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升腾, 水雾弥漫,哗啦啦的水声似远还近。
或许曾有过一次经验,也或许是因为金钱的威力, 管彤觉得自己此时心头平静得就如一滩死水一般。管彤感受了下自己现在平静的心头, 暗自给自己打气。
很好, 继续, 保持下去。
她手捧着藤编的小篮子, 里面放着汗巾和其他事物, 立在水池外间。
这里与之前卫南风偏殿沐浴并不相同, 这处是一处汤池, 白玉石阶,地热温泉带着一股浅浅的硫磺气味,据说是从宫外引来的水源, 十分养生。
“圣人, 那胰子你得先擦拭冲洗后,再入汤池。”管彤在外言语指挥。
卫南风没有回答,只是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显得有几分沉闷。
过了一会儿, 才听得卫南风的声音传来:“你不进来么?”
管彤干笑一声, 正在想要如何应答, 就听到门外传来恭敬的敲门声。管彤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开门。门外立着老太医,他带着伤药等物,交到管彤的手中,身子骨颤颤巍巍, 言语虽然恭敬, 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埋怨。
“管娘子, 这是圣人需要换的药物,圣人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却也不要让她沾到水了,一定要小心才是。”
管彤一愣,这才回想起卫南风的伤。
卫南风受伤才不过几日的时光,她怎的就全忘记了呢?
仔细想来,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卫南风在她面前换过伤药以外,此后就都未在她面前提过自己的手臂,也未在她的面前换过药。甚至吃喝用笔都仿若常人。
而她自己呢?沉迷手工,仿佛其他穿越者那样赚大钱的“宏图伟业”中,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此事抛诸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管彤的后背升起一股冷汗,心中更是惭愧难耐。她急忙接过伤药,又朝太医行礼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守着圣人换药的。”
做完这些,管彤再回到池中,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她主动道:“圣人,可容奴婢进来?”
里间一阵静默后,卫南风的声音才传来:“你且进来。”
这声音低哑沉缓,仿佛是蜘蛛精勾引唐僧入盘丝洞一般。管.唐僧.彤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伤药,只觉得自己软了的心又硬了起来,她定定神思,往前走去。
走过轻纱幔帐,水汽越发浓郁。
美人半卧在池中,黑发披散,遮掩住了赤裸的身体,但黑与白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仿佛黑夜将过,白昼乍起的碰撞,让人目眩神怡。
管彤的目光看向了卫南风随意搭在池边的手臂,上面包扎的白色刺痛了她的心。
果然,这小崽子的伤还没好,却偏偏做出了一副已经好完的模样。她不仅不对自己说,还要抓着自己洗什么澡!
管彤心头有气,又强自冷静,缓缓靠近。
周围热气起伏,飘在水面间,好似幻境仙林那般,让人有种莫名的,踏入虚幻之中的感受。
一阵香风袭来,跟着半截藕臂出现在管彤的面前。卫南风微微一笑,半侧着脸:“你要不要闻闻看?”
妈妈!这是什么女妖精!
管彤捂住了心口,她内心狂叫,但看到那点伤,管彤又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公事公办:“圣人,您手臂有伤,容奴婢先为你换伤药。”
管彤话音未落,卫南风已经搭上了她的手臂。管彤下意识的要往后退,却不想卫南风的力气很大,抓得很紧。
“你还没有回答我。”卫南风皱眉,她不好看,不够诱惑么?怎么自己姐姐就想着要说那种煞风景的事情,“管娘子不是问香不香么?”
卫南风有点委屈,带着点赌气的意思。为什么管彤这次见到自己,一点迷离神情都没有,还不如上一次好歹红了脸!
想到这里,卫南风就生气,又有些惶恐,莫不是自己对姐姐的吸引力在降低?一想到这个,卫南风就有点慌。
她原本想要慢慢来,但若果管彤在远离她的话。卫南风神色微暗,眼底漫上一层暗色,她就得考虑换上一种方法了。
“圣人莫要闹脾气。你的伤口要紧。”管彤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卫南风的神色,她捧起卫南风的手臂,说话轻柔,又带着点埋怨,“明知道伤口不能泡水,却偏生跑来沐什么浴,一点也不顾惜自己。平日里自己一个人跟闷嘴葫芦一样不说话也就罢了,现在这样……不知道我……我们会担心的么?”
卫南风一愣,低头看着管彤忙忙碌碌的给她解开绷带,更换药物。在姐姐面前逞强,早就已经成了卫南风的习惯了。脆弱可以换来姐姐的怜悯和疼惜,可除非那脆弱是她早就掌握的,否则的话,平白惹姐姐担心。因此卫南风渐渐养成了在管彤面前报喜不报忧的习惯。
可被人这样唠叨着,顾惜着,清晰的感知自己被宠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比温泉池水更加的温暖。
卫南风仰着头,将自己放软,不再用那种可以突显自己身形的坐姿。她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觉得松散。她侧头去看管彤的样子,目光有一点痴:“我不想你,你们担心。”
“你又不是圣人……”管彤一顿,跟卫南风对望一眼,两人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管彤一边笑,一边给卫南风上药:“你是圣人,可是啊,你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就是会受伤,会有各种的烦劳啊。强撑这种事……”管彤想了想,“在外人面前强撑就好了。”
卫南风眨了眨眼,她的睫毛又卷又长,配合着那双眼睛,显出平日里没有的萌态:“那,那你给我吹吹。”
管彤一愣,心下里想着这孩子外表沉稳其实心里还是一股的孩子气,心中就是疼惜几分来。她低头凑过去,呼了两口,卫南风身子一颤,管彤感觉到自己托着的手臂都变得僵硬起来。
一股莫名的尴尬在心底升起来,管彤一愣,抬眼看着卫南风。
卫南风也正看着自己,那双眸子深沉,里面似隐藏着波涛汹涌,却被水雾一遮掩,隐藏了里面的属于凶兽那部分,而留下的,也足以让管彤心悸。
卫南风慢慢的靠近管彤,管彤却愣愣的看着,就像个完全没想到引来老虎的小白兔,傻乎乎的不知道危险临近。
渐渐的,距离更近了,直到鼻头一凉,管彤察觉到这份距离已经突破了普通的友人。只是她对卫南风太过熟悉,这才任由卫南风的鼻尖碰到了自己。
不待管彤移开,卫南风就主动停下了试探的脚步。她看着管彤,声音中依然带着哑,就好似喝了酒似的,显得有股慵懒的散漫,就像在说一个什么不值得的大事。
“那,再帮我洗洗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
只是管彤一低头,就看到了卫南风的手臂。她的伤处经不起水,可是因为管彤的一句话,她还是直接去沐浴了。
管彤心头动摇。
这时,卫南风悠悠叹了口气。
“算了,换完药你便走吧,反正你就会逗朕开心。”
管彤立在原地,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点头道:“先换药,换好药后……只要圣人不嫌弃。”
卫南风闻言,又离得远了点,她看着管彤继续给自己换药,只是耳朵通红,红得像小白兔的眼睛。卫南风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又嘶了一声,声音轻薄得好似勾人那样,软绵绵的:“好疼呢。”
“那,那我轻一些。”
管彤手一顿,颇有些手忙脚乱,她一边忙,一边想,帮忙洗个澡的事么,又不是男人,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有什么不可以!
鼓起的勇气在卫南风包扎好,转身的那瞬间散了个干净。
管彤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果体,读书时的大澡堂,简直是南方人的噩梦。但最初的不自在过去后,管彤也适应良好。
洗澡的时候,来来回回,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什么没见过。管彤连眼都懒得眨一下。
可是,现在管彤只觉得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往哪放才好,她只恨自己视力好,若是个近视眼,她就一定不会这样,这样……
此前那朦胧感受,如今全化作了实质,鲜明的告诉她,那个荒唐梦境里,那些地方的真实尺寸。
卫南风也似乎有些受不住,往水里埋了埋,这才让两人都才好受了些。
卫南风重新转身,背对着管彤,低声道:“开始吧。”
她的手指藏在水下,捏得很紧。她也很紧张,可是她还是强迫着自己,不要这些脸面,她要看清楚管彤对她到底是害羞,还是……
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她不介意用上最不耻的手段。
丝巾的触感顺着颈项往下,只接触一下,两人便都仿佛是过电一般的顿了片刻。
而后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水声哗啦作响。偶尔卫南风一个回眸余光去看管彤,眼尾都是红的,仿佛是被人欺负狠了似的。
每每这个时候,水声就会停顿很久,再小心的,如同卡顿一样的重新响起来。
许久后,管彤的声音才响起来:“圣人,奴婢先告退了。”
这声音暗哑,可是谁也不曾注意,卫南风也没有阻止。随后脚步声沙沙作响,门被合上的声音传来。
而卫南风仿佛石像一样蹲坐在池水中。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搅动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夹杂着低低的呻吟,那雪白如天鹅一样的颈项上扬,终于溢出了一个似泣非泣的声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