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春日, 所有的小生命都开始憋足了劲往上勃发。
孩子绕着院子跑了一圈,发出咯咯的笑声,在一群宫人们的大呼小叫中, 一头栽到女人的腿上,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抱住了女人的小腿,仰起头发出奶呼呼的软软嗓音:“阿娘。”
“诶……”女人发出声音, 只是还未还得及低头, 就一只脚伸出来, 脚背卡住孩子, 轻轻一个拨拉,将她从女人的腿上轻巧的拨弄开。
孩子还没有回过神,整个人就坐在了地上, 她眨巴着眼, 看着穿着黑衣的高挑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伸手抱住了她的阿娘,一脸嫌弃:“走开点,这不是你的,是我的。”
孩子以为这是在跟她玩, 于是嘻嘻哈哈,摇摇摆摆的爬起来,又朝自己阿娘扑去。随后她就又被挪开了。
两次过后,孩子就知道这不是玩闹了,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了一会儿女人,扁扁嘴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她的阿娘哎呀呀了几声,一个肘击把身后占有欲浓重的伴侣击退, 随后弯腰抱起女儿,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的哄:“不哭不哭,你的母皇坏坏,咱们不理她。”
“姐姐。”卫南风揉着自己被打得有些发痛的肋骨,发出楚楚可怜的声音。
“你跟小孩子争什么争,不许说话!”管彤转头,瞪了眼卫南风。
卫南风扁了扁嘴巴,露出一脸委屈。
这副模样跟女儿简直一个模子做出来的。这让管彤也有些惊讶,忍不住道:“明明是我们两人的孩子,怎么就跟你这么像呢?”
“谁要跟她像!”卫南风有点着急。
她再了解不过自己姐姐的妹控属性了,当初年幼的自己要不是因为长得粉雕玉琢,可爱乖巧,是绝对讨不到姐姐的欢心的。现在她长大了,其他人……啧,不是她说,都没她小时候好看!她尚且还可以容忍姐姐偶尔的偏袒。而今自己的小崽子跟自己太过相似,又是亲生的,姐姐已经偏爱得很过分了!再这么下去……
生子何用!跟自己娘亲抢女人!不孝女!
卫南风不高兴,不快落,急需姐姐安抚。
“圣人,殿下。”门口缓缓走近一个青竹似的的身影,她朝两人行了一礼,乐颠颠的在一旁看笑话,正是林蕴。见卫南风的模样,林蕴忍不住笑,“不如我再帮帮忙,再生一个好了?说不定下一个就像管娘子了呢?”
“不行!”
这一次说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管彤扫了眼有些讪讪的卫南风,皱着眉头:“不要了,生一个就够难受的了。”她还记得当初卫南风生育时那痛苦的模样,她在外面求神拜佛,只恨自己没有发明出剖腹产或是无痛生育。那时的场景实在是她心头的伤。
最早卫南风以深爱为名义,要自己怀孕时,管彤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卫南风生育时,那种冲击几乎要撞晕了管彤,这跟她印象中的现代生育完全不同。在古代,生育是一道鬼门关,是极可能死人的!管彤或许还没有什么自觉。但本就这个时代的卫南风是再清楚不过其中的风险了。在那个时候,悔恨,惭愧,内疚都一起席卷了站在门外的管彤。
她不想再尝试一次那种感觉了。
管彤知道如果自己想再要一个,卫南风也会有许多的理由来阻止自己。既然如此,那不如一个都不要。
“那这次也可以圣人生嘛。”林蕴倒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小孩子有个伴就不会一直吵着要阿娘了。”
“不行!”
看到卫南风脸色动摇的一瞬间,管彤急忙驳回。她抱着怀里的粉团子,充满了威严。卫南风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怀抱被小团子抢走,十分痛恨,而管彤则捏着小团子,一把把她塞到了在一旁看戏的林蕴怀里:“我说你啊,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团子今年年方两岁,虚岁才算三岁,叫人都不太利索,倒是能认人了。看到林蕴的时候,一只手放在嘴里咬着哈哈直乐,一只手则啪啪的拍打着林蕴的脸,大声喊:“一一,一一!”
“是姨……”林蕴捂住自己疼痛的鼻尖,眼泪汪汪的纠正着。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放开小团子,举止间十分温柔,比卫南风更像是小崽子的妈。
而小崽子的亲妈已经趁机抱着自己如今名正言顺的媳妇儿了。她蹭蹭管彤,哼哼唧唧的,以往其他人还会受不住,但经过四年的荼毒,大家也就渐渐的习以为常了。
管彤一边拍着卫南风的手臂,一边发出了宛如居委会大妈的灵魂催婚:“你啊,这么喜欢孩子,不如就生一个呀。”
“我不要。”林蕴笑眯眯的拒绝,玩着小崽子的小指头,小小的一个,软乎乎,暖洋洋,“再说,我也没有与我一起的人。”
管彤见状,忍不住惊道:“陆大娘还未成功么?”
林蕴一下子背过身去:“臣不知你在说什么。”
“生气了。”卫南风低头跟管彤咬耳朵,“都多少岁了,真是幼稚。”
“我看你也跟她差不了多少。”管彤扫了卫南风一眼。
卫南风笑笑,她侧头亲了亲管彤的鬓发:“我不一样,我有姐姐疼我,就算再大,那也如同当初那般。她却是个老姑娘了,没人疼呢。”
林蕴:“……”
这么说你的好友,是不是太过分了啊?她还站在这里啊!
管彤看到林蕴颤抖的背影,也不知是气的,气的,还是气的。她扭头无奈的看了眼卫南风,用眼神示意她赶紧闭嘴吧。本来就朋友少,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孤家寡人了。卫南风朝管彤努了下嘴巴,管彤眨眨眼,朝卫南风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殿门口,陆琼一身朱红色的官服,站在那里,她戴着黑色的帽子,笼罩住云鬓乌发,远远看上去,就像个俊俏的郎君。
陆琼与大周帝后的关系并不如林蕴那么密切,可以出入无碍。因此只是远远站着,等待宫人通传。
“圣人,大理寺少卿陆琼已经等候多时了。”宫人恭敬来报。
林蕴身子一顿,脖子微微扭转,别开了脸。
管彤见状,无奈叹息一声,伸手过去,抱过自家崽子:“既然圣人有正事要商议,那我与国师就先行告退吧。”
“……”卫南风也叹了口气,口音里带着点请求的意思,“不能一起么?”
今日是难得的休假,谁敢信竟然被追到了自己的寝宫,想起来卫南风就有些生气:“让她在外候着。过一个时辰再来叫朕。”
话音落下,林蕴顿时给了她一个“干得好”的眼神。
只是管彤一个眼神,卫南风便道:“让她进来吧。”
林蕴:“……???”
管彤一拍林蕴肩头:“我们去一边啦。”林蕴顺着管彤拉扯的力道,下意识的跟着她往前,耳边响起管彤细碎的唠叨声,“如今宫中人少,好多宫殿都荒废了。不过我上次去,倒是见了不少好景色,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林蕴唔了一声,她低着头跟着管彤走。管彤见她那个样,又把怀里孩子往林蕴怀中一塞:“开心点。不喜欢就不要看她了,有我们呢,怕什么。”
“我才不是怕。”林蕴回道,她拧着眉,又低头看怀里的粉团子。粉团子朝她笑得一脸阳光,她长得像卫南风,却不似卫南风小时候那样总是阴沉着脸,而是阳光明媚的,像块蓄满了阳光的水晶。林蕴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捏捏粉团子的脸。
粉团子样子像卫南风,性格却像管彤,脾气很好,被捏了也不哭,还傻乎乎冲林蕴笑,张手喊她:“一一,一一。”
管彤看见林蕴终于笑起来,也是松了口气,她拉着林蕴朝前行。一阵香风吹过,风拉扯着衣摆,林蕴闻到了竹香。那是陆琼身上的熏香,林蕴有些恍惚。
以前的陆琼,身上的香味总是明艳的,入了外坊那样的地方,明艳中又带了一丝奢靡的气息。而现在,她似乎抛弃了以往所有的喜好,重新换了副模样,也好似换了一个人那般。她们两人擦肩而过,林蕴抱着孩子,走的很慢,也很小心。但陆琼的步伐却很大,带着一点风风火火的模样。
林蕴的心脏平稳,一点也没有跳动,没有忐忑,没有不安,好似一个平静淡泊的午后。
一切都过去了。
林蕴突然有些轻松。
“皆空。”陆琼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来。
林蕴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她看到管彤转过身,似要开口的模样。林蕴也跟着转身,朝陆琼笑了笑:“陆少卿。”
陆琼站在那处,她的眉间带着大理寺官人特有的一点阴沉,在看到林蕴时,那点阴郁似乎缓缓退去。她朝林蕴点了点头,改了称谓:“国师。”
“近来一切安好?”
“自然。”林蕴答,她觉得有点可笑。就好似两个分开许久的情人,偶然相遇说的话。
可是她们两,明明不是这样的关系。
陆琼停顿了一下,突的笑了声:“那便好,下一次国师便不要以身体不适来阻碍我的相邀了。”
林蕴沉默,陆琼朝两人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来去都那么自顾自,完全不等其他人拒绝或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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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子。”
林蕴听到身边的陆琼发出低笑声,手里包扎的速度一下子收紧。陆琼发出了嘶的一声,扬起下巴,冷汗顺着她尖尖的下巴往下溜,滑过她因疼痛忍不住颤抖的喉结。林蕴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她垂下眼睛。
陆琼太瘦了,瘦到女性并不明显喉头都显得这么突出。
当初那个明媚娇艳的花朵变成艳冠神都的牡丹后,又似乎在一夜之间枯萎下去,成了神都之中人人惊惧的黑色毒草。枯萎的、瘦弱的、又充满了让人畏惧的毒液,只要一不小心触及到,就会陷入万丈深渊中。她已经成为圣人手中一柄最锋利的刀刃,谁不知道神都之中两个令人畏惧的人物。
陆琼与广芝仙。
偏生这两人都不是男人,或者说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也有人暗中嘲弄,编排了不少民谣。
“笑什么笑。”林蕴皱起眉头,她扭头看着陆琼,“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给你算了一卦,你就已经死了!”
话虽如此,但林蕴心里很清楚,陆琼是为了救自己。如果不是她,陆琼也不会赴约,自然也不会走向死局。只是林蕴没有想到,这神都之中,竟有人利用她来设这种无耻的局,就是为了让陆琼钻套。
陆琼是什么人?
她冷漠无情,就算是陆家远亲又或是同僚犯事,也秉公办理。她也自私自利,无利不早起,如果这件事没有近的或是远的利益,她也绝不会钻套子。
但她钻了,还钻得这么坦坦荡荡。
“国师,若是陆少卿曾辜负国师一番心意,国师也是希望陆少卿死的吧。”
“陆少卿此人,奸诈狡猾,讨好圣人,乃是圣人身边的小人。国师不可被她蒙蔽。”
那时许许多多人在她耳中说着这样的话。
林蕴觉得头很混乱,她看到陆琼推门走入,阳光落在她绛红色的官袍上。她环顾四周,勾唇浅笑:“诸位大人,当真好生热闹啊。”
没有人说话,林蕴回忆起来的时候依然是一片混乱。只记得陆琼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落在腰间,风流肆意,嘴角带笑,恰如当初记忆中那个流光少女,满身都是耀眼的光芒。她说:“诸位在此挑拨离间,让国师与下官……与圣人离心,着实是过分。希望下次再见时,是在大理寺。”
她看向林蕴,眼中都似乎带着无奈:“我多次相邀你不去,这些牛鬼蛇神邀你,你倒是来得十分快。过来。”
她朝林蕴伸出手。
林蕴下意识的要伸手。
随即她就被拉住了,被“牛鬼蛇神”们。林蕴转头看着这些人,看到他们扭曲的脸色和眼神,一瞬间他们就仿佛真的脱去了人类的面貌,变成了鬼怪。
“国师”他们对林蕴笑,脸扭曲起来,拉着着嘴角朝两边拉扯,像僵硬的木偶,眼底里没有一点点的笑意,“你和圣人都被这个媚上小人蛊惑了。今日,我等就算舍弃自身,也一定要清君侧!”
随后的记忆就变得混乱起来,很多事情都像是蒙上一层灰蒙。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陆琼朝她扑过来,挡住了一道流矢。血液飞溅,灰蒙的颜色里一下子变得清晰又鲜艳。林蕴听到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双腿几乎要发软——而她明明并不畏惧鲜血的。
“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可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的。”陆琼的嗓音带回了林蕴的神智,因为受伤,她的嗓音显得有点沙哑,落在耳中,带着一点柔弱可欺的感觉。就好像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已经被林蕴刻意压在心底的晚上。
林蕴哦了一声,挪得远了一点。她托着下巴看着前方,她并不太担忧,这一卦凶中有吉,看上去不是什么难过的关卡。
“我听说,心血来潮都说明这个卦象的对象是卦师牵挂之人……”
林蕴扭头,冷笑:“卦师的事情,凡人就莫要胡说了。”
陆琼耸肩,哦了一声。她后背靠着一棵树,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她们在冲撞中掉进水里,流落到这个地方,没了之前刀光剑影的危险,周围一切反倒是显得平静安逸下来。她看着天空,突然道:“好安逸啊……又太安静了。你与我说说话,好不好?”
“少卿不习惯?”林蕴笑了声,她什么都不想说,可是却又难免会想起陆琼为她受伤的那一刻,“是了,周围少了许多阿谀奉承之辈,是会不太舒服的吧?”
“那倒也不是。”陆琼回答,她原本显得有些烦躁的口音一下子就变得柔和下来,说话时都感觉到那点轻快,“我以前安静太久了,周围没有一个人。在天牢的时候,好像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前路是必死的结局,没有人说话。总让我感觉,不说话,就好像空气里都是死亡的感觉。”
“后来……”陆琼说道,她的声音慢慢拖长,“我变成了一个物品,一个瓷器,一个玩物。”
后来她从天牢出来,又被扔到了外坊那样的地方。灯红酒绿,迎来送往。欢笑的是客人,流泪的是里面的人。林蕴默默的想,她记得那时候的陆琼,被众人称赞,打量,肆无忌惮,就好像那里立着的,是一个美丽的,易碎的商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她也曾经在里面,是那个欣赏商品,又把玩过商品的人。
这瞬间,林蕴的喉头有种反胃的感觉。她不想想下去,也不想听陆琼说下去。可是她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被人包围,被人称赞,那会偶尔的有一瞬间,让我感觉,我还是以往那一个人。”
“别说了。”林蕴转头,她恶狠狠的瞪着陆琼,“你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周围太安静了。”陆琼托着下巴,带着笑容看着林蕴,“随便聊一聊。也要自证一下,我可不是那种喜好阿谀奉承的人。只是他们对我的误解,都是阿谀奉承之辈罢了。我其实只是想随便的聊聊天而已。”
“啊……那你回去以后就养一队伶人,每日给你奏乐就好了。”林蕴冷笑。
“我曾经做过那种低贱之人,又怎能继续轻贱别人呢?”陆琼也跟着笑,她朝林蕴伸手,企图要揉揉对方的头发,林蕴迅速的挪开,盯住陆琼的手。
很可爱,像个凶凶的小幼崽。
陆琼自认为自己向来不吝夸赞,于是道:“很可爱。”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不熟。”林蕴回答。
陆琼想了想,她倾身上来,抓住了林蕴的手。在林蕴震惊的目光之中,淡定的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口:“此前熟过,虽然过了几年,但也是可以再熟起来的。”
林蕴睁大了眼睛,一头乱发因为刺激往上翘起来,就好像个炸了毛的小猫。
更可爱了。
陆琼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她小心的靠近,一点点试探林蕴的底线。最后成功的来到自己想要占领的高地,她微笑,带着已经多年不见的魅惑,企图诱拐眼前的小兔子:“我很甜,林国师要不要来尝一尝。”
所以……事情最后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呢?
那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很快就被一网打尽。陆琼披着林蕴的外套,站在林蕴身边,手挽着林蕴。林蕴比她高,但此刻反倒像个不安的小孩子,耸着肩膀缩在一旁。陆琼对前来营救的官兵们道谢,带队的是广芝仙,是受到圣人妇妻差遣,亲自过来搜救的。广芝仙扫了一眼陆琼的脖子,那里星星点点着暗红的痕迹。
作为一个常年 随伺在圣人身边的人,广芝仙对这种痕迹并不陌生。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琼,问:“需要叫太医吗?”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陆琼笑:“当然不用。少监为我们安排一辆马车就好了。”
这种人情,广芝仙随手就送了,甚至让人准备的都是又大又宽敞,可以让两个人随便在地面打滚的那种,没错,地板都铺上了厚重的毛毯,柔软舒适,十分奢靡。
陆琼摸了摸,惊讶:“难怪少监是圣人身边长盛不衰的红人。这份眼力见让人惊叹。”
林蕴觉得自己额头都要冒汗了,这种眼力见要来何用!!!
而陆琼却一个转身就钻进了林蕴的怀中,勾着林蕴的下巴:“方才不尽兴,如今可以了。”
林蕴露出了渣男一样的笑容:“你莫要以为我们有这种关系,我就接受你了。”
陆琼叹了口气,她缠在林蕴的身上,没有半分挪开的意思:“我自然不会这般天真的。只是国师禁欲已久,这种事情,憋得太久了总是有些不好的”说着她朝林蕴眨眨眼,似有所指。林蕴脸色爆红,还未来得及发怒,就听陆琼用那种软软的,讨好的语气说道,“琼愿借身躯与国师一用。”
“哦……所以呢?”管彤拨了拨算盘,抬起眼好气的看着垂着脑袋的林蕴。
林蕴想了想:“我们就一起回府了。”
“然后过了三日?”管彤顿时露出了lsp“我懂的”的笑容。
林蕴红着脸解释:“不是,我们也有吃饭睡觉……不是,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这个事情的!”
“这没什么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是让我羡慕呢。”
已婚妇女总是口无遮拦,百无禁忌的。管彤看了眼林蕴满面通红的样子,手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开始她用的不好,现在已经很习惯了,作为计算器发明前最强的计算工具,在神都之中被推广得也很快。她低头写着文书,一心二用:“那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呀。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让圣人下道旨意,禁止她出现在你身边。”
“这……这也不必吧……”
林蕴有些迟疑。
管彤抬眼:“那就是喜欢了?”
林蕴沉默:“是喜欢。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她心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我,是陆家,是权势,也或许是其他。我不能就这样托付自己。”
管彤托着下巴,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她朝某个隐秘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里有一块衣角缩了回去。于是她放大了点音量,笑道:“这有何难,你就当她是个py不就好啦?”
“炮……啥?”林蕴虽然经常从管彤口中听到奇怪的名词,但这个词还是有点怪怪的,有点像是一起打炮的朋友……?随后林蕴就一下子明白过来,脸都黑了。
管彤哈哈一笑,急忙阻止林蕴挽袖子要揍人的样子:“不要着急嘛,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嘛,又可以解决自己的身体需求,还不用负责任。”说着,她用肩膀轻轻的撞了下林蕴,语带促狭,“憋了这么多年,不容易吧。当年我家……”
“你赶紧给我闭嘴吧。你与圣人日日在我面前秀,还没秀够吗?”
林蕴急忙捂住了管彤的嘴巴。
管彤笑起来,她点点头,见林蕴认真的思考这些话,于是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人要学会与自己和解嘛。”
待到偷听的内侍将话传到卫南风耳中时,卫南风笑着摇摇头,看向一旁面带微笑的陆琼:“看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走向。”
“那也没有关系。”陆琼顿时笑起来,“已经很好了。”
“唔……你当真不打算与林爱卿说?她们在做的事情,对很多人都是一个威胁。多少也要有些戒心吧。”卫南风摇头,看着手中的卷宗。
此前的那些人,并不是什么难缠的对象,他们之所以孤注一掷,不过是因为如今局势渐渐改变,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这般豁出命去,或许能为身后那些守旧的人和自己的家人带来利益。这些都是小事。
自己的姐姐和林蕴目前在做的,才是会真正改变未来数百年的大事。到那时候,更多的人都会站在她们的对面,也会有更多的人站在她们的身后。一方得利,一方失利,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但已获利的人,绝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利益。
“这是陛下需要我与其他人的愿意啊,不是吗?”陆琼说道,“我很乐意当陛下手中的刀刃。”
绝对的武力,皇权的压制。
卫南风早就知道自己的道路在何方。她既会给人带来变革,带来财富,带来上升的通道,可同时,她也会带来血与火,哭泣和争斗。
“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卫南风朝陆琼点头,“我不希望见到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陆琼则朝卫南风跪拜,抬起头时,她露出了笑容,就好像漆黑的毒草陡然有了颜色,枯萎的花朵陡然绽放成了牡丹。
“那么……就这样,不是最好的吗?”
林蕴永不拒绝,也永远不必负任何责任。陆琼可以接受林蕴的羞辱、玩弄、嘲笑、憎恨,陆琼也同样享受林蕴的温暖、贴近、拥抱。
林蕴可以选择随时靠近她,却不能转身抽离她。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