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高中在郁榭所创办的艺术学院里学习。
她还记得中升高那年时秀竹特别紧张,不管说什么也必须让云一进入海城艺术学院。
对云一来说这是一场虚荣的较量,在时秀竹眼里却是海城豪门圈子里的脸面比拼。
其实时秀竹大可找到郁家直接知会一声让云一入学就好,但时秀竹显然很在意别人对云一实力的评价。
那年云一在所有人惊艳的目光下考入海城艺术学院就读高中,与此同时云安为了能让陆雎野也受到最为良好的教育,把陆雎野安排进了海城艺术学院新设立的初中部。
知晓此事的时秀竹又和云安大吵了一架。
她说云安不把她和云一放在眼里,总是做出这种事让云家脸面尽失,陆雎野学习成绩从来就没好过,把他放到海城艺术学院里去不是平白让别人笑话吗?
但云安显然想不到这一点。
他认为郁朝雨的孩子应该和他的孩子一样就读最好的学校,成绩好不好都无所谓,至少不能让孩子觉得他们云家亏待他了。
云安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但很显然他用错了方式。
有时候不是所有善心都能被理解。
云一住在别墅三楼,陆雎野被安排在了二楼,两人的房间正好一上一下。
那天云一整理好了许多钢琴谱打算让陆雎野来她房间,她准备亲自教他识谱。
前不久郁则清说陆雎野总是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很可怜,希望他能加入他们的讨论之中。
时秀竹再怎么泼辣都知道不能在未来女婿面前展现不好的形象,只能忍着脾气让陆雎野过来,问他怎么不去学习。
陆雎野说:“哥哥姐姐的歌声和钢琴声都很好听。”
言下之意就是被吸引过来的。
云一从那时才知道原来陆雎野对音乐还有好奇之心。
她问陆雎野需不需要她教他弹钢琴,陆雎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如果可以学会弹钢琴,以后陆雎野就不用干巴巴地看着郁则清和云一在那儿一唱一和的讨厌样子了。
只是今天云一才教了几分钟就传来了客厅里的争吵声。
云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这五年云安和时秀竹的争吵基本都由陆雎野作为导火索,然后不断升级,扯出那些陈年旧事一页页地翻。
“……通过钢琴去学习乐理知识最为方便,阿野,你要是想听他们吵架我就不教了。”
陆雎野分神去听楼下的吵架让云一不太满意。
云一和陆雎野的关系从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糟糕。
对云一来说陆雎野就是被她父亲捡回来的一条可怜小狗,在时秀竹面前两人显然不需要多说几句话,但私底下云一会把她用不上或者吃不完的东西送给陆雎野。
对她来说这些只不过是顺手。
但陆雎野却把云一的施舍认为姐姐是在关爱他。
他早就学会了爬窗户来到云一的房间,云一对此不做任何表示,她觉得陆雎野挺聪明,知道该如何规避矛盾。
很多年前云一就私下告诉过陆雎野:“他们吵架是他们的问题,与你无关,不要把大人们的错安在自己身上,这样你会不开心,还会活得特别累。”
时秀竹多年的高压教育让云一通过音乐接触了很多知识。
在了解那些音乐作品的同时她还会看许多国外的小说,这她比同龄人更早接在书里接触到男/欢女/爱,明白男人和女人的结合不仅是因为教育课本中宣扬的纯真情爱,还有数不清的利益交换。
云一认为她父母是后者,不然她怎么会丝毫感受不到“爱”这种东西?
人生活在某种环境中要不就是反抗,要不就是习惯。
既然暂时没有反抗的能力,那还是强迫自己习惯最好。
云一的话让陆雎野回神,他看着云一清澈明亮的眼睛,不自觉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会认真听讲的。”
乐谱被放在旁边,云一没再拿起。
她只问陆雎野之前用了什么办法让郁则清帮他在时秀竹面前求情。
从那时陆雎野才发现云一有多可怕。
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姐姐,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他不想让云一知道他的卑劣。
云一挑挑眉,不再追问。
小屁孩果然是长大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翻篇。
后来陆雎野凭借着云一那段时间的密训成功进入钢琴班,但这也改变不了陆雎野在学校里被看不起被贬低的现状。
钢琴班里的学生要不就是天赋异禀,要不就是从小苦练勤奋刻苦,陆雎野这个半路出家的看起来显然是个异类。
那天开学仪式结束,陆雎野微沉的脸色让云一明白他肯定受了不小的气。
在回家路上云一很直白地问陆雎野是不是被人鄙视了,陆雎野刚开始还咬着唇沉默不言,后来却像是泄了气一般垂头说:“可能我还是待在原来的学校会更好。”
陆雎野以前在第一完小上小学,按理来说他可以直接进入初中部学习,那里还有许多他的同学,肯定会比海城艺术学院适应得更好。
可他就这么来到了海城艺术学院新设立的初中部,这让那些同学都很羡慕,也不明白陆雎野到底哪里来的艺术细胞能让他顺利入学。
陆雎野怎么会不知道别人对他的议论?
“以后你还会面对很多陌生的环境,难道都像现在这样认为自己不适合,然后退缩么?”
云一想起她小时候因为懒惰抗拒学习被时秀竹惩罚的过往,以尽量柔和的语气对陆雎野说:“海城艺术学院的评分标准又不止是钢琴,你把该学的文化课上好就行,不要像小学一样总是不听课了,知道吗?”
陆雎野看向云一,有些不确定地问:“姐姐希望我成绩变好吗?”
“虽然人和人之间的开窍时间都不一样,但至少很多基础的东西你得学会吧?要不你该怎么把郁则清挤下去给我当钢琴伴奏呢?”
“……”
陆雎野耳根有些红,他点头说知道了。
云一总能让陆雎野在迷茫困惑的时候顿然开悟,对他来说云一才是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转折。
后来陆雎野专心攻克文化课,就算他钢琴弹得一般总是被人笑也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而是按照云一教他的专心去做自己的事。
有一次中午去食堂吃饭,陆雎野听到几个高年级的在那里意/淫云一,他没忍住冲上去和那些人打了一架。
对陆雎野来说云一就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他没有别的办法回报云一,但至少在他能见到的地方不许这些人侮辱他心中那轮皎洁又明亮的月。
陆雎野被全校通报批评之前云安从云一那里知晓事情经过,他表扬陆雎野说以后就得这么保护姐姐,时秀竹对此没说什么,但后来那几个学生被开除,陆雎野的“恶犬”名声越传越广,还有不少外校的人故意过来找陆雎野练手。
谁都说陆雎野的骨头又硬又冷,要是能打过他肯定能在学校里声名远扬。
他们知道陆雎野的弱点,故意在陆雎野面前说羞辱云一的话。
陆雎野打架没有章法,他看起来挺瘦但是落拳的力道没几个人能承受。
云一帮陆雎野在脸上贴创可贴的时候故意在他伤口狠狠摁了摁。
陆雎野吃痛,不解又难过地看着云一。
云一只说:“傻子,再难听的我都听过,以后别再打架了,也别让他们以为你很在乎我。”
云一和陆雎野的关系又肉眼可见地变淡,时秀竹对此很满意,云安却找到陆雎野问他们姐弟俩闹了什么矛盾。
陆雎野摇头:“没有矛盾,这也是保护的一种办法。”
那些人为了能激怒他,对云一不好的声音愈发多了起来,只有疏远云一才能让她不受到伤害。
从此陆雎野更努力地学习,云一对他的改变感到欣慰,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然而陆雎野明白这些都是云一漫长计划中的一环。
她很讨厌他,为了让他离开云家,甚至不惜用自己做诱饵。
可陆雎野从不觉得云一对他有多过分。
他认为姐姐在乎他才折腾他。
云一对待不重要的人很多时候连眼神都不会给一个。
所以陆雎野是幸运的。
就算云一所做的一切是在为了时秀竹和她的家庭故意报复陆雎野。
他也甘之如饴。
海城艺术学院三十周年校庆。
云一作为受邀嘉宾前往现场观礼剪彩。
许多媒体早就等候在学校门口。
校园内车辆不能随意行驶,云一只能下车,旁边有两排保镖为她开路。
就在云一马上要进入校园的时候,跑车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来。
陆雎野从车上下来看见这么多媒体有些烦躁地皱起眉,把钥匙扔给连忙跑过来的泊车员,将西装稍微整理好就迈步进入校园。
陆家小少爷脾气不好甚至打过记者的消息从来都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记者们纷纷散开给他让开位置,陆雎野走到云一身边做出维护姿势,对云一笑得克制又温柔。
像个合格的大人。
“走吧,我带你去观礼堂。”
作者有话要说: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人,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相互取暖彼此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