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师兄是学金融的,比我大好几届,我没记错的话名字叫章烽。
他们系当年就在我们隔壁,一来二去几次联谊活动就熟悉上了,我跟他算个点头之交不为过。
我大三那年他主动邀请我参加了一个金融类的大型商赛,因为他们队里原本找好的一个学姐突然生了重病去不了了,队伍人数不够,只好临时找人救急。
他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个忙,毕竟这份商赛的经历对打算申请直博的他非常重要。
我也没想到他会来找我,也许他只是走投无路了,帮人一把就当积德行善,我最后硬着头皮答应了。
我先前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直生怕拖了他们后腿,每天都在挑灯夜战地恶补知识,没想到我们最后成绩还不错,拿了个全国二等奖。
章烽拍着我的肩膀很欣慰地说:“师弟你呆在经济系真是可惜了。”
我一时间都不知道他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了。
后来我保研前,他还特意来挖我,问我要不要转系去读金融,他导师手下正好空出来一个名额,他可以亲自帮我引荐,以后就继续还是师兄师弟的关系。
之前我们打比赛的时候团队里是有指导老师的,所以他一直以“师弟”这么惯常称呼我。
他当时炒股炒得整个人顶着俩熊猫似的黑眼圈,说话大喇喇的,胡子拉渣,倒像个没有正型的神棍。
章烽是好心,但我坚定地拒绝了他,倒并不是因为他不修边幅的仪容。
他表示不理解,说咱们金融系赚得多啊,以后个个都是人生赢家,你那么嫌弃做什么!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昏,脱口而出。
我说,因为我爱我的学长。
他当时听完什么反应呢,真要形容的话,可能就是他手里操盘的十支股票一夕之内全部跌停都不足以令他露出如此天崩地裂的表情。
我心里默默补充道,我也许可以有很多个师兄,但我的学长却只有那一个。
如果可以,我只想永远追随他的步伐,在这方面,我从来没什么理智可言。
章烽平复完震惊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会连自己的天赋点在哪里都不晓得吧?
就为了个男人?
我有些不悦地道:“你恐同?”
他摇摇头,说,只是有点好奇到底是谁能让我栽得这么彻底,他觉得我这个人冷得很,看起来异常理性,当初咱们打比赛的时候对手这么凶残,临上场也从没见我紧张过。
他说他完全不能想象我居然是个纯种的恋爱脑。
我心说我并不是不会紧张,只是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知,竭尽全力而已。
但在感情方面,再强悍的人,谁又能真正做到游刃有余呢。
接着他又开始明里暗里地打听:“对方是我们学校的吗?我认识不?”
我心道你当然认识,说出来吓你一跳。
然后我一个冲动就告诉他了,毕竟我正憋得慌。
章烽再次露出了二十支股票同时跌停的表情。
后来我跟他也许多年不联系了,今天倒是巧,刚来就碰上了。
我不太清楚他此时的内心活动,也许是看我和秦烬站在一起,他一时竟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向了我,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那意思大概是,师弟,你牛逼啊。
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没放弃啊?
我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其他闭口不提。
章烽这人本就自来熟,多年不见,他热络地跟我们聊起来,大谈阔轮地说起最近的股市和基金行情,看来他这些年靠投资着实大赚了一笔,连新房都买上了。
直到我们坐进礼堂,章烽仍在一边滔滔不绝地与我叙旧,秦烬坐在一边,趁我不注意,忽然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了我的兜里,悄悄勾住我的手指。
我话音一顿。
“?”
没有刻意转头去看他,我曲起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他非但不因此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在口袋里与我纠缠。
我被他弄得青筋暴起,无心交谈,章烽此时正在说:“我最近正在考虑创业,当然我自己那点存款还不够啦,谈了几家业内的投资机构都没什么下落,倒是有家离岸基金公司……”
我一边听,一边思绪飘忽,不知怎么想到我现在这家公司当年初创的时候也是由一家私募离岸基金入股了百分之五十还多。
因为A国X洲的税率和各种政策优待,经常被称为避税天堂,很多国内的投资者都会把基金注册地申在那里,然而海外私募公司的背后究竟是谁身份却很难查清。
只是那家神秘的基金公司虽然名义上仍是我们公司的最大股东,却已经好几年没怎么干涉过公司业务和董事会换届了,他们每年股东大会也只是派个人来做摆设和收取分红而已。
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因为这笔巨额的资金来源不明,我担心出什么问题,但因为年代实在久远,我也探寻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年融资时候的员工大部分都已离职,我所知道资历最老还留在公司的估计就是周怡吧。
我敷衍地回答了章烽几句,表示关于跨境资金流通的业务我其实也不太熟悉。
没辙,当年在学校时老师就没怎么教过,因为各国的政策不同而且一直在变,后来工作了我也只接触过国内的业务,很少和境外的投资机构打交道,这一块可以说完全是我的知识盲区了。
余光中,秦烬的脸正板着,他在我口袋里扣着我的手指很用力,就好像在悄没声地压抑隐藏着什么。
这是干嘛?
明明早上他看着心情不错,还有功夫在车里撩拨我,这会儿又摆出那张阴沉沉的死人脸,一副生人勿近通体冰寒的样子,莫名叫人心生畏惧。
我心说不至于吧,就因为我跟别人多说了几句话?
宏大的庆祝仪式结束后,我和秦烬去了以前上课的那栋教学楼。
教学楼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面孔都很陌生,倒是不远处有位带着丈夫孩子,巧笑嫣兮的女性令我觉得有些熟悉。
正好我看过去的时候她也看向我,眼神亮了亮,朝我们招招手。
“嗨!”
我恍惚了一刹那。
我记得在当年得知秦烬还有个“粉丝后援会”后,我还悄悄用小号混进了那个微信群。
虽然我也搞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可能就是想看在那群“迷妹”和“迷弟”眼里秦烬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潜伏了没几天我就忍不下去了,因为那些家伙们成天在群里“老公老公”地叫,令我着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边我又开始钻牛角尖地想,我都还没这么叫过他呢,凭什么让你们先占了嘴上便宜。
当然我就是这么想想罢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我连同他们理论的资格都没有。
以及我也并不可能去找秦烬过过嘴瘾。
当年组织那个微信群的群主是个与我同级的女生,就是现在这位带着丈夫孩子来参加校友会的女性。
巧的是,她今天也来了。
如今她已经结婚生子,见到秦烬依然嬉笑着红了脸。
她挽着丈夫的手臂,指着我和秦烬介绍道:“瞧,这是我校园时期的男神呢。”
她的丈夫好脾气地笑了笑,话虽这么说,他们之间恩爱融洽的气氛却是谁也插不进去的。
我忽得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去打球,如果那一天我没有经过后湖,如果那一天我没有爱上秦烬,此时的我会是怎样的呢?
也会牵着另一个面目陌生的人的手,就那样幸福平淡地度过一生吗?
我想应是不会的。
如果不是他,我大概是谁都不会要的。
这一点,似乎从我过去许多次被人表白,感情的小火苗尚没有萌芽就无疾而终的失败经验中,得到一些微弱的佐证。
在这么多曾经爱慕过他的泱泱人群中,我至少可以说,我是最执着的那一个。
哪怕时至多年后的今日,沧海桑田岁月流转,哪怕他差点死去过一次,哪怕没有人会想到他还能重新醒来,哪怕他曾那么叫我生气,那么绝望。
——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没放弃啊?
——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挺震惊的。
……我竟然,还是没舍得放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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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总蓄力条加载进度……70%
(ps今天后面有点不太好断章所以短了点,俺明天给大家粗长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