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日

森鸥外窝在监护人的怀里, 懵懂的抬头。

他不知道母亲为何要叹气。

绘理也不会向这个还不知事的孩子解释什么。

迹部绘理,异能为[王]。

为人之王,器之主,亦被万物生灵所钟爱。

但是, 得到这一切的同时, 是要付出代价的。

绘理见过熟悉的朋友从垂髫走到满头白发, 最后靠在仍然是初见模样的绘理怀中陷入永眠。

她见过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世,见过一个王朝的盛大与湮灭, 见过一个破碎的文明在挣扎百年后仍然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来自[世界]的爱意。

扭曲的, 不顾及绘理意愿的爱意。

祂知晓不管绘理经过了多少世界, 那个生育她抚养她长大的世界,仍然是最特殊的。

祂爱的孩子,也爱着这个世界与她有关的所有人。

于是祂给予了绘理馈赠。

当绘理穿越在祂所管辖的三千世界时, 绘理的年龄被永远凝固在了从主世界离开的那一刻。

她受伤会愈合, 头发会增长, 可是她就是不会长大。

所以没有生活在主世界的绘理永远不会老去。

但是世界好像又和绘理开了一个玩笑。

在绘理一次又一次的穿越中, 发现只有死亡才能让自己马上脱离那个世界。

待在异世界的时间是捉摸不定的。

可能一两年,可能十几二十年,也可能会是一两百年。

于是绘理习惯了热闹的穿梭在这繁华世间, 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看繁华散尽。

绘理护着小孩瘦弱的脊背,把哭累到睡着的小孩放在了床上,掖好了被角。

所以她才会在这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把这些孩子养大, 想让自己能够转移一些注意力,或者是培养一个继承人,让自己在猝不及防直接离去的时候能有人代替她。

她抬头看向不知何时打开门站在门外的黑泽唯我。

银发的首领走进房间,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他轻声问道:“今天是这孩子第一次显露出他的异能吗?”

在这个处处有他眼睛的港口黑手党, 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绘理不假思索的点头。

“林太郎还不知道他异能的名字。”

对于名字,绘理总是喜欢叫小孩林太郎,而不是她送给小孩的[森鸥外]。

或许是因为这个只有她才称呼的名字能让小孩听见的时候开心一点,又或许是她自己的私心。

黑泽唯我点头,眼中明明暗暗,面上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但熟悉他的绘理却下意识的绷紧了脊背。

果不其然,她看见从来都对小孩不假辞色的男人突然走到床边,帮小孩拉了拉被子。

“这孩子叫森鸥外是吧。”黑泽唯我意味不明的说道:“是个好孩子。”

“唯我,他才五岁。”

在房间暗淡的光线中,绘理的脸色平静而苍白。

她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在得知小孩拥有异能后,黑泽唯我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小孩身上。

绘理的攻击能力其实很有限。

除了能在所有拥有世界基石的世界使用的死气之焰与通过提升自己得来的力量以外,其他的能力都只能在那个世界使用。

所以她才把[火焰]当作异能告诉黑泽唯我,才会在这个遍地都是异能者的横滨,这么安安分分的待在黑泽唯我手下听从差遣。

“绘理。”

男人将目光转向她。

“你的火焰能永远为我所用吗?”

女孩瞬间单膝跪地,左手握拳抵在心脏上方。

她毫不犹豫的宣誓:“首领,我将永远是您手中的利剑,我将会为您披荆斩棘,为您带来胜利。”

房间气氛骤然凝固。

绘理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垂眸不语。

良久,黑泽唯我笑了。

他亲自扶起了女孩,笑容在绘理眼中如毒蛇一般阴冷。

“好孩子,好孩子。”

绘理沉默不语的看着男人离去。

这一局是她输了。

她把一个原本黑泽唯我还不确定的把柄,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

躺在床上的小孩睫毛颤了颤,好似仍然沉睡。

*

又过了一段时间,六岁的小孩要上小学了。

原本黑泽唯我打算给小孩请老师来港黑授课,却被绘理拒绝了。

绘理认为小孩应该在学校的大环境下交一些朋友,而不是在港黑里孤零零的自己上课。

黑泽唯我对这种小事也没有计较,于是绘理便在外面置办了一套房子,带着小孩搬出了港黑。

然后绘理就过上了社畜般的生活。

每天早起送小孩上学,然后赶去港黑上班,傍晚去接小孩放学,并时不时的带着小孩去吃好吃的。

这样的生活维持到了新年,也就是二月十七号。

港口黑手党一直都有举行新年宴会的惯例,今年也一样。

在宴会开始前,广津柳浪把绘理带着森鸥外去定制的两套西装送到了绘理的别墅。

一套她的,一套小孩的。

绘理一直都不爱穿裙子之类不方便手脚运动的衣服,就算在正式的场合,她也是穿着西装。

绘理牵着小孩走进了宴会大厅。

黑发黑眸的少女梳着高高的马尾,衬着那张小巧的脸越发英姿飒爽。黑色修身的西服在灯光下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暗纹,大片大片的玫瑰花在肩头绽放,有着细刺的根茎向下蔓延,最后消失在腰际。

仅仅是站在远处欣赏,那一举一动中的强势便会兜头扑面而来。

而站在少女身旁的男孩也没有落下他监护人的面子。

这个在港口黑手党待了一年多的小孩气质矜贵举止优雅,明显是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穿着与少女一模一样的西服也没有弱了气势,反而与绘理相得益彰。

但只有牵着小孩手的绘理才感觉到了,小孩已经紧张到了出了满手心的汗。

她不动声色的把小孩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然后带着小孩来到了黑泽唯我面前。

绘理从一旁的侍者手里端起一杯红酒与黑泽唯我碰杯,黑泽唯我慢悠悠的抿了一口,然后就像是普通的父女一般寒暄。

等酒杯中的红酒见了底后,他摆了摆手:“不用陪我了,去认识认识人吧。”

这个宴会名义上是港口黑手党的新年宴会,但实际上也邀请了不少其他组织的首领或者干部。

从黑泽唯我,这位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口中说出让绘理去认识人,就代表这场宴会,绘理就是黑泽唯我的代言人。

黑泽唯我做了这一举动后,绘理的地位在那些唯利是图的人眼中瞬间不一样了。

小孩不安的拉了拉她的手,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些突然变得灼热的目光。

在这种场合,绘理也不能像以往一样把小孩抱进怀里,于是她只能借着蹲下身来帮小孩整衣领的动作轻声说道:“没事的,再忍一忍,等等我们就上楼休息。”

森鸥外咬着下唇,缓缓点头。

他看着热闹的宴会,眼中的光彩慢慢的暗淡了下来。

绘理把手中空了的红酒杯换成了一杯新的,牵着小孩去那些比较重要的人面前露了个脸,并且让小孩也去混了个眼熟。

等宴会举行到三分二后,绘理已经差不多把需要去寒暄问候的人都敬了一遍酒后,就以不胜酒力为由带着小孩上了楼。

她在这个酒店有一间长期预定的总统房,她拿过侍者从前台拿来的房卡,带着森鸥外上了楼。

站在电梯里,绘理垂眸看着低着头似乎在闷闷不乐的小孩,蹲下身温声问道:“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森鸥外看了一眼脸颊微红满身都带着柔和红酒香气的监护人,别扭的偏过头:“没有,我只是有点累,而且腿还很酸。”

话音刚落,小孩就被绘理一把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后,森鸥外能更加清晰的闻到绘理身上浓郁却不令人生厌的酒气。

她抱着小孩走出电梯,皱着眉头捏了捏他有些僵硬颤抖的小腿,想到今天小孩一直和她走来走去站了几乎三个小时,暗自埋怨自己的不小心,心疼的低声问道:“我大意了,这么累了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是她疏忽了,没有想到今天这一个晚上小孩陪她站那么久有没有被累着。

见绘理开始愧疚,小孩反而开始后悔刚刚说了那句话,环着绘理脖颈小小声的说道:“不是母亲的错,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这话明显就是骗人的。

小腿肌肉已经僵硬成那样了,怎么可能刚刚才发现。

但绘理也知道小孩为什么要这样说,于是她也没再说话,想到她给小孩准备的惊喜,便笑着让小孩掏出放在她胸前口袋里的房卡,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期待说道:“来,打开门。”

森鸥外也没有多想,刷了房卡打开了门。

在房间灯亮起的那一刻,小孩愣住了。

在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个不大不小,正好足够两个人吃完的蛋糕。

小孩拍了拍监护人的手想要下去,绘理刚刚弯腰放手,小孩就像腿丝毫不酸一样跑到了客厅中央放着的蛋糕旁。

这是一个卖相不怎么好看的蛋糕。

准确来说,这就是蛋糕胚上糊了一层奶油,在最外边围了一圈草莓后,在奶油上用蓝莓果酱写着“林太郎生日快乐!”

小孩怔怔的扭头,看向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的绘理。

看着这个丑丑的蛋糕,绘理清咳一声,感到有些尴尬。

她窘迫的说道:“估计错时间了,做这个蛋糕的时候有些急,所以奶油没有涂好。”

“不过我保证,虽然卖相不好,但这个蛋糕是可以吃的……嗯?”

小孩红着眼眶突然一把扑到她的怀里。

“我还以为你忘记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绘理一顿,随后摸着小孩柔软的的短发叹息:“怎么会呢?你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忘记呢?”

她把藏在身后硬纸做的王冠戴到了小孩头上。

她弯腰,在小孩头上印下轻柔一吻。

“林太郎,生日快乐。”

“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