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怀王殿下一出现,众人感觉周身的温度都温暖了几分,待反映过后忙拜身行礼。
“免礼吧。”轻轻抬手,众人纷纷直起身子,却忍不住扫向他身边的女子,心中揣测万千。
迟澈自然也看到了二人,不动声色地低着头,心里却也在猜测,这谢婉婉到底又是什么身份,他可不相信明怀王是真的在择妃,除非他傻了。
可是他虽然清醒,但不清醒的大有人在。只是没想到迟骁成了这出头鸟,果然一遇见宋昶,再多的理智那都是不够用的。
“王爷这出现的可真是刚刚好,刚刚好事情都解决完了。”迟骁正在气头上,这长公主的宝贝儿子出了事,怕是不闹出点动静,那就不是长公主了。
宋昶也不在意迟骁的不敬之词,上前两步,看了一眼悠悠转醒的赵元阖,开口问:“可还好?是否还有哪里不适?”
赵元阖抬眼看了宋昶一眼,浅浅一笑,面上即刻露出几分羞赧,道:“无妨,谢王爷关怀,元阖无碍。”
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对身边人道:“去公主府报个信,就说小公子在朝升巷书斋,派人来接他回府。”
下人躬身退出,麻溜的去公主府报信了。
“将闹事的二人带上来。”宋昶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顺便看了一眼迟骁道:“迟大人也坐吧,忙了好一会儿,接下来还有的忙,莫要累坏了身子。”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迟骁恨得牙痒痒,他果然是故意看热闹,公主这个麻烦他是担定了。
“本王既然遇见了此事,必然不会不管,不说这沐书是本王一手操持起来的,即便不是,这天子脚下就当街斗殴,也定是不容姑息的。”宋昶说的语气平静,但话语确是让众人心上一凛,“无事,其他人便都退下吧。”
要论冠冕堂皇的套话,这宋昶可以说是信手拈来,迟澈随着众人默默欲朝外退,还未行至一半,便被人叫住:“迟澈。”
心中暗道不好,迟澈脚下却不停顿,索性装作没听见,头也不抬地继续朝外退。
像是被逗笑了一般,宋昶索性起身,上前两步,挡在了迟澈面前。皱了皱眉,迟澈对宋昶这个举动可谓始料不及。
状似不解,抬头对上宋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迟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王爷?”
看着他精湛的演技,宋昶真想捏捏他的脸:“本王听闻迟大人明察善断,不如留下,帮本王断断这桩斗殴案。”
迟澈知道想溜是不可能了,心中无语,这有什么好断的,两个纨绔子弟冲冠一怒为红颜,殃及池鱼而已。可面上到底是恭敬道:“谢王爷夸奖,迟澈恭敬不如从命。”
郭英和孙鸣天二人被押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娇俏的红颜祸水,镜遇年。
“拜见王爷。”此时二人已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冲动蛮横,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似乎没有受到半分影响的镜遇年,眼尾都没给地上的二人,也跪到地上,声音没有一丝慌乱,道:“见过明怀王殿下。”
除了宋昶,在场众人都看着面前的女子,跪在一旁,低垂着眉目,看不清眼里神色,他没有自报家门,这是足够自信明怀王殿下识得他不成?
宋昶眼神从迟澈面上扫过,一瞬便回到地上女子身上:“来人,蓄意教唆朝廷命官争抢斗殴,杖责三十。带下去吧。”
谁也没想到宋昶一开口就是这么重的责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迟澈忙开口:“且慢,王爷容禀。”
“说。”宋昶看着迟澈,等着他后面的话。
“臣以为,王爷这责罚,有些重了。”迟澈直视宋昶,硬着头皮开口,“臣和当时众人亲眼所见这位姑娘劝阻二位公子,不曾有教唆之说,还望王爷明鉴。”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宋昶看着迟澈,笑着开口道:“既然迟大人求情,那此罪可免。”
众人再次诧异,如此儿戏,这一句话就免罪了?迟澈也面露惊讶,接下来的话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本不欲开口,可却似乎觉得事情太过反常,加之这般责罚确实过重,便下意识开了口。
“据本王所知,直到迟骁大人来了之后,这事端才堪堪平息,劝阻不力,是为一。因个人之过导致赵公子身受惊吓而昏厥,是为二。面见本王,却不自报家门,倨傲无礼,此为三。三罪并罚,不过区区三十杖,便宜了。”宋昶说的慢条斯理,却有理有据,连迟澈也无法辩驳,就这一条罪责便是挨三十板子也不为过了。
挥了挥手,有人上来带走了镜遇年,他没有大声求饶,只看了一眼迟澈,眼神温和,便道:“谢王爷。”
堂下二人已经呆住了,这明怀王常年不理世事,手中没有半分实权,却受皇上爱重,可他不曾行差踏错,今日这般责罚,怕是谁也说不出一丝错处。
“你二人可知错?”明怀王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温和,听不出一丝喜怒。
郭英到底是将军之子,平日虽纨绔不化,还是知道这沐书日是极其重要的,他这是打了明怀王和太子的脸面,忙道:“下官知错,还请王爷责罚。”
“是,下官也知错,请王爷责罚。”孙鸣天也不傻,赶忙跟上一句,态度诚恳。
宋昶似是思索了片刻,转头问身后几人:“你们怎么看?”
迟澈不说话,就刚刚宋昶决断镜遇年的样子,怕是他心中早有想法,说了也不过是被他拿话堵回来,他才不要自讨没趣。
迟骁面色不善,看来还没有消气,道:“重罚。”
“迟大人,还是这么铁面无私。”轻笑一声,宋昶没有反驳,又道:“不知谢小姐是作如何想法?”
谢婉婉这才起身,福了一礼,开口道:“臣女以为,罪魁祸首已然重罚,这郭公子和孙公子自然是小惩大诫,吸取教训便可。”
“甚好。”宋昶眼光赞同,又对跪在面前的二人道:“那本王便卖谢小姐这个面子,你二人回家好好反思几日。”
“谢王爷,谢王爷。”二人喜不自禁,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结果,连忙告退,临走时还客气的同谢婉婉行了个谢礼。
待二人走后,公主府的下人也后脚进了书斋,看见自家公子躺在榻上,赶忙朝明怀王行礼,道:“小人赵洲,见过王爷。”
“免礼,快带元阖回府吧。”
赵洲立即指挥身后几人上前将赵元阖扶了起来,他虚弱起身偷偷朝周云贤和迟澈这边递了个眼神,最后上了软轿,马车未能进巷子,停在巷子口,又拜了一礼,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赵小六一早这是闹哪一出?迟澈和周云贤心底不解却又不好开口多问。
看着厅堂内只剩下几人,宋昶看着迟骁,极其平静的开口道:“刚刚迟大人说事情都已解决本王才出现,可本王却觉得那时出现刚刚好,因为现在才叫事情都解决了,不是吗?”
迟骁的表情一瞬间土崩瓦解,他还好意思说,这叫什么解决,长公主那一关还没开始呢,道:“王爷说的是,迟骁佩服。”
笑得不知有多开心的明怀王殿下此时突然转向周云贤,问:“不知周老大人,近来可好?”
没想到明怀王连他也知道,不过才今日初见,他的身份已然被查的一清二楚,看样子这明怀王并不是传说中的心中无他书香足的人,想来怕是手段了得,否则也不会成了太子麾下,莫不是自己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只是很不幸他猜错了,不是入了太子的眼,而是宋昶的眼。
迟澈身边的人,那都是悬在宋昶睫毛上的,烦人却不得不盯着。
“回王爷话,承蒙王爷记挂,祖父安好。”
谢婉婉看着周云贤,眼中泛起一丝探究,周家老大人是前任宰相,如今这丞相之位却是自家父亲,说起来也是亦敌亦友的两家。
而迟澈却开始怀疑宋昶的用心了,他眼里的精光,他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他想要算计到何处了。
“王爷若是无事,臣还想同周公子逛逛这边的书斋,可否容我等先行一步。”迟澈觉得还是让周云贤避开点宋昶,于是开口。
知道自己被迟澈看出了一点什么,也不多说,便点头:“本王也还有些事,二位可自便。”
这意思就是,迟骁不可自便,果不其然,又听宋昶开口:“迟大人想来还要继续巡防,便同本王一起吧,本王也有些事交代迟大人几句。”
替自家大哥默哀一声,迟澈带着周云贤和锄禾便出了书斋,离开时看了一眼亭亭玉立的谢婉婉,却刚好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眼神,状似无意的转开,迟澈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没逛多久,便时进午时,一行三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挑了一个二楼的包间,点了几个菜。
“周小姐,似乎和谢家小姐相识?”迟澈边吃边无意的开口问:“今日你见她时,好似有几分不喜。”
周林姝满不在乎的开口:“谢婉婉,从前同她有些过节,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不过是见不惯她那副清高倨傲的做派,可实际上明明就最是圆滑之人。”
“京中女眷少有她的声名,似乎并不是善于交际之人,谈何圆滑?”
“那是因为她那个嫡长姐的原因。”周林姝瘪瘪嘴道:“谢娴凝如今贵为三皇子妃,他不待见谢婉婉,自然她也不敢太放肆。”
“这谢大人当初原配在金阳家中,后却被敏和郡主相中,也就是如今的丞相夫人,谁知金阳那位也不是寻常人家,说起来还是闵阳侯先夫人的堂妹。结果事情闹开,无奈谢大人便有了嫡妻和平妻。这谢婉婉便是那个原配后来生下的女儿,也是闵阳侯世子的表妹了。”周云贤也是京城公子哥里边的百晓生,开口说道。
闵阳侯,这便能说的通,为何这谢婉婉在宋昶身边,估计又是和闵阳侯家以及胡家有关,就是不知道他们打算如何谋算。
“我看迟骁今日,似是有些不寻常,这是为何。”周云贤自是不知晓周林姝心里的小九九,不经意问。
“大哥自小同明怀王结识,可偏偏二人总是针锋相对,但凡有明怀王在时,便是要故意拿身份压大哥一回,这时间久了,便成了这般。”水火不容,只是迟澈自是不知晓还有另一层原因是因为自己。
“看来迟骁也不是只有那么几种表情啊,倒是比我想象的有点意思。”周林姝若有所思,“有机会我也要多试试。”
周云贤抬眼看她,没好气:“你试什么,周林姝你可消停些吧。”
“嗯。”周林姝笑得眉目可爱,乖巧说,“妹妹我就胡说,哥哥宽心便是。”
眉头拧了拧,周云贤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胳膊,恶寒。心里估摸着怕是没那么简单,要提早做点准备才是。
用过午膳,迟澈便告辞回府,周家兄妹倒是兴致高,一头跟着扎进了人堆里。
迟澈心头还在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什么在牵引着,推动着,可却找不到一丝头绪,或许该和大哥谈一谈,好好梳理一下才是。
“公子,马车来了,咱们走吧。”
上了马车,迟澈全然不知,有人在远处二楼的窗户上望着他的身影,宋昶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阿澈,还是那么聪明。
“王爷,迟公子会猜到您和谢小姐之间的关系吗?”邱植眼中满是怀疑,看着自家王爷老神在在的模样。
“你可别小看了他,那可是大理寺左侍郎。”宋昶笑得极舒心,有道:“大理寺的招牌可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
想到大理寺和刑部这些年的你来我往,邱植闭了嘴,自家王爷的眼光,果然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