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研敏走后,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她夜里,总是睡不着觉。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但脑子里始终有太多想法,让她无法入睡。她只能起床,对着电脑,继续去写一些东西?。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都异常困倦了,大脑也好像被什么东西?封冻住一样,变得极其呆滞。她关上电脑,躺到床上,开始休息。这样的一觉大概睡到下午。她朦朦胧胧起了床,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听到窗外传来了人声。小区楼下运动场,有人在打?球,欢笑声格外地清脆。她站在窗口往下看,声音和画面,都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时间是下午四点钟,很快又要入夜了。她突然有种恐慌感。
她感觉好像自己跟这个世?界隔离了。
她想起,上一次吃饭,还是昨天晚上。
她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了。
然而奇怪,一点也不饿。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吃点东西?,否则身?体会受不住。她去厨房里,煮了面条,吃完饭收拾了,继续写作。晚上,她吃了一点褪黑素,然而依然睡不着。
有一天半夜,她莫名突然醒了过来,感觉自己好像漂在船上一般。身?下的床,好像在旋转。整个时空也都在旋转,耳朵里嗡嗡嗡滋滋滋的,传来奇怪的声响。她试图爬起来,然而身?体一动,整个人都眩晕起来。她恐惧地下床,身?体却不听使唤,像是被离心机甩开一般。她跌倒在床下。她听到“咚”的一声巨响,是她的头磕到了地上。她的胳膊、膝盖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衣柜上,同?样发出巨响。
然而她完全?无法控制。
她撑着地板爬了起来,然而身?体被迫做着离心运动,她很快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积攒着意志,努力?站起来,去开窗子。她打?开窗子了,冷风从外透进来。她再一次跌倒在窗子下放。每次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身?体装在地板和墙面上的巨响,然而却一点痛也察觉不到了。冷风涌入屋,她清醒了一点,又去厨房。她怀疑是不是燃气泄漏,一氧化碳中毒。然而燃气阀,燃气灶检查了一番,却并无任何?的意样。而眩晕再次袭来。
她强撑着,倒了一杯热水,让自己喝下去,然而很快眩晕更甚,她感到想要呕吐。她坐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呕吐。然后继续喝水,继续吐。她回到床上,床又开始旋转。
次日清晨醒来,好像又并无什么异样。
她依然隔三差五地,跟许研敏见?面。
许研敏见?她精神?状态不好,关心起她写作的事?。
“你为什么一定要写那个东西?呢?”
他说:“不好,真的。”
原乔乔说:“我想当作家。”
许研敏说:“你不会真的指望通过那个挣钱吧?别想了。咱们都是普通人,哪可能成作家啊。瞧你气色越来越差了,晚上都不睡觉。”
他站定在她面前:“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讨厌和别人对视。许研敏的话,让她很不舒服。
她皱眉,挡开了他手?:“不要碰我。”
许研敏去抬她下巴,笑说:“让我看一看,是不是变丑了。”
他说出这句话,她好像突然被点着了。
“我说了不要碰我。”
她重重地甩开他的手?:“离我远点。”
许研敏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碰她。
她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
许研敏也许是在开玩笑,但是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玩笑。这样的对话让她明显察觉到她和许研敏之间的鸿沟。她需要写东西?,来释放情绪,缓解痛苦。但许研敏不理解。许研敏认为她做的事?无意义。许研敏认为她这是孤僻、不合群。她在他眼里,是不好的。也许在许研敏看来,她的行为和打?游戏成瘾一样,是没出息的人才干的事?。这让她感到很憋闷。
她意识到许研敏并不懂她。
他并不欣赏她的灵魂,甚至觉得她不好、不正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女孩,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出现在他面前,陪他玩,陪他睡觉,供他发泄欲望。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她讨厌许研敏随时随地地发情,受不了被他蹂.躏来蹂.躏去。她从来就?没享受过。她为了让他高兴,所以?才取悦他迁就?他,他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她的精神?,她的感受,她的痛苦,对他来说多余。
两个人顺着校园走,她望着远处树上盛开的粉色樱花,花很漂亮。
她低声说:“咱们之间,性格差距很大。还是分了的好。”
许研敏不懂,她为什么一言不合就?会突然说出分手?。
“为什么呢?”他问。
她说:“我跟你,没有共同?的语言。”
她有些失望道:“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都没什么话讲吗?我不想谈恋爱了。我不适合谈恋爱,跟你在一起我很难受。我得迎合你。为了跟你吃一顿饭,我要洗头,化妆,打?扮两个小时。我要是素颜出来,你就?会心里想,我变丑了,不好看了,并且拿我跟其他的女孩子比较。我受够了迎合别人了。我为什么讨你欢心?你觉得我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不在意你的看法。我也不想理你。你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滚蛋。”
许研敏沉默。
“我没有说让你跟我见?面,就?一定要化妆。你不化妆也没事?,素颜也挺好看。”
他低声说:“我只是希望你作息规律一点,不要熬夜。”
她有点绝望。说不清是对许研敏绝望,还是对自己绝望。
他们沉默地走在一起,沉默地吃了晚餐。到了黑夜,许研敏依然抱住她亲吻,在树荫底下,手?伸到她裙子里去。她感到有说不出的厌烦和痛恨了。她拼命挣扎拒绝,让他放开,许研敏却不放,牢牢地抓住她,一定要在树荫里做。他力?气大,她根本就?挣脱不开。她突然很恨许研敏。为什么他总是致力?于做一些她痛恨的事?情呢。他不在意她的感情,只想用她做这种事?情,好像她只是个泄欲的。
许研敏得逞了,她却越来越厌恶自己。
他在利用她。
她心想,利用她的软弱。
她向?来不擅长拒绝,总是竭尽全?力?,想取要悦身?边的人,满足对方的要求,以?获得喜爱和认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父母不在身?边,她必须要这样做。某种意义上,这是她的生存方式,满足任何?人,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哪怕自己心里万分不喜。她讨厌自己这样,却无力?改变。因为长年累月养成的性情,几乎成了下意识的。这是她心里最大的苦处,却被他拿来当做诛她的刀。
“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她回家之后,给许研敏发消息说:“也不要叫我吃饭、看电影。”
许研敏问为什么。
她说:“我很烦,不想再跟你见?面。”
她语气很温和,对许研敏说这些话。因为她想分手?,但心里又明白这不是许研敏的错。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他说的话,她不爱听,但也并没有大错。他想要碰他,他有生理的需求,也不是罪。他们是恋人。她只是觉得不合适,不想在一起。她心里盼望着,许研敏可以?劈个腿,另找个女孩,这样他们就?能毫无疑问分手?。
她对爱情的好奇,对异性的期待已经消失无踪。她童年时,曾幻想着谈恋爱,有个男孩子会宠爱她、保护她,而今觉得,也不过如此。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她无法挑剔许研敏,许研敏没有明显的缺点。她不可能找到一个外貌比许研敏更合心意的,也没有男孩,能忍受她的性情。这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她不适合恋爱。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跟许研敏联络。
她感觉自己身?体状况,有点不太好。
有一天中午,洗完澡,躺在床上休息时,她再一次感到了眩晕。这一次,晕的更加厉害。她想像上次一样去厨房喝点水,然而从卧室到厨房几步路,她摔了五六下。每走两步,就?眩晕地栽倒在地。身?体不断地砸在地砖上,爬起来,又砸下去。跨过厨房门时,她晕倒在门口,有好几分钟失去了意识。她几乎是爬到厨房,然后又摔倒,整个人躺在了地上,连喝水也办不到了。她清醒了一瞬,突然感到恐惧。她怀疑自己要死了。她心里想,她需要出门。她摸爬着出门,在门口昏迷了几分钟,又撑到电梯。她勉强按了电梯,进去,整个人已经站不住,又咚的一声栽倒。她面色苍白地躺在电梯里。电梯门口有个女士要进来,一看到她,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她死命按下了一楼。
她跌跌撞撞出了楼,总算看到阳光。
她好像又清醒了一些了。
她没有力?气了。
她直接坐在小区的花坛边,检查自己身?体。腿上、胳膊上,全?都是摔的淤青,好多地方破皮流血。
她感觉异常疲倦,心里冰冰凉凉的。
过路的人,都打?量她,超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发现自己是穿着睡衣的,一件吊带,一个稍微比内裤长一点的短裤,也没穿内衣。然后,光着脚。
她的拖鞋在挣扎时掉在了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