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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马蹄停驻处,一阵金属皮革的撞击与摩擦声响起,旋即脚步声大作。
一个身穿银色铠甲,手持长剑的年轻将军迈着大步走进来。
那人面容异常秀美,大约因长年在行伍中的缘故,眉目坚毅,透着与面容截然不符的刚硬越严肃。
肩背挺得笔直,步伐紧凑而有节奏,步与步之间间隔都仿佛毫无差异。
一身正气,望之肃然。
正是大将军方显。
方显身后,跟着十多个持兵刃的亲卫,皆身高体壮,相貌威严,穿一色黑色甲胄与皮革军靴,行动齐整,威风凛凛。
堂中不少病人为一行人气势所慑,瑟缩着往后退。
凌涪上前欲见礼。
方显前行一步,拦住凌涪,态度极是礼敬:“凌管家不必多礼。”
他开门见山道:“显此番前来,是奉旨调查宫中寿宴上行刺一案,有要事相询四小姐,还请凌管家指路。”
方显身负公差,他要见穆典可,凌涪自然阻拦不得。留方显寒暄几句,让杨业领他去议事厅。
暗中却向杨平使眼色,让派了个腿脚快的小学徒,先去议事厅送信,也好叫常千佛有个防备。
五月仲夏时节,繁花谢去,浓荫遮天。穆典可站在一株大槐树下,阳光自翠叶的缝隙漏下,稀稀碎碎地洒在脸上,风一吹轻摇。
近黄昏的阳光,不再如白日那般炽烈,温润和煦,带点晕黄,是宁静而不张扬的感觉。
一如树下那个安静独立的女子。
方显略眯了眯眼,入目之景让他感到有些诧异。
他见过穆典可许多幅面孔,轻佻的,傲慢的,冷漠的,嚣张的,总归是穆典可想给他看什么,他就看到什么。
是以两人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少了,穆典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并不甚清楚。
而此刻,女子穿着一身浅绿碎花的裙子站在树下,眉目恬淡,长发披肩,莫名给人一种时光安然、岁月静好的错觉。
仿佛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方显有一刻的恍惚,随后有微微的心痛。
不知道为何,看到穆典可,总让他想到乐姝。
乐姝在自己身边,跟在那人面前,也是不一样的。
是不是这世间的每一个女子都是一朵花,男子是滋养她们的沃土?同样的花开在不同的土壤,便长成不同的模样。
有的盛放,有的枯萎。
穆典可与金雁尘,乐姝与他,是非恩怨难以说清,大概就如同南橘北壤,终究是不合适的罢?
方显伸手按向腰间的剑柄。坚硬铁柄上即使缠了线绳,依然硬得硌手。有一股沁心凉意。
他握紧剑柄,压下心中纷纷乱乱的思绪,抬腿朝穆典可大步走去。
“四小姐。”
“方将军。”
回回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终于得以平和相见。方显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金雁尘在哪?”
“我不知道。”穆典可说道:“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这原也是意料中的结果。方显并未动怒,而是又问:“金雁尘是不是在建康?”
穆典可笑了一下:“大将军,你应该清楚,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说真话。就算我说了真话,你也不会相信。”
话虽气人,事实如此。
方显也不是那个被穆典可刺出现裂隙外,其余时候都无动于衷。
这些年,她杀过太多人,见过太多的人死。
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要摸一摸自己的脸,感觉到温热,才能确认自己还是活着的。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里,每天都有人在死去。皇室宗亲的性命并不比谁人高贵多少。
“这桩桩惨案都指向同一件事,是为了十年前的那件事。”
方显说得很隐晦,但也相当承认了刘姓皇室当年在金家灭门惨案中所扮演的角色。
金家灭门时,方容两家尚未得势,不是天子心腹股肱之臣,所以他们未必知情。但以两家现在的势力,想要查清楚这件事,并非难事。
穆典可平静的眉目一瞬间染了痛色,牙关紧咬,眼底迸发着深深的恨意。
往事一去数十年,可是那一天的情形,她从未忘记过。
她只要一闭上眼,还能看见那滚着铅云的阴灰色的天空,看见被冻得起了霜皮的地上满躺着的断肢残骸,看见金震岳手拄大刀不屈站立,不能瞑合的怒目中淌出血泪的情形……
一天都不曾忘记过!
“你说的这桩桩件件所为惨案,比起十年前的那件事,都差太远了。”
她已恢复了如常神色,平静望天,语声冷漠,不起波澜,却让人感到一种深刻入骨的悲怆。
“如果刘姓皇室认为这是惨,那他们未免也太脆弱了些。”她冷冷说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方显没有驳她。
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深刻的恨意。是碎尸万遍,挫骨扬灰也解不了的恨。
方显不能体会,但他明白。
“我知道,劝你们收手根本不可能。”默然片刻,他说:
“我只希望你能够转告金雁尘,他若是个男人,就站出来,与那些伤害他的人堂堂正正一战。而不是躲在暗处,用这种卑劣阴毒的手段伤害无辜的人。”
“谁是无辜的?谁有事有罪的?”穆典可问。
她转过头,直咄咄地看着方显。
“你能保证他站住来,能活着走到那些作恶者的面前,与之堂堂正正一战?你知道那些人,他们是谁?你能把他们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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