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病房,王笑坤被饥饿感唤醒了。
一醒来,眼前的吊瓶和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让她短暂的陷入了迷茫。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时,下意识的开始找寻排云的身影。
然而病房里只有她和一个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看电视的胖老太太。
胖老太太见王笑坤醒了,瞟了她一眼,也没有和她说话。
王笑坤抬起头,发觉电视里正放着甄嬛传,情节也不知道是演到了什么时候,皇上正在圆明园看一个姑娘骑马。
她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1点,估计排云是有什么事情先走了。她按铃叫来了护士,想问问食堂能不能外送。
护士一进来,见是她,不耐烦的问道:“怎么啦?十分钟前不是才来给你换过药。”
王笑坤一愣:“我还没吃午饭,想问问你病房可以叫饭上来吗?”
护士更加不耐:“你男朋友不是刚出去给你买饭了吗?他没跟你说?”
王笑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正在这时,排云正从门口拎着大包小包挤进来,他一只完好的手提着东西,只能用肩膀开门。
护士见了排云,态度倒是好了不少,还走过去帮他扶着门。
排云感激的笑笑,走到王笑坤的床前:“你醒啦?吃饭吧。”
王笑坤虽然还有些发烧,但打了一上午点滴,状态比之前要好了很多,她颇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
排云把饭摆在了她身边的小桌子上,作为一个男孩子,他真是心细如发,给王笑坤准备的都是清淡容易消化的点心汤水。
二人低头吃完了饭,王笑坤说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把饭钱给你,你去忙你的吧,你不是也是来看病的吗?”
排云也没有推辞,等到王笑坤递过来一张一百块才面露难色:“这,我也没钱找你,你发我微信吧。”
二人加了微信,王笑坤发现排云的微信是一小团白云,白云是Q版的卡通形象,有着一张看起来懵懵的笑脸。
排云收拾完桌上的餐盒,就去骨科了,剩下王笑坤和胖老太太两个人继续追《甄嬛传》。
看了一会,电视里开始放广告,老太太就开始大声咳嗽,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暗号一样,门口进来一个满身烟味的高瘦老头,拿着吊瓶扶着她进了洗手间。等到下一个广告时间,老太太又咳起来了,老头这回一进来就从床底拖出一个自带的痰盂给她吐。
二人全程没有对话,王笑坤怎么也没听出前后两次咳嗽声有什么不一样,也弄不清这老头是怎么无声无息之间读懂了老婆的指令,只能叹为观止。
到了四点,老太太的吊瓶打完了,高瘦老头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空饭盒,把她扶下了床。
尽管王笑坤这一下午还从没和这老太太说过一句话,但当她注视着老太太出门时,老太太还是意外默契的回头冲她点了一下头,以示告别。
王笑坤看着二人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触动。
毕业以后她只身一人在淮南,除了逢年过节,已经很少再回家了。父母都不是那种嘘寒问暖的类型,她也独立惯了,大家电话都很少打。即便打了,也只是只言片语的问候,再说不出什么。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她而言,“家庭”的概念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符号化。人和动物或许没有什么不同,当一个生物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之后,那条隐形的脐带就会在某一天悄无声息的断掉。当你再次回到那个承载满了自己童年、少年时代的“家”的时候,你会惊异的发现,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客人。这恐怕是从前学生时代自己从未预料到的。
为什么有的人想要获得一个家庭?或许就是在脱离的过程中感受到恐惧,他们追恋着过去,追恋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信任感,所以摸索着试图自己去组建一个家庭。
无论如何,在医院这样一个容易展现人脆弱之处的地方,有一个人始终在门外抽着烟等待,或许也是一种幸运吧?
她出神的想着,门又被不期然的推开了。
黑衣的男孩子站在门口羞涩冲着她笑:“我想了想,还是又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那一刻的王笑坤完全屈从了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一股欣喜,她情不自禁的抿嘴笑了,摇了摇头。
排云给她带了一应俱全的洗漱用品,甚至还带了一只兔耳朵的宝宝霜,他有些不好意思:“医院超市只有这个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用。”
说着,他把东西整整齐齐的摆进了柜子里。又问:“你饿了吗?”
“不饿。”
“也是,才四点多,我五点半再去买饭吧?”
王笑坤忍不住问:“你不要回去上班吗?”
排云晃了晃自己受伤的手:“喏,工伤,老板放了两天假。”
“那你家里没什么事吗?”
排云无所谓的笑道:“我一个人能有什么事。”
说着,他搬了凳子在王笑坤旁边坐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只沃柑开始剥。
王笑坤见他剥着费劲,不由得说道:“我来拿着吧。”
于是两个伤员一人出了一只手参与剥皮事业。
排云剥柑子的手法很漂亮,破出来的柑皮四下分开,整整齐齐,像个风车的形状。
蜜柑甜却籽多,王笑坤含着柑籽四下找垃圾桶,排云见了,伸手笑道:“垃圾桶在外面,你先吐我手上吧,我一起出去扔了。
王笑坤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摇头。
排云见她不肯,只好四下看看,托着那张风车形状的柑子皮,凑到王笑坤嘴边:“那你吐这上面,可以吗?”
王笑坤闻着边上柑子皮清苦的香味,脸上红云更甚,她垂下眼睫,小心翼翼的吐出了柑籽。
她偷偷看了一眼排云,发觉对方注视着她的眼神认真清澈,没有一丝旖旎,让王笑坤不由得暗骂自己思想肮脏:“28岁的人,没一点出息!”
趁排云出去扔垃圾,王笑坤赶紧连连吸气,调整自己的情绪,打定主意不让人看出自己心中半点波澜。
不想排云进来之后,自然而然给她掖了掖被角,竟不小心碰到她冰冷的手背。
排云惊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有吗?”王笑坤尚不自觉,摸了摸打针的左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果然打针的手冰冷多了,她想了想说道:“刚才就觉得有些疼,可能是因为冬天吊瓶里的药温度也低?”
排云有心给她暖暖手,但又不敢随便碰她,怕她心生反感,想了想突然掏出自己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机贴到她的左手背上。
王笑坤感到手背一阵暖意,一抬头看着排云笑的得意洋洋:“哈哈,我这国产发烧机虽然平时老是掉链子,关键时刻还是排得上用场的嘛。”
排云长得很是少年气,一笑起来柳叶眼弯弯,温柔和煦教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王笑坤连忙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笑容。可是一低下头,又看见了他贴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机,手机外壳斑驳,屏幕左下角还裂出了一道蛛网。
正在这时,排云的手机亮了。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黎明明:云哥,我们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