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知隐年纪小,这忘性却又大,老祖先前便有过交代,劳前辈久候,还望恕罪。”白知隐说得和和气气,这话里的意思却有那么几分耐人寻味了。
“哦?罗祐前辈早有示下?”云炳真人这话虽是疑问的语气,面儿上却丝毫没有疑惑之色,好似白知隐的种种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白知隐浅笑应答,“老祖说宗门如今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毓德峰本就不需要太多人手。若是宗门要分派,只管推了便好。”这个时候把罗祐道尊抬出来,一来是显得更有说服力,二来是白知隐实在不耐烦继续虚与委蛇下去,早些了解这个话题才是正经。
便是云炳真人心有不满,还能对着白知隐发火不成?就算是看在罗祐道尊的面子上,他也不能说什么。而且白知隐说得也十分和气,并没有指桑骂槐或者阴阳怪气,想找茬儿也没地方找。
白知隐深知现在和云炳真人闹开对毓德峰是没有半分好处的。这件事在明面儿上来看,正始道尊做得是一点儿差错都没有。给各峰安排的人手都是外门弟子起步,相比以往可是“大方”了不少的。
如果白知隐揪住不放,那就是她不体恤宗门内情,仗着罗祐道尊的面子肆意妄为了。白知隐才不会给别人抓毓德峰小辫子的机会,便是真想发作,也会找更加体面的由头。
“劳烦前辈走这一趟,知隐代老祖谢过了。”轻轻合上簿子,白知隐轻轻地将其推到云炳真人面前。
白知隐都这样说了,云炳真人难道还能再强求不成?索性他也没直接带人过来,后面还有转圜的余地,大家面子上也都好看。若是云炳真人连人都带过来了,那可就是没留几分余地了。
“既如此,还请师妹待我向道尊问好。”云炳真人一脸温和,把簿子收了起来。
“一定代前辈致意。”白知隐应承道。当然要说,正始道尊这样做,分明是试探毓德峰。
话毕不等云炳真人再说什么,白知隐复又道,“前辈来得巧,老祖先前嘱我将这部剑诀送过去,可巧前辈来了,便省得晚辈再跑一趟了。”说着便把玉简送了过去。
云炳真人却并未接过,反而意味不明道,“前辈这是何意?”云炳真人要是接了,指不定别人背地里怎么编排灵秀峰呢,这不是给人手上送把柄吗。
白知隐一脸无辜,“前日知隐在藏书阁挑了一部功法和两部招式,老祖心中欢喜,便让我不日将这部剑诀送往,也是给宗门做些贡献。”白知隐的话说得极有技巧,丝毫没说这是不想占玄天宗的便宜。虽然只有一部剑诀,但其品质上乘,又是罗祐道尊当年从一处秘境得来的原版,玄天宗内收录的可能性极小。
“师妹挑选功法本就理所应当,前辈何须如此。”云炳真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说得是极漂亮的。不然真把剑诀接了,过后要是传起闲话来,那谁能受得了。
白知隐的态度也很坚决,“这是老祖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师兄体恤老祖之意。不然晚辈还要走一趟灵秀峰,前辈只当照顾晚辈可好?”白知隐索性暗示道,即便这个时候你不接,到时候她还是一样要送到正始道尊那里去的,届时人多口杂,真要是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
如今在毓德峰,这里只有白知隐和云炳真人,把这件事漂漂亮亮地一笔带过为好,还是后面极限拉扯一番,可全在云炳真人一念之间了。
把这个意思传达到位,白知隐也不着急,甚至于还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然后心中暗赞,不愧是三品灵茶,入口不仅回味悠长,那股醇厚温和的灵力更是在四肢百骸之中缓缓地散发开来。
云炳真人也不是扭捏之人,在权衡一番利弊之后,便坦然地将玉简收了起来。“前辈好意,云炳自会转告师尊,多谢师妹招待。”这件事还是让正始道尊来处置最好,万一自己前脚出门,白知隐后脚就跟了上来,那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想起以前的往事,他绝对相信白知隐会这么干。一时间看着对方轻柔的微笑,云炳真人只觉得有些刺眼。
在临走之前,云炳真人复又笑着说道,“师兄过两日会在灵秀峰为几位师弟、师妹开蒙,师妹届时按着时辰来就是了。”云炳真人如此好意提醒,白知隐当然应下。
等到云炳真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时,白知隐方才转身回了内殿。
看着云炳真人用过的茶杯还微微泛着热气,白知隐冷哼一声,吩咐童子道,“把茶杯细细洗了,收到不起眼的地方,下回接着再用。”只是这下回给哪一位用,白知隐却是没有明说。只是可惜了这个青玉雕莲花的杯子,不知道要蒙尘多久了。
小童连忙撤下茶杯,并不敢在这时和白知隐说笑。师姐明显心情不佳,这时候凑上去肯定是傻子。
白知隐回到自己的宫室里,想起方才的事情,不由得徐徐叹了一口气。大宗门内部尚且有勾心斗角的,更何况是她们这样的外来户?只怕因为散修的加入,玄天宗内原本存在的派系都因此而联合起来了,这倒是有些人的造化和时运到了。
只怕正始道尊当初力邀散修加入玄天宗,另一重意思就在这里。当宗门内部有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势力之后,原先的几股势力便会团结在一处,停止毫无意义的内耗。
若果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正始道尊这一步棋走得太妙了。如今玄天宗形势不见得有多好,若是内部再争权夺利起来,只怕挺过了正魔之战的玄天宗,也会倒在无休止的内斗之中。
可若是想让散修势力作为团结玄天宗内部力量的牺牲品,白知隐却是不愿意的。她本来就和罗祐道尊休戚相关,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正始道尊那一派想要如此算计,势必绕不开散修势力之中修为最高的罗祐道尊,就连白知隐也会受到波及。
白知隐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到毫无意义的相互算计之中,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怕算计。真要斗起来,有罗祐道尊做后台,大家都别想消停。
千头万绪尽皆放下,过两日还要去灵秀峰听云炳真人授讲,白知隐还要把太元心经熟悉个大概。不然到时候听不懂人家讲的东西,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这边白知隐用心修炼不提,另一边云炳真人回了灵秀峰,也是立刻就去见自己的师尊,玄天宗的掌教至尊正始道尊去了。
“哦?那位一个人也没要?”
听完云炳真人的讲述,正始道尊也是眉头微蹙,目露沉思之意。
云炳真人又说道,“弟子并未见到罗祐前辈,是白师妹看了一会儿名册,方才说是罗祐前辈的意思,毓德峰便不挑人了。”云炳真人说得很仔细,连白知隐的反应都说得十分详细。
正始道尊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发出笃笃的沉闷声。
然后云炳真人又把剑诀的事情说了,把玉简递给了正始道尊。
这下正始道尊眼里的兴味更浓,他身为出窍期大能,自然是眼光老辣。接过玉简不过看了片刻,便知道这部剑诀是难得的佳品,便是和藏书阁五楼里的那些精品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良久,只听正始道尊轻笑道,“到底是罗祐道友的血亲后辈,还真是心思灵巧缜密。”
云炳真人却并没有接话,他知道师尊当初对于接纳散修势力进入宗门是有些不情愿的。只是为了宗门大势,师尊才不得已出此下招。这会儿想必是为了以前的决定,正后悔着呢。
“怀逸,把这部剑诀送到藏书阁去,给毓德峰那位……不,给那位的后人加上相应的宗门贡献。”正始道尊做出了应对,面儿上又是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
“弟子遵命。”怀逸是云炳真人在凡人时的名字,自从进入玄天宗修炼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了。要不是因为百年前那场正魔之战,萧怀逸说不得已经晋升到元婴期了。不过万事无绝对,万一他没有那个命数呢。
萧怀逸走后,正始道尊一个人坐在那里,好似入定了一般。只是眼睛里不时闪过的神光,表示着他对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
这件事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好似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毓德峰一如既往地运转,没有因为云炳真人曾经来过而产生丝毫变化。
两日过后,对太元心经已经熟悉大概的白知隐便起身前往灵秀峰。这一次白知隐没有让冯毅带着自己,她取了神行符贴在腿上,也是一样的效果。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家长接送。再说要是这样日日麻烦冯毅,白知隐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知隐,在这里!”上次那个和她吐槽的女修见到白知隐,立马出声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报喜,双更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