往前走。

没一会儿四周果然宽敞了许多。

虽然走的很慢,但好歹是向着正确的方向走了。

我们边走边聊,轻松了许多。

三胖子一直喊着要吃饭,我们当然没鸟她,二狗和大仙一直问我这方面的事情,我也是知无不答。

直到大仙问了一个问题:“听说有阴兵借道,跟阴阳道有什么关系?”

我听完,笑了笑:“阴兵借道啊……”刚说到这个,一惊,大骂:“狗日的,快点,这里不能呆了!”

二狗一下慌了,问我怎么了。

我催促他快走,四人加快步伐,做标记的时候也更迅速了一些。

问了问二狗时间,他看了下电子表,告诉我快五点了。

我心里暗道还好,还有时间。

不过这人啊,越急越容易出错,由于是大仙打头,他被我催促,三胖子又在边上直叫唤,他做标记的时候慌了几次,于是我们一眨眼,又绕回来,只好重新出发。

这样一来,等我们快到出口的时候都已经六点了。

我喊他们快点爬上去,大仙个子高,身手敏捷的很,踩着三胖子一翻身就上去了,然后我和二狗费力顶着三胖子把他送出去。

这时候突然有股风吹来,风很凉,吹的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大爷的,我带了护身符,灵觉被压制了还能感到这么强大的阴气……”我心里暗骂,而后高喊:“快把我们拉上去!”

三胖子和大仙拉我们上去,就在被拉上去的瞬间,脚脖子倏地一凉。

二狗高声叫,边叫边抖腿:“妈的,这是什么啊!”

大仙和三胖子吓一跳,差点把我们丢下去,好在最后还是上来了。

他们想往地下看,被我制止:“看个鸡巴看啊!”我心脏狂跳,刚才偶尔回头一暼,就看到了几个沉默前行的鬼脸,我几乎尿裤子。

我们不敢回头,立刻下山。

二狗途中心有余悸问我是什么,我没好气吼:“阴兵借道!”

三人全被吓住,站定,回头愣愣看着我,问:“一般阴魂不是不能进入阴阳道的吗?”

我都快哭出来了:“阴兵借道的阴兵哪里是普通阴魂了……”后来被师傅狠揍了一顿后才知道,这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阴兵借道……

大仙他们还要听我解释,我一吼:“解释个锤子!先回去吃饭再说,记住,千万别给人知道我们上来过!”

大仙怯怯点头,他也怕他老头。

二狗唉声叹气,一脸心有余悸。

三胖子依然喊饿,我们齐声骂他:“你饿个鸡巴饿!”

第二十一章 诸鬼赶路、百鬼抬棺

下山之后我们仍心有余悸。

山上情况太危险,而且我知道,大仙和三胖子肯定看到了底下的阴兵借道。

但那到底是不是阴兵借道,我也不清楚。

我们去水塘里洗了个澡,湿漉漉的各回各家,师傅、叶老头跟叶庆平中午喝多了还没醒来,叶老太太做了疙瘩面我吃,说:“小晶已经回去了,明天还上学呢。”

我狼吞虎咽,来掩饰自己的失神。

叶老太太端来一碗辣萝卜,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我震讶她为什么会知道。

叶老太太却笑了笑,转身去端了条红烧鱼出来,说:“小孩子脸上藏不住东西。”

我不好意思,挠着脑袋狂吃面条,叶老太太做的辣萝卜和红烧鱼是世间美味,我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其实吧,今天我们去山上了……”不好意思对叶老太太撒谎,只能坦白,山上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

叶老太太表情突然变的严肃:“蒋娃子,不是我说你……”说到这里老人家表情又变的柔和,摸了摸我的脑袋接着说:“算了,人没事就好,不过我待会可得告诉你师傅。”

我无奈摊手。

晚上,师傅酒醒,听到叶老太太的话,拿着筷子就抽我:“你狗日的又惹事!”

我疼的直叫唤,但不敢说什么。

“你以为那真是阴兵借道?”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低着头,满心愧疚,不管是不是阴兵借道,今天如果晚出来一会,二狗他们就会迎面撞上了。

“阴兵借道是那么容易有的啊?既然你知道上头的是阴阳道,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刚才是诸鬼赶路!”师傅哼哼,又抽我一筷子。

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叶庆平拉着师傅劝,叶老头和叶老太太却没有说话。

师傅说:“你看你叶爷爷,跟叶奶奶没帮你,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咬牙喊:“没意见!今天是我做的不对!师傅打我的对的!”

师傅这才冷哼一声,住了手:“瓜娃子,知道就好,叶爷爷和叶奶奶是担心你以后再犯这种错误!”

“不过幸好你们逃回来了,否则除了你都得死在那,你随我去大仙他们家一趟。”师傅接着说。

我和师傅依次来到大仙和三胖子家,让他们爹娘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红绳把他们的手系在床上,然后把一只公鸡也用红绳绑在床边,晚上公鸡如果叫了,就立刻起来把公鸡血放了,将尸体挖个坑烧了。

大仙妈和三胖子的老爹也就是村长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依然照做。

后来我和师傅来到二狗家,已是晚上十点。

农村睡得早,开门的是二狗爹,是个带着眼镜的汉子,脸很胖,看上去跟个奸商似的。

师傅说明来意,二狗爹将我们引入门,问:“请问是什么回事?”他说话极客气,让人不由得有些距离感。

师傅狠狠瞪我一眼:“都是这瓜娃子害的,放心好了,照我的做,不会有事的。”

二狗爹见识过师傅的本事,犹豫片刻,点头答应。

师傅来到二狗床前,二狗这牲口睡的跟死猪一样,现在还没醒。

“端盆热水来!”师傅突然喊道,满脸急切。

二狗爹吓一跳,慌忙让媳妇端热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