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君心动了动手指。他感到自己的手抓着地毯,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热泪冲进了他的眼眶,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他想起了一切,想起妖化前悲壮的决心。他以为,永远都无法回到人类的身分,但现在,现在…
横越无数懊悔与后悔,无尽的纷乱和强烈的思念。双手染满血腥,浸润透了杀孽。他居然还有这种运气,居然还被命运饶恕,可以回到人类的身分。
上天待他不薄,为此他永远感恩。
他蹲在地毯上,像个孩子似的哭泣。
直到湘云翻身,他才惊觉到,自己一丝不挂。
「…无名,你这么早起床?」湘云揉着眼睛,伸手去拿眼镜,「早安。」
君心张大嘴,现在…怎么办?
湘云戴好眼镜,只见一蓬烟,她惊愕的眨眨眼,看到无名好端端的蹲坐在地上,只是全身的毛发都竖直,蓬的像是个毛团。
「…怎么了?」湘云愕然,「什么东西吓到你?」
君心自己也没想到,他变身居然可以这么行云流水,简直是瞬间施法。只是紧张过度,他的毛发每根都顶天立地,顺不下来。天知道他的心脏跳得差点跳出口腔,有运作过度之虞。
「无名?」湘云担心的摸着他的头。
「…汪?」
「噗,你干嘛学狗叫啊?」湘云笑了起来。
他凝视着湘云,将脸轻轻贴在她的掌心。他会很想念湘云,想念哪咤,想念檀茵和伯安。他会非常想念这些善良的人,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默默陪在他身边,这些可爱的人。
他们,他们都很平凡。安安静静住在这个列孤射岛的旧址,过着平淡却恬谧的生活。他们都很善良,愿意伸出援手给几乎被绝望杀死的陌生人。
哪怕那个陌生人连人形都没有。
那个冰冷而黑暗的末日,充满死气的末日。死去的不仅是小曼姐,还有这个可爱的少女,和这群可爱的人。谁也逃不了。
他受不了这个,他不要这种结局。他受不了抱着小曼姐的冰冷尸体,但他也忍受不住这群可爱的人冷冰冰的躺着,眼中再也没有生命的光。
他受不了。
第一次,他对殷曼以外的人产生了强烈的情感。末日的死亡威胁让他领悟到一些什么,让他一直沈睡着的认同清醒过来。
这么长久的时光,他为了让殷曼和自己活下去就费尽心血,从来没有睁开眼睛看过其它人。
任何人都不爱他,他也不爱任何人类。
但现在,现在。这群可爱的人温柔的爱着他,他发现他最大的心愿是他们一无所觉的生活下去,从来不会面对末日。
「我要走了。」他对湘云说,「不用担心恶梦,恶梦不会再来,也不会实现。」
湘云张大眼睛,盈盈的泪光几乎夺眶而出,「…是吗?无名,你要回家了吗?」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她真心喜欢这只大狗似的朋友。
「我姓李,我叫李君心。」他含笑着看着湘云,「我是该回家了。我…我也该认真思考,怎样走上修仙之路。」
湘云抱着他,哭得非常伤心,但终究还是松了手。
他回头再看湘云一眼。这个时候,他突然体会到殷曼的心情。
为了眷族的延续,她成仙,就是为了牺牲仙体发一个心愿。为了这些温柔爱过他的人,似乎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他微笑。银狼似的身影跃出窗户,如电闪般消失了踪影。
殷曼默默的坐在阳光下,杨瑾在她腿上盖上毛毯,她勉强笑了一下。
这是魂魄损伤的后遗症。虽然杨瑾和六翼连手医疗了她,但魂魄的伤害即使愈合,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真正恢复。
当初她被帝喾重创的时候,夫人虽然将她救回,但因为严重的魂魄伤残缺,她退到幼儿的心智状态,这些年找回若干魂魄碎片,原本已经渐渐恢复,但这次的重伤又让她暂时的出现那种神魂呆滞的后遗症。
但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
她无法解释,她看到的是谁…或说是什么。她本能的知道,那只银狼似的大狗就是君心,但她无法知道他面对的那团充满灾祸感的妖物到底是什么。
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隔着这么远,看到君心面对的危机。若她还是完整的大妖时,说不定有合理解释,但现在她依旧是残缺的。
说不定也是某种副作用…君心给她的最后微尘所赋予的副作用。她就这样自然的抓起史记扔出去,甚至当那妖物逼到面前时,扔出另一本书。
这些,到底代表什么意义?
她处于一种浑沌疲惫的状态,木然的看着阳光。很久很久以前,在东部的小镇,她似乎也曾经这样呆滞的看着阳光,心底空空荡荡,虽在人间,事实上她已经死了。
她的魂魄已经死了。
但那个傻孩子,那个执着的傻孩子放不下她,她也放不下这孩子。他们要走的这条路多么漫长,她说不定不会有魂魄完整的一天。
他们该走到哪,去到哪呢?她的愿望是否还依旧能坚持下去…应该坚持下去吗?
麻木而疲倦,她禁止自己去想念君心。
若是就这样,君心再也不回来了,也很好。最少知道他活着,那就很好。跟着她,只是漫长而徒劳的痛苦。
我不能想念他。
我不可以,不能够,用想念呼唤他,他早该有自己的人生。
就这样,她静静的坐了一整个下午,连杨瑾出门都没有发现。只是漠然的看着阳光渐渐移动,渐渐的日斜。
直到她让阴影笼罩,遮住阳光,她才茫然的抬头。
君心。
他看起来憔悴疲惫、风尘仆仆,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
「我回来了。」他害羞的蹲下来,「呃,我该先去穿衣服才对。但我真的很想妳…」他的声音哽咽住,说不出话。
我该怎么应对?赶他走还是抱住他?情感迟滞的殷曼思索着。
他若继续跟着我,会非常坎坷不幸。收集微尘是个庞杂巨大到可怕的大工程,说不定我在净化微尘的途中就忍受不住的发疯或死亡。就像现在的我。
就算收集齐全,我发现、我发现…
我发现我还是想成仙,还是固执的用所有的仙体发下仙愿。我希望眷族可以重生在这世界上,我们存活的目的不该是这样毫无道理的毁灭。我是族长的女儿,我在责任和情感上都渴望这件事情。
到最后,我跟君心还是得分离。
我该怎么应对?
她沉默很久很久,沉默到君心有些恐惧。他怯怯的按着殷曼的手,担忧的盯着她的脸。
这个傻孩子。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傻孩子。为了保护她,抛弃一切奋不顾身的傻孩子。
差点回不来的傻孩子。
「欢迎回来。」她的泪,滴在君心的手背上,像是晶莹的珍珠。
杨瑾看到他回来,并没有说什么。但明显的松了口气。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他们默默的过着日子,谁也没有去提最近的诸般变故。
偶尔君心会看着报纸发呆。杨瑾瞥了眼标题,知道是关于震灾的。他索性停订报纸,改成看书。
他不再催促君心去上学,容他整天陪着迟滞的殷曼发愣。
「…杨瑾叔叔,」一周后,君心鼓起勇气,「我决定和小曼姐一起搬出去。」
正在看书的杨瑾瞥了他一眼,「想独立?」
「…我给周遭的人带来太多灾难。」他盯着餐桌,眼神涣散,「我不希望连累你…」
「闭嘴。」杨瑾冷冷的回答。
「这是事实!」经过长久的压抑,君心爆发了,「我就像是个灾星,走到哪都惹出各种麻烦!在都城,我引发天之怒差点害死狐影叔叔,在这里又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差点害死你!我害死了好多人,你不知道我在天界发疯的杀了好多神族,我、我…我根本不该存在!」
杨瑾将书掷在桌上,碰的一声,书本陷镶在餐桌里,书面和桌面齐平。
「你给我闭嘴。」杨瑾的脸孔铁青,「为什么你是灾星?我问你,你和小曼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要被这样诬陷追杀?你给我听清楚,你们,什么都没做。
「罗煞凭什么要殷曼的内丹?帝喾凭什么要你们的眼睛?你说啊,凭什么?就因为他们是神明?你们就要乖乖束手就擒引颈待戮?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只是想要安静活下去而已,你们有什么错?说啊!
「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不公不义我们要袖手旁观?你把我和狐影当作禽兽一样侮辱吗?我们倒底还知道自己是谁,该有的愤怒,你凭什么说你会害死我们?难道我们躲一旁去苟且偷生对不起自己良心才正确?我不要这种他妈的正确!
「你给我听清楚,你再随便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扔到小曼头上,我绝对饶不了你!你居然把我们跟那群狼心狗肺的畜生摆在同个天平,这真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侮辱!这世界反了吗?!受害者是灾星,加害者才是英雄,懦夫才正确?他妈的!
」
向来彬彬有礼冷漠自持的杨瑾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把君心吓呆了。
…我有没有听错?六翼死亡天使骂粗口。
「你不了解,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前生…」君心伤痛的说着前因后果,激动到叙述有些混乱。
杨瑾听着,却又更愤怒。「靠北啦,前世的你早死了,关今生的你什么屁关系?
闭嘴!」
…嗯,我没有听错。
他是很震惊,但眼睛有些湿润。他和殷曼承受多少人的好意才能够存活到现在。
他们从来没有当我们是麻烦。他们为我们愤怒,为我们挺身。
我不能让这些人面对末日。
「…但我还是想搬出去。」君心低着头,「我该学着用自己的脚站起来。」
「这个理由,我就接受。」杨瑾恢复冷静淡漠的模样,轻拍桌子,镶在桌子里的书跳起来,回到他手里,「押金不够,我可以借你们。」
…如果杨瑾叔叔是我的爸爸,那就真的太好了。他一生孤苦,父母亲从来没给过他半点温情,杨瑾掩藏在淡漠下的关怀,让他非常感动。
虽然知道,他只是爱屋及乌。因为他怜爱养女,所以也怜爱养女的弟子。
「杨瑾叔叔,谢谢你。」他低头转身。
「谢什么?」他翻书页,「自己的儿女自立,当老爸的人虽然不舍,也得放手。
你和殷曼,就是我的一双儿女。跟自己的爸爸有什么好谢的?」
君心握着门把,久久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男孩子哭什么?坚强点,你还得保护小曼。」杨瑾又翻了书页,「我永远都在的。」
君心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君心找到了一栋很破旧的砖造建筑,就在火车站附近。
杨瑾跟他去看房子,无言了很久。「…为什么?搞不好随便个小地震就垮了。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君心硬着头皮回答,「这里的屋顶会比较好修理。」
杨瑾转眼瞪着他。
他有些冒汗,「呃,因为我能力还不太稳定…但我又不想束缚的太紧。偶尔也需要炸个屋顶舒缓一下…」
杨瑾望着天空,久久不说话。「…有道理。」
他很爽快的付钱,闷闷的看着君心。「不过这治标不治本。你是不是该学会好好控制这种能力?」
「可以的话我也想。」他搔搔头,「但我有关控制的法术学得非常差,像是结界和禁…」
「我见识过了。」杨瑾没好气。
要搬来之前,君心整理好心情,和迟滞未退的殷曼恳谈一番。
他坦白的说了他前生的事情,关于玄和螭瑶。他说了这段日子的挣扎和痛苦,遇到了那群可爱的人,还有极度想念她的心情。
她静静的听,专注的。但神情既没有激动也没有错愕。
怕她没听懂,君心说,「我前世是开明。」
「我很高兴开明叔叔没有魂飞魄散。」殷曼点点头,「所以?你今生是君心哪。
」
「…我是开明的时候引发这一切的不幸。」
「这不是开明叔叔的错吧?」殷曼疑惑,「那又怎么样?」
「…我前生和王母玄、刑仙螭瑶…都、都有情感上的纠葛。」
殷曼奇怪的看着他,「那是前生的事情。现在你还喜欢她们吗?」
「不不!」他涨红了脸,「我只爱妳!」
「我知道。」她顿了顿,「那问题在哪里?」
君心扶着额,突然很想笑。他错了,错得非常离谱。他那淡漠的大妖师傅,即使残缺不全,还是保持着那种光亮无尘的心境。若非他痴恋,也不会在她心底染上唯一的色彩。
原本以为她会激动,会吃味,结果他错估了殷曼生死不改的淡漠和豁达。
「没有,应该没有问题才对。」他笑了起来,「只剩最后一个。」
「哦?」殷曼专注耐性的等他说。
「小曼姐,妳成仙后依旧要牺牲仙体去发仙愿吗?」
殷曼的表情空白了几秒钟,回避他的目光,「魂魄不全,还修什么仙?」
「我会收全的,早晚的事情。」
「就算全了,我的内丹已经化人,照你所说,应该还在帝喾那儿。」她不想回答这问题。
「那我们就去拿回来。我问过了,小咪可以和妳共修,你们可以像是双生子一样修仙,没有问题。」
无可回避,但她不想对君心说谎。「…对。」
君心凝视她,「我还没跟妳说过吧?我遇到未来之书。」
未来之书侵犯操控他的时候,同时也让他看了太多内容。
「…我知道这本书。」殷曼微微变色,「他存在于世界草创之初。」
「和悲伤夫人出于同源。」君心点头,「三十年后,末日将会发动。小曼姐,我们剩三十年的光阴。」
殷曼盯着他的脸,却只看到一片平和坦荡。
「这三十年内,我们是平安的。因为王母彻底封天了。她现在也没空管我们…妳有三十年的时光修仙,完成妳的愿行。」
「…修来面对末日?」
「我和弥赛亚同时出生。虽然我不如那位纯血的继世者…但我想,一个成仙的类弥赛亚应该可以弥补天柱吧?末日条件有二,天柱折、地维绝。地维的范围太大,我甚至不太懂什么是地维。但天柱只有一个啊,而且在天界。可以撑多久算多久…」
「我不能看你去自杀!」殷曼薄怒,「我不能…」
「小曼姐,我没有妳不行。」君心垂下眼帘,「但我不阻止妳发仙愿。我们不可能长久活下去,永远在一起。我若死缠苦苦哀求,妳余生都不会快乐。我不要这样。最少现在,我们可以快乐渡过这三十年,在妳完成愿行的时候,我也可以含笑的保住天柱。
「我以前以为,我只喜欢妳。但不是这样而已。没有妳,我一个人真的活不下去。最少我可以回收再利用,让杨瑾叔叔、狐影叔叔好端端的活着,可以让檀茵他们平静的迎接每个日出。这值得,真的很值得的!小曼姐,我愿意成就妳的希望,请妳也成就我的心愿。」
殷曼愣愣的看着他,流露出少有的强烈情感。
「…你这算是长大,还是没有长大呢?」她笑,同时也流泪,「这是接近不可能的任务。」
「我知道的。」他紧紧抱住殷曼,「但总还值得努力吧?」
殷曼反身抱住他,「你是长大了。」等他们安顿下来,才听说狐影回天的消息,君心匆匆赶去都城,已经来不及见狐影最后一面。
「…为什么呢?狐影叔叔为什么要回天界?」君心很惊骇。
「天界快垮了,靠管宁修理会死人。」上邪不正面回答,「你知道狐影那家伙特别宝爱女性。」他递了杯咖啡给君心。
君心还想往下问,不经意喝了一口,马上喷了一桌子。
这咖啡简直可以当作毒药使用。
上邪冷冷的摔了条抹布过来,「小子,擦干净。谁让你浪费我的咖啡的?」
狼狈的擦着桌子,他浑忘了要问什么,又被上邪吆喝过来吆喝过去的当义工。等他想起来的时候,他才问了,「狐影叔叔为什么…」
上邪马上打断他的话,「唷,小子,打垮南天门,真够威的。听说你是开明的转世,是不是真的啊?」
他又不幸的被转移注意力。「…嗯,是的。」
换上邪表情有些不自在。「啧,原来是狻猊族的扭捏小子。难怪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君心大奇,「上邪君认识狻猊族的人吗?」
上邪马上发怒,「谁认识那些毛团!?他们都在魔界我怎么会认识?!别胡说,再胡说我揍你喔!拖好地板就快回去吧!天帝不准你来都城,你还偷偷跑来!虽然说封天没大人了,你也不能随便犯规吧?男子汉大丈夫,承诺就是承诺啊!快滚快滚!」
「都彻底封天了,还承诺什么呀?老大都快挂了。」樊石榴发牢骚,「留在人间的花神都不花神了,降格为妖!搞屁啊真是的…」
「谁跟妳妖啊?我还是花神!」高翦梨瞪了她一眼,「谁理那疯老太婆说啥…」
「妳们两个花妖!不要以为我是狐影,可以天天来白吃白喝!」上邪吼她们。
「花神。」高翦梨纠正他。
「只有白吃,喝谁敢喝?小妹,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让上邪碰过的饮料还能喝吗?」
「吃霸王餐的还这么讲究?!通通给我滚!」上邪发脾气了。
「你老婆来了。」高翦梨提醒上邪,「你总不会在她面前揍人吧?」
上邪已经听不见其它人说话,脸孔发光的跑去接他亲爱的老婆。
「谁相信他也有皇储资格?」高翦梨摇头。
「皇储?」君心张大眼睛。
樊石榴压低声音,「小君心,我还不知道你来头那么大…我是说前世的来头。你跟上邪还算远亲哩…」
「妳一定要在这儿爆八卦?」高翦梨皱眉,「等等上邪把妳揍扁。要爆么…换个咖啡厅爆?」
她们一阵风似的将君心簇拥而出,火速换了家咖啡厅。
…这对许久不见的花神老板,还是这么热爱惹麻烦和八卦,搞不好到末日还不改,真是令人惊叹的坚持。
「你知道上邪为什么叫做上邪吗?」
君心摇了摇头。
「意思就是『在上位的、世尊豢养的邪魔』。」樊石榴得意洋洋,「这可是月老喝醉的时候说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大八卦啊。」
「狻猊族的女孩子都超美的。」高翦梨也兴致高昂,「我见过一个,真是比山鬼还美…可惜几乎都在魔界。」
「所以才有上邪啊。」
「…妳们能不能说重点?」
前任天帝炎山帝除了玄女、女娲和几个早夭的儿子,并无子嗣…最少炎山天帝是这么认为。
在天地都还年轻,天界分裂还没开始之前,当时年少的炎山帝尚未即帝位,和狻猊族的女儿少艾相恋。但世代为后族的伏羲大为愤怒,最后硬生生拆散了这对恋人,纳开明的姑姑为后。
但最后还是为种种摩擦和神族长生等问题展开战争,狻猊因前隙投入了叛军。
这场战争非常久,久到绵亘两任天帝(前任炎山帝、现任天帝双华),久到天柱断裂,列姑射岛分崩离析。炎山帝一生都在战争中,完全不知道少艾帮他生了个儿子。
那孩子跟着残军到魔界,熬过了魔界的瘟疫,顽强的和羽族公主生下一个子嗣--正确的说,是一只卵。
那只卵一直没有孵化,在神魔和约签订之后,这只卵成了烫手山芋。论理,这是炎山帝的子嗣,也是天孙,拥有合法的天帝继承权。但考虑到政治面的问题,难保天界不因此生事端。
毁和不毁都是灾难。束手无策的魔界至尊,不抱着什么希望的,向一直严守中立的佛土世尊求助。
意外的,世尊居然接过了这只充满变量的卵。
于是,三千六百年前,上邪诞生了。他诞生在世尊的怀里,成了世尊豢养的妖魔。因为祖父的血缘,他拥有正统雷法;因为狻猊原是与麒麟并驾齐驱的圣兽,所以和圣兽渊源极深。正因为他的血统特别混杂,所以能力特别强大。
所以他叫做「上邪」。在上位的、世尊豢养的邪魔。
君心张大嘴,「…妳们怎么会知道?」
樊石榴瞪了他一眼,「你很笨欸,就跟你说是月老喝醉了…」
「月老怎么会知道?」
「老一辈的几乎都知道啊。」高翦梨吃着布丁,「只是没人敢提。谁敢惹那个疯婆娘?」
…真是错综复杂的亲属关系。
「很劲爆的八卦吧?」樊石榴加点了一杯漂浮冰咖啡,「欸,就算是废贬为妖还是得吃饭的。我们有很多案子欸,你要不要接啊?现在没人管了,你要不要继续接案子?」
谁要跟妳们这两个麻烦制造机共事…但他顿了一下。
她们像是天生带着麻烦磁铁,走到哪吸到哪。而这些麻烦,往往可以循线找到微尘。
现在的他,很欢迎麻烦。
「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喔。」他摊了摊手,「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