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西越往事

“拜我所赐?”崔皇后问道,“不错,我这一生,的确有不少人都死在我的手上,只是说到底,我也始终是个深宫妇人,不要说京城,连皇宫都甚少出去,你是南虞郡主的陪嫁婢女出身,你的母亲自然也应该是南虞人,她如何是被我所害?我倒是真有心将你的母亲挫骨扬灰,只是实在没有这样的机会,真是可惜。”

崔皇后以为她这样说,卢忆荪会怒不可遏,会莽撞行事,谁知道卢忆荪不慌不忙地让灵笳将那件八宝玉骨灯拿了过来。

“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卢忆荪将八宝玉骨灯拿在手里问道。

崔皇后看着卢忆荪手中的玉骨灯,觉得十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崔皇后终于想起,这件东西崔皇后在她娘家兄长的虞泉别院中见过。

当日是她母亲的寿辰,因此向元淮请命,准许她回家省亲,探望老母。

元淮当时专宠柳昭仪柳蕙儿,心想若皇后不在宫中,他去柳昭仪的宫中还能方便些,于是很痛快地便允准了,还嘱托皇后在娘家多住几日,多陪一陪崔老夫人与崔氏兄弟。

在寿宴之上,崔皇后便看到虞泉别院的大堂中有一盏灯十分华丽耀目,点亮之后,室内光华璀璨,华美如云霞,置身堂下如同到了九重天宫的凌霄宝殿一般。

崔皇后才问兄长,这究竟是个什么稀奇物件,竟然让人如临仙境一般,她做了十几年的皇后,世上的珍宝也自认为见过数物,只是这样的宝贝还从未见过。

崔友植偷偷跟崔皇后说,这是他率兵攻占了西越,在西越王府中寻到的稀世珍宝。

崔皇后一听,连忙告诫兄长,既然是这样的宝贝,兄长应该藏好了才是,莫让外人知道了它的来历,传出去让有心之人之知道可就不好了。

崔友植倒是听劝,也果然这样做了,未曾跟任何外人提起过这宝贝的来历,只是家中设宴、款待亲近要紧的亲朋好友时,常常将这八宝玉骨灯拿出来摆一摆,充充门面。

秦王常佑府中也常常将这宝贝借去,而将这宝贝送到秦王府的,就是崔友植当日十分倚重的杨迢,也足以看出崔友植对这宝贝的看重。

崔皇后看着卢忆荪手中的八宝玉骨灯,猛地想起当日之事,惊讶地看着卢忆荪。

“看您这副神情,想来也已经是猜到了吧,”卢忆荪说道,“这件宝贝除了我,想必在这大黎,没有几个人知晓它的真正来历,这八宝灯是我从前房中的珍爱之物,可是三年前,一伙儿盗匪闯入我的家中,杀了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将我的妹妹掳走,把家中的财物洗劫一空,这件宝物也流离辗转,进了你们崔家的囊中。”

“你是西越人?还是西越王的女儿?”崔皇后问道,“难怪,会这般恨我,恨我们崔家。”

“当然,看来皇后也不是抵死不认自己过错之人。”卢忆荪说道,“若不是你们崔家,若不是你们兄妹的合谋,我们一家,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日你的兄长因为贪污巨额军饷一事,被房晋生房将军和御史中丞上疏参奏,御史台也暗中笼络崔氏的罪状,眼看皇帝就要降罪于你们崔家,你们兄妹担心此事会殃及自身,急于脱罪,于是将矛头对准了我们西越,你们想,西越富庶,眼下正与南虞因边境流民一事起了干戈,若是黎军协助南虞,瓜分西越,以西越之财弥补军中的亏空,一定能将功折罪、戴罪立功。”

殿内的卢忆荪与崔皇后在说着,有一行人从寒雀台的西面走了上来,

“你兄长崔友植为了一己之私,便将我们西越当做他赎罪的贡品,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他趁我们西越在东线与南虞交战之时,瞄准时机,率领黎军自北面偷袭,一路直达雪川城外的白崖山谷,让我们西越腹背受敌,越军与黎军、虞军两线作战,举全国之力抵抗数月,终究是寡不敌众,兄长惨死在雪川城外,无力抵挡来势汹汹的黎军,只能眼看着黎军攻入雪川城。”

“我们西越与大黎一向交好,从未想到大黎会趁人之危,以这样卑劣的方式攻占西越,攻城略地,无恶不作,南虞与西越不睦多年,南虞人进攻西越之时,都未曾这般不择手段,可平日里以兄弟之国互通往来的黎人,一朝反目,竟然会这般疯狂,丝毫不念往日情谊。”

卢忆荪在说这些往事之时,一心只在崔皇后身上,未曾想到窗外还有一个人在窃听着。

“雪川城未破之时,我父亲曾派出使者,我西越愿意献土求和,只求大黎皇帝,念在西越与大黎的数百年之好,能保留我西越的宗庙,不屠戮百姓,不纵火焚烧我们诸葛氏苦心经营四百多年的雪川城,仅此而已,可是呢,我父亲派出去的使者被你兄长崔友植派人射杀,大军将雪川城团团围住,只等崔友植一声令下,便要闯入城中。”

“陛下……”汤哲庸在窗外轻声叫道,

“嘘!”元淮比划着让他收声。

“最后的时刻,我父亲跪在城外,甘愿自裁,”卢忆荪说道,“一人承担过错,只请黎军不要践踏我西越的宗庙、不伤及城中无辜百姓,只是这样卑微的请求,都被你的兄长崔友植置若罔闻,甚至当做笑谈,对我年迈的父亲,大肆羞辱取笑,之后崔友植的一声令下,数万黎军铁骑冲入雪川城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将雪川王府中的珍宝抢夺一空,又将我西越四百年的宗庙付之一炬,手无寸铁的百姓死伤无数,崔友植又命人将世代居住在雪川城的百姓们,尽数驱赶到城外,任由其自生自灭,等黎军离开雪川城之时,被杀害、冻饿而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城外早已经是百姓的皑皑白骨。”

“哼,成王败寇,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崔皇后说道。

“很好,成王败寇,如今的败寇变成了你们崔家,也该让你们尝尝当败寇是一种什么滋味了。”卢忆荪说道。

“只是,为将者,领兵出征也是常事,”崔皇后问道,“只是你如何能肯定,出征西越就一定是我兄长的主意,而不是陛下的谋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