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堡与颖水南温家的过节,穆典可听瞿涯给她详细过。此时就没问。
常奇嘟哝道:“你那个爹真是坏。仙子那么美,居然把她嫁给一个那么老的男人做继室。而且你姐姐嫁了温家,老太爷不是更不喜欢你了——他该不是故意害你的吧?”
庾依谨记着穆子焱嘱咐,不在穆典可面前论穆沧平,便此时自家公爹遭人诋毁,也不好去分辩,略有些尴尬地站起来,道:“四儿,你招待好客人,好好玩儿,我带尧真回去换身衣裳。”
尧真和叶,梅陇雪两个继续玩着老鹰捉鸡的游戏,跑得一头一脸是汗,听母亲要回家洗澡换衣裳,乖巧地应了,又来和黎笑笑常奇作别,被庾依抱着回头进院了。
一会儿头进院的仆人把穆典可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烧鸡是现烤的,酥皮脆嫩,热滋滋地泛着一层鲜亮油光。
酥酪装在两个特制的木桶里:一桶合糖的,用冰镇过了,桶口还有一层薄薄霜气;一桶加了果仁,是香醇口的。
庾依想得周到,让随酥酪一道送来一套阔口浅底的水蓝色细瓷盏,正宜盛装糖饴酥酪这些流食。
常奇抓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再饮一口合糖酥酪,满心惬足,感动道:“奶奶,你可真是对我太好了!连我爱吃什么喝什么都记得。我以后就认你了,千佛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他还是这一这么上心,虽然没有结果,穆典可心里还是很感也好,便提早出了门,赏着洛阳城中的暮景,在街头慢悠悠地踱步。
良庆提着刀,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上一次走在洛阳城里,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跟什么人了。”穆典可感慨道,“没想过有一还会回来。”
“洛阳气候还算宜人。”良庆道。
穆典可笑了。
想不到良庆还会宽慰人,尽管听起来并不像那么一回事。
“我一直觉得良爷是我的贵人。”她笑着道。
风过芙蓉树,头顶有落花瓣飘坠。她伸手去接,跟着晚风中打旋的落花转过来,看着良庆,笑涡深深,像谁家可人疼的闺女。
“我第一次遇到您,正和千佛一起逃命,狼狈得很。第二回大难不死,第一个看到的还是您。如今时隔久远,走在这旧街故城里,本该是很难过的。也不晓得暗处多少人在窥视。可是有良爷在,就觉得很安心。”
良庆显然很意外,默然片刻开口,难得流露情绪,“能被四姐信任,我也觉得很荣幸。”
落日尚在边,夜市已经起了。
街边有摆卖馄饨的摊,支起张桌子,大锅就架在道路边,煮沸的骨汤腾腾翻滚着,揭盖便腾起一大团白雾,飘散在晚风里。
穆典可手心托花瓣站在芙蓉树下,草绿衫子被吹来白汽淡淡一涂,看着就虚幻,不像真实境。
良庆见过这个女孩子杀伐决断的狠辣劲,但是这一刻,仍觉她可怜可爱得让人心疼。
“还没有谢过您,我请良爷吃馄饨可好?”
两碗馄饨,一大碗一碗,摆上没有涂漆的原木方桌。
斜晖洒满的长街尽头,走来一群或抱卷,或提壶的少年男女。他们穿一样式样的衣服,男着灰蓝,女着柔橘,跟在一位年长者身后,有有笑地从馄饨摊旁走过。
一个长脸少年不经意地回头,目光从那一袭着黄衫的高大身影上扫过,吓一大跳,忙唤走最前面的老者,“谦叔,谦叔,您看那边坐着吃馄饨的人是不是良爷?跟那个绿衣服姑娘一起的。”
“年纪眼神就不好!”佟谦十分不满徒弟一惊一乍的表现,扭身望,“哪儿呢?就良庆那个古板,我宁可信他跳到绿水湖里吃水——草!”
老当家惊呆了,面上神色复杂变换。
——还真是良庆!对面那姑娘谁家的,这么虎!
一群弟子没见过良庆,平时却没少听师兄师姐们讲“狂刀”的威名,纷纷凑前看,被路谦揪了回去,“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最先话的那弟子倒是不惧自己师父,一行走一行回头,看够了才笑嘻嘻地追上去,“师父,您怎么这么怕良爷啊。”
“我知道,我知道,瑶师姐,师父以前在堡里的时候——”
“闭嘴!”
“坐良爷对面的那个姐姐真好看,像画里的人。”
“非礼勿视。做功课不认真,净想着看姐姐!”
“师父,您还良爷是老古板呢……”
一群人笑闹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