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夫人被梅儿请了进来,珠帘被拂开,夫人们有说有笑的走进来,然后齐齐向皇后娘娘见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夫人们请起。”谢姝清婉娴雅的坐在上首,嗓音清清泠泠的,娓娓动听:“梅儿,上茶。”
“谢皇后娘娘。”众位夫人笑意盈盈的站起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每次看着面色红润、满面春风的皇后娘娘,众夫人就心生感慨,到底还是这皇宫的荣华富贵养人,其中兵部尚书府的林夫人笑道:“今年一开年京中就下了这么一场大雪,看来今年是一个丰收年,必定是风调雨顺,锦绣笙歌。”
自从陛下将楚国公府的大小姐楚攸宁指婚给了小儿子林成,林夫人每日的心情可谓是极其美妙,毕竟楚国公府在京城一众世族之中也算是排在首列了,恰好儿子也喜欢楚国公府的小姐,虽说如今忠义侯府是后起之秀,出了一位宠冠六宫的皇后娘娘,但楚国公府积累的富贵摆在那儿,林夫人心里高兴,这话自然也多了起来。
“林夫人说的是,自从咱们陛下登基之后,天下可谓是安定太平,现在又有皇后娘娘这么一位贤后替陛下掌管后宫,为陛下分忧解难,这天下只会更加太平。”丞相府的梁夫人坐在右边下首,笑意温婉的开口。
众人都觉得是这个理,话从陛下身上回到皇后娘娘身上,这女子聚在一起说话总是免不了男欢女爱,其中一位夫人喝了口茶,笑眯眯的开口:“臣妇听说陛下与皇后娘娘成婚这两个月,陛下日日歇在坤宁宫,依我看,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肯定是从皇后娘娘肚子里出来的。”
谈到子嗣这个话题,各位夫人就更加兴奋了,又一夫人开口道:“那可不是,陛下待皇后娘娘是盛宠,皇后娘娘若是生了个小皇子,陛下肯定会封太子,说不定还会亲自教导。”
话一出口,那位夫人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宫里的娘娘是需要皇子傍身,所以最好是能生个皇子,可是皇后娘娘身份本就高贵,她又不需要一个皇子来傍身,何况皇室的嫡出公主身份本就高贵,于是那位夫人讪笑一声,开口道:“如果是公主,那更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对皇后娘娘都这般宠爱了,对待公主肯定更是捧在掌心里,一点委屈都不让公主受。”
众夫人连连附和:“皇后娘娘所生的公主那肯定是身份尊贵,非寻常人能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已经看到了皇后娘娘与陛下所生的小皇子跟小公主模样,那时场景肯定要比昨日的除夕国宴还要热闹。
云氏倒是觉得,自家女儿才入宫两个月,倒是没有必要这么孕育子嗣,不过要是能有个皇子,这皇后之位肯定更加稳固是真的。
因为各家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极其兴奋,谢姝也没有开口,只是端起一盏茶在喝,反正这种场景她前世已经经历过不少,倒是能应对自如,她唇角挂着浅浅的笑,看起来清婉大方,让人挑不出错来。
众夫人起初还说得很高兴,但她们又不是傻子,皇后娘娘一直不开口,分明就是对她们说的东西不感兴趣,不过也是,皇后娘娘这才刚入宫,这时候说起子嗣还是太早了一些。
于是各位夫人闻弦知雅意,立马转移了话题,与皇后娘娘说起了京中的趣事,当然,最近京中的趣事那不就是盛华公主与忠义侯府大公子的婚事,另外便是哪家公子又纳了一个小妾,正室的娘子不高兴,闹着要和离,将家里闹得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弄得那个公子每日灰头土脸,夹着尾巴做人,要不就是哪家又添了个男丁,或者是哪家又添了个小小姐,三十同堂,热闹的紧。
谢姝听得清眸沁出了水雾,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困得流眼泪,她守岁守到了天亮,算起来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她借着喝茶的功夫擦了擦发红的眼角。
崔女官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最是八面玲珑,见皇后娘娘明显对各位夫人聊的事情不感兴趣,崔女官便笑:“皇后娘娘,婢子还有一事忘记跟娘娘您说了,您后院的牡丹花已经开了,这可是陛下让人为皇后娘娘您栽种的牡丹,引的水都还是温泉池中的水呢。”
众位夫人一听,也明白崔女官是什么意思,她们又不是蠢笨之人,不过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心意确实难能可贵,众位夫人又是惊讶,又是配合的开口:“这牡丹竟然还能在冬日开花?我们还从未看过冬日的牡丹呢?”
“是呢,娘娘后院的牡丹乃是陛下让花师亲自栽种,引用了温泉汤池的泉水。”崔女官笑着解释。
众夫人便表示若是她们能看到皇后娘娘后院的牡丹,那真是三生有幸。
谢姝莞尔笑笑,举止端庄的让崔女官跟梅儿带夫人们去后院赏花,好生伺候。
京城的夫人们一贯就爱看热闹,听说冬日里还有牡丹可以欣赏,都想一看究竟,所以都跟着梅儿跟崔女官走了,倒是丞相府的梁夫人欲言又止的看着谢姝,中午夫人们回府的时候,梁夫人还特意落后了半步。
猜到梁夫人有话要与自己说,谢姝心里闪过一丝疑虑,朝梅儿使了个眼色,梅儿便又将梁夫人给请回来了。
梁夫人也感叹皇后娘娘是聪慧之人,她随着梅儿重新回到了坤宁宫的正殿,认认真真的向皇后娘娘行了个大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梁夫人请起。”谢姝看了梁夫人一眼,待她坐下之后,轻声问:“梁夫人有话要与本宫说?”
梁夫人欲言又止的看着皇后娘娘,她其实是有事相求,但她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很为难,梁夫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苦笑道:“皇后娘娘,其实臣妇今日是有一事相求。”
“梁夫人请说。”比起梁夫人的欲言又止,谢姝倒是表现得落落大方,她一点都没被梁夫人的话给为难到,轻轻点了点头。
梁夫人斟酌再三,有些难为情,但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皇后娘娘,臣妇听说忠义侯府尚有一表姑娘待字闺中,不知道这位表姑娘可有婚配?”
其实梁夫人是想撮合自己儿子跟忠义侯府的表姑娘,想到儿子一副已经终身不娶的架势,梁夫人是真没法子了。若是不能早点为儿子早点定下一门婚事,让儿子忘掉皇后娘娘,儿子怕是真要终身不娶了。
梁夫人也不是不能忍受儿子为了皇后娘娘终身不娶,毕竟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的女子,不说儿子喜欢,她也很喜欢,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她肯定是希望儿子身边有真心人相伴,而且陛下跟皇后娘娘感情越好,陛下可能就越会介怀儿子当年险些与皇后娘娘定亲的事。
儿子在京城一众公子中也是佼佼者,这京中想要嫁给恒儿的人不少,但是梁夫人一下子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人选,先前梁夫人是见过忠义侯府的清妍小姐,她年纪虽小,但也很聪明伶俐,听说这位表姑娘当年还受忠义侯府老夫人教导过一段时日,梁夫人觉得忠义侯府会教导姑娘,这位表姑娘肯定也不差,又想到她正待字闺中,这才来问皇后娘娘。
谢姝一阵错愕,大概明白梁夫人的来意了,梁夫人应该是想撮合表姐跟梁三公子,因着当初定亲的事情,谢姝一直觉得有些亏欠丞相府跟梁三公子,梁夫人今日这个请求,她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拒绝。
可是表姐她之前一直是想嫁给兄长,而且是大哥,为的也是做这忠义侯府的夫人,以着谢姝对她表姐的了解,要是梁三公子将来能继承丞相这个位置,她会嫁,但要是不能,她肯定不会嫁的,除非谢姝告诉她梁三公子将来会位极人臣,她可能还会考虑一下。
梅儿轻轻皱了皱眉,表姑娘心比天高,先前因为小姐入宫做娘娘,她还跟身边伺候的人说她相貌才华样样不输,怎么入宫的人不是她,表姑娘肯定是不会想嫁给梁三公子。
“梁夫人,表姐她尚未有婚配,但是表姐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谢姝思来想去之后,还是不太想插手这件事,她轻声道:“若是梁三公子喜欢表姐,非要娶她为妻,那本宫倒是可以再问问娘亲表姐的意思。”
梁夫人一听,倒是歇了这个心思,因为儿子本身也没打算娶妻,她也是一时着急,所以才来问皇后娘娘,总不能成就一对怨偶吧。
梁夫人温婉笑道:“臣妇多谢皇后娘娘,那若是皇后娘娘族中还有适龄的姑娘,倒是麻烦皇后娘娘帮臣妇留意一下。”
谢姝浅笑着,点了点头。
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她来的时候还很担心,没想到问题就这么快解决了,皇后娘娘还是性子太好了。
等众夫人出了宫,谢姝让人将帝王的那副对联挂在内室,便窝在美人榻上歇着,还没躺一会儿就闭上眼,梅儿动作仔细轻柔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蹑着脚步出去。
帝王日理万机,上午在乾清宫接见大臣,下午便在御书房处理奏章,他晚上才来的坤宁宫,帝后一起用了个膳,晚膳过后,帝王直接摆手让众人们都退下,谢姝以为他是想要了,眉眼眨了眨,没有阻止,谁知帝王在她身边坐下,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朕听说今日皇后还单独见梁夫人了?”
谢姝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秦煜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叩了叩:“皇后没有话要说?”
“臣妾有何话要说?”谢姝有些奇怪,因为梁夫人来找她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个问题也已经解决了,他怎么一副审问“犯人”的姿态。
见状,帝王眼神沉了沉,仿佛猜到了什么,不置可否道:“梁夫人单独留下,想必是有要事相求吧?”
他的本意是让她告诉他梁夫人究竟是有何事相求,能解决的他都可以给她解决,免得她伤神。但她现在这般,却让帝王不得不联想一些其他的,难不成梁夫人单独留下来,是与她说梁恒的事,所以她没有办法告诉他。
“其实也不是有要事相求,只是梁夫人想问一下表姐有没有婚配。”谢姝微微摇了摇头,因为梁夫人并没有要她一定要办成什么事。
帝王扯了扯嘴角,明白梁夫人的来意了:“那姝儿是如何说的?”
谢姝不知道他怎么就不高兴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姝儿这般,是不想梁爱卿娶你表姐了。梁爱卿娶谁跟姝儿没关系吧?”帝王一听,说不出来心中是如何滋味,梁恒娶谁跟她又没有关系,她至于这么上心吗,这话一出口也变了味,帝王嗓音温凉,问:“还是说姝儿让梁爱卿娶谁,梁爱卿就娶谁。”
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谢姝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也有些不高兴了,她语气简短的解释:“梁三公子娶谁,跟臣妾没有任何关系,臣妾只是觉得他跟臣妾表姐不是很匹配。”
谢姝性情好,并不是代表她分不清是非,且不说旁人之间的事她不宜插手,就说插手也肯定是两人情投意合她再插手,但是她表姐之前分明是想嫁兄长做忠义侯府的少夫人,这种情况之下她如何撮合梁三公子与她的表姐,最后这事不成一切又要成了她的错。
姑娘有姑娘的思量,但是帝王也有自己的思量,因为帝王有上一世的记忆,他知道忠义侯府这位表姑娘心术不是很正,是以觉得她此举是在维护梁恒,想让梁恒娶一个更好的女子。
可这要怎么娶,因为梁恒的心上人是她,帝王肤色白皙,面容俊美无俦,忽然就笑了声:“不太匹配?那皇后倒是与朕说说,你觉得这京中谁跟梁爱卿匹配,你说出来,朕就替他们两个赐婚。”
若非帝王脑中还有一根弦在绷着,思绪尚清明,他都想问了,难道这世间除了她忠义侯府三小姐,就无人能与梁恒相配,所以上一世的梁恒才终身不娶。
难不成因为梁恒终身不娶,他对女子的喜欢就要胜过他,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帝王自认对女子的喜欢胜过梁恒对她的喜欢千分万分。
他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他不高兴,谢姝也不怎么高兴,她声音也冷了起来,反问道:“陛下这是在吃梁三公子的醋还是觉得臣妾对梁三公子有什么别的心思?”
帝王脊背瞬间僵硬,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也不想这么对她,他只是一时没有控制住,略微平复了下呼吸,帝王伸手按了按额头,沉声道:“朕没有这个意思。”
他明明是打算好好待她,宠爱她,呵护她,怎么还会在正月初一跟她吵起来,帝王有些后悔。
“臣妾累了,陛下还是请回吧。”可是谢姝已经不想听他解释了,她脾气是好,但也不能平白被人污蔑,帝王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说她不答应梁恒与她表姐在一起,是抱有别的心思,她嗓音虽轻,却坚定。
帝王不想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帝王磁性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姝儿。”
“外面天色已黑,怕是雪天路滑。”
帝王后半句话是——
若是朕有个好歹,岂不是会惹皇后伤心。
只是这话实在是有些难为情,而且烫嘴,作为一国之君的帝王显然说不出口。
谢姝置若罔闻,她垂了垂眸,姿态清婉道:“陛下让底下的人小心一点便成。”
不知为何,帝王脑海里突然联想到四个词——
恃宠而骄。
她在与他闹脾气,帝王鲜少见她有这么生动的时候,一时也妥协了,他低声道:“那朕明日再来看你。”
谢姝拿出一个话本子翻起来,说了一句:“臣妾恭送陛下。”
殿外的李公公正与梅儿打听事情,结果就见陛下从殿中走出来,李公公急忙迎上去:“陛下。”
帝王一本正经,姿态雍容尊贵,丝毫不见刚才的狼狈,他道:“回养心殿。”
李公公一脸的惊恐,陛下这是被皇后娘娘赶出来了,还是陛下跟皇后娘娘又起争执了,可是今日是大年初一,陛下跟皇后娘娘就算争执也不该在今日争执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