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剩下一成,就算是师傅我,见到也要躲得远远的。”
“这么厉害?”叶老头两口子惊呼出声。
我撇撇嘴:“师傅你又吹牛,去年你不是才跟我说,死人墓里的东西你看到也想跑吗?”
师傅被我戳中痛处,脱下鞋子就要抽我:“你瓜娃子知道个锤子,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死人墓吗?那是……”师傅突然又不说话了,穿好鞋子坐了下来:“懒得跟你个瓜娃子说。”
“那大仙他奶奶的事情怎么办?就这样不管了吗?”大仙是我兄弟,他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不管。
师傅摇摇头,指着我的脑袋说:“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那老太太看起来倔的很,肯定会再请灵上身的,不过这事情我没法出面,得你去。”
我还没来得及吃惊,屋外就传来了喊声:“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妈啊!”
院外,叶子虎奔了过来。
“天师,我娘……我娘他……”五大三粗的叶子虎满脸惊慌,“我娘又中邪了!”
原来就在我们前脚刚走,大仙的奶奶就不信邪的请鬼仙上身,结果现在昏迷不醒。村诊所的医生来看过,说身体机能很正常,但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他不知道,得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做全面检查。
师傅叹了口气:“这老太太……真听不得人劝。”
叶子虎一把鼻涕一把泪,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天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啊。”
师傅闭了嘴没说话,掏出烟,默默抽着,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老头跟老伴拉叶子虎起来:“虎子啊,你别慌,刚才我们还在商量这个事情,天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你放心好了。”
“这事我还真管不着。”师傅冷不丁说道,“老太太的性格你这个当儿子的肯定比我还清楚,我现在去帮她,即便醒过来了也会有心结。你们应该也清楚,人老了,身体健康不如心理健康,心态很重要的,我现在救醒她,老太太心里积郁,也活不了多久。”
叶子虎扯着师傅的腿,哀嚎道:“天师,那……那怎么办?”
我脑子转得快,看着大仙他爹的模样,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老太太再蠢,怎么可能在下午才犯过冲的情况下,晚上还请鬼仙上身?
也不知道师傅看出来没,我偷瞄着师傅,没发现他表情有什么异常。
“这样吧,我让我徒弟陪你去一趟,最好让你儿子给他搭把手,到时候老太太醒了,就说是她乖孙子和他同学做的。”师傅吐着烟圈,一脸淡然。
“这……”叶子虎望着我有些为难。
“放心好了,师傅的本事我还是会一些的!”我拍着胸脯打包票,心说,老太太再厉害也只是个人,比王凤轻家的鬼好对付多了。
“你怕个锤子哟,老太太要只是犯冲的话,我教我徒弟两招,保管顶用。”
师傅一脸信誓旦旦,叶子虎也只好屈服。
师傅跟我耳语了两句,递给我一片柳叶,我便跟着叶子虎到了他家。
叶子虎家灯火通明,大仙他妈紧张站在门前,下午看到的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也在。
“天师呢?”大仙他妈急切问道。
“我师傅来不了,不过我来也搓搓有余。”第一次被那个不着调的师傅委以重任,我自信心膨胀。
叶子虎苦笑解释:“天师已经把救咱妈的方法教给他了。”
这时候大仙从屋里奔出:“怎么是你狗日的来了?你师傅呢?”
“我来就够了,你懂个锤子!”
老太太正躺在里屋床上,脸色惨白,表情痛苦,她明明双目紧闭,眼珠子却在眼皮下乱动,一副想醒醒不来的样子。
我拿柳叶在自己双目处使劲一抹,眼睛一痛,看到刚才还脸色惨白的老太太印堂变黑。
除此之外,便没有见到任何东西。
“老太太这会要是请鬼仙犯的冲,老子一年不抽烟!”我想到临行前,师傅在我耳边说的话,“不过叶子虎不说,我们也不好为难他。你把这片柳叶拿好,上边我刻了聚阴阵的,往眼上一抹,就能开眼。到时候你看老太太是个什么情况,如果老太太印堂发黑,十有八九是被煞气冲了。你取无根水喂老太太服下,然后让叶子虎杀一只公鸡,把鸡血在老太太身边撒一圈,最后你和大仙撒泡尿在老太太身上就成。剩下的就是老太太自己的劫难了,能不能化解,还得看她自身。”
“如果不是呢?”
“如果老太太不是印堂发黑的话……你赶紧回来,这事就不是你娃儿能管的了。”
“如果这些都没效果呢?”
“瓜娃子,别胡扯!”
我记得师傅那时候表情严肃的样子,不过好在的是,老太太的确是印堂发黑。
只是印堂上的黑色有些古怪,这些黑色聚成了奇怪的形状,像是一个器皿。
我没管那么多,但凭师傅的吩咐做就是了。
和叶子虎说过无根水跟公鸡血的事情后,他满口答应了下来。由于无根水不好采集,得清晨才能进行,我便与大仙先睡了下来。
大仙家床很大,我和大仙睡在凉席上,大仙他娘就拿着蒲扇在边上伺候我们俩睡觉。
她问我无根水是什么。
我躺在凉席上迷迷糊糊吹牛:“无根水就是天上的水,你知道神仙为什么厉害吗?因为人家不接地气,一身污秽全给洗净了才能成仙。无根水就是不接地气的水,跟神仙一个档次咧!”
大仙一惊一乍:“我奶奶都没跟我说过这些……那为什么无根水能救我奶奶?”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回事。
“水,其体纯阴,其用纯阳,无根水更是纯阳,一般是用来解煞的。你奶奶被煞气冲了,送服无根水,可以洗净你奶奶体内的煞气。公鸡血与童子尿纯阳,也可以破煞。”面子不能丢,虽然一知半解,还是绞尽脑汁解释,后来才知道我错的离谱。
大仙他娘时不时插两句嘴,聊着聊着,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鸡还没叫就被大仙喊了起来,吃过糍粑面,叶子虎带着我和大仙上山取无根水。
无根水简单来说就是初雪之水、朝露之水、清风细雨中的“无根水”(露天承接,不使落地),不沾地就吃,才叫做无根水。
我们忙了快一个小时,才从许多树叶上接了一小杯。
叶子虎宝一样捧着回了家。
公鸡已宰好,血放尽,叶子虎把无根水给老天太送服。
老太太刚一喝下,脸上痛苦神色便淡了些。
叶子虎再把公鸡血绕着床边撒了一圈,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乱动的眼珠,神奇的安静了下来,而后双手动了动,有些醒过来的征兆。
大仙一家全舒了口气。
“虎子哥,没事儿了吧?”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也不知道是大仙家的什么人,这两天竟然一直都在。
“应该没事了,小师傅,还有什么没?”
我望了大仙一眼:“童子尿。”
大仙无奈,在自己奶奶身上撒尿,他有些不忍……
叶子虎一巴掌打在大仙后脑勺:“没用的东西!这是救你奶奶!”
大仙憋着嘴和我脱了裤子准备撒尿。
我刚酝酿出一丝尿意,脚下一紧,低头看去,老太太正张大了眼睛望着我们,眼瞳中没有焦点。
我一惊,老太太手一动,我整个人就被从床上扔了下去!
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意识一阵恍惚,恍惚间见到老太太直挺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第十章 进山
“妈!”叶子虎一声大吼,纵身扑了上去。
大仙他妈把我从地上扯起,拉着往外跑。
大仙也被老太太摔倒在地,不过他是屁股着地,受伤不重,被他老妈一扯,也一咕噜跟着跑了出来。
我抬头一看,好家伙,刚才还好好的老太太,这会儿跟挺尸一样硬邦邦的站了起来,她双目无神,被叶子虎死死按在床上。
叶子虎满头大汗,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压不住一个干瘪老太太!
“给老子进来帮忙!”叶子虎大吼。
一直呆在大仙家的那几个大汉冲进屋,想上去帮忙,又怕伤了老太太。
我吞了吞口水,不论是程序上,还是细节上,都按照师傅说的办了,这老太太到底是怎么了?
摸出柳叶,往眼上一抹,老太太身上还是老模样,除了印堂发黑,别无异常。
“你们别傻愣着啊!”叶子虎又吼,声音凄惨,再一看去,他大腿般粗的膀子竟然被老太太捏得红肿起来!
老太太死死抓住叶子虎的手臂,只见她指关节都在泛白,可想而知这个力道有多大。叶子虎脸色痛苦,眼看就要松手。
老太太目光变得狰狞起来,张嘴朝着叶子虎脖子咬去!
四个壮汉危急关头扑上,艰难将老太太压在床上。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老太太气力凭空大了数倍,只见四个壮汉艰难控制住她,叶子虎想抽身而退,使劲动了两下,怎么也摆脱不掉老太太的两只手,或者说两只爪子。
这已经不能算是手了,这两只手惨白,指关节突出,像是只剩下了骨头。
叶子虎疼的直叫,好容易把手臂抽出来,两条手臂上已经被挖下来一小块肉,血流不止。
大仙他妈捂住我和大仙的眼睛:“小孩子别看……”
我拨开她的手,战战兢兢说道:“我有天眼,要是出了什么情况,这里只有我能知道。”那时候我心里也是害怕极了,虽然从小跟着师傅,可他也没教过我多少真本事,他只告诉我,捉鬼拿妖,明面上靠的是玄学,实质上心有正气,便百邪辟易。
心有正气便是有责不避,有难便帮,但凭问心无愧。
何况这是师傅第一次嘱咐我办事,哪能就这样草草了之。
“小师傅,是不是尸变?”大仙他娘惊道。
说话间,叶子虎已经找来麻绳,狠心把老太太捆在了床上。
几个大汉全抹了汗凑到我跟前,急切道:“小师傅,到底怎么了?”
“反正不是尸变!”我梗着脖子,心里也急,老太太变化惊人,但绝对不是‘尸变’,“人都还没死呢,哪来的尸变?!”
大仙妈找来干净布料,给叶子虎止了血,把受伤双臂草草包上。
“要不要找你师傅来?”大仙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我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眼下的事情我摆不平,只好点头应是。
四个大汉跑出去一个,朝着叶老头家奔去。
此刻天已大亮,镇上离叶家村颇远,我有些担心师傅会不会上班去了。
大汉去的快,回的也快,一摊手说:“天师一早就去镇上上班了……”
叶子虎急了:“这可怎么办好!”
我望着被绑在床上的老太太,心里也没了主意。
“要不要拿黑驴蹄子试试?”大仙他妈依然对‘尸变’念念不忘。
我嘬着牙花子:“黑驴蹄子对粽子有奇效,但本质上和黑狗血、童子尿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何况老太太并不是尸变……”
这时候‘砰’一声巨响。
我吓一跳,回头看去,只见老太太躺在床上,或许是叶子虎心疼母亲没绑严实,老太太一只手把木头床板都抓裂了一块!
“这可是实心木啊……”一个大汉吞了口口水,看着厚重的木板床。
“指甲是不是长了一些……”另一个大汉轻声说了句。
他这一说,大伙全吓了一跳。
“我记得妈不留指甲的啊……”大仙妈战战兢兢说道。
我顺着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老太太的指甲果然长了一些。
大仙都快哭出来了,被他老爸一瞪,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又掉了回去。
“黑驴蹄子就黑驴蹄子,死马当活马医!”我也没辙。
“但是上哪找黑驴蹄子?”叶子虎急道。
他说的也是,整个叶家村也没个养驴的啊,何况是黑驴。
“隔壁村张老头好像养了头驴。”叶子虎想了半天说道,“三子还有胖鱼你们去一趟,如果是头黑驴,不管张老头要多少钱,你们都要给我拿下,小顺和小牙你们两个呆在这。”
叶子虎这一说,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毫无节操向师傅告密说我逃课的汉子叫胖鱼。
三子和胖鱼去了隔壁村。
我、大仙妈、叶子牛、大仙还有叫小顺和小牙的汉子留在了大仙家。
想了想,没回去跟叶老头他们说这回事,省的他们担心。
“万一黑驴蹄子不管用怎么办?”又在老太太身上捆了几根粗麻绳之后,叶子虎担忧问道。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要不要去镇上把你师傅请回来?”叶子虎又问。
我点点头,这种情况当然是我师傅出手最好,至于老太太愿不愿意让我师傅出手,至于今后老太太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有心结,我暂时管不着。
明面上看起来,这里万事都是我在拿主意,其实我心里比谁都要紧张害怕,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儿,此刻没被吓尿,已经算是勇敢了。
叶子虎偶尔会对我咨询意见,也只是由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奇异景象,作为‘天师’传人,对我的信任自然多了些。
那位叫小牙的汉子被派去镇上找师傅,家里顿时空荡了许多。
大仙妈也赶大仙去上学,他倔强要陪奶奶,谁都拿他没辙。
我远远打量着在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老太太,心中犯嘀咕,老太太双目无神,随着天色的大亮,她的动作也跟着小了起来。
“是不是被鬼仙附身了?”我想到了老太太的职业,心中一惊。
凡不害人的鬼,我们统称为鬼仙。
这是师傅的原话,老太太通灵,请的是鬼仙上身,鬼仙不害人,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何况我的天眼也没发现异样。
已经早上十点,胖鱼和三子拿着四只血淋淋的黑驴蹄子回了来,不过老太太早已没了动静。
叶子虎上去探了探鼻息,松了口气:“没事,好像睡着了。”
我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
老太太不闹了,大仙妈也放下心来,端来茶水,特地去小卖部买了汽水给我和大仙喝。
“黑驴蹄子怎么用?”叶子虎问道。
“洗干净,赛老太太嘴里!”我也不知道怎么用。
大仙妈洗干净黑驴蹄子,叶子虎小心放了一只到老太太嘴里,老太太一点反应都没。
“奶奶到底怎么了?”大仙急切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黑驴蹄子似乎没什么作用,老太太依然在床上沉睡。
为求心安,剩下三只黑驴蹄子,叶子虎、三子、胖鱼三个壮汉一人篡了一只在手上,紧张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闹了一番之后睡得安稳极了,大仙妈起身关了院子门,家丑不能外扬,她这是怕乡亲们来看热闹。
咔嚓,咔嚓……
两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循着声音,我看到骇人一幕。
老太太一嘴血,竟然把黑驴蹄子咬碎了!
回过神来,只见她在床上如鱼般一动,两指粗的麻绳崩断了一根!
眼尖的我发现,这根麻绳断的有些不正常,有点不像是被老太太崩断,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不过我也没在意这么多。
只知道这麻绳平时他们上山砍几十斤柴捆着都没事!
“草……”叶子虎吞了吞口水,农村别的不多,麻绳多的是,平时捆柴火都用得着,他又寻了两根粗麻绳给老太太绑上,一面绑,嘴上还念叨着:“妈,你忍着点。”
三子和胖鱼两人捏着黑驴蹄子的手有些颤抖:“天师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叶家村去镇上的车两个小时才有一趟,最快都得中午。
我们忐忑等到正午,期间老太太崩断的麻绳不计其数,大仙妈去邻居家借了十几根都无济于事。
这时候,小顺和小牙垂头丧气从外边进了来:“没找到天师,说是今天请假了一天。”
我一愣:“那师傅去哪了?”
我都不知道,其他人更加不知道。
大仙哭丧着脸:“那奶奶怎么办啊……”
叶子虎叹了口气:“就这样捆着吧,等晚上看天师能不能回来。”
嘣、嘣、嘣……接连的声响打断我们的谈话,老太太把绳子全给震断!
这个干瘪老太太霍地起身,双手前伸,身子硬邦邦,双目无神,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叶子虎、三子、胖鱼三人举着黑驴蹄子谁都不敢先上,老太太的力气他们可是领教过的。
小顺和小牙手无寸铁,更不敢上。
老太太僵尸般在床上蹦了蹦,忽然望向东方,一窜,撞烂窗户,跑了出去!
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蹦,老太太一蹦一跳,眨眼见不到人影。
叶子虎慌了,带着黑驴蹄子追了过去。
“敢不敢跟过去?”我小声对着大仙说。
大仙坚决一点头:“走!”
我们趁着大仙妈等人愣神的时候,偷偷遛了出去,随叶子虎一路奔到了叶家村附近的山里头。
叶家村附近的山特别多,但大多不高,三五十米顶天了,老太太窜到山里头没了踪迹,我老远看到叶子虎在山底停了停,略一犹豫便跑进了林子。
大仙急的大喊:“爸!”
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叶子虎早不见人影。
“怎么办?”大仙急切地问。
“别慌。”我皱了皱眉头,“看不到人怎么追?”
明明才小学生的大仙,却有一米七的个头,因此特显眼,大仙妈转眼追了过来。
“你们俩给我回来!”
我一跺脚,“先进去再说!”
大仙妈的喊叫声越来越远,我们在山里头乱窜,并不害怕在这小山里迷了路,事实上,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在这五十米高不到的山里迷路。
我们没头苍蝇般在山里头乱窜,却始终没找到叶子虎,更别提老太太了。
又晃了大半天,不知道翻了几座山,四周清一色的低矮灌木跟矮小树木看的我都烦了。
大仙哭丧着脸:“万一我爸也出事了怎么办?”
我摇摇头:“应该不会,你看你爸多厉害啊,胳膊比别人大腿都粗,我想啊,来只老虎都给他打死了!”这只是安慰,事实上,尚且年幼的我能在这种境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已属成熟。
寻不到老太太,也寻不到叶子虎,叶家村山多,再这样找下去天都黑了,两个八岁大的小孩儿,说到底是没有多大勇气深更半夜留在山里头的。
而且山里头的景色都是一个样,我和大仙越来越急切。
后来合计了下,还是决定回家。
嘶嘶……
身侧传来怪异声响,我瞪了大仙一眼。
大仙耸耸肩:“你刚才干什么了?”
本就烦躁,我气不打一处来:“老子什么都没干!”
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两人都没干什么,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我不敢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诡异,和大仙对视一眼,默契的加快脚步往村子走去。
嘶嘶声却如影随形,怎么都甩不开。
“会不会是竹叶青?”大仙发着抖。
“你丫就知道竹叶青!电视看多了吧!”我瞪他一眼,竹叶青常现于近水边的灌木丛,山间溪流,叶家村后边的山上别说小溪,连个水洼都没,哪来的竹叶青。
“那是什么?”大仙声音压的极低,明显可以感到他的恐惧。
“不知道。”我心脏猛的跳着,“先回去再说!”
那声音跟了我们一路,直到从山里头出来才消失。
我和大仙全舒了口气,出了大山,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去。
却不知怎么回事,不论我们跑多急,四周景象却毫无变化。
我们越跑越急“唉哟……”大仙终于摔了个狗啃屎,一脑袋栽倒在地,牙都被磕掉了一颗。
我反身拉他起来:“连走路都走不好!”
大仙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含糊不清的骂:“他娘的,哪来的石头,绊了老子一下!”
说着他吐出一口血。
他这口血吐出,我就一晃神,再一抬头,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们哪里是在山外头?眼前满目的低矮灌木,我们分明还在山里!
大仙也发觉不对劲,长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鬼……鬼……鬼打墙?”
第十一章 山顶土屋
鬼打墙的故事在农村里很常见,以至于大仙一瞬间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大仙一说,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爸原先也遇见过……”大仙心有余悸,“记得是奶奶告诉我的,那时候老爸从隔壁村回家,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但走了几个小时硬是到不了,他越走越急,后来被人发现在村口的稻场原地绕圈,被人喊了好几声才醒过来,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
我篡了篡衣角,上次听叶老头讲故事的时候了解过,叶家村的村口死过人,是个中年男人跟人打架把人打死了,后来畏罪喝农药自杀了,叶子虎碰上鬼打墙的事情估计跟这个有关。
大仙抹了抹嘴角的血,又使劲抹了抹泪,刚才那一下把他摔的不轻:“咱们怎么办?我爸会不会又碰上鬼打墙了?”
我看了看四周丛生的杂草,鬼打墙不是什么新鲜事,解决方法也很简单,一般情况下,吐两口唾沫,说两句狠话就行。刚才大仙不小心摔倒,一口舌尖血更是误打误撞破了鬼打墙。
但是就从叶老头的口中所知,叶家村后边的这片山,还未发生过灵异事件,怎么咱们俩一来就碰上鬼打墙了?
“你奶奶到底惹到了什么?”我把汗津津的手往大仙身上擦了擦,拽着他往山下跑,此地不宜久了,再呆在这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个屁!”大仙一摇一晃的跟着我,“我还是有点担心我爸,我们这样跑出去,我爸怎么办?老师不是教过,万事不畏艰辛,百善孝为先!否则你对得起你胸前的红领巾吗?”
我恨不得踹他两脚:“你大爷的!老子还没带红领巾呢!”对于班主任迟迟不让我加入少先队,我始终耿耿于怀。
坳不过大仙,我们还是硬着头皮往山里头跑。
“再找一炷香的时间啊,多了我可不在这里呆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是多久,但为了显示我‘天师’传人的高贵身份,还是说了出来。
小孩子心性,总比大人欠些考虑,那时的我们并没有考虑夜晚的山上会有多少危险。
大仙从小跟着他奶奶,见过的奇怪事情多的很,再加上从小生活在乡下,上山下水的,对叶家村后边这片山熟的很,自然不怕。
我跟着师傅走南闯北,亲眼见到的鬼没两个,但好歹是‘天师’传人,面子不能丢,也跟着大仙满山晃悠。
先前跟着我们的‘嘶嘶’声已经消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入夜之后的山里格外空旷,山风一吹,就把夏日的暑气吹散,我和大仙打了个哆嗦。
改革开放之后,后山里砍柴的人也少了,因此山里的路上杂草丛生。
我和大仙紧靠着往更里头摸去。
才走两步,那嘶嘶声又响了起来。
背心一凉,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我不敢声张,扯着大仙快速往前走,嘶嘶声如影随形。
大仙不是聋子,一会后也察觉了,紧张对我说:“蒋娃子,不会是蛇吧?”
我吐了口唾沫,生怕再碰上鬼打墙:“指不定是兔子呢?”
这话纯粹壮胆,叶家村后边的山里也没什么猛兽,最多的动物就是兔子,其次便是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蛇。
‘嘶嘶’声伴着我们一路到了山顶。
山顶上四处都是矮小的灌木,只在边上有片荒废了许久的田地,还有一间破败的土屋。
走到你土屋门前,我问大仙这是谁家房子?
“听说我出生前还有人住的,是谁来着?”大仙想了半天,一摊手又说:“忘了。”
‘嘶嘶’声在我们靠近土屋的时候便消失了。
不知为何,这声音消失之后,我背心却更加凉了,异样的气息在心头升起。
小孩子本就对秽物有一定感应,何况我灵觉比常人要强。
大仙也是这种感觉,张嘴骂:“他娘的,到底是什么?”
我吞了口口水,靠着土屋的门不说话。
“蒋娃子!”这是喊我呢。
“小虎!”这是大仙的小名儿。
“虎子哥!”
这时候山下传来了喊声,我俩朝山下一看,原来是大人们拿着手电筒上山来寻我们了。
“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把?”我还是识点大体的,背靠着土屋大门说,“我们中午出来的,这都晚上了。”
“我们在上面呢!”大仙妥协,对着山下喊道。
我们俩又累又饿,我也跟着冲山下喊。
“两个瓜娃子,在上边等着,别他妈乱跑!看老子不收拾你们!”这是师傅的声音。
听到师傅的声音,我本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一直没有散去。
一会之后,几道手电筒的光从山下跑了上来,我看到领头的那个糟老头子顿时开心叫了起来。
“师傅!我在这!”
我话还没说话,突然吱呀一声,身后一轻,就被人拽到了土屋内。
一只大手死死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发出声音,我扭头看到大仙的嘴巴也被堵住。
土屋的破旧大门一开便关,屋里陷入黑暗。
“别出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本来还呜呜叫着的大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还想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是我爸!”大仙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但情况太诡异,让我忍不住的想叫。
如果是大仙他爸,为什么不让我被人找到?难道大仙一家是人贩子团伙?
我挣扎的更厉害了,两只爪子疯狂挠着捂住我嘴巴的大手。
“等会再跟你说!别动!”叶子虎的声音很惊恐。
我脑海中浮现了老师讲过的人贩子的故事,听说人贩子专在乡下抓小孩,然后割掉小孩的蛋蛋拿去卖。
可无论我怎样挣扎,一个八岁小孩的力气哪里大的过一个成年男性?
“瓜娃子!跑哪去了?!”屋外边响起师傅的声音。
“小虎,你在哪?快跟妈回去吃饭!”这是大仙妈的声音。
“小虎,别答话!”叶子虎迅速低声说道。
大仙刚发出一点声音,又咽了下去,看来叶子虎在家颇有威严。
我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傅和大仙妈等人在屋外摸索了一阵,却怎么都不进屋,这可把我急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终于没了声息。
叶子虎依然捂着我的嘴巴,他小声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进山里多长时间了?”
“爸,你早上跟着奶奶进山的时候我们就跟来了。”大仙搭腔。
“这不就对了,你说,以你妈的性格,你们都进山一下午,这都快午夜了,他们怎么现在才找上来?”叶子虎语气低沉。
“他们说不定有事,现在才来呢?!”我不服。
黑暗中的叶子虎苦笑两声:“小屁孩!晓得个毛!”
叶子虎并没说明白,年岁尚幼的我也没有明白其间的恐怖,直到后来师傅给我解释我才明白。
不说别的,大仙妈是看着我们上山的,而且是跟着我们追出来的,怎么现在才看到他们提着手电筒上山?大人的速度难道比我们两个小孩还慢?
叶子虎见我不信,偷偷把土屋大门推来一丝:“你们自己看。”他小声说。
我和大仙凑到门缝前,借着月光往外看,刚一探头,便忍不住缩了回来——外面哪有人?分明只有一个散发着幽光的影子在四下乱晃!
“鬼火?”
我和大仙长大嘴巴,差点叫出来,叶子虎一下捂住:“别出声!”
我们点点头,心跳的跟打鼓似的。鬼火我见过,但是我还从未见过鬼火能变成人的样子学人说话,但是刚才的景象又历历在目。
又鼓起勇气往外看了一眼,外面那个白蒙蒙、发着幽光的影子毫无目的的四下乱晃,它只有半米来高,顶部时而放出如同手电筒般的光芒,照亮四周片刻。
偶尔发出嘶嘶的声音,仔细一听,就像是人类的梦呓,但发出的声音大多意义不明。
叶子虎轻轻把门关上,在门完全关上前,我看到他脸上满是汗水。
“爸,外面是什么?”大仙的声音显得格外惊惧。
“老子哪晓得,我追着你奶奶进山的时候就碰上了这个东西,再一转头你们也跟了上来,然后就看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跟在你们后头,你们就原地打转。我刚准备冲出去,你妈带着几个人也来了,同样也被这鬼玩意缠上,鬼打墙样的原地打转。”叶子虎快速说,“我不敢过去,怕也被缠上,到时候就没人能救你们了。”
“我准备下山找人帮忙,却发现这鸡巴东西一直守在山脚,数量不多,但想出去根本不可能。”叶子虎又说,“蒋娃子,你晓不晓得这是什么?”
我在黑暗中摇摇头说:“我师傅肯定知道!”我灵觉虽强,可没有柳叶无法开天眼,看不出这些到底是什么。
叶子虎带着我们换了个地方,这里靠窗,屋外一缕月光、一丝凉风飘进来,让土屋内的闷热少了些。
叶子虎摸出跟香烟,把空了的香烟盒丢在地上,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没点着,一脸无力模样,苦笑对我们两个小孩说:“发现没办法下山之后,我一面留意你们那边的动向,一面满山跑,最后才发现那鸡巴鬼东西漫山遍野都有,可就是这间土屋里没有。”
大仙捡起地上的香烟盒,拆开又叠好,拆开又叠好,反反复复好几遍,才紧张说:“爸,咱们怎么办?也就是说妈他们还在山脚下鬼打墙?”
叶子虎没说话,愣愣望着窗外,眼神中透出浓浓的担忧。
我早就被惊出一声冷汗:“叔叔,那您是怎么躲过的?”
叶子虎大手一摊,然后在身上摸了摸,拿出黑驴蹄子,说:“我身上也就这玩意了!”
大仙篡着香烟盒子,说:“对奶奶不是没用吗?”
我白他一眼:“外面的又不是你奶奶!”
“黑驴蹄子是辟邪的,道上传闻对僵尸有奇效。”我正儿八经说。
叶子虎急了:“小师傅,你快想想办法,我怕小虎他妈被那些东西缠久了不好!”
我又哪有办法,外面那些鬼影子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能迷人心智,还能伪装成熟悉的人的样子,我记忆中就没碰到过比这更难缠的东西——不对,师傅比这些鬼影子难对付多了。
“哎……”叶子虎叹气,“小师傅你也没得办法吗?”
我低着头,羞愧的没法说话。
叶子虎也黯然了下去。
大仙突然抬头问:“爸,这间土屋原来是谁住的?这些鬼为什么不进来?”
只见到叶子虎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这是章子他老头原来住的地方,老头怪的很,十年前死了,这间屋子就空了,章子也一个人跑外面去闯生活,既然这些鬼不进来,屋里肯定有他们怕的东西!”
不得不说,大人的脑子转的比较快,大仙无意一问,叶子虎就反应过来。
叶子虎又说:“我们村村口不是有人喝农药自杀过吗?自杀那人就是章子他老头!”
大仙歪着脑袋,听到这话,这个快一米七的家伙蹭一下蹿了起来:“那这屋里不会有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