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爱他吗?

徐攸南袖着手,笑得春满人间:“啧啧,还嘴硬。哪回提到她,你不是穆典可肯定是没有的。自常千佛的臂弯里跳出,低声说道:“我走了。”

半晌无回应。

穆典可抬起头,正好跌进常千佛深长的目光里。

那双总是清澈温和的眸子此刻却像注入了一汪无边无际的海水,沉静,深邃,仿佛要透过她的双眼,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

穆典可叫他看得心里发慌,眼神躲闪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常千佛道:“有句话,我一直想当面问问你,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穆典可心中扑通乱跳,仿佛猜到了什么,声音有点慌乱:“你要问什么?”

“你爱他吗?”

穆典可一愣,常千佛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句:“你爱金雁尘吗?”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饶是穆典可事先有准备,还是愣了一小会。长睫一垂,遮住眼底无尽黯然。

她爱金雁尘吗?

当然是爱的。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爱的时候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

不爱了,却连宣之于口的勇气都没有。

良久死寂一般的沉默,她低声开口道:“我不知道。金家出事的时候,我还很小,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爱。如果一个人被另一个人伤到体无完肤,还固执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在他死了以后想为他报仇,在他活着的时候愿意为他挡刀,我想,这应该算是爱吧。”

如重锤落心头。

常千佛脸色发白,固执地又问了一句:“那你现在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他什么时候娶我,我就什么时候嫁他。”

常千佛终于不说话了。

穆典可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将视线牢牢遮挡住,也遮住眼底那一星子泪花。

她没有抬头,不敢抬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南天气和暖的缘故,三四月交接的时节,居然有夏虫出没,藏在街边的草丛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叫得离人心里乱。

穆典可小声又道:“我走了。”

这会她是真的走了。

常千佛也没有再追上来。

她走出很远了,常千佛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一座风吹不动雕像。

雨后的湿风痒了穆典可的眼角。她咬着牙,手指狠狠地掐进自己的掌心里,不让眼泪流下来。

是的,她没有骗常千佛。

她曾经在金雁尘的坟前哭的晕死过去,指天起誓要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报仇。她也曾在金雁尘遭受暗算时,想都不想地扑过去为他挡刀,留下后背上一道贯穿整个后背的伤疤。

曾经,金雁尘是他的天,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只是,那时爱得有多深,后来伤得就有多痛。

她没有刻意不爱他。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慢慢地走出了她心里。

伤了痛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不再是他。午夜梦回,她思念金震岳,思念金怜音,思念爱捉弄她的四表哥,就是不会再想起他。

她曾经很爱他,却早已不爱他。

可这些,她没法同常千佛说。他与她,注定是飞鸟与游鱼的距离,是白天与黑夜的永无相会。

何必徒惹伤心?

街尽头是一家卖香料的铺子,劣质香熏从大门口飘出来。熏得穆典可的眼睛都疼了。她掐着自己的掌心,慢慢拐过街角去。

沿街栽着一排茂盛的老柳树。徐攸南就站在第二棵大树下。

穆典可走过去,背靠着柳树干蹲下,弯腰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声音恶狠狠的,却因为腔调哽咽,显得有些滑稽,像一个假装强势的小孩子:“你不要跟我说话。你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撕烂。”

徐攸南少有地保持了沉默。

如果穆典可这个时候抬头,她会发现,徐攸南脸上长着的那张笑脸皮是可以撕下来的。他也有难过,也有痛心的时候。

徐攸南站在老柳树下,看着抱腿缩成一团的穆典可,像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受伤的女儿,满眼心疼,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