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顶上,胖大道士和老叫花子掠阵,华阳道人失了右臂后功夫大损,无法参战,只在那里呼喝着急。
山谷中除长安剑宫一方阎峰、中条三友、骆二、孟三等人大声指挥人手外,还有数百名江湖人物远距数十丈外旁观,并不参战,看情形保持中立。
韦玉筝救师心切,当先杀上,唐宁急忙卫护在她左右。两河江湖人士乃是丐帮邀集的朋友,齐声呼啸,数百张口加上上千只马蹄,一时声震山谷,从长安剑宫阵后杀出,长安剑宫阵脚大乱。眼见援军赶到,双方人数相当,山岭上太乙门一方反攻下来,前后夹击。江湖人物拚杀虽不同于战阵,但五六百人混战之时,也同沙场相去不多,但见刀剑相交,白刃纷纷,不断有人受伤被杀,惨叫声此起彼伏。
唐宁心怀不忍,只卫护韦玉筝,不肯出剑伤人,遇见剑宫弟子挥剑杀来,也只是挡开。
长安剑宫腹背受敌,顾此失彼,看情形阎峰等人皆不通兵法,竟不知分兵扼守谷口,一路败退至翠华山脚,这才稳住阵脚,收拢人手,已折小半,与太乙门一方两下对峙。
唐宁等迎住胖大道士,这才知太乙门秘密传令各地弟子汇集太乙宫,准备应付长安剑宫的攻击。然而出了内奸,青州白龙观观主也是太乙门弟子,却投靠长安剑宫,将消息泄漏,长安剑宫提前动手,在各地捕杀截杀太乙门弟子数十人,最终到太乙宫只余四十多人。华山派与丐帮长安分舵急援太乙门,加上太乙宫总堂本有二十余人,总数虽仅上百人,却是武功皆不弱,退据山岭拒守,偶尔杀出一阵便退回一处山凹休整,长安剑宫一时三刻也攻不破,已苦战三日。
唐宁望见阎峰,见他年纪又长,略有风霜之色,依旧潇洒俊朗,双目如星。唐宁虽知事关正邪不两立,但心中依旧不能相信他是恶人,心神翻覆不定,与郑奇虽在太乙门一方,却不参战,只觉秋风吹寒入心,止不住打个寒噤。
两下里正在对峙,东方又闻马蹄声声,双方皆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思虑应变。那队人马到了近前,都是和尚,带头的便是少林寺的广应广慈。
阎峰冷笑道:“少林寺莫不成也来助太乙门?”
广慈道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不忍见多生怨孽,望双方各退一步,少结仇怨,以和为贵。”
终南道人道:“长安剑宫无故攻我太乙门,我等已是退无可退,忍无可忍。何况又非仅私怨,他剑宫上干朝廷废立,下干江湖门派兴亡,所作所为大违正道。如今是正邪不两立,岂能求和?”
广慈道:“两派对立,却驱使子弟厮杀,实为不仁。我少林愿为中证,两方以江湖规矩决胜若何?”
长安剑宫弟子虽众,但许多功夫较高的弟子都在外任官职,无法尽聚长安,眼见江湖门派帮会有不少支持太乙门,长安剑宫混战讨不了好去。阎峰等人知晓少林寺素与太乙门丐帮交情不错,今日少林能保持中立已经难得,双方胜负皆有机会,只要过得今日,援军赶到,再加依靠官府力量,当可摧毁太乙门。
阎峰便与骆二计虑一番道:“既然少林寺出面,双方便各出五人比武决胜如何?”他们的五人便是中条三友加阎峰成颀。
终南道人冷笑道:“以五人决胜,便决定两派兴亡,实同儿戏,干脆双方打擂,决一死战。”
太乙门一方高手众多,莫论胖大道士、终南道人与老叫花子三人,便华山派的大弟子也是一流高手。何以阎峰不多不少,偏要选五人决胜?
阎峰见成颀与华山派大弟子相当,自己在他之上,中条三友与太乙终南两老道和老叫花子齐名。
若五人决胜,只要派阵合理,由自己对华山派大弟子,先胜得一场,只要中条三友三场中胜一场,场中他人便不是成颀对手,便可在五场中胜三场。骆二孟三等人虽是阎峰师叔,功夫却不如,这太乙门一方的援兵中万一藏龙卧虎,有胜得二人者也未可知,所以阎峰选五人决胜而不选七人九人或三人,便为此理。
若打擂台,只需对方有一高手功夫奇高,己方便必败无疑。终南道人的功夫已然惊世骇俗,拖垮了十二弟子之外,已杀了十多个剑宫一方的好手,不知中条三友中能否有一人胜得他。纵便取胜,那太乙道人自始自终不曾出手,江湖中传言他千里外杀人于无形,虽然难信,但此人四十年前便在江湖中无敌,阎峰等人不敢犯险。
事关生死存亡,便是少林寺也无法调停,双方又混战一起。成颀原与华山派大弟子相斗,此刻眼前一晃,多了一人,却是苍岩七杀,冷冷对成颀道:“今日与你决一死战。”
成颀也是心中一寒,跟着哂笑道:“手下败将,也敢言勇。”苍岩七杀冷冰冰道:“当日决胜,你胜,今日决死,你死。”挥剑直扑成颀。
当初在骊山大会时,唐宁功夫尚浅,只见得一团人影剑影,如今自看得清二人招式,成颀擅使快剑,变招飞快,苍岩七杀却不理会他的剑招,只招招攻成颀要害,二人转眼战了七招,“苍岩七杀剑”已使一次,却伤不得成颀。
韦玉筝一双眼自始自终盯向骆二,眼光如火,她虽知自己功夫相差许多,也跃跃欲试,被唐宁牵住她手,不让她上前。
韦玉筝望向唐宁,唐宁微微一笑道:“筝妹,让我来。”他与令狐匋大战两日,对剑法领悟更上一层,信心更增强不少。
阎峰与骆二不断交谈,时而张望,象是在等待外援。
不多久,一道灰影如飞而来,将剑宫弟子乱抛乱打,直闯过来,却是老疯头。到了胖大道士身旁,老疯头道:“我入城知会裴度相公,原本神策军确要来弹压,被裴相公力阻,认为官兵不能参与江湖仇杀,太监们也分做两派,争议不决。便在争执不下时,令人奇怪的事却发生了。”
老叫花子道:“莫非还会惊动皇帝?”
老疯头笑道:“你我一路上相谈,还以为将所有双方实力党援分析明白,谁知还有更想不到处。南诏国使者向大唐提出不得支持长安剑宫,否则南诏国将与大唐断盟,转而与吐蕃修好。”
胖大道士呵呵笑道:“南诏国怎的会拆长安剑宫的台?却也奇怪。”
又不多久,从长安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阎峰与骆二、中条三友喜形于色。谁知到了近前,那群人马却奔向太乙门一方来,当先便是秦宁,带了一队南诏武士。秦宁在南诏军中屡立战功,深得国王信任,如今不但来助阵,更是向大唐朝廷施压。
当时大唐与吐蕃强盛,相互联姻又相互对立,回鹘南诏一北一南介乎其间,附大唐则大唐强,附吐蕃则吐蕃强,唐吐皆要拉拢。而今事关两国邦交,支持长安剑宫的太监们也不敢轻动。看来长安剑宫指望朝廷发兵已是难上加难。
阎峰等也已得到消息,神策军指望不上了,外地援军不知何时方到,不能在此枯等。
剑宫方接连派出数人出战,华山派大弟子与幽燕三客迎上前去。秦宁拔剑直冲上前,迎战其中一人。
那人五十多岁,冷笑道:“你这剑宫叛徒,也敢回来受死。”
秦宁恨道:“我被成颀出卖,你又率兵杀害我师父全家,我与你势不两立。”那人是剑宫中长一辈的五支师叔,当初是他率神策军将秦宁师父一门杀害。
眼见不断有人受伤流血,有人身首异处,唐宁心中十分不忍,一直也未上去参战,只帮忙为伤者包扎伤口,敷药治伤,而且他的想法也很明确:“找骆二。”
战斗对长安剑宫越来越不利,虽然长安剑宫擅长剑阵,按常理组织应胜过太乙门一方。太乙门一方数十家门派帮会,结构松散,但老叫花子分派得力,老疯头调遣有度,更熟悉长安剑宫的剑阵,将十二人的剑阵次第攻破。
当年老疯头护送裴度到淮西前线,曾与神策军中长安剑宫弟子组成的长安剑阵共同扬威白草原和郾城等地,老疯头熟读兵法,武功见识又高,早看破长安剑阵之用法与纰漏,不想今日互成敌手。
阎峰见形势愈加不利,率众且战且退,退回长安剑宫依门墙据守,但门墙如何可挡得住这些高手?不多时便被压迫到大殿中。剑宫弟子两百余人退进大殿,众人一时也攻不进去,只在大殿门前拉锯战。
僵持多时,外面听见滚滚风雷声,有千军万马驰来,剑宫在周边凤翔河东一带各州县的弟子率兵驰援,反将太乙门一方众人包围,大殿中的剑宫弟子也伺机反扑,双方胜负未料。
老叫花子审看形势,将老疯头、秦宁、郑奇及一些帮派分出去拒守,其余加紧进攻大殿。
成颀与苍岩七杀激战最烈,苍岩七杀功夫虽稍逊成颀,此番却似下了必死之心,一剑狠似一剑,成颀越战越惊,几番可以重创苍岩七杀,却都被迫回救。
广慈广应见有官兵前来,质疑剑宫,骆二冷笑道:“我方弟子为官为将,如何不能来?”
广应道:“剑宫与太乙门都是江湖门派,牵涉官家难以服人。”
骆二冷笑道:“你少林寺与太乙门一贯同一鼻孔出气,明里两不相帮,实则还不是暗助太乙门,真是一面念佛一面杀人。”
广慈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可恶口伤人。”
骆二冷笑道:“我剑宫弟子满天下,皆是官府中人,咳,咳,你少林寺也不要太不知好歹。”
阎峰见骆二言语尖刻,冒失得罪少林寺,不觉皱眉。少林寺与太乙门交情本好,今日能保持中立,已然难得,若言语不慎将少林寺挤兑成了对手,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骆二毕竟是自己师叔,当面不便呵斥。
阎峰便咳嗽一声,正想讲几句打圆场的话,终南道人厉声道:“骆二,二十多年前你残害妇孺,追杀官眷,却蒙面不敢示人,如今你敢将那顶帽子摘下,让大家看看你的那副模样么?”
骆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自然不敢上来挑战终南道人,冷笑道:“终南老道,咳,咳,你才是杀害官府中人,至今京兆府还存着你的卷宗。你杀了两名官差,还打伤两人,当年你逃逸在外,如今还是一名逃犯。”
胖大道士呵呵笑道:“骆二,当年官府找老道士要人,只说杀死两人,却不曾说还伤了两人,没有人证。如今你说还伤两人,却不知那两人何在?”其实骆二已经不打自招,他便是那受伤的黑衣人之一,胖大道士正是点明此事。
韦玉筝怒不可遏,大步上前,骂道:“老贼,你杀我乳母,伤我母亲,今日那小女孩报仇来了。”
骆二一声冷笑,忽然打出三支镖来。
唐宁飞身上前,韦玉筝所使软鞭,格挡飞镖不易,只有闪避。
却见老叫花子身形更快,挡在前面,一一接住,笑道:“暗箭伤人,乃是卑鄙小人所为。”手上一扬,骆二以为他要将暗器打回,急急低头。
老叫花子却不打他上路,头一镖打向骆二右腿,骆二向左一闪,哪知那镖到了近前三尺,忽然转弯。骆二大骇,自己使镖四十年,从不曾见过空中转弯的飞镖,何况这镖还是自己的。
骆二只有奋力上跃,明知到了空中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此刻也顾不得了。才跃起,第二支镖已到,又是打向右腿,骆二只恨此时没有这条右腿才好,只得尽平生之力奋力上跃。第三支镖已当头打到,骆二避不开去,却见那镖忽然向上一弯,将帽子打飞钉上房檐。
果见骆二右边空空,失去了耳朵,他已然谢顶,头发稀疏,挽不成髻,掩不住耳,十分滑稽,老叫花子哈哈大笑。
韦玉筝厉声将二十一年前子午谷口发生之事讲来,骆二冷笑道:“韦家跟随王叔文奸党,宪宗皇帝大力翦除,我等乃是为国出力。”
终南道人怒喝:“贼子胡言乱语,王叔文党依顺宗革新失败,宪宗虽然处置,并不曾连累家人亲属。你等贼子乘机杀害异己,大白日黑衣蒙面,不敢示人,分明是做贼心虚。”
阎峰对二十一年前之事并不知晓,微微蹙眉,孟三低声道:“掌门之命。”阎峰心中冰凉。
少林寺广慈道:“阿弥陀佛,伤害妇婴,天理不容,施主犯下如此罪孽,少林寺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原本中立的门派见少林寺站到太乙门一方,纷纷相随。
阎峰见僵持下去对己方愈加不利,退回大殿与骆二孟三布置人手,道:“二三师叔迎战少林寺两僧,令狐副帮主对华山派大弟子,四五师叔去战华山派两位老道,幽燕帮两位堂主与无极帮白虎堂冯堂主战幽燕三客。依我看幽燕帮无极帮与成师弟皆占上风,只要二三师叔能支持一阵,成师弟胜后便可及时支援。中条三位道长等待对决终南道人、丐帮帮主和那不知名的老疯头,由我压阵对阵太乙道人。十二执法弟子对阵少林十八罗汉阵。”
令狐匋逃到长安剑宫,加上幽燕帮与无极帮来人助阵,阎峰估算势虽不利,仍有一战。骆二点头道:“阎师侄所言不错,何况门外有数千援军,虽大多是普通兵士,但人数众多,也牵制了太乙门一方不少力量,如今腹背受敌的是太乙门一方了。再说掌门总不会坐视不理,一定在筹划善策。”
分派完毕,转头却不见了中条三友,阎峰命人寻找,四下不见。
终南道人仰天大笑道:“你可在寻找中条山那三个老道?你可知他们是何等货色?听老道我一一为你道来。‘五月江城’枚老道一人独战黄河船帮,使三十招杀三十人,一举灭了黄河船帮,是也不是?”
阎峰不置可否。终南道人道:“这枚老道与黄河船帮赌赛二百两黄金,不论黄河船帮中哪一个人,只要能被他点穴后十二个时辰内醒转,便能得到二百两黄金。所以黄河船帮人人甘心被他点穴,其后他便一人补上一剑,自然是三十招杀三十人了,哈哈。”
中条三友名声响亮,江湖无人不晓,是以人人听了终南道人的话都摇头难信,只是不见那枚老道出来为自己正名,有些奇怪。
终南道人又道:“‘隔牖风惊’竺老道一日之内步行五百里,在两地分别击杀南阳剧盗王六、汴州恶霸元三,又是也不是?”
阎峰脸色不豫,中条三友此刻仍未现身。
终南道人道:“那竺老道与王六、元三早已是莫逆之交,一日饮酒时被我发见,竺老道信誓旦旦自我保证要与二人断交,却是他将二人灌醉后杀死,骑快马将元三尸体抛到汴州山上,一日之内自然可达五百里了,哈哈哈。‘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王六、元三交上这样的朋友,真成血满山了。”
众人已是信疑参半了,中条三友在江湖名声响亮,而终南道人名声更不在三人之下,他也不会拿自己声名开玩笑胡言乱语,何况若是终南道人信口开河,中条三友何不现身正名?
终南道人道:“‘薄暮寒潭’宋老道送了一封信给幽燕帮的白虎堂主,那堂主接到信便吓死了,又是也不是?”
阎峰与骆二等人对视一眼,眼中滋味简直难以名说。
终南道人道:“王摩诘的《过香积寺》清绝缥缈,令人心生可望而不可及之感,只是那宋老道的别号取自其间,却是另有玄机,便在那个‘毒’字,那宋老道是个使毒高手,当年那白虎堂主一接信便中毒身亡。”
幽燕帮前来助阵的正是白虎堂和玄武堂主,听了此言,将信将疑。
终南道人道:“当时触到此信者非只白虎堂主一人,为何又只有他中毒?那宋老道确实是使毒高手,他先在白虎堂主身上下了一种药,信上又有一种药。这两种药分开使用对人身无毒,一旦合上则剧毒无比。”
幽燕帮两位堂主冷哼一声,目光斜向长安剑宫一干人。
终南道人哈哈大笑:“更绝的是这三位老兄结‘义’当日。河东一时瘟疫四起,传播三县四十八村,官府束手无策,是三位老兄赐药救人,竟无一人病死,河东父老敬若神明。从此中条三友便隐居中条山,退出江湖,阎代掌门,你所知又是否是这般?”
众人已经在想这三人又用了何等方法欺世盗名。
终南道人道:“这三人为求名声,竟不惜在河东的河井中下毒,百姓吃了水,便如得了瘟疫一般,这三人再送来解药。此事又被我老道发现,三人这才向我保证自此退出江湖。”
阎峰脸色发青,一名弟子过来悄声道:“中条三友已出后门走了。”
阎峰万想不到中条三友竟是欺世盗名之辈,当初创立剑宫便是这三人在掌门面前讲得花好稻好、天花乱坠,而今竟溜之乎也。
骆二也知大势已去,却不甘束手待毙,道:“阎师侄,我们重新布置人手,尚可一战。”
阎峰重重点头道:“好,事已至此,只有拼死一战,支持到天黑。待到明日,我方大军源源驰来,还有胜算。二三师叔迎战终南道人与老叫花子,尽量游斗支撑,四五师叔对少林二僧,华山派两老道由七八师叔对付,其他对阵不变。”长安剑宫中第六支便是秦宁的师父,如今六支已没有了。各支中武功较好的弟子集中起来对付太乙门与丐帮弟子。
这样的排阵自然是有败无胜,只是见天色已晚,再能拖得两个多时辰天色便黑,掌门人在长安也一定在另谋他策。再说在翠华山中大斗三日,官府可以不理,如今打到韦曲,双方人数相加数百人,还有上千外地官军借口追捕逃犯在外包围,声势浩大,朝中大小官员许多别业在此,明日早朝主张干涉者必占上风,到时候借神策军之力安他几条罪名,将几名老道收捕,必然取胜。
阎峰将剑宫弟子全部退回大殿,江湖群豪步步紧逼,杀进大殿,只有成颀与苍岩七杀仍在殿外酣战。
骆二硬起头皮,首先出阵,叫战终南道人,终南道人冷笑一声,还未上前,唐宁已一飘身到了前面。骆二冷笑道:“无名小子,想来找死么?”
唐宁只是淡淡一笑。阎峰适才安排对阵,根本不曾将唐宁考虑在内,一来见他一直不参战,二来认为他武功不高,至多与剑宫中武功较高的弟子相当。当年唐宁虽能接下孟三三招,却都是侥幸,真实功夫还是相差甚远。
如今见他下场,阎峰眉头一蹙道:“宁弟,你也来与我为敌么?”
唐宁道:“峰哥,我知你一心助朝廷平藩镇,但长安剑宫龙蛇混杂,近来作为大违公道,我想你定是身不由己,也无意与你为敌,但此人……”他一指骆二,“论公残害妇孺,论私是我妻仇家,却不能放过。”
阎峰便不言语。骆二冷笑道:“凭你一个无名小子,也配下场?”
唐宁昂然道:“正邪是非,又与武功高低何干?正所谓义所不能辞。”
骆二冷笑道:“好,老子今日便成全你。”一剑挥处,正是长安剑法。
唐宁身形微挫,箫剑出手,古松剑法用上内力,那箫剑隐隐有龙吟之声。不但骆二吃惊,阎峰也眉头紧锁,想不到唐宁功夫竟似一流高手。
令狐匋逃到长安,只说事败,江潮复辟,阎峰却不知内情。唐宁性情淡泊,从不主动与人争执,自到江南已经七年,更远离江湖争斗,江湖上默默无名,其功夫进境除却老叫花子与老疯头心中有底外,连胖大道士与终南道人也不知。
这些年来唐宁交过手之人,只有令狐匋一个算作高手,因此江湖一流二流,唐宁自己也是不知。十招过去,唐宁毫无败象,群豪呐喊叫好。
唐宁与骆二对阵,更打乱了阎峰布阵。孟三对老叫花子自然不济,终南道人却让老叫花子掠阵,来战孟三。
阎峰四下看时,少林二僧虽占上风,但出家人不肯下重手,那四五师叔却能支持,而七八师叔对华山派那两位老道却只能用“支撑”来形容。令狐匋对华山派大弟子也稍落下风,不过要分出胜负也须在数百招之后,尽可拖到天黑。强手对决,一时大殿内剑气纵横,那些武功低微者反而碍手碍脚,剑宫弟子战到如今,大半着伤,结成剑阵退守一方。
无极帮冯堂主以一对钢刀敌住“幽州枪”罗坚。那幽燕帮的两位堂主却与“燕山刀”南宫望“易水剑”封浪对视两眼,不肯相斗,大家原本同在一帮,哪有幽燕帮大战幽燕三客之理?适才又听说当年白虎堂主竟是遭中条三友下毒暗算而死,便不愿为长安剑宫卖命。
无极帮与幽燕帮在河北称雄多年,互不相让,那幽燕帮两位堂主心中却有八分希望罗坚取胜,虽然罗坚等人另立青龙帮,但“幽燕三客”名号不变,人人皆知那是幽州的好汉。
“幽州枪”罗坚七十二路罗家枪法如神龙出海、银光翻滚,那冯堂主一对钢刀也毫不示弱、乍分乍合,竟与当年骊山大会上战胜罗坚的“双刀五郎”刘期刀路相似。罗坚见一时破不了他的刀法,故意卖一破绽,那冯堂主果然上当,左手一刀斩来。
罗剑枪花一抖,朝冯堂主面门点来,但见寒光闪闪,现出七个枪头来。那冯堂主也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枪头,右手刀划个半圆,封住面前。罗坚枪杆疾朝那冯堂主左手刀上砸去,喝道:“撒手。”这又是他罗家枪法中破敌绝招。
冯堂主见机也快,未等长枪砸刀,提前弃刀,右手刀贴上枪杆,顺杆削来,也喝道:“撒手。”与当年刘期破罗坚枪法一般无二,幽燕帮两位堂主与南宫望、封浪皆眉头一蹙。
却见罗坚枪头突然上挑,直指冯堂主咽喉,跟着枪杆向上一弹,将冯堂主右手刀震开。原来罗坚当年被双刀所破,如今自然不肯重蹈覆辙,刚才砸刀只用了三成内力,竟然成了虚招,诱使冯堂主自己弃刀,如今是单刀对长枪。那冯堂主见状不乱,刀法一转,使出另一门刀法,原来此人不单会使双刀,单刀也会多家刀法。
唐宁与骆二也是难分胜负,骆二虽然年长许多,却在当年遭终南道人削去耳朵,剑气伤胸,后来咳嗽不绝,内力打了折扣,单论内力尚不及唐宁。长安剑法与古松剑法攻势虽都凌厉,但二人甫一交手,尚在试探,更重守御,场面却平淡。
殿外成颀与苍岩七杀大战却惨烈得多,成颀虽功夫高过他,却也被他杀气震颤,两下里都已着了点点轻伤,兀自不肯罢休。
韦玉筝一面关心唐宁,随时准备上前救援,一面也不时留意苍岩七杀。
剑宫外也是杀声不绝,老疯头闯入军中,胡抛乱打,他不肯杀人,只点穴抓抛,如掷稻草,无人可当。那些军士约有上千人马,虽然无人可当老疯头一招,但凭人多,四面攻击。郑奇与秦宁认识之人许多,也不愿动手,立在墙头劝说。
那些剑宫弟子有的也是旁支,听了二人之言有些犹豫。
那赵姓同窗默然不语,勒兵远避。他当年便是秦宁卧底时专一联络之人,正是秦宁的情报才得以截杀淮西的徐将军与驼山派三人、生擒李祐,对秦宁的遭遇也最为清楚。
只有长二三支奋力拼斗,其中一人骑在马上,绕着剑宫围墙指挥吆喝,老疯头如飞奔上,长吼一声,连人带马举起,摔到墙上,那弟子一声未吭便晕厥过去,手下兵士见老疯头神力,发一声喊,纷纷逃去。
老疯头哈哈大笑,专向军官动手,陆续将剑宫弟子擒下,普通兵士一见长官被擒,立即散去。
成颀与苍岩七杀战有半日,仍未决出胜负,成颀几次想斗快剑,苍岩七杀吃过与他斗快剑的大亏,自然不与他斗快,只招招攻他要害,根本不护自己。
成颀见苍岩七杀剑招与当年骊山大会时相比并无出入,而自己这十二年来功夫更是大进,如何反而更觉吃力,思而不得其解。
当年骊山大会,成颀只是一名江湖无名少年,野心勃勃却无家无口,无职无权,锐气不可当。经当年击败苍岩七杀一战成名,这些年来,官职次第高升,家有妻妾子女,有了牵挂,再不肯不惜命,功夫虽然长进,在此生死之间也不禁畏缩。
苍岩七杀却抱必死之心,见成颀一剑刺向自己咽喉,不避不闪,也一剑刺他心脏。成颀急变招剁苍岩七杀右手,苍岩七杀竟和身扑上,便算右臂被切下,剑的冲力也要刺透成颀心脏。
成颀心一寒,身形一转,避开剑锋,右手平转,一剑直掠苍岩七杀咽喉,苍岩七杀更不迟疑,回剑便斩成颀胸肋。成颀虽可将他脑袋切下,自己也必受重伤,急忙回剑格开。苍岩七杀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剑刺向成颀胸口,已尽占先机。
眼见苍岩七杀一剑狠似一剑,成颀已露败象,一阵秋风吹起,一片枯叶从苍岩七杀眼前飘过。借此良机,成颀已一转身,绕到苍岩七杀身后,反手一剑,正中苍岩七杀背心。
成颀得意未及,腰部一痛,也着了一剑,两下退开。
苍岩七杀已站立不住,这一剑刺及肺叶,他竟是拼得一死也要重伤成颀。南宫望急忙扶住苍岩七杀,见他伤重,急呼罗坚。封浪怒吼一声,便来战成颀,却被一人拦在前面道:“让我来。”
那人便是秦宁,成颀伤重,心知不免,冷笑一声:“你这叛徒。”
秦宁道:“成颀,你才是剑宫的真正叛徒,我已从无极帮的内线那里得知,你当年刺杀王庭凑,不想他早有防备,你刺杀不成,反而被擒,便自作主张,与他商谈结盟条件,出卖了我,是也不是?”
成颀鄙夷道:“是又如何?掌门的意思本来便是两手准备,此等大事你懂甚么?有种就来杀了我。”
秦宁扑上前去,连连急攻,一剑刺中成颀。成颀连退数步,正到封浪身前,封浪一剑将他刺死。成颀弟子约有十几名,成颀平素傲慢骄横,时常因小事责罚弟子,此刻这些弟子竟不上前救助。
韦玉筝奔到苍岩七杀身边,流泪道:“苍岩大哥,想不到又连累,连累了你。”
苍岩七杀惨笑摇头。罗坚知苍岩七杀重伤至此,心神渐乱,老疯头将他替下,原来外面战斗已结束,除了一些顽抗的弟子被老疯头擒下外,其余旁支弟子被郑奇秦宁劝住,勒兵观望。
老叫花子将苍岩七杀背上伤口周围穴道点住,止了流血,见伤及肺叶,只得无奈摇头,韦玉筝泪如雨下。
这边唐宁与骆二已战到数十招,一直都在观察对手的剑意与弱点,有老叫花子压阵,唐宁胆气颇壮,其它数场胜负渐明,骆二也不能不分心。
终南道人对孟三,简直是猫玩耗子,他因要分心照顾唐宁,不曾出力,今见唐宁功夫并不在骆二之下,才放下心来,专心来对孟三。
孟三狼狈招架,颤声道:“好,好,终南老道,我孟三死在了‘终南八式’下,也不枉了这一辈子。”
终南道人住手不攻,笑道:“贼子,你以为凭你也值得老道使出‘终南八式’?也罢,老道让你临死前见识见识‘终南八式’,也好让你去得安心。”
江湖中对“终南八式”传言纷纷,但无人真正见识,而今听闻终南道人要展示“终南八式”,这些江湖人物纷纷拭目以待。
只有孟三魂不附体,终南道人笑道:“若在第一式上便杀了你,只怕你去的不安心,老道先将八式向你一一展示。”
自来生死相拼,哪有将自己的功夫先演示与人之理,终南道人既然敢在江湖人物面前如此托大,自然是自信无人可以破解。江湖群豪中也有人动了念头,如能学得这“终南八式”剑,岂不也能纵横无敌,更加擦亮双眼。
一时之间,大厅中忽然静了下来,所有的比斗全部停下来,人人都想见识这传说中天下无敌的剑招。
终南道人长笑一声,将“华岳仙掌”“太白积雪”“子午栈道”“蓝关风雪”“辋川溪流”“楼观听松”“太乙近天”“暗渡陈仓”八式一一展示。孟三虽看到终南八式,却又怎知如何破解?早吓得两腿发软,等终南道人持剑扑来,只是挥剑抵挡,聊尽人事而已。
终南八式果然锐不可当,招招可杀孟三,都点到为止,到最后一式“暗渡陈仓”,终南道人分腿从孟三头上掠过,剑却从胯下回刺,喝道:“去吧。”直中孟三大椎穴。
终南道人的终南八式虽然也是有攻无守,却同苍岩七杀的同归于尽有天壤之别,同归于尽乃是不顾自身性命去博别人性命,而终南八式却无大的疏漏,疏漏处皆是小的穴道,便算被击中也只是小伤,乃是以小取大。
苍岩七杀重伤殆死,见识了这天下闻名的“终南八式”,才知同样有攻无守,世间竟还有这等高明的剑法,心中长叹一声。江湖群豪虽看清了“终南八式”,却一招半式也学不来,招式虽然可以模仿,没有极深的内力又有何用?
孟三的功夫与骆二相差不多,按理绝不至挡不住“终南八式”一招半式,一来他当年与骆二四人围攻终南道人,偷袭得手在先仍两死两伤,心有余悸,如今又大势已去,气怯不已,根本是人未死心先死。
江湖群豪眼见终南道人功夫惊世骇俗,真正明白怎生叫做“可望而不可及”,又想太乙道人身为太乙门掌门、终南道人的师兄,功夫自然更在终南道人之上,那太乙道人功夫究竟多高,唯有“深不可测”四字,长安剑宫与太乙门作对,那可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了。
孟三摇摇晃晃走前三步,仆地而亡。
骆二一咬牙:“三弟,你等着我报仇。”明知不敌终南道人,想临死也要先抓一个垫背的,面对唐宁就是一阵猛攻,大厅中厮杀又起。
秦宁道:“七师叔,八师叔,你们在剑宫中倍受冷眼,又何必为它拼命,未见我师父的下场么?”
那剑宫的七八师叔本已支持不住,方才又见了这惊世骇俗的终南八式,相顾叹口气,住手不斗,七支八支弟子急忙一哄跑到师父身边。那四师叔也迟疑不决,被广应一指制住。
只有那五师叔犹在顽抗,广慈心慈手软,他还尽可拖延。
场中形势已十分明朗,成颀孟三已死,七八两支认输,四支被制。那无极帮冯堂主哪经得老疯头的怪招,步步败退,老疯头一招狠似一招,竟是要取他性命。
骆二眼见势败,怪吼一声,加紧攻势。唐宁冷笑一声,使出太乙剑法来,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又何必拘泥于使不使太乙门剑法。
阎峰坐在大殿正中的座上,默然不语,眼见那冯堂主被老疯头一掌击死也无动于衷。十二执法弟子始终攻不破少林十八罗汉阵,被困守阵中,其余弟子或者随师父认输,或者受伤,只余二三十人挡在自己身前。
秦宁已替下广慈来斗那五师叔,他师父为此人所杀,秦宁要亲手报仇。
那五师叔排在他师父之前,功夫也稍高过他师父,秦宁却是剑宫当年精心培养卧底淮西与无极帮之弟子,功力虽稍逊,所学却极为驳杂,到南诏后又学得一些南诏的怪异功夫,与那五师叔只斗了十几招,便退开冷笑道:“五师伯,我已在你身上下了蛊毒,滋味如何?”
那五师叔深吸一口气,果然空中有一股淡淡的异味,又似乎内息有异,他知晓南诏有人善使蛊毒,无色无形,中蛊毒者如被人施法,心智丧失,死象极惨。
那五师叔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别的,双膝便跪地求饶道:“秦师侄啊,这都是掌门之命,我也是不敢不从啊。秦师侄便看在我们曾经同门一场,都是旁支,高抬贵手吧。”
秦宁冷笑道:“你怎么不念我师父与你同门之情,竟连他家小也赶尽杀绝。好吧,我饶你一命,这是解药。”他取出一包药来,抛到那五师叔面前。
那五师叔急忙吞咽下去,五支的弟子都羞愧难当。
那五师叔解药服下,便翻脸作色,来刺秦宁。秦宁哈哈大笑道:“五师伯,你也太性急了,你刚吞下的才是蛊毒。”
那五师叔大怒,催剑来攻秦宁,秦宁念念有词,催动蛊虫。那五师叔竟摇摇晃晃扭动身子,咿咿呀呀唱起小曲来。所有人皆笑不起来,秦宁道:“我无论如何曾是剑宫弟子,成颀诬我杀害赵师弟,我今日却要大家明白,我秦宁决不会作杀害同门之事。”
他不再催动蛊虫,那五师叔才止住了唱曲,神色惊恐。秦宁道:“这只是七十二种蛊毒中最轻的一种,只要我不再催动蛊虫,它便在你身上一生一世也无恙。不过再让我听见你又作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需我催动三次,便让你发疯,情如疯狗,四处乱咬。”那五师叔颓然瘫倒在地。
场中除唐宁与骆二外,便只余令狐匋和华山派大弟子在相斗,十二执法弟子也被少林僧拿下。老疯头叫一声:“甚么一个暗算师兄的丧家犬,又来这里丢人现眼。”上前不出十招,将令狐匋抓住,点了穴道,一把丢在墙角。
骆二单论剑术还略在唐宁之上,但唐宁剑利,便只成个平手,此时众人围困之中,骆二气势不足,越战心越乱。若不是胖大道士要依着江湖规矩一对一,韦玉筝早冲上去了。苍岩七杀见韦玉筝虽然因自己伤重而流泪,却心神自然留在唐宁身上,心中更是了无生趣。
唐宁却越战越有信心,左手铜箫忽然发动。骆二几乎着了道,一阵手忙脚乱,但很快便稳将下来,他当年因受终南道人剑气伤胸,内力修为尚不及唐宁,但眼光经验却不亚于绝顶高手,应变能力远胜唐宁。骆二虽场面被动,但又支持得十数招,已大约窥破唐宁左手铜箫使用之道,便是以剑法拉开空当,乘机点穴。
高手比拼,功力剑术固然重要,经验与应变有时却更胜一筹,骆二迅速调整剑法,将局面扳转过来。
唐宁见铜箫无功,干脆收了铜箫,一心一意以剑法相对,太乙剑法、古松剑法、华山剑法在心中如水流过,渐渐混融,出剑再无招式痕迹,骆二渐渐不敌。
终南道人见唐宁对剑法的领悟更进一步,哈哈长笑。
唐宁又一剑将骆二竟逼的纵起,猛里一剑回掠,跟着从左肋下如电穿出,姿式绝美,四周一片喝彩之声,眼见骆二此刻身在半空,这一剑是避不开了。
骆二知他剑利,不肯硬挡,空中急将剑一翻,平磕在唐宁剑上,身体向后平飞。唐宁紧追而上,骆二已经门户大开。
纵然骆二是奸邪小人,唐宁却不愿就此一剑将他刺杀,左手抽出铜箫,点向骆二天溪穴。
忽然间三道乌光闪来,原来骆二见久战必败,早已暗将三支镖扣在手中,行个险招,借与唐宁两剑相交向后一纵,左手三支镖疾射而出,相距又近,唐宁才警觉时,飞镖已到胸前。唐宁右手剑拍落两支,有一支镖却不曾拍落。
韦玉筝一声惨呼,几欲昏倒。终南道人怒吼一声,上前直刺骆二,却有一物比他身形更快,抢先打在骆二身上,骆二登时被定住。
终南道人一剑下去,眼看要将骆二右臂斩下,却停住剑,看那物圆圆鼓鼓,落在地上滴溜乱转,乃是一枚棋子,回头看却是顾先生所发。韩愈于长庆四年病死,顾先生便浪迹天涯,当年韩愈出使成德时正是他制住成颀,救了秦宁。
韦玉筝急奔上前来看唐宁,却见他笑嘻嘻浑然无事,左手铜箫举起,上面钉着一支镖。他当时右手剑只来得及拍落两镖,灵机一动,将左手箫迎住第三支镖,那镖便钉在箫上,乌青发亮,竟喂有剧毒,好不惊险。若是方才唐宁一心制骆二死命,左手不去拔箫,说不定此刻唐宁已遭毒手。韦玉筝破涕为笑,嫣然如花。
终南道人哈哈大笑,却伸手解开骆二穴道,要唐宁与他再斗。骆二被人家捉了放,如同玩偶,气势尽失。
唐宁却是心中一片通明,骆二的每一剑在他眼里都变得很慢,每一剑发动之前身体臂膀脚步的变化,清晰的展示了来路变化,如同棋至中腹,却清楚的看到其后几十步直至终局的诸般变化。
唐宁心中剑意如潮,手中剑光如水,众人眼中望去,骆二冷汗淋林,被唐宁的剑招完全带动,竟象是陪着唐宁练剑。
唐宁一阵急攻,口中吟起李贺的《秦王饮酒》:“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龙头泻酒邀酒星,金槽琵琶夜枨枨,洞庭雨脚来吹笙,酒酣喝月使倒行。”忽然一剑上削,令任何人皆大出意外,骆二伸剑格挡,那箫剑锋利,唐宁内力灌注,将骆二的剑削断后余势直上,竟将骆二鼻子削去。骆二惨呼一声,弃剑捂面,踉跄退开。
唐宁意犹未尽,手中剑舞,口中将《秦王饮酒》吟完:“银云栉栉瑶殿明,宫门掌事报六更。花楼玉凤声娇狞,海绡红文香浅清,黄鹅跌舞千年觥。仙人烛树蜡烟轻,清琴醉眼泪泓泓。”李贺此诗气魄宏伟,唐宁将诗意化作剑意,姿式飘逸,直如舞剑,众人浑忘血战淋漓处,竟成了宴舞之场。
突然从白衣弟子中冲出一个少年来,指着唐宁骂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今日削去我师父鼻子,让他今后如何见人?还不如杀了他的好。我作为弟子,虽然明知打不过你,却也要向你来讨这辱师之债。”
唐宁向他望去,见这白衣弟子只有十三四岁,眼光却很刚强,竟不知如何与他解释。
那弟子挥剑便攻,却见唐宁剑出如电,直冲过来,忙举剑格挡,一眨眼已不见唐宁。
唐宁却是冲向那弟子身后,一剑制住骆二,原来骆二正一掌击向那弟子。那弟子适才浑然不觉,顺唐宁身形转头才看见骆二袭向自己,颤声奇道:“师父,你做什么?”
骆二恨声道:“小畜生,你咒我死,我要你先死。”那“生”字需要鼻音,骆二没了鼻子,只发的一点气,散入空中,鼻处又痛不可当。
那弟子明明是为骆二讨理,宁愿送死,不想骆二居然因他一句“可杀不可辱”便要杀他,一时百感交集,竟泪流满面怔在当地。过了一阵,那弟子双膝跪地道:“师父,是弟子错了。”挥剑便要自刎,唐宁一剑将他的剑削断。
那弟子怒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唐宁道:“这骆二是甚么样的人,你也应该知晓,何必为这等卑鄙小人送死,十分不值。”
那弟子怒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虽年少,也明此理。”
唐宁也不知如何来与他讲道理。
顾先生飘然上前笑道:“你有父母么?”
那弟子愤然道:“做人怎会无父母?”顾先生道:“是师父亲,还是父母亲?”那弟子道:“自然是父母更亲。”顾先生道:“你父母为何将你送入长安剑宫?”那弟子慨然道:“习武行侠。”
顾先生道:“你这个师父作了那么多不义之事,如今唐公子不杀他,只惩戒于他,才是罚恶的侠义行径。你却来助纣为虐,可算行侠?你只管自己一时冲动,便要自刎,却不顾父母,便是不孝。所谓百行孝为先,为人不孝,还谈什么行侠?再说为人师表,言传身教,一言一行皆是送与弟子的物事,教育弟子有益之事,如赠黄金,才该得到弟子敬事。如今他教了你糟粕,如喂你毒药,便不是你师父,是你仇人。”
那弟子毕竟年幼,许多事想不明白,愣在当地。顾先生笑道:“大义小节,一时谁又看得清。孩子,跟我去吧。”上前携住那弟子之手,飘然而去。
阎峰惨笑一声,鼓掌道:“好,好,宁弟,你便来取我的性命吧。”
唐宁道:“峰哥,我怎会与你刀剑相向。”
阎峰哂笑道:“你入太乙门,早已与我为敌,何必再惺惺作态。”
唐宁道:“峰哥你一向主张削平藩镇,社稷一统,与太乙门并无冲突之处,在平淮西时我还曾与你剑宫弟子并肩作战。我便是不明白,为何剑宫会忽然与无极帮结盟,此后行事愈来愈偏离正道。”
阎峰冷眼望向成颀的尸身,适才他听得清楚,成颀刺杀王庭凑进了人家的圈套,便改而与他结盟,但剑宫掌门宠信成颀,事后认可结盟,阎峰也无可奈何。
唐宁适才却与骆二恶斗,不知此情,故而有此一问。
阎峰冷笑道:“正道?什么是正道?维护一统,忠于皇上便是正道?”
唐宁道:“宫中废立,与剑宫有关联,此种杀逆大事峰哥你可知晓?”
阎峰道:“天下唯有德者居之,那李湛每日只知角斗嬉戏,荒淫放荡,这等人岂配作皇帝?”
唐宁道:“这么讲峰哥你是知晓的了。”阎峰轻蔑一笑道:“岂止知晓。”
唐宁万分失望,叹道:“你是皇亲,皇家对你不薄,你如何也要参与杀逆。”阎峰惨笑道:“皇亲,听上去无限荣光,你可知那郡主何等刁蛮跋扈,其家何等仗势欺人。”
唐宁道:“便是闺中不合,也不至迁怒皇家,做出这杀逆之事。”
阎峰道:“那是自然。当年穆宗皇上何等器重,视我剑宫为中流砥柱,而敬宗这小子根本不通世事,只知荒淫,我这是为国选明君。平心而论,当今大和天子比那敬宗如何?”
唐宁摇头道:“听闻今上善文,谦和纳谏,然而实权操纵于太监,官吏党争,国力日衰。当年宪宗皇上励精图治,国家中兴,你剑宫又为何参与杀逆,难道也是为国选明君?穆宗在位四年,朝政昏乱,河北再叛,国家江河日下。若非裴度相公一力支撑,与吐蕃会盟,减了边患,百姓又不知遭受多少苦难。”
阎峰冷笑道:“宪宗晚年求神仙,喜佞臣,逐走贤相裴度崔群,因小事而滥杀左右,意废太子,不也是个昏君。”
唐宁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生在世,有孰无过。宪宗纵然晚年有些昏庸,但朝纲未废,仍不失为一代明君,纵有过失,何至于死?”
听得数声冷笑,除阎峰外,终南道人、苍岩七杀、骆二居然都在冷笑。苍岩七杀伤及肺叶,冷笑后便是咳嗽,吐出一大口鲜血。骆二冷笑最奇,鼻子被削,哼出的气却无声音,只带得鼻处剧痛。
阎峰道:“宁弟,你是读书读成呆子。宫廷之间,只有争权争的你死我活,何来公道是非。太宗玄武门杀兄杀弟,史称明君。宪宗固然以讨平藩镇,中兴大唐,堪称明君,然若无前几朝所谓‘昏君’尤其德宗聚敛,他又何来经费支持战事军需。到了穆宗圣上即位,国库空虚,王庭凑害田弘正,朝廷竟拿不出军费。何况当年宪宗登基受顺宗禅位,顺宗死于何人之手?你可曾见宪宗追究过此事?”
广慈广应念一声:“阿弥陀佛,冤孽,冤孽。”
唐宁心道莫不成冥冥之间真有报应么,宪宗因宦官弑顺宗而登基,又被宦官所杀,穆宗将宪宗之死归于丹药,自己却服丹药而死。
终南道人向骆二道:“你不过是一条为人驱使的走狗,我也不值得与你多做计较,唤你们的掌门出来。”
阎峰冷笑道:“剑宫之中,我便是掌门。”
唐宁摇头道:“峰哥,时至今日,你何必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向骆二道:“只要你将掌门人讲出,我等不再向你为难。”
骆二眼睛一亮,老叫花子道:“这个老叫花子可以担保。”胖大道士、广应都微微点头。
剑宫掌门数度干涉朝中废立,其实众人心中大致也有个眉目,多半是掌握实权的太监,不过太监也是分作几派,相互对立,却不知是那一派。
骆二张口欲讲,场中皆静寂无声,人人都在倾耳相听。
只听得骆二吐得一个“王”字,跟着惨呼一声,阎峰从身后凌空一掌将他震死,只这一出手,便显出阎峰功力非凡。
骆二孟三成颀已死,能知剑宫掌门秘密的便只有阎峰一人,阎峰仰天大笑。
胖大道士叹口气道:“阎代掌门,其实你又何必杀人灭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杀了骆二,难道便无人能知剑宫掌门的秘密么?”从怀中取出一页信笺,朝阎峰一扬。
阎峰顿时脸如白纸。
唐宁走近一看,见是一封手令,要秘密截杀太乙门弟子,署名是个“守”字,奇道:“前辈从何得来?”
人群中却钻出一人,嘻嘻笑道:“小……小唐公子,是我拿的。”唐宁一看,居然是“西山神偷”安子玉。
安子玉指手划脚道:“有一日我遇见了那小子,”他一指地下成颀的尸身,“凭我的神技,自然轻而易举便拿到了。”看样子又是老二。
原本与太乙门提前决战,阎峰便不同意,但成颀讲是掌门口令,这才仓促进攻太乙宫,没想到却是被西山神偷盗走了密令。阎峰狠狠向成颀的尸身瞪一眼,长叹一声。
以成颀的功夫,若非筹划周详,预先安排,怎能从他身上盗得密令,唐宁心存疑惑。
胖大道士道:“若你我两派不过是江湖仇冤,老道士也便忍让一时罢了。然而你剑宫助宦官,一弑帝废立,专权弄祸;二追杀异己,连及妇孺;三与无极帮结盟,争夺地盘,分裂社稷;四残杀江湖同道,驼山派随李师道叛乱,也不过首恶十数人,你剑宫竟屠杀上千人,试想宪宗一个皇帝怎知这江湖中事,分明有人煽风点火,介山派、王屋派、崆峒派、商州船帮、荆州形意门,这些门派平素无过,你剑宫却一一摧毁,那铁剑门本投在你剑宫门下,竟遭灭门。”
胖大道士一一历数,阎峰仰天悲叹,除却弑宪宗敬宗他预先知晓外,只参与了屠驼山派之事,与无极帮结盟出他所料,灭王屋派等江湖门派他皆持反对意见,认为剑宫所图事大,不应陷足江湖过深,无奈掌门之命不可违。至于铁剑门更是剑宫内分支,那成颀与五支竟绕开他这个代掌门,直接拿掌门令灭门,事后才知会于他。
至于当年弑顺宗,追杀王叔文党,连及家属,阎峰当时只是一个读书的少年,更不知晓。当年剑宫草创,阎峰只道以江湖名义肃清割据的河北藩镇,断其割据根本,慨然立誓拜师,勇挑代掌门之职,谁知一步步竟至今日。
王庭凑暗害田弘正,阎峰力主讨伐,哪知李愬病死,朝中宦官大臣多得了王庭凑的好处,主张招抚,成颀刺杀王庭凑不成便改而与他结盟,剑宫掌门也认为河北无法平定,阎峰已是身不由己。而且李愬病死,其兄李愿也辞去节度使隐居盘谷,李听又在魏博吃了败仗,李氏一门失了军权,阎峰在剑宫中讲话也似乎越来越无足轻重了。
长安剑宫欲霸江湖,必然要与太乙门等名门对抗,阎峰主张不轻举妄动,但骆二孟三与成颀却不这样看,门下弟子与太乙门屡屡在各地摩擦。这三人狂妄过头,误判形势,催促掌门尽快下手,更兼中条三友大吹大擂,将太乙门功夫贬得一无是处,再加仓促动手,招致一败涂地。
青龙帮忽然骚动不已,苍岩七杀只剩最后一口气。韦玉筝急步上前,泣呼:“苍岩大哥。”苍岩七杀终于敢直视她的脸,微微一笑,便即死去。韦玉筝掩面痛哭。
罗坚拭一把泪,向阎峰道:“你剑宫曾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大哥本是舒王李谊之子,当年顺宗李诵作太子时患了风疾,不能讲话,德宗有意传位舒王,舒王坚持不受,后来宪宗即位一月,舒王便壮年而亡。”
阎峰漠然道:“如今你们尽可将一切事归在我身上。”
唐宁道:“罗兄,剑宫成立之时已到元和五年,舒王此时已故五年,如何能将此事牵扯峰哥?”
罗坚道:“当年逼宫禅位之人便是创立剑宫之人,阎代掌门,是也不是?”
阎峰冷笑一声。罗坚道:“宪宗即位后,曾有一名宦官夜访舒王府,那宦官走后,舒王便仰药自尽,让我大哥逃命。我大哥当时也不过是一名十多岁的孩子,舒王让他立誓,为维护社稷一统,大唐中兴,要他永不许复仇。”
唐宁与韦玉筝这才明白,苍岩七杀为何性情如此孤僻阴冷,舒王是当年对皇位唯一有威胁之人,为使宪宗帝位稳固,竟然自尽,实则是赐死。苍岩七杀无法报仇,郁结在心,化为戾气,在世间早已了无生趣,只是要为自己找一个讲得过去的死法,才使出招招与人同归于尽的苍岩七杀剑。
唐宁见苍岩七杀与李贺,一文一武两个皇孙宗亲,一个死的郁闷,一个死的惨烈,皆是有志难伸,不禁黯然神伤。
罗坚道:“我大哥当年逃出京城,遇见了我们幽燕三客,承他屈就与我们结为兄弟,从此僻居苍岩山。阎代掌门,那宦官是何人,我虽不知名姓,但相貌我大哥却描述的一清二楚,如果我一心要查,只怕也查得出来。”
阎峰仰天大笑道:“果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要我阎峰卖师,却是不能。你等自称名门正道,想来不会难为这些弟子,做那些赶尽杀绝之事。”
唐宁道:“峰哥,这些前辈武功虽高,却不是用来杀人的。只要你长安剑宫从此不再插手官府,戕害江湖同道,我想诸位前辈也会放下仇怨。何况剑宫中宵小已除,只要峰哥你与那幕后掌门决裂,也可一展你真正的抱负。”
郑奇道:“阎大哥,此言有理,你也不做官了,干脆做个江湖人便是。”
广慈道:“阿弥陀佛,阎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唐宁道:“峰哥,你还担心甚么,就算那掌门武功天下第一,只要我等同心,他也不能随意加害于你。”
阎峰轻轻笑道:“杀人者何须会武,何须用刀?天下万事岂能如佛经故事、禅宗说理一般轻描淡写,‘寸丝不挂’。宁弟,代我向老师告一声罪,辜负了他当年教诲。我平生只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吐突承璀,此人弄权惑主,企图改立太子,第二人便是这残害妇孺、出卖掌门的骆二。这两人该不该杀?”
数百人齐道:“该杀。”
阎峰叹道:“如今第三人便是我自己。”挥剑自刎。阎峰身手何等之快,唐宁方觉不妙,那剑已及喉,只见血染青锋。
唐宁悲呼一声:“峰哥。你既不能忠君,又如何忠此恶师?”阎峰已倒地听不见了。
郑奇与秦宁也含泪不忍。阎峰平素对下宽仁,剑宫弟子多敬重他,见他身死,跪下了一大片。
门外人声嘈动,却是小队神策军,那领队军将言明不是参战,群豪才放行。那军将进来大殿,喝道:“长安剑宫窝藏匪类,奉神策军中尉令,即日查封。”指挥军士清理尸体,收捕剑宫弟子。
唐宁想不到神策军竟会传这样的命令,心中悲呼:“峰哥,你泉下有知,可真是死不瞑目啊。”
群豪退回太乙宫,华阳道人带着韩湘子与一干女弟子及华山派韦玄中袁聪等受了伤的人留守,听得大胜,这才放下心来。袁聪听到阎峰自刎,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老疯头对她道:“那无极帮的白虎堂主便是当年杀你外祖母的乱军头目,今日被我认了出来,已将他击毙了。”
虽然大胜长安剑宫,太乙门也损失了数十名弟子,当年与唐宁一起在上元夜斗圆通的刘玄清王玄明皆战死,加上各帮各派共有六十七人战死,太乙宫中摆开祭坛,阴风惨惨。
进了内堂,胖大道士忽然支持不住,竟差些倒在地上。众人将他扶在床上,见他头上汗如黄豆不绝滚落。
唐宁急问究竟,胖大道士笑道:“无碍。只是病了。”胖大道士内功深厚,怎会生病?
胖大道士笑道:“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也,及吾无身,有何患?我年过花甲,已经老了,肉身凡胎,还能没有病灾?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只好装一回假神仙,骗骗长安剑宫。倘若长安剑宫知晓老道士生病,倾力进攻,不是耍子。”
唐宁这才放心:“长安剑宫何不以官府名义查封太乙宫,竟然直接攻打,令人不解。”
胖大道士道:“长安剑宫手中并无我太乙门触犯律法的证据,最多不过终南师弟当年之事,又无实证。如今京兆尹又非他们的同党,事过境迁,谁来追究?他们本想攻我不备,不想华山派与丐帮长安分舵救援及时,他们一时三刻攻不下来。到想回头调官军弹压时,裴相公和秦宁两面施压,它已调不得兵了。”
唐宁道:“长安剑宫如何行事这般不周密?其中漏洞极多。”
胖大道士苦撑三日,十分疲倦,打坐静养。老叫花子代答道:“是人行事哪能没个纰漏,总有想不到的地方。好比下棋,总有漏算,要下臭棋。”
终南道人哈哈笑道:“老叫花子知道下臭棋,看来棋艺长进了。”
老叫花子道:“老叫花子的棋是长进不了了。那剑宫阎峰成颀都是少年得意了的人,十分骄傲,骆二孟三又是些鼠目寸光之辈,加上中条三友三个老不要脸的欺世盗名,将剑宫一干人哄得头脑发热。再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它门下弟子明大义的也弃暗投明,它要是不败才怪呢。”
唐宁道:“太乙门被围三日,情形应是十分危急,前辈们却是何时应变的。”
终南道人道:“太乙师兄原本估算要迟得一个月左右,长安剑宫方能将派往各地武功较高的弟子聚集,因此太乙门准备在它之前半个月集结,不想会出了青州这贼子,导致提早动手。太乙师兄已染病十数日,师妹又功夫大失,情形确实危急。幸好华山派小华山一支与丐帮长安分舵当日便赶来,加上从各地来的三十几名弟子,虽然人少,相对与长安剑宫而言,却是精兵。太乙师兄一直不动手,那阎峰与中条三友也不动手,他们不知太乙师兄功夫深浅,是想让太乙师兄显露功夫后再动手。骆二孟三只要一动手,我便迎上去,结果这两个家伙马上便退回去,哈哈。阎峰最大的误算便是中条三友,以为凭他三人的功夫与我们一对一相当,一直等三人动手,哪知这三个家伙根本不敢动手。我与太乙师兄两人便牵制他们六人加十二执法弟子,毕竟对方人数占优,我若加入混战,难免顾此失彼,便牵着它十二执法弟子到处游斗,随时救援。”
虽然终南道人此刻话语平和,但第一日太乙门一方战死十数人,半数着伤,极是惨烈。终南道人道:“第二日剑宫来了上百名弟子,我方华山派增援十几名好手,依旧是旗鼓相当,待到老叫花子赶来,其实胜负有数,此刻长安剑宫已是强弩之末了。”
老叫花子笑道:“老道士这局棋下得好,佩服佩服。其实我老叫花子千里急奔,也是强弩之末,不过摆摆泥菩萨,吓唬吓唬人罢了。长安剑宫虽除,但首恶却逍遥于外,其弟子散在各地官府中,还要防它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