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以后,当六娘子拢着薄被斜斜地靠在贵妃椅上,看着揽月和竹韵忙进忙出地帮她收拾残局时,她自己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新婚第一天,洞房花烛前,她竟来了癸水,来得特别巧,也来得特别不是时候。
“姑……夫人……我,要不要去喊了秦妈妈来?”面对六娘子第一次来癸水,而且还是成亲的当天,揽月也有些傻眼了。
六娘子笑道:“这有什么,都收拾好了,不用惊动秦妈妈。”
“那……我现在去端面,夫人好歹吃一些。”竹韵道。
六娘子点了点头,却觉得这癸水下来了以后,人倒是没有之前那般恹恹不济了,肚子也不难受了,反而精神了些。
不一会儿,竹韵便端着热腾腾的三鲜面走了进来,六娘子食欲大振,一口气吃掉了大半碗,又喝了一碗鱼头豆腐汤,方才心满意足地道:“我睡一会儿,半个时辰以后叫醒我。”
揽月和竹韵齐齐地点了点头,然后收拾完桌上的碗筷,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床榻上摆着艳红的锦缎喜被,铺着的也是大红色的双喜绣花床单。六娘子和衣躺下,闻到一股新鲜的细棉味,软软松松的很是舒服,像小的时候赵太夫人给她新弹的棉花被,干净清爽,总能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许是她真的累了,也许是初来癸水太耗精力了,总之六娘子头沾了枕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竟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直到屋子里有了动静,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瞬间对上了一双精锐有神的眼眸。
六娘子心一震,猛地坐了起来,却因为没有目测好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和沈聿白的额头撞在了一起。
“咝……”六娘子龇牙咧嘴地捂着额头吃痛地喊了出来,而对面的人却仿佛只是迎面撞上了一只软枕一般,竟双眼未眨面色未改。
“我……太困了。”六娘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发现整个人似被沈聿白禁锢在了床头,他的双手隔着薄被压在她的腰身两侧,六娘子想动一动起身,却发现他力道大得出奇,自己竟完全动弹不得。
“嗯。”沈聿白闻言,淡淡地回了一个字,一股醇厚的酒香从他的唇齿间溢出,浓郁得令闻者浅醺。
六娘子转过了头,屏气问道:“前头的宴席散了?”
沈聿白终于抽了手站起身,一边解着交襟上的盘扣一边道:“本还要接着闹的,不过我称乏了大家便也散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六娘子听出了煜宁侯的赫赫威严。
“那侯爷现在是要休息一会儿还是……”六娘子抽了一旁的外衫披上了身,然后穿戴整齐后趿鞋下了床。
她完全不知道他的生活习惯和作息,瞧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喜欢多解释的,所以六娘子觉得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摸索。
“先弄点吃的吧。”沈聿白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那一抹纯纯的素白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般的纤细袅袅。
六娘子忙点了点头,刚想去厨房准备亲自动手下一碗面,却忽然步子一滞,红着脸转头冲身形修长的沈聿白诺诺地说道:“那个,侯爷……我……来癸水了……”
“什么?”六娘子声若蚊蚋,小得沈聿白根本没有听清楚。
可六娘子却被他这敛眉一吼而惊了一下,后退着道:“我……我说……我来癸水了!今天刚来的!”
这次,六娘子几乎是用喊的,结果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沈聿白的嘴角微微地抽笑了一下。
六娘子的脸一下子被烧了个通红,便转了头逃一般夺门而出。
六娘子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重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却见沈聿白正神清气爽地只穿着一件墨青色的窄袖长衫和一条宽大的束腿裤在小院子里打拳。
六娘子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直到沈聿白敏锐地察觉到了背后有人而转了头,她才弯了弯嘴角道:“侯爷若是练完了,就来吃面吧。”说罢,她便轻巧地转身进了屋。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沈聿白总觉得这个自己刚刚娶过门的小媳妇,很像他儿时在小后院养的小兔子,一脸的人畜无害,满眼的水灵盈盈,竟就这么轻巧无端地让他心里生起了一股小小的保护欲。
是以,看着六娘子的背影,沈聿白很自然地就顺着她的步子进了屋。
面香四溢,汤浓汁鲜。直到吃到了那一口筋道的面条后,沈聿白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些饿了。
“再好的宴席大多都吃不饱,我瞧着这个理到了侯爷这里也是受用的。”看着沈聿白连连动筷,六娘子托着腮帮子在一旁特别有成就感。
沈聿白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六娘子,心里却泛起了点点涟漪。
原本费劲求娶陆家六娘子,是因为九爷,哦,不对,是因为皇上看中了赵老太爷背后那些纵横复杂的关系。可对于他沈聿白而言,其实娶谁都是一样的,不过若是有挑选的余地,他自然是喜欢听话不娇嗔,懂事有担当的女子的。
但是对于当时的六娘子,沈聿白却根本没有正儿八经地将她放在眼中过,因为对于他来说,当时的六娘子实在是有点小!
可今日在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刹那,沈聿白承认,他真的有些意外。
陆家六娘子,并不惊艳,但那娇小玲珑的模样却绰约有致,竟很是入他的眼。
是了,纵使他觉得她小,可他自己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而她是他新过门的媳妇,他看六娘子的眼光自然就带了一丝不同。
而眼见沈聿白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六娘子忽然局促地挪了挪腰身,然后收起了之前那刻意高扬的假笑,装起了矜持。
沈聿白是不是不太喜欢在饭桌上讲话?六娘子心想,嗯,这是个不错的习惯,她必须要尊重他的。
可正当六娘子紧绷着背,绞尽脑汁地研究着自己到底是应该留他沈聿白一人在这里吃独食呢,还是应该继续坐着赔笑的时候,沈聿白忽然端起了面碗道:“你的丫鬟下面的手艺不错。”
六娘子一愣,忽而露齿笑道:“承蒙侯爷夸奖妾身的手艺。”
这回轮到沈聿白愣了愣,随即他便低头看了看已经见底的面碗疑惑地问道:“这面是你做的?”
六娘子点点头:“外祖父偏爱面食,我就偷学了几招厨娘的绝活儿。”
沈聿白挑了挑眉,然后道:“明天早上会有圣旨到,皇上封了你一品诰命夫人。”
“嗯,辰时前起来得及吗?”六娘子偏头认真地问道。
沈聿白好奇地看着她,只觉六娘子神情淡淡的,似这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她受得理所当然一般。
他觉得有趣,不动声色地不答反问道:“你不觉得紧张或者高兴吗?”十来岁的一品诰命夫人,搁在百余年的大周国那都是凤毛麟角,极为少见的。
六娘子眨了眨眼道:“这个是皇上给侯爷的体面,今儿只是我运气好嫁给了侯爷,才有幸领了皇上御赐的这份恩典。若今儿不是我过门,这恩典也落不到我的头上,便早换成别人去领了。”言下之意,对于这个一品诰命加身的事儿,六娘子似乎真的不紧张,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沈聿白闻言,嘴角扬了扬,忽然转了话题道:“你今儿是第一次来癸水?”
本好好地讨论着诰命夫人的问题,六娘子还觉得自己在大将军面前说得也算是合情合理头头是道的,偏沈聿白不按常理出牌,打了六娘子一个措手不及,便是害她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啊?嗯……对……”
沈聿白忽然笑出了声,犹如日透阴云晴开天霁一般令六娘子没来由地觉得心情都舒畅了起来。
“淡泊名利是好,可明儿在公公面前还是要诚惶诚恐些,方能显出对皇家的敬意。”
“是。”六娘子低了头,佯装受了教。
可忽然地,她只感觉下巴一紧,却见沈聿白不知何时已倾身到了她的跟前。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六娘子只觉得自己唇间一暖,她本能地张了嘴要惊呼,却正好被沈聿白封住了所有的声音……
那是一种游荡在侵略和温柔之间的吻,有些试探又有些强行,六娘子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凌厉的气息所包围着,她不禁软了腰身,要不是沈聿白伸手搂住了她整个人,六娘子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直接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
恍惚间,她感觉到耳际轻飘飘地传来一句话:“今儿既然夫人有诸多不便,那不碍我先收些利息吧。”
那一刻六娘子承认她真的愣住了!眼前的沈聿白,哪里有一点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哪里有一点侯爷的尊者之气,分明就是个痞子调调,那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让六娘子忍不住都有上前踩他脚的冲动了!
那之后,沈聿白是笑着出的屋子,但六娘子嘴角的那一抹暖暖的笑意却在沈聿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渐渐地冷了下来!
这个沈家……太乱了。
方才她趁着给沈聿白下面的空当,绕着所在的院子走了大半圈,还真如先前揽月所言,左右几乎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若说今儿是她和沈聿白大喜的日子,前院设了宴席,内宅的丫鬟仆妇要出去帮忙迎客,可也不能一个都不留全带去了前院。如今这空空荡荡的内宅,只能让六娘子心里涌上一股不安。恐怕,这宅子新到只来得及修葺做婚房吧,整个院子空得只有主人,却没有下人。
不仅如此,六娘子还想到了刚才她盖着红盖头和沈聿白在别的厅拜堂的场景。虽当时她视线有遮,只能看到一片红,但六娘子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感觉错的话,那厅里应该是既没有亲戚妯娌,也没有所谓的高堂的。
只怕,自己只是进了宅门,得了一个煜宁侯夫人的“尊贵”身份,可沈家“门”,她是真的没有踏进半步的。
这是为何?
六娘子心里有些没有底了。
若是对人,六娘子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性能去应酬去周旋,若说对事,六娘子觉得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去消化,可眼下人没有人,事儿又没有事儿,难不成,要让她一个人守着这样一座空空的宅子不成?
想到这里,六娘子不禁冷笑了一声,或许她在过门前期许的那一场相敬如宾,到底还是太奢望了吧……
日光偏冷,天际的火烧云大把大把地压了下来,对着窗子发呆的六娘子只觉得心里沉闷沉闷的,似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真的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如同那时她好好地待在怀阳,却被陆家一纸书信拉回了宣城一样,她不喜欢这种没有底线的交涉,既然已成夫妻,六娘子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有这个资格可以和夫君煜宁侯好好地谈一谈!
如此一念,六娘子心里便更是烦躁了起来,当下就有些坐不住了,提了裙摆便往屋外走。
外头的耳房有细碎的声音,六娘子出了里屋,绕过去一看,却见流萤和鱼安在布置耳房。
“秦妈妈呢?”六娘子随口问道。
流萤忙回:“秦妈妈带着揽月和竹韵出院子去了,说要出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样的姑娘带出什么样的丫鬟仆妇,六娘子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笑,看来秦妈妈和自己是一个心念,面对没底的事儿总是想要快些摸清楚门道的。
“回头这儿布置完了你们就休息一下,今儿应该是谁值夜的?”六娘子压着隐隐的头疼问道。
“今儿应该是揽月姐姐。”鱼安脆声道,“不过我瞧着揽月姐姐今儿也忙乱了一天,晚上我替姐姐一宿吧。”
六娘子宽慰地笑道:“刚刚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很多事儿很多人都要慢慢适应,你们且放心,屋子里不会只有你们几个伺候的。回头等人多起来了,你们也能松一口气歇一歇,这两日便先辛苦些吧。”
“夫人言重了。”流萤忙道,“这些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儿。”
六娘子点了点头,心里不禁感激地想着好在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丫鬟还算是得体麻利的,多少也能让她省些心。
见流萤和鱼安乖巧地点头齐齐称了是,六娘子便笑着转身出了耳房,却不曾想,竟在院子门口迎面撞上了不知从哪儿折回身的沈聿白。
“侯爷!”只不过是片刻未见,可前后六娘子的心境却相去甚远!
她和他本是利益联姻,不谈情感只谈共处,六娘子觉得她和沈聿白都要把两个人在这场婚姻中的位置给摆正了,才能让生活看似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她从不指望他身边只有她一个女子,可她却必须要让沈聿白知道,眼下她陆云筝才是侯府能说上话的女人。
“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相比六娘子的急躁,眼前的沈聿白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
“侯爷,妾身有话想同侯爷谈一谈。”或许是因为方才沈聿白那突如其来的一吻,让六娘子一下子惊觉了自己眼下的身份。她有权问他关于内宅的一切事儿!
“嗯。”沈聿白点了点头,越过了她的肩头进了屋。
六娘子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紧紧地跟着一并小跑着也进了屋。
谁知,还未等她站定,就见沈聿白往桌上搁了七八张银票,然后自顾自地说道:“你且先听我吩咐一些事儿,我说完了你再同我谈。”见六娘子静立不语,沈聿白嘴角微扬道,“这宅子的来历想必你也听过一二,其实七七八八传得也差不多了,这确实是皇上登基之后赏赐给我的府宅。当时因为赶着要成亲,我只来得及命人找了工匠,勉强地修葺好了前院和内宅的正院,其他有些角角落落的地方都还来不及太细致地归整。还有,这宅子太大,我先头一直落脚在宫里,帮皇上处理边患政务,是以宅子里头的下人也都没有到位,不过我之前已经托了人找了靠谱的人牙子,这两日若是得了信,我便告诉你。人头买卖的事儿你看着办,不过记住,那些花花肠子、爱在肚子里做文章的还是免了,就找些家世干净清白、做事麻利的就好,回头生了家生子也能接着在府上做。”
六娘子好奇地探头往桌上看了看,发现最上面的一张银票票面竟然是……两千两!
吃惊之际,她却听沈聿白又道:“这新宅子太空了,许多人许多事儿都要置办,我恐你一个人刚刚来也不够打点,所以凉都老宅那里的人我也暂时没有让他们过来的打算,一切等过了年再说吧。”
“可是去年的时候我还在护国寺遇着英娘……”六娘子一个动心说漏了嘴,收声已是来不及了。
当时在护国寺遇见沈家英娘纯属意外,六娘子本是不认识英娘的,不过是从林氏口中得知,那擦肩而过的女子便是沈家姑娘,待她想多看两眼的时候,英娘已经下了石阶上了轿。
果不其然,沈聿白闻言一声闷笑道:“英娘没过年的时候就回了凉都,当时城里太乱了,谁输谁赢都没有个定数。万一……也只我一个赔了性命就够了。”笑意渐冷,此刻的沈聿白看上去才有了一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可是,明显的,六娘子却很不认同他的这个论调,不免开口小声反驳道:“侯爷这话说得简单,可在侯爷决定站在皇上这一边的时候,不管输赢,不管远近,沈家一门同支就已经被您一把拎在了战线上,若是输了,侯爷又怎能保证他们一定逃得掉?”
沈聿白本没有想到六娘子会说出这样一番颇深的见解来,不免眯着眼低头细细地打量了自己的小娘子一番,然后才正色道:“既没得选,那夫人以后可愿意同为夫站在一条战线上?”
六娘子挑眉抬了头,眼眸中烁烁光华璀璨如星,嘴角的浅浅笑意如花流碎:“侯爷扬名常胜将军,小六贪生怕死,若是侯爷不能保小六这条命,小六定是会撇了侯爷先逃一步的。”
“皇上之前还夸了海口说赵大人的外孙女是性格端柔、刚毅有节的,眼下看来,也不过如此。”沈聿白当然知道六娘子这句只是玩笑话,不过调侃过后他却忽然敛了神色道,“其实外人都道的常胜将军,也不过是拿命搏回来的。”
忽然听着他略略消沉的语气,六娘子一愣,却听沈聿白又道:“我知你刚刚嫁进门,总是会有些无从下手的地方,老宅的那些事儿我现在也没工夫一一同你说清楚。不过我娶你以前是有过一房嫡妻的,这你可知道?”
六娘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聿白又道:“说我有儿有女也不假,不过大姑娘福薄,没过周岁的时候一场风寒就没了,眼下长子和二姐儿都四岁,凉都那地界当时乱得很,沈家也有多年未近皇城,直到大姐嫁进了刘家,沈家才多少有了一些动静。不过眼下,长房、二房和三房都是住在一起的,还未分家。”
短短的几句话,虽也没有说得很清楚,不过却让六娘子对地处遥远的沈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大周国的大家族分家是有讲究的,一般大户人家若是和和气气的,三代四代三房四房一并住在一个大宅院里的那都是常见的。大周子民尤重“孝”,一般坐镇的大家长若是精神奕奕还管得过来,也不太主张会让儿子们分家。
但凡牵扯到分家,很大一个原因是利益不均。比如说,儿子中总有有出息的没出息的,出息的想往上发展,不出息的却分明扯了后腿。这个时候内部矛盾激化,儿子又各自成家立业,儿生子子生孙的,人一多事儿就多,大家长管不过来以后,通常的下场就是喊两个字——分家!
早分早了,早分早安静!
是以,像沈家这样的,六娘子还真的能够理解!凉都地远,当时沈家可谓是一大家子人在那儿抱团度乱的,所以绝对不可以分家。而如今,沈家复势圣恩重得,这其中唯一的功臣只有沈聿白一个人,偏他是庶出,上有嫡母下有嫡兄,分家这个词也绝对不可能由他来说,所以沈家现在还是一大家子的人一并住在一起。
六娘子静静地听完沈聿白的话,然后在心里粗粗地分析了一下后便问道:“那不知道,侯爷接下来是否有打算把老家的人都接来宣城?若是侯爷有打算,妾身毕竟人微言轻,便不能太擅自做主。”六娘子不是怕人多,她只是怕未知的麻烦。
没有分家有没有分家的好处,没有分家,上有嫡婆,左右有嫡兄妯娌,那这个家还真轮不到她来主持家事。如此一来,六娘子自然也能乐得清闲,她便是只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自己小院里的日子过好就好了。
“皇上御赐宅匾‘煜宁侯府’四个大字,内宅里你不做主难不成我来做?”谁知沈聿白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断了六娘子所有的空欢喜,“不过眼下你只要先打理好这宅子即可,待我回来,再细细和你说如何安置老家各房的事儿。”
“回来?”六娘子微微地抬了头,好奇地问道,“侯爷要去哪儿?”
“鞑蛮。”沈聿白深幽的眼神落在了六娘子的脸上,“三日后启程,皇上下令,让我平了鞑蛮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