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三娘子和整个王府的人开始斗智斗勇的时候,东宫仁孝皇太后造反了!
那只不过是九月最平常的一个子夜,整个陆府已静得只闻虫鸣叶簌声了。忽然,有人骤叩朱门铜环,记记重响,声声催命……
内宅里自然是听不见的,便是连那值夜的小厮也是在半晌过后才磨磨叽叽、睡眼惺忪地缓缓拉开了门。
小厮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刚想问一声来者何人,却见眼前一个铁甲士兵手提染血大刀迎面而来!
陆宅几十年上下皆出文官,便是连家中小厮沾染的也都是儒气,几时见过这种阵势?那值夜的小厮见了门口站的兵士,吓得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得嘴直哆嗦手脚并颤。
“你……你……你来找……”小厮面无血色语不成调,只感觉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好似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一样了。
而来的人倒是稳健沉着的,只见他先是侧身进了门,然后反手将大门关了个紧,并扣上了门闩,随即问道:“陆大人可在?”
“我们老爷……在……”小厮点头如捣蒜,却还不忘记结结巴巴地问一句,“不知这位军大爷……找……找我们老爷……”
“军中机密,速速带路。”军士不耐小厮的啰啰唆唆,怒眉一瞪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小厮被他眼露寒光瞪得一哆嗦,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然后一把抓过了旁边的灯笼便颤颤巍巍地带着那人往内院走去。
半个时辰以后,月然居的灯亮了起来,明晃晃的,直射四院。
说来也巧,浅草阁六娘子床头的半扇窗刚好正对着月然居的大门,两处虽相距得远,那嘈杂的声音是传不到浅草阁的,可那亮光却是一丝不漏地全部照在了浅草阁的窗子上。
六娘子本就浅眠,被这通明的亮光一照,便没了睡意,半梦半醒地折腾到早晨,天才刚见露白,她便一脸困倦地起了身。
“姑娘,再睡一会儿吧。”值夜的鱼安听见里屋的动静走了进来,见六娘子眼底泛青,不住地揉着眼睛,便出言劝了一句。
“今儿要让人来给我在这窗户上再糊两层纸,免得外头一点光也遮不住。”六娘子摇了摇头,便下床进了净房。
六娘子本估摸着昨儿晚上大概是林氏和陆老爷闹了小性子,是以两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挑灯在那儿唱擂台。结果辰时她去林氏那儿请安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宫里头出事儿了。
“申王三日前就已经进了宣城,仁孝皇太后从旁相助,两人一心还想着那把龙椅,九爷带着人在宫里与东宫的人周旋,若是沈小四爷再不赶到,只怕宫里头要乱了……”陆老爷一边任由丫鬟服侍穿着朝服,一边也不避讳六娘子和七娘子,径自和林氏说着话。
林氏满脸的紧张,一手死死地抱着依偎在她肩头打盹的栩哥儿,一手拉着松哥儿,然后深吸一口气道:“老爷,那您进宫……万事要……”
可林氏话还没说完,外头就有人跑来传报:“老爷、夫人,两位少爷回来了!”
陆老爷闻言,似松了一口气,对林氏道:“宫里太乱了,我连夜让人把远哥儿和致哥儿从习闻堂带回来了,这两日只怕要宵禁,姐儿哥儿都不准给我踏出府邸半步!”
林氏点了点头,却见陆老爷看了一旁的六娘子一眼道:“夜里是你外祖父派了人来给我们传消息的,他老人家如今人在宫里……”
六娘子一听,本是平静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不自然的铁青色:“父亲!”她顾不得礼节,上前一步径直拉住了陆文恒的衣摆道,“外祖父……”
陆老爷微微地摇了摇头:“没事,你别担心,九爷也在宫里头,而且沈小四爷的兵马已从漳州城赶过来了。”
“老爷!”林氏也上前了一步,带着隐隐的哭腔道,“您……这不是明知而涉险吗……”
“是不是险要看封阁老的态度了,他是要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向着西宫,还是已经倒戈偏了东宫,抑或他只为大周黎民苍生,便是取决于他封习一念之间的。”陆老爷说着皱了皱眉,然后视线凝重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随即跨门而出。
就在陆老爷前脚刚走出没多久的时候,陆青远和陆青致便灰头土脸精神恹恹地齐齐来了月然居。
“母亲!”见了林氏,两人神色皆有些激动,整齐地下了跪,给林氏磕了头。
林氏抹着泪吩咐一旁的杨妈妈道:“快,快把哥儿们给扶起来!”
一时半刻,屋子里乱糟糟的有些闹,还有些懵懂的松哥儿不明事态,却是害怕得不愿意放开林氏的手,而栩哥儿则是因为被闹醒了,在林氏的怀里大哭,六娘子很想上前问一问致哥儿知不知道宫里头什么情况,可七娘子却在那儿自作主张地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快些去找奶娘来……
这般前后一折腾,等屋子里安静下来以后,林氏已经累得头都有些晕了。
“母亲坐一会儿吧。”六娘子见状,拉着七娘子一起搀扶着林氏入了座,然后有小丫鬟自觉地上来倒了热茶放在了林氏的手心中。
林氏深吸了一口气,揭了茶盖滤了茶沫子喝了一口热茶,总算略略地压了惊,这才有些气力开口问远哥儿和致哥儿道:“你们两个从上个月起就住在了书院,这来回总是能遇着翰林院的人,可知宫里头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陆青远和陆青致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陆青远开口道:“其实前两日就有些不对劲了,先是翰林院的齐大人接连三日没有来书院,接着史大人也出了事儿,不过先生们大多都还在,是以大家都没特别警惕。直到昨儿夜里,连连冲进来几十号的官兵,抓了书院里的好些先生,大伙儿才私下议论是不是宫里头出事儿了。”
“你们呢?你们有没有事儿?”林氏慌张地问道。
陆青远摇了摇头道:“那些官兵倒是没有为难我们做学生的,只是一整个晚上没让睡觉,第二天一早他们也就撤走了。书院里自然乱了,我和致哥儿正在研究要不要赶紧回来,就看到父亲派来的徐伯了。”陆青远声音很是沙哑,听得出来一夜未眠的疲倦。
林氏闻言多少放心了些,随即又道:“是如你父亲说的,东宫、申王里应外合造反了吗?”
陆青致点头道:“是。来抓人的似乎是皇上的人,据说宫里头出了奸细,所以太后娘娘才能和申王内外勾结。又道现在申王的兵队蛰伏在宣城,按兵不发就是为了等宫里头的指示,不过眼下传言满城,七七八八的,也不知道哪个消息是准的。”
“那……那为何昨儿那兵士来找你父亲的时候,寒刀上都是带着血的?宫里头没有打起来吗?”林氏心有余悸,只觉眼前星星点点晕眩直冒。
陆青致皱眉道:“这儿子就不清楚了。”
林氏一愣,却也失笑道:“是了是了,母亲也是着急糊涂了,你们也不是在宫里头的,怎么会知道这些。快,杨妈妈,快带两个哥儿去洗漱干净了,然后带他们去睡一觉,瞧他们两个眼圈都黑了。”
“唉。”杨妈妈应声带着陆青远和陆青致出了屋。
林氏又冲七娘子和六娘子道:“你们两个也下去吧,这两日怕是整个宣城又要乱了,你们……没事儿也不要出屋子了。”
“是。”六娘子和七娘子乖巧地福了身,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走到回廊处后,七娘子一把拉住六娘子的手道:“你说……会不会出事儿?”她问得笼统,却眼神紧张,樱唇轻颤,看得出还是很害怕的。
六娘子停了步子,反握住她的手道:“若是有事儿,早打进城了不是吗?”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六娘子忽然没来由地信任起那素未谋面的沈家小四爷来。
他,若如旁人传得这般神乎其神,一定能让整个宣城化险为夷的吧。
而九爷,蛰伏多年,若真志在皇位,无论如何也一定不会放过申王造反这个机会的。
不过隐隐的,六娘子总觉得整件事都有些不对劲儿。纵使现在大周是幼帝在位朝臣专权,可不管怎么说,台面上还是有个皇上在的,不论大小,他都是一国之君。所以,不管是申王还是九爷,只要在这个时候动一动抢龙椅的念头,那都是谋反,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株连九族,永世不得翻身的。
纵观前朝帝王史,但凡谋反夺位的几乎没有什么好下场,最有名的安史之乱,安禄山和史思明最后都是惨死的。对于这整件事情的评价,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中只留了一句“由是祸乱继起,兵革不息,民坠涂炭,无所控诉,凡二百余年”的痛笔。
想到这里,六娘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忽然觉得,赵老太爷是聪明人,聪明人只看得上聪明人,若是众人口中的九爷是个急功近利的,那自己的外祖父一定不会愿意由野进朝二度出山的。可如果九爷真的这么运筹帷幄,那他也绝对不会如此明晃晃地打着一个造反的旗号来和申王抢王位的。
那么……他如果利用申王的这次谋反,旗号便会由“造反”变成了“清君侧”!而九爷到底如何算得出申王这次造反是个机会呢?看着陆老爷的姿态,他虽口口声声说皇宫里很乱,可远哥儿和致哥儿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再看看赵老太爷,一把年纪地折腾在皇宫,若是他这把老骨头朝夕不保的话,自己前两日去赵府,从外祖母的口中也能多少听出些眉目的。可眼下,申王的叛军蛰伏在皇城,但整个皇城还能如此的太平安闲,连个宵禁令都没有,若这是叛军造反的前奏,那未免也太安静了些……
六娘子想到这里,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七娘子,脑海里顿时划过一道火花,当下便紧紧地握住了七娘子的手,整个人都莫名地激动了起来。
莫非……九王爷是请申王入瓮!
后面的事儿发生得有些出人意料地快。
第三日,沈聿白率精兵三万破城而入!大营扎寨铜雀门前,其中一万精兵留街搜人,铲除余孽叛党,其余两万则全部随帅将直闯皇宫。
当日城头有护城兵亲眼目睹三万精兵入城的盛况,称其:骁骑凛凛军飒如风,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沈爷亲帅,九王爷如虎添翼。第四日,西宫联手九王爷,封阁老俯首称臣,三力联合,一举歼灭申王叛军,申王被活擒,八王爷靖王在太和殿当场被乱箭射死。直到那一刻,皇宫里的人才彻底明白,原来靖王一直都是申王在宫里的眼线,靖王和申王本想联合东宫仁孝皇太后来个里应外合的,谁知竟大意中了九王爷的计。
第五日,仁孝皇太后在东宫正殿悬梁自缢。
第六日,幼帝退位让贤,封阁老辞官让权,新诏随出,承九王爷为大统之君,九王爷李晋顺利继位。
次月,肃宫完毕,新帝谕诏:改年号为明承,兹定来年为明承元年,宜谨始于承祧,用涣恩而及物,可大赦天下,云云恭念先朝之治,必循五圣之谋,思祗率于旧章,用答扬于先训,尚赖中外列辟,左右忠贤,文武合虑,以辅予治,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其实九爷,哦,不对,是明承帝登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松了一口气的事儿,这其中包括十五皇子,也包括前西宫的那位仁贤皇太后。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无论是对十五皇子还是对仁贤皇太后来说,那把龙椅还是太大太重了一些。
且先不谈治国富民,就先说权臣叛军。当时十五皇子等于是半道捡了件龙袍来穿,他被封为太子,被众人推上皇位,首要解决的就是两件事,或者可以说是两个人——权臣封习和叛军申王。
当时小皇帝,或者说一下子尊贵万分越级被封的仁贤皇太后所设想的法子是用封习去牵制住申王,最后再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可是仁贤皇太后忘了一件事儿,那便是封习有封习的私心,申王有申王的手段,纵使狭路相逢勇者胜,可剩下无论是谁,都不会这么轻易地任人摆布的。
所以,当时的九爷很聪明地站了出来。或者正如六娘子所猜想的那样,九王爷一直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于他而言,早已经等了十几二十年之久,这漫长的岁月中,他早已把整个大周的繁盛蓝图给描绘、润色了一遍又一遍,所以他不在乎多等这十几二十天。
或者说,睿智如他,看中的并不单单是一把龙椅、一件龙袍和一块大方印,他志在宏图,多年的蛰伏,满心的抱负,又岂是这几件俗物能随意抵消的……不过这些都是帝王心、帝王事,也都是后话了!
申王政变前后历时十九天,大周国也在这十九天中迎来了全新的希望。
明承帝登基,普赦天下,百业待兴,百官待考。十月底,圣旨下谕,加开恩科。十二月,圣旨有谕,轻徭薄赋。明承元年一月,帝下令停止圈地,放宽垦荒地的免税年限。二月,帝彻考三品以上官员,下令严惩贪官污吏,皇族世家子孙犯法与庶民同罪。四月,帝亲自巡视黄河河道,督察河工,并下令整修平远河河道……
不过这些都是于公的,明承帝治国有方,赢得百姓一片赞誉;而于私,明承帝赏罚分明,这其中受益最大的有三人:沈聿白、封长渊和顾望之。
不得不说,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沈家因为明承帝的上台而再次被众人推到了权臣浪潮的尖儿上。明承元年三月,沈聿白被帝钦封为煜宁侯,成了大周国开国百余年来第三个外臣拜侯之人。且这是恩封的爵位,是以可以子承父位,虽辈辈有降,但若是子孙大器有成,便一样可以为帝重用光宗耀祖的。
同月,帝又赐煜宁侯良田千亩,广宅一座,外加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自也是数不胜数的。朝臣碎言颇多,文官频频上奏,唯恐沈家变成第二个封家,可明承帝出言一句:众爱卿只看到煜宁侯风光无限受赏无边,却没有看到煜宁侯为国冲锋陷阵舍命杀敌。一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却将满朝文武的闲言碎语压下了一半。
四月,明承帝传召封长渊和顾望之,君臣三人欢悦而谈。翌日,封长渊被封为通政使司通政使,官拜正三品,协习闻堂师讲,顾望之被封为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官拜正四品,赐府宅一座。帝君此言一出,朝臣又是满堂哗然,原因无他,只因封长渊和顾望之都还太年轻,如此圣恩,难免会引人妒忌。
不过众臣哗然归哗然,可是明面上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指着皇上的鼻子说皇上偏心的。
为何?
先说长渊。近两年宣城有云——城有双子,文长渊、武管奕,少年有才,名动大周。不过撇去这些虚名,就单说他是两朝权臣封习的嫡孙,便不容让旁人小觑了去。眼下封阁老虽半退在野,但封家历代为官,在宫中关系盘根交错,有些人有些事儿并不是封阁老说撂下就能撂下的。这个道理封家知道,明承帝心里更是门儿清。如今孙承祖业,也算情理之中。
再说顾望之。三岁习字五岁作诗,七岁已是博古通今学富五车。顾家因帝而落因帝而起,和封家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没有人能揣测出圣意究竟是惜才,还是为了让对封家有怨有恨的顾家牵制住封习盘亘在朝中的旧势,才重用顾望之的。但不管怎么说,顾望之的才能有目共睹,放眼满朝文官,和他年岁相仿的若是和他比肚子里的墨水,还真没有几个是有胜算的。
再说帝心偏宠,这事儿本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除了沈、顾、封三家之外,旁人不得帝心,除了眼红也只有默默埋头勤政的份儿。
但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对于沈家,明承帝还真的是万分上心的,不仅高官爵位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封了出去,珠宝良田大把大把地赏赐出去,连婚都直接由帝君亲赐了!
结果就在街头巷尾谈论沈、顾、封三家风光无限的时候,略有些名不见经传的陆家也被民言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我和你说,听说那个煜宁侯长得特别丑,而且打仗的时候还会长出三头六臂!”冬日暖阳斜照,六娘子正在给七娘子打络子,七娘子在一旁描花样子,忽然搁了笔就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她说这话的时候六娘子刚好顺手端了茶碗在喝水,结果一呛,整口水就全喷到了七娘子笔下的浆纸上。
“你……”七娘子“哗啦”一下站了起来,闹了脾气道,“你赔我花样子。”
“谁让你说话没个准数,偏挑了我喝水的时候。”六娘子白了她一眼道,“还三头六臂呢,怎么不传他能上天遁地啊,一点靠谱的都没有。”
“外头就是这么说的嘛。”七娘子跺了跺脚,分明听出了六娘子口气里的揶揄。
“哪儿有这么夸张,不就是多打了几场仗,多赢了几次,多冲锋陷阵了几回罢了。且他左右还有大周国的第一少年武将管奕护着呢,为何不传管奕?我听闻他才是英姿凛凛威震四方的呢。”
“你……真的不怕?”七娘子见状,忽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六娘子一愣:“这有什么好怕的?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有三头六臂。”
七娘子古怪地看了看她道:“三头六臂当然是假的,可外头真有传那煜宁侯杀人无数,连鬼魅都不近身的,又说他脾气火爆,长得凶神恶煞的……”
沈聿白长得不好看这点,六娘子倒是有些愿意认同的。想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若是遇着战事,便是天天在外头风餐露宿的,自然不能同那些文质彬彬的风雅墨客相提并论。所以关于沈聿白长相的问题,六娘子是真的有想过必须要直接忽略不计的。
“那怎么办?偏生我和他是皇帝亲口指了婚的,若想不嫁,除非我死了。”六娘子挑了挑眉,语气中有些无奈,可更多的还是平淡。
陆家和沈家的这桩婚事,从最开始无人所知的口头婚约变成了眼下整个宣城都津津乐道的圣上赐婚,六娘子不知道这当中到底是沈聿白的“功劳”大还是赵老太爷的“面子”大。
但其实六娘子现在是有些害怕的,可是却不是害怕沈聿白长得到底好看不好看,或者他的脾气到底是温润还是暴躁,六娘子怕的是,沈家这突如其来泼了天的富贵,自己要用什么姿态去接。
是诚惶诚恐呢还是干脆视而不见,是无欲则刚呢还是干脆欣然接受。
六娘子有六娘子的纠结,婚期在即,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需要克服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其实对于所谓的夫君,她不苛求,她要的不过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对于将来的生活,六娘子却是有要求的。
日子怎么过,内宅怎么安排,只要是轮到她当家,六娘子觉得,自己定不会随随便便任人摆布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看了一眼对面的七娘子,不免在心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原来离出嫁越近,才能越发感受得到做姑娘时的那种幸福和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