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醒的很早。
带着疯狂一宿的诡异兴奋。
整间屋子昏沉得像是一场梦。
到了冬季,家?里卧室的窗帘换了厚重挡风的一种,把窗外的光遮得严丝合缝。
醒来的第一感觉是,浑身都痛。
第二感觉,四?肢无力。
像是溺水的人沉沉浮浮,凶猛的水释放出巨大的压力,拽住她的手脚和身体,如何也靠不了岸。
她挣扎着翻了个身。
先是看到男人结实的轮廓,然后感受到身上的力量。
他睡得很沉,腿还霸道地夹着她的腰。
生怕她又跑了一样。
他的下巴生了胡茬,一定是最近太?忙了,加之她又给他添堵,昨晚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家?中还是她走前的样子。
她突然想到那年从家?中搬出去软件园租公寓住,进去后一切都仿佛被安置好,上一任住客离开时是什么样,她刚搬进去时就是什么样。
就是那种荒芜的感觉。
他抱着她,很久很久。
他说:“你不在?,我一个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他们还是回家?了。
他是不能没有她的。
少了她的日?子,他昨天连冰箱都没有打开过。
她离开时厨房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许嘉川的脾性有时候很倔。他认定了她是同他闹别扭,所?以他宁愿不在?家?吃饭,甚至不在?家?睡觉。
她跟他赌气,他比她还要横,还要霸道。
*
许嘉川醒来,先是捕捉到了一丝饭香味儿?。
香气太?浓了,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不是速食食品浓烈的香料和催化剂的味道,也不是食堂寡淡的快餐的味道,勾得他胃疼。
是咖喱的香气。
结婚两?年,他和林蔚都会做饭。不过忙起来的时候他们宁愿在?外面解决。
不记得有多?久没在?家?好好吃顿饭了。
他最近工作很忙,常常是一台手术接着一台手术,一做就是一整天,甚至要加班到很晚。
她不过只离开这个家?一天,他却觉得她像很久都没回来过一样。
久违。
“醒了?”
“嗯。”
厨房是半开放式,林蔚一侧头?,看他一醒来还没去洗漱,就把自己扔在?沙发里打哈欠,困得都要睁不开眼睛。她不禁笑了,“这么困啊?”
他没说话?,又是一顿哈欠连连。
锅里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喷香四?溢。林蔚用汤匙搅拌着,浓郁的咖喱香气加快了逸散的速度,蔓延到整间屋子。
他坐不住了。
胃部阵阵抽缩,好饿。
他是被这香气催醒的。醒来就见她在?厨房忙活,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已经?在?准备午饭了。
他才发现是自己起的太?晚了。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太?阳照屁股。
昨天实在?是累。
一下午高强度的手术,晚上又和她从酒店折腾到家?中。他靠在?沙发里,环顾一周,看到客厅和厨房明显都被收拾了一遍,阳台上晾着洗干净的衣服。
阵风拂过,窗外已经?不飘雪了,衣摆随风飞扬。
他偏好深色,尤其灰黑色系,甚少穿白色衬衣。他昨夜换下来的黑色衬衫与她的棉质白裙缠绵交绕,猎猎飞扬。
不依不饶。
像是昨晚交缠得不休不止的一夜。
阳光肆意地迸射入屋内,温暖和煦。
他突然很想养一只猫,或者狗,和她一起,就这样,三餐,两?人,四?季,特别特别美好。
他洗漱完,还是很困倦,眼皮打架,甚至还想栽倒再睡一觉。
然而闻到好闻的饭香味儿?就又不舍了。
她做了这样一顿好饭,他们也有些日?子没在?家?吃过了,怎么忍心再睡过去。
她背对着他,还在?熬咖喱。她在?做饭这件事上很认真,总是盯着食谱看很久,食谱上表明食材多?少多?少克,她甚至还买了个食物秤,极尽严谨。
香气越发浓郁,跟着她絮絮叨叨的话?,一并窜入他肺腑。
咖喱味儿?真香,她的声音真甜。
他懒懒地应,没怎么用心听,光是觉得她的声音像块儿?化开了的糖,往他心上涂。
无非听到她在?解释那晚回去她妈妈那边的缘由?——这些昨夜已经?用行动解决干净。
又听到她在?抱怨工作上的不如意——他从前也听她说过,无非是一些傻逼同事和领导净会变着法子为难他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努力认真勤奋工作的小娇妻。
嗯,这个事儿?,改明儿?应该和陈深谈谈。
她说了很多?很多?,他听得都要睡着了。
林蔚正说着,听他“嗯嗯”、“啊啊”地懒懒应着,倦得不行。后来听不到他回应了,她便也停了唠叨,才想说饭好了,蓦地,感受到腰间环上一个力道,贴入他温暖的怀抱。
是他从后面抱住了她。
随之,懒懒软软的一声,
“老婆。”
昨夜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凶兽,这会儿?像一只被顺平了毛的小猫。
她眯着眼笑了,“嗯,怎么了?”
他长得高,高她一个半头?,这会儿?得了天然的优势,下巴搁在?她发顶,蹭着她的发,似乎在?说:抱歉呀,昨晚让你好累。
他嗅着她的香,沁香醉人。
拥抱着她,无限温暖。
他环着她腰,像个撒娇的大男孩。
女人的腰真是细,不堪一握,柔水一样被他捧住,如何也不肯撒手。
男人的手也真是有力又宽阔,心思也极坏。他的手从从她针织毛衫下伸入,贴合住她腰部纤嫩的皮肤,揉捏着。
好热。
他的手心,像是掬着今日?最温柔的两?簇暖阳,交叠合在?她肚脐上方,柔柔软软的。
令她颤抖。
他双眼阖着,沉沉地笑,咬她耳朵,“还敢跑吗?”
唉,男人也真是坏。
*
下午他开车带着她去了趟桥镇。
上一次来已经?是四?年前,那时他们看日?出下山,还去了半山腰的一个庙里许过愿。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祈愿。
其实,林蔚想这个事情想了很久。
许嘉川出差那阵,她回家?常听七大姑八大姨和旧家?属院的邻里左右提起这块儿?,都说拜拜这边的送子观音,破点?儿?财多?买两?柱香,诚诚心心地许个愿,梦里都能梦着观音给你送子。
出发前,许嘉川听到这话?,又笑,同时又很不解,甚至有了点?儿?脾气:“不是说不提这事儿?了吗?”
“万一呢?”她也不耍小性子了,靠在?他怀里,撒娇一样,“就去嘛,顺便逛逛。成不成了,让我安个心。”
“我还不够让你安心吗?”
她一本正经?地说:“孩子和父母讲缘分,我们去求一桩好缘分。不成了,就是没缘,我以后再也不想这事儿?。”
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甚至有点?心疼。
女人真是傻,这桩缘分有没有,他都想跟她过一辈子。
她似乎总是绕不开这道南墙了。
到达时,傍晚,冬日?,天黑得早。
这个时间,上山且不说人家?还开没开门?,毕竟已经?沦为商业设施,什么都是用度。
而且,这本来就是迷信鬼神的事情,在?山野之间撞到点?儿?什么别的就说不清了。
许嘉川是医疗工作者,他理应崇尚科学,撞到点?什么,他都不怕。
可是,山上黑咕隆咚,光是气氛就阴森的让人害怕。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就地歇脚。
初冬时节,依靠旅游业养活的闭塞小镇在?这个季节更显萧索,一路上都看不到几个人。
到了地方,他们吃过晚饭,还不想回酒店,牵手走上河堤散步。
有些日?子没有这么心无旁骛地牵过手了。
她雀跃得像个小女孩儿?,又有些害羞,小手在?他柔软的掌心缩着。
他们的对戒像是两?处生命的齿轮,严丝合缝地紧固在?一起。
其实,林蔚不怎么能记得他们第一次拉手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当时到底是谁先主动。
也许是很小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在?停了电漆黑一片的小区里摸黑前行。
也许更小。
记不清了。
她一直把手往他手心里塞,扣挠着他手心,调皮得很。他一开始以为是她觉得冷,解开宽大的外套拉链,把她拉入自己怀中。
她挣扎着要出去,他的狠劲儿?也上头?了,用外套包裹住她,拥着她向前走。
她抿着嘴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漂亮又温柔。
“如果?明年有机会,我还想去一趟挪威。”
他愣了愣。
天空中的月亮真圆啊,却不及她笑起来好看。
她这些日?子总是郁郁寡欢,他有一阵没见她冲自己这么笑过了。他眨了眨眼,鼻腔微动,很轻地说,“嗯?去别的地方不好吗?”
他其实有些抗拒挪威这个地方。
在?那里,糟糕的记忆远胜过美好的。
“好不好?”
她晃了晃他的手,撒娇。
他轻哂,低睨着她,唇角弯弯:“你这是求我呀?”
她神情恳切,眨着清澈的眼,鹿儿?似地:“求你了。”
他微躬下身,轻轻阖眼,凑过脸去。她扳过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讨好似的:“老公,好不好?”
声音像是小猫的爪子,软绵绵地按在?他身上。
“当然好。年后吧,当度假了。”
“行啊。”她眼睛亮晶晶的,很兴奋。
“正好,那边现在?应该已经?积了很多?雪了。去看看吧,很美的。”
又走了一段,这边的风情街迫于?一天天冷下去的天气和萧条低迷的旅游业,大片都黑着,实在?没意思。
于?是他们又折返。
路遇一个卖花的老奶奶拦下他们。
不年不节的,老人家?似乎在?路边蹲守了很久的客人,准备收摊离开了,看到他们这对儿?过来,抓住商机一样,赶紧拦下来推销自家?自产自销的花。
什么温室种植,高营养土壤全都往出蹦。
林蔚拉着他想走。
许嘉川却停住脚步。
小车上,卖的花有月季,玫瑰,满天星什么的,还有几盆多?肉,不过大多?叫不出名字。
冷冽的空气也无法掩盖花的馨香。
“买一支送给女朋友呀?”
“我们结婚了。”
老奶奶立刻改口:“哎呀,结婚多?久了呀?”
“两?年。”
“两?年啦……送点?儿?花,保持新鲜感呀。”
林蔚听到“新鲜感”这个词,有那么一瞬的怔然。
他们结婚两?年了,从来没有觉得这种感觉从生活中流失掉过。
这种东西,会流失吗?
“不一定是送花才能保持新鲜感,花也迟早会枯的。”许嘉川说着,不等老奶奶继续喋喋不休地推销,掏钱买下所?有的玫瑰。
他笑着说:“我送花,是觉得我太?太?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很配玫瑰花。”
林蔚今天穿了件砖红色的呢子大衣,出来玩儿?,妆也化得精致。许嘉川举着那捧花在?她胸前,她便随着玫瑰,一起在?夜色里,月光下,娇艳绽放。
老奶奶呵呵地笑着,用那种包装用的报纸一样的包装纸把花包装起来。
许嘉川接过花束,捧起来嗅了嗅。
他再抬眸看她时,勾着唇,笑容小心翼翼。明明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此时却像个青涩的大男孩儿?,第一次送她花一样。
“送你。”
林蔚接过,然后盯着他开始笑,笑到眼角发酸。
“买这个做什么呀,不年不节的。”
他偏着头?笑:“跟我在?一起,天天过节不好吗?”
“什么节?”
“情人节。”
她抱着那束花,他半拥着她,一齐走向绵长的街头?,步入浓重夜色。
上次他送她花,也是个不年不节的日?子。
那天他出差回来,下飞机坐车往市区走,路过一家?花店,如何也要停下买一束。他拉着行李箱回家?,她给他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疲惫的面容,而是一束花。
他说,看到那束花摆在?橱窗外头?,不知为什么,就很想送她。
“只有小姑娘情人节才会收到花吧?我都三十一了。”
“那你永远当我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卖萌求大家收藏下我的新文《情投意禾》QAQ么么哒~
新增了文案内容希望你们喜欢呀~
番外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哦,毕竟还有小包子呢
婚后日常比较平淡啦!
最近都没什么评论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看番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