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的手举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她想,这样太不优雅了,哪怕被男人背叛,自己也不能变成泼妇,随意殴打另一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正在看她的笑话也不行。
她应该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们,带着骄傲潇洒转身,再不与渣男纠缠。她要比从前活得更好,更从容,这样才是对渣男最好的报复。
她取下身上的风衣,塞到陆天青手中,转身往雨帘中走去。
刚走出两步,就被陆天青拽住了,风衣再次披到了她的身上。她想要推拒,陆天青却利用男人的力量优势,将她裹在了衣服里面。
她一字一句地叫道:“陆、天、青!”
陆天青恍若未闻,直到把衣襟拢好,这才道:“你以为你感冒生病,周从森会心疼吗?就算会,那也是做戏给你看,做戏给周老爷子看的,别傻了。”
安晴伸手推他:“关你什么事?”
这人真是太讨厌了,每句话都直戳她的心窝,非要看到她痛才肯罢休。
陆天青一手打着伞,却并不妨碍他用双臂困住她。安晴无论身材还是力气都跟他悬殊太大了,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忽然泄气似的蹲下身,哽咽道:“你到底想怎样?”
陆天青蹲到她身旁,将伞往她那边倾,等她哭了一会儿,这才道:“周从森出轨是事实,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要他吗?”
我还要他吗?
安晴抬起泪眼望向伞外,天地间雨雾弥漫,多像她曾经迷茫的内心。就在前不久,她还想过要打败张媛媛,霸占住周从森的心,可很快便得知,他不止是出轨,而是从头到尾都在骗她。之所以对她那么好,只是因为她是争夺周氏继承权最有力的工具。
这个男人根本半分真心都没有。
那她为什么还要他呢?
“不要了。”她说。
因为刚才哭得太压抑,她胸口全是闷气,声音又小又含糊,就像被人遗弃的小奶猫,可怜兮兮的。
陆天青不由得将声音放柔:“好,那我帮你。”
安晴深呼吸,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她看着陆天青,苦笑:“你能帮我什么?”
雨下得更大了,陆天青趁着安晴的注意力不在伞上,偷偷将伞再往她那边移了移,自己的整个后背却都暴露在了雨中。
“我能帮你退婚。周氏那样的世家,除非你能拿到周从森出轨的确凿证据,否则就凭网上的那些流言,想退婚是不可能的。”
他说得没错,如果没有证据,别说周从森不肯退婚,就连老爷子也不会答应的,最多也就亲自出手惩戒周从森一番,给她出出气罢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明明是死对头。”安晴审视着他。
“也许很快就不是了。”陆天青扶住她的手臂,问,“腿麻吗?麻的话就别蹲着了。”
安晴征了片刻,心想是了,如果退婚,作为聘礼的安好生物自然也要归还周氏,那么她和陆天青之间的“敌对”关系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过她也不是愚蠢的人,不会轻易被人利用:“你跟周从森有过结?”
陆天青笑了笑:“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对不对?但你放心,我这个人骄傲得很,不会把女人作为报复的工具。”
说着他便扶她起身。安晴蹲了太久,一时腿软,站立不稳,原以为会摔倒的,不料身子刚一歪,就被陆天青稳稳地扶住了。
陆天青等她站好,这才接着道:“我知道空口无凭要你相信很难,但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周从森出轨总不可能是我设计安排的吧?哪怕张媛媛是个天仙,他周从森作为一个成年人,也该有起码的责任心和自制力。”
言下之意,周从森出轨是自主自愿的,并非遭人构陷。
这点安晴信,如果他是因为什么“意外”,跟张媛媛搅和在了一起,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处理好,更不可能在张媛媛怀孕后,还想送她去国外待产。
不过她不想再往下讨论了,周从森是她最深的伤口,她不想在上面撒盐。
“你手里有他和张媛媛在一起的证据?”她问。
“有,但需要你配合。”陆天青道。
·
次日,周家老宅。
这个点本该是老爷子的午餐时间,可餐桌上却空空如也,老爷子一脸沉郁地坐着,看向一旁垂手站立的管家,语气不善:“你再说一遍。”
管家战战兢兢的:“张小姐那天从产检的医院离开后,就没再回过家,也没有在机场、车站、高速公路收费站等地方留下过任何痕迹,更没有出入境记录。她就像是……就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然不可能凭空蒸发,这情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自己躲起来了,要么被人关起来了。
如果是后者,那嫌疑人只有一个。
老爷子明显被气到了,闭上眼睛静了好一会儿,这才再次睁开:“让从森立刻给我滚过来。”
周从森昨天被老爷子罚去书房面壁思过,言明没找到张媛媛之前,不准出来。为了避免他在背后搞小动作,老爷子连他的手机也没收了。
其实老爷子是不相信这个一向稳重的孙子会出轨的,最多就是逢场作戏,玩得过火了些,被讹诈罢了。这在他眼里算不上太大的错误,之所以罚他,不过是向安晴表明,自己是站在她那边,随时替她撑腰的。
而且那时他以为,他周天启要在羊城找一个人,此人还是周氏旗下的艺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谁知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中午,接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愣是没找到张媛媛的踪影。
所以周从森也就一直在书房“坐牢”,期间只有佣人曾姨偷偷给他送了些糕点和水——不敢多送,怕老爷子发现。老爷子说一不二,哪怕罚错了,那也是必须要执行的。
周从森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萎靡,看着倒像是在真心悔过。
“爷爷——”他恭敬地叫道。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番,问道:“你把张媛媛藏到哪里去了?”
周从森一惊,抬头看向老爷子:“爷爷,不是我做的,我怎么敢?”
老爷子冷笑:“我也以为你不敢,但我想不出除了你,谁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
周从森心中惊疑不定。
那天事发后,他一边找人删帖撤热搜,一边联系张媛媛,想让她暂时躲起来,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谁知张媛媛的手机不通,座机无人接听,而他安排在她身边照顾的人也联系不上。
他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怕这次是有人故意设计,而张媛媛已经落到了对方手中。这人的目的明显不是用张媛媛来敲诈他,而是想让他身败名裂。
如果他和安晴因为这件事分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那必然是他的堂兄弟们。偌大的周氏,谁不想要呢?
他故意迟了一天回来,利用这段时间,布置了很多人,监视每一个堂兄弟,一旦他们有异动,立刻控制他们的家人。
至于张媛媛那边,他倒是并不担心。他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张媛媛是被他一手捧红的,这个女人温柔又懂事,他对她倒也有几分真感情,还曾承诺过,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去妄想周太太的名分——当然也不能跟未来的周太太争宠,他会给她感情、地位,以及娱乐圈最好的资源。
张媛媛那么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权衡轻重,就算被抓到老爷子面前,也绝不会出卖他的。
所以刚才管家来叫他,他便以为是那幕后之人带着张媛媛来“揭发”他了,正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公然向他宣战,谁知竟连老爷子也没找到人。
“爷爷,真不是我做的。”他顶着老爷子严厉的目光,低眉垂目说道,“我的手机在您那儿,张媛媛的手机号想必您也能轻易查到,您可以找人调取我们的行程和通话记录,看看我跟她是否有过交集。”
老爷子见他神情带着点委屈,想起这些年他的稳重懂事,态度软了一些:“我知道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可是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我们周家必须给安安一个交代,你明白吗?”
“爷爷,我对安安怎么样,您都看在眼里,我像是那等负心薄幸的人吗?”
周从森不仅是周家,也是整个羊城上层圈子公认的情圣,他对安晴的确好得没话说。
老爷子的神色进一步松了下来。想周从森这几年执掌周氏,应该有不少明里暗里的敌人,敌人设局陷害他,也是人之常情。
他叹口气,正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老爷子年纪大了,不习惯随身携带手机,所以电话一般都是由管家代接。
管家开了免提,接通电话后,对面传来安晴的声音:“爷爷?”
老爷子以为她是来询问事情进展的,不免愧疚:“安安啊,我们还没找到张媛媛,你再等等,爷爷保证一定会让她跟从森当面对质。”
电话那头的安晴沉默了,老爷子正想宽慰几句,却听她道:“爷爷,我现在跟张媛媛在一起。”
“什么?!”
“是她主动来找我的,我希望您跟从森过来一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