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景念北试图再次联系祁陆阳,没成功。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何嫂也说他最近几天没有回过家。
直到一周后,凌晨三点,景念北刚歇下,就被祁陆阳的电话给吵醒了。
“出来,喝酒。”那边的男人语气颓然。
暗骂几声,景念北换了衣服准备出去。想到楼上还有人,他脚步比平时轻了些,关门时也是。
无需多言,两人见面后各自斟了几杯,灌酒润喉。第一轮走完,景念北把玩着酒杯,听祁陆阳问自己:“阮佩歇在你家了?”
“啊?嗯,暂时住我那儿。”
祁陆阳点点头,眼皮微垂,颓靡且心不在焉:“明天我把她接温榆河去吧,在你那儿还是不方便。”
“你就方便了?”景念北话抢着出了口,梗了下,又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你现在这状态,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吧?得了,我只当送佛送到西,不缺这一程。”
搁平时,精明如祁陆阳必然能捉到些蛛丝马迹,今天的他却只是胡乱地说了声谢了。
景念北又问他林雁池拿U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祁陆阳没急着说话,灌水一样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眼见桌上很快就堆满了空瓶,红的白的,各种各样。
一会儿功夫,他混着喝了不知道多少下去。
景念北一开始还陪着喝几口,等意识到不对,强行把祁陆阳手里的杯子夺了下来:“你疯了?!”
“不是我疯了,念北,是他们疯了,这个世界都他妈疯了,全疯了……”祁陆阳痛苦地抓着头发,抬眼看向挚友:
“我,我可能是祁元善的儿子。”
亲子鉴定报告早在昨天就拿到了手,“可能”二字完全可以去掉。祁陆阳这么说,只是心底仍不愿承认、掩耳盗铃罢了。
那一天,林雁池说出“他是你父亲”时,祁陆阳是完全不信的。
“我和祁元信早做过亲子鉴定,不管是过程中还是拿结果时,祁元善都一直盯着在。这种大事,以祁元善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出岔子或者任人动手脚,你别胡说了。”
“哦?那如果,我是说如果,祁元善和祁元信本来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呢?”林雁池问。
同卵双胞胎的基因几乎完全一致,如若不是专门对整个基因组测序,根本找不到差别。所以,祁陆阳和兄弟俩之中任何一个以传统的特征点DNA鉴定技术来做鉴定,得到的结果都会是亲父子关系。
祁陆阳摆手:“不可能,祁元善和祁元信单看长相也不会是双胞胎。”
“我承认,他们兄弟俩从外表来看确实没有那么像。”林雁池说:“不过,何嫂应该和你提起过吧,祁元信先天不足,出生时只有四斤来重,哭都不会,差点养不活。正是因为这样,祁家父母当年才会选择把祁元善送人,而把更需要照顾的祁元信留了下来。”
众所周知,人类基因表达会受到自然环境影响。大多数基因是否表达、表达水平高低都是根据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受到调节的。祁元信和祁元善兄弟俩,生长环境和先天身体条件差别巨大,最后成年了、外貌有一定区别,完全说得过去。
尤其是,祁元信身体一直不好,慢性病一大堆,从幼年起长期服药,身形佝偻又虚胖不说,四肢和脸上还总是浮肿的,跟挺拔强壮的祁元善一比,差距就更大了。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林雁池又说:
“有一次,林永强和顾玉贞聊往事,说着说着,他感叹了一句‘元信一生正直,敦厚平和得人心,再看看元善,什么东西!两人明明是一母同胞前后脚生出来的兄弟,差别怎么可以这么大’。陆阳哥,这话你听出什么奇怪的没?”
祁陆阳当然知道她指的奇怪,是奇怪在哪里。
祁元信和祁元善身份证上的年纪明明相差了一年有余,到了林永强口中,却变成了一母同胞前后脚出生的兄弟。
“我当时在楼梯间里听陆晚告诉你,何嫂送了她一盒带着‘双’字的月饼,这一定是在暗示什么。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排除茂茂是林雁回冻胚人工授精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参考价值,祁家上一代在你堂叔伯当中就有两对是双胞胎。其中一对兄弟俩还来过林家做客,我对他们印象很深。更别提,祁太太在生下祁宴清之后,又怀过一次孕,是双胞胎,只是没能生下来而已。”
林雁池十分肯定:“陆阳哥,你们祁家是有双胞胎基因的。”
在这之后,林雁池没再多说什么,她将祁陆阳送到自家门口,便施施然转身回去了。
祁陆阳则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他曾无意中听到陆瑞年和一个熟人谈话,那个熟人就是为邱棠接生——或者说引产的产科大夫。
她对陆瑞年说:“你们家阳子比别的孩子皮一点,很正常。他妈妈第一次来我们院做B超的时候,肚子里有两个胎囊。谁知,阳子这孩子太霸道,营养全给抢去了,弱的那个最后被吸收掉,直接没了。你想想,他可是在娘胎里就知道拼命的臭小子,自己兄弟都不放过,长大了,不翻天才不正常。”
祁陆阳那时候听不太懂,以为人家是在夸他厉害、顺便劝养父别为了他的调皮捣蛋行径生气。
现在再想起来,原来是命运早埋好的伏笔。
想要印证林雁池的话并不难,只需要祁陆阳和祁元善做个亲子鉴定就行。他让人弄来了三五个祁元善扔掉的烟头,又提供了自己的血样,加急的鉴定结果只花了三天就送到了手里。
看着鉴定报告上那句“支持检材1是检材2的生物学父亲”,祁陆阳将纸撕了个粉碎。
难怪祁元信要在遗嘱上大费周章地埋下地雷,迷惑祁陆阳和祁元善,让他们放松警惕、没去细究条款;只怕林永强也是承了祁元信的遗愿,才会一直在祁元善和祁陆阳之间制衡着,不让他们哪一个更冒头些,好为林雁回的回归铺平道路。
祁元信从小跟着父母长大,对于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哥哥的事情肯定知晓。等他找到祁元善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没对他坦诚这件事。
也许是嫉妒?毕竟作为双胞胎,祁元善身体强壮高大,一表人才,学业也是极优秀的。祁陆阳甚至大胆猜测,祁元信早就找到了祁元善,却没声张,而是挨到自己在开元掌了实权、父母也都过世后,才把人正式“迎”了回来,还隐瞒了两人是双胞胎的事实。
毕竟,若承认了这一点,对样样不如人的祁元信来说可就太过难堪了。
随后,两兄弟各怀鬼胎,短短几年相处,就在名利的漩涡中结下了深仇大恨。
后来那几年,祁元信一定是恨透了祁元善,才会再次欺骗,让祁元善误以为祁陆阳是弟弟的儿子,做局让这对亲父子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狗咬狗一样缠斗许多年,等他们内耗得差不多以后,再来个渔翁得利,实在是痛快又高明,还解气。
祁元善坏事做尽,祁元信恨他入骨、如此作为也是情有可原。
可祁陆阳呢?就因为他是祁元善的儿子,所以活该被当做棋子,耍猴儿一样地折腾十来年?
中途还差点丢了命。
祁陆阳何其无辜。他心里冒出一千一万的不服,委屈与愤恨,回首前十年人生中的种种,他惊觉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岁月,那些夜不成眠、食不下咽的岁月,被动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凭什么?
他宁愿自己无父无母,宁愿自己是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孤家寡人,甚至宁愿投胎当个无知无觉的野草野花,也不想有个这样卑鄙冷血的父亲,和这样心机深沉的叔叔,以及一群吸血吃肉不吐骨头的,所谓的“亲人”。
祁陆阳,宁愿自己没有来过人世走这一遭。
听人简单地把事情复述完,景念北震惊非常。本就嘴拙的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祁陆阳了。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一个叫陆晚的可以给祁陆阳带来慰藉,但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又喝了几杯酒,祁陆阳揉了把头发,把烟点上,吞吐的动作像行尸走肉:“忘了问,你接到阮佩那天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要说?”
景念北斟酌了下,还是将从阮佩那里听来的关于庄恪的旧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祁陆阳。
对面半天没回音。
直到好几分钟后,他才听祁陆阳开口:“居然是他……我那天听到庄恪叫陆晚的名字了,但我没让她搭理。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不知道。”
“你也不是故意的,就别自责了,那是他的命。”景念北拍拍人肩膀。
祁陆阳摇头,死盯着自己右手掌心的痣。他想到陆瑞年,想到邱棠,想到庄恪,又想到,最不敢想的陆晚,喃喃:
“我也许真的是天煞孤星,害人,害己,孤家寡人一个,生下来命里就带着劫数,注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
“这是我的命。”
*
同一个夜晚。
陆晚九点来钟就从拍卖会上回来了。她提前下车,从院子大门口一路往主楼走,面色如常,心里早已一片兵荒马乱。
她隐隐约约有种猜测,阮佩如今的处境,和庄恪也许有些关系。
只可惜刚才在拍卖会场馆的洗手间里,突然有人进了来,陆晚不得不挂断电话……她该怎么样找机会和阮佩见上一面呢?
瑟瑟寒风吹乱陆晚的头发,她从思绪中抽离,再抬头,发现和之前几次一样,庄恪又在门廊下候着自己。
等人走近些,他问:“怎么一件东西都没带回来?不喜欢吗?”
陆晚裹紧身上的大衣,站定在几步开外,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这种状态持续有一段时间了。隔几天,庄恪就会不情不愿地放陆晚单独出去“放风”,又固执地守在家门口等她回来,然后问她做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开不开心,措辞的分寸把握得极好,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那天,将自己流过产的事情说出来以后,陆晚还以为,庄恪又会发疯生气……甚至来掐她脖子的。
但他没有。
也许在陆晚看不见的地方,庄恪仍在继续发泄负面的、无处消散的情绪,可他没有将这些再施加于陆晚,维持着平静温和。
陆晚不得不承认,这也算是一种温柔,病态的温柔。
她可以说她不需要,但不代表别人这么做就没有意义。
“我不喜欢钻石,就没买。”
走上前几步,陆晚接过龚叔的手,扶住轮椅往屋里推:“我也不喜欢艺术品,看不懂,怕被人忽悠、当冤大头,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时这么出去转转只是想透口气而已。你不必回回都这么等着,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好,那我再不等了。”庄恪说完咳了几下。他向后伸手,覆盖住陆晚把着扶手的手背。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陆晚已无心计较,她只是有些惊讶,这人手都冻成冰了,皮肤上似乎还出了层冷汗。
她皱眉:“降温了,你最好不要在室外多待,容易犯病。”
就像为了印证她说的话,庄恪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脸色也由苍白变成不自然的紫红。他以手捂胸,气喘吁吁,似是很痛苦的样子,喉咙深处既而发出连续的喘鸣音……
陆晚当即判断出,庄恪这是遗传的哮喘病复发了,而症状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的严重。
周围人换成一团,陆晚让龚叔立即把朱医生叫下楼。两人在客厅对庄恪做了一些应急处理、稍微稳定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陆晚便跟着车送人去医院了。
一路上,庄恪身体前倾,边吸氧边死死握住陆晚的一只手,用力到捏得她皮肤发白。
陆晚不反抗,用单手配合朱医生给庄恪吸氧做雾化,操作时流程清晰有逻辑,面上看似冷静非常,可紧抿的唇出卖了她的一点点慌张。
——她曾幻想过,以庄恪的身体状况,也许不出几年就会突发疾病去世,那个时候她就会彻底自由了。
可真等庄恪出了事,陆晚反而没了这种念头。她想,她即使要走,也得和这个人当面把一切都扯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画个句号,而不是稀里糊涂地留下一串省略号。
这不是陆晚的风格。
俯身,她掐了掐庄恪的手,在人耳边郑重其事地说:“喂,庄恪,你能不能撑到我们签了离婚协议再死?寡妇比二婚比说出去难听,你,你别拖累我。”
男人侧过脸看了她一眼,艰难点头,说好。
庄恪这次病情来得又急又重,超乎所有人预料。会诊的专家还没来得及全部到场,他就因为支气管哮喘合并肺部感染,反复高烧,被送进了ICU。
龚叔急得火烧眉毛,对着陆晚几乎崩溃:“我跟少……庄先生说过无数次,不能吹冷风不能吹冷风,他就是不听,非要在外头守着您回来。您不知道,自从上回您去医院检查以后,他心情就不太好了,闹倒是没再闹,就是晚上基本上不睡觉,能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三餐吃得也少。他这么糟践自己,哪里抗得住?!”
三四年前,庄恪就差点因为肺炎去了,为这,他才在南江市人民医院长住了下来。最近一两年他的哮喘病情都控制得很好,夜间几乎没再因憋气而惊醒,谁知这次又……
清晨,昨天夜里还在新加坡出游的庄悯,便跟着庄恪的父亲一起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医院。
找医院院长问清楚状况,庄父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又接了几个电话进来,不过待了半个多小时便推说有事要告辞,连等探视时间的意愿都没有。
向来谁都不怕的庄悯冷哼道:“有了小儿子在后头垫着底儿,叔叔您如今倒是临危不乱得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庄父面有薄怒:“悯悯!”
“我说错什么了?小恪还在里面躺着、生死未卜,您就算有天大的事儿,好歹等着进去看他一眼再走。没记差的话,我婶子就是因为这个病去的,您当时没赶上看她最后一眼,这回,也要错过儿子的吗?”
庄父神色讪讪地留了下来。
后面两三天,庄恪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高烧反反复复的,一直不见明显好转。直到快一周后,他才的病情才终于稳定了些。
从ICU中出来,得了消息的亲戚们以及公司里立即来了不少人探望,有老有少,对着庄恪态度殷切,怜悯又心疼。唯独,他们在看到陆晚时会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与不屑,不接她递来的茶,也不搭她的客套话。
陆晚还是按礼节把样子做足,等客人走了、闲下来的时候才有空回想:自己“嫁”给庄恪也有半年多了,在庄家一直没见着过这么多亲戚,还以为一家人有一家人的规矩,庄恪家的亲朋走得就是不如别家热络,连逢年过节都不需要聚聚的。
如今一看,兴许只是庄恪把这些并没有带着太多善意的人事都给挡了出去,没让陆晚见着。
她正坐在病房外间胡思乱想,庄悯从里间出来:“他让你进去,有话要说。”
陆晚哦了一声起身往房间里走,庄悯侧过一步虚拦住她,低声说:
“陆小姐,我不清楚你们俩平时是怎么相处的,不好多嘴,我也知道你们这样不算正常‘夫妻’,可你一天是他的妻子,就得履行好责任。我听阿姨和保姆说,小恪这段时间心情很差,似乎是和你闹了矛盾……我衷心希望他这次发病,和你的冷漠或者失职没有关系。”
“既然知道我们不是正常夫妻,”陆晚不卑不亢地看向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庄悯,“那就请你不要拿正常夫妻的标准来要求或者多做置喙。他和我,都没完全做到夫妻该做到的那些。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庄悯苦笑,没了之前的锐意:“我不跟你争。你最近对他好点吧,算我求你了。小恪清醒的时候是个很好的人,你只是不了解他。”
陆晚只点点头。
等陆晚推门进去时,庄恪似乎已经盯着门边看了很久。
他刚苏醒那天,陆晚只是混在一屋子人群里远远和人对视了几眼,就退出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样一个男人,做作的关心与关怀是不真实且多余的,可完全漠视,不理不睬,她也做不出来。
“小陆护士,”庄恪声音微弱,“坐过来,近一些,我没办法大声说话。”
陆晚依言落坐在床边:“那就别说话。”
庄恪被她气笑了,随即浅浅地咳了几声:“你真不是个温柔的女人,起码,在我这里不是。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小陆护士,你很真实,比任何人都真实。”
“我只是太笨了,学不会撒谎而已。”
庄恪看着她:“那就不要学,这样很好,很好。”
在哮喘发作的那一刻,庄恪意外地捕捉到了陆晚眼中的惊慌与担忧——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幸灾乐祸,或是如愿以偿。
哪怕知道这些真实反应与爱无关,庄恪依然觉得满足。
说是有事叫她进来,庄恪却没再开口。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他让陆晚叫龚叔:“我想吃何李记的艇仔粥,让他帮我买一份过来吧。”
“别麻烦龚叔了,他这几天也没休息。要不我去吧?我——”
陆晚话说半截,却看到庄恪在笑,神色了然:“天天在医院里守着我,很无聊,你想去透透气,对吗?”
也许是太虚弱了,他脸上最后那点戾气也褪了下去,眼神格外地温柔,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温柔。
“那快去吧。”他说。
陆晚胡乱嗯了声,匆匆起身出门,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庄恪没说让陆晚几点回来,她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景念北,说要见见阮佩。
为了方便,陆晚将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何李记,顺手点了几份茶点,还预定了一份艇仔粥,走的时候好打包。
阮佩在菜上齐之前就到了。
一见面,陆晚眼圈就红了。她把阮佩拉到自己这边坐下,拿手在人胳膊上圈了圈,又捏了捏她尖削的脸:“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丑死了,丑死了,你现在像个鬼你知道吗?怎么能瘦成这样,吃饭都不会吗,你得吃饭啊……”
话没说完,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怪我,怪我,晚晚你别哭,我吃给你看,我现在就吃。”阮佩也哭,边哭边把虾饺往嘴里递,也许是吃急了,她冷不防把自己呛到,开始咳个不停。
陆晚忙给人顺气:“傻啊你,让你吃就吃?”
景念北已经把陆晚的处境都告诉了阮佩,想到这些,她心里痛得难受:
“说我傻,你不也一样么。”
她们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说是吃,除了那只呛到阮佩的虾饺,其他东西都没人再动。
等事情全说完,陆晚站起身,头晕脑胀的,脚都有些不稳了。但她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阮佩:“我叫车把你送回去?”
“啊?不用了。”阮佩指了指门外停车场,“景先生让他助理来接我了。忘了和你说,我最近借住在他家,陆阳很忙,顾不上我。”
等景念北载着阮佩走了,陆晚仍呆坐在原处没动,后知后觉地,她意识到:景念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服务生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陆小姐,您的艇仔粥打包好了。”
陆晚接过食盒出门,外面,北方初冬的阳光白得晃眼,她眯着眼看向湛蓝的天,不知何去何从。
她想,要是祁陆阳在边上就好了,从小到大,不管多难的题目,他总是那个第一个解出正确答案的人。
陆晚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