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发小的平衡,直到初一上学期快结束才被打破。
那时,我们都是为彼此有了新的朋友而纯粹的开心的。
发小开始和11班的新同学去学校,我也有了其他同学来等我一起上学。
我们变成了像歌词“我和你不再联系,不代表我不想你,走到哪里还是会有惦记”那样的朋友。
回“老老家”喝喜酒那次,大概是在初三了。
除了我和发小,还有曾经十二个小伙伴里,起初转学去了另一所学校的那个男孩,和他的姑妈温老师,幼儿园时我们唯一的老师。
多年未见,但我仍可以一眼认她。
明显,如此喧闹的场合不适合攀谈。我除了和已筑起一道难以逾越围墙的发小寒暄两句。
对于温老师和那个男孩,我只有几次默默的注视。
进入高中的我,骨子里终于有了些许少女的自信和敢于表达,开朗活泼的性子也步入了巅峰。
2011年暑假,我初中毕业,老妈风尘仆仆地回来。
我和老妈约上砍价高手四姑妈一家,一起跑遍了县城大大小小的手机店。
再结合四姑妈大女儿刘莉表姐的几番讲解后,老妈支付了800多元,选定了那台白色BBK直板特抗摔的手机。
高一下学期和高二上学期,我用这部手机分别做了两件在我人生中史无前例的大事。
给我买手机,是这个暑假我老妈回来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差点被我遗忘。
初一我在学习上还算认真,成绩到也不差。
初二开学,班里来了好些转学生。
其中一个,是我初中后两年痴迷穿越类古言小说的启蒙师。
也因此,让我在初三毕业考试那年,杀了个措手不及。
中考前,邱苹同学还专门利用周末约我出来,送了我一个紫色版怒发冲冠的小黄人,祝我好运。
而我还在老妈夸夸其谈:“邱苹说的县城高中很好考,我随随便便也能考上。”
如果只是看小说,那到也不至于让我的成绩落到如此地步。
加上上课开小差、睡觉,放学就和小廖相约网吧,痴迷QQ飞车、QQ农场、QQ企鹅,作业全靠抄袭的这三大罪行就差不多了吧。
小学毕业暑假里的一天,我和公公婆婆一起去大伯再婚的家里吃午饭。
饭后公公说他要回大伯家午休,婆婆让他就在这儿午休,公公说什么都不肯。
下午15、16点,我和婆婆回到家里,公公不在家。
婆婆说:“这个老头儿,说回来睡觉,不晓得又跑哪里去了。”
公公跟婆婆吃完晚饭,每天都要去公园散一个小时左右的步,因此我们晚饭一般开得早。
婆婆在外面的厨房煮晚饭时,公公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太阳还很毒。
婆婆过来问:“你一个人跑那里去了?”
“去修遥控板了,你快试试,把电视打开。”公公把手上握着的遥控板递给我。
我看电视有个坏习惯,喜欢把遥控板随时拿着,又不当心,经常摔来摔去。
一个星期前,我终于把遥控板彻底报废了。
没电视看的日子,婆婆是乐得不行,她本来就不让我看电视,可我的心情就很不好了。
公公看在眼里,一声不吭地拿去修,老板说修不了,公公直接买了新的。
公公说:“老板说的,这个遥控板和之前这个一样,都可以配这个电视的。你快试一试,他说还要设置,看得不得行(行不行)”
我先按照说明书设置了一次,用不了。
接着又试了好几次,可还是不行,就皱着眉说:“是不是还是坏的哟,为啥子弄不起?”
这下公公急了,说:“给我拿了个坏的?我要回去找他。”
公公从我手上拿过遥控板,着急忙慌的出门了,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收干。
婆婆在厨房听到了,像是有预感一样,在厨房冲我大喊:“你快去跟着你公公,这么大的太阳,他跑这么几趟,八十几岁的了,出点事怎么办。”
迟疑了几秒,我还是跟出去了。
虽然想着哪有那么容易出事哦,但公公那天太着急了,八十好几了,出门还是需要一个年轻人陪着。
从大伯家到电器商场有两公里,一路上公公没歇过气,一口气走完。
刚开始我用走的根本追不上公公的步伐,干脆跑起来才勉强追上。
和公公说:“不着急,没那么快关门,现在天黑得晚,你走慢一点。”
公公并不理会,脚下动作还是速度不减,直到走到商场大门里面,略微停顿了一下。
走到商场门口,我已经被累得不行了,我不知道公公走了这么远买的。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这么热的天气,这么远的路程,来回走了三遍。
停下来的公公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在四处张望,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也许是在找卖给他遥控板那个人吧。
他站在门口的修理台,望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站在负一楼的楼梯口,修理台也在这旁边,公公从我身边走过,想下楼。
我刚想去扶他,眨眼,公公踉跄了几步,身体开始向下扑。
在我怔愣住的几秒里,公公的头部和脸部、右侧身体顺着台阶搓下去了。
台阶上是防滑瓷砖,很普通的那种,每级台阶的瓷砖最前面有三至四条突出来的刻线。
公公家族秃头的遗传。大夏天,公公没有戴帽子,光着脑袋。
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衣,一条浅肉色西装长裤和一双浅棕色漏洞透气皮鞋。
衬衣和长裤看起来都很清凉,有点像现在的雪纺材质。通往负一楼的楼梯,大概30步台阶。
公公的光头和右边脸部在磨蹭到台阶的最后几步时,停住了。
我仿佛灵魂回了窍一般,哭喊着:“公公”,跑下去。
和我同时到公公身边的,还有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叔叔。
我跪在公公身边,公公的身体在打着摆子(颤抖),没有一根头发的头部和脸下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涌。
浅色的衣服裤子被鲜红色的血附着,看起来格外扎眼,身后的台阶一溜儿都是公公的血。
负一楼收银台的阿姨也出来了,一楼也有几个人冲了下来。
他们说:“快打120,赶快打120。”
“不要动他,先不要动,他是脑壳冲下的,万一扶起来更恼火(严重)怎么办。”
黑色衣服的叔叔说:“你是她的家人吗?”“我是他的孙女,”我泣不成声了。
“你有没得你家里人的电话,给她们打一个。”“我不知道,我记不住了。”
我略微振作了一下:“我还记得我姐姐(表姐刘莉)的电话。”
收银台阿姨说:“那你来我这里打,用座机打给你姐姐。”
我两只手不住地颤抖,哭着起身去收银台。
“13981...、139817?13981...”曾经难熟于心的电话,怎么也记不起了。
在快崩溃的边缘,我想起长裤口袋里装了一部小灵通。
这是我们的座机停用后,我和公公婆婆唯一的通讯工具。
我哆哆嗦嗦地翻出表姐的号码,打了过去:“小...小莉...小莉,公公...公公摔...摔倒了,他从楼...楼...楼梯滑...滑下...滑下来了。”
表姐在上班,听到我这话的瞬间,语气就急了:“啥子?咋子回事,在哪里摔的?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东...东大桥这...这边的一...一家商...商...商场。”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啜泣,说:“刚...刚刚有一个叔~叔,已经让他们打...打120了。”
即使在电话里,我也能感觉到表姐当时的慌乱:“你先等120来,先不要慌,不要哭。”
“小...小莉,公公留了...留了好多血,咋子办,公公的脑壳下面全...全~部都是血。”
我嚎啕大哭,表姐的声音也有了哭腔。
表姐挂完电话后,向家里真正的大人,我的四姑父和大伯打了电话。
公公是怎么被抬上车的,鞋子是怎么被好心人捡起来,放进担架置物筐里的,我都没有印象。
记忆停留在公公被抬上担架的那一刻,我站在急救车门外,不知该不该进。
我仿佛不相信,刚刚还箭步如梭的公公,此刻就是担架上的那个人。
围观的一位阿姨叫醒我:“你是她的孙女吗?快跟着一起去呀!”
下了急救车,公公要送去三楼的外科急救室。我们还在等电梯,表姐第一个赶到了。
见到表姐那一刻,我泪崩了,表姐也哭起来。
到了抢救室门口,医生说:“你们大人呢?就只有你们俩?抢救需要先缴费,你们有钱吗?”
表姐那年二十岁,工作几年了,有点积蓄。
预付了500元费用后,医生开始急救。
四姑妈两口子、大伯和新大伯娘、保保保娘,家里大人们陆续赶到。
二姑妈家远,晚上才到。
公公在医院一住半年,我剩下的暑假几乎是在医院里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