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追寻之章 第一章 天人五衰

这是什么?王母问着自己,转头看向骚动的远方。或许在她神力最巅峰时,可以细查天界的一切,但她距离巅峰已经非常遥远了。

她只能模糊的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和勉强分辨是南天门的方向而已。是谁又要挑战我?广目天王还是雷部那老头?值年神官在做什么,怎么让骚动维持这么久,尚不回报?

是不是所有的神祇一起背叛了我?

她的内心环绕着严重的不安,和隐隐的愤怒。以及…渐渐浓重的疲倦。

睇了一眼阖目昏睡的病弱丈夫,她掀帘而出。她老了。或许外观依旧青春美丽,但她的内心和神力一样衰退得非常快。现在的她,不仰仗神器就无法观看远方的异变。

过去的她,对于使用神器的神祇都会冷笑着别开头。那时的她,年轻、骄傲,神威鼎盛,拥有熔浆般的生命力。

现在,一切都熄灭了。

但她还是挺直背,走出宫室。正要回房,却听到一阵骚闹不安。她将凤眼睁圆,厉声道,「何事吵吵闹闹?」

「回娘娘,」神官惶恐的跪地回答,「角宿无诏硬闯,禁卫军正拦着他呢。」

角宿向来胆小怕事,会硬闯金峦殿…若不是造反,就是出了极大的事。「你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变通吗?养你们这票废物做什么的?!还不快宣他进来!」

她大怒,几个修行尚浅的神官委地不起,晕厥了过去。勉强掌住的神官压抑着晕眩欲恶的头痛,赶忙飞奔出去传角宿进来。

角宿一身戎装,手里还拿着戟,脸孔苍白的朝着王母一跪,连颂词都来不及讲了,「娘娘!双成大人让个来历不明的妖孽打成重伤,烧灭大半祝融大军。下官已经紧急关闭了南天门,但那妖孽还在设法烧门呢!万望王母定夺…」

「我不是让你们去烧旧列姑射中都?!」王母看到像块破抹布的双成,脸孔发青。

「是。方在南天门集结完毕出发不久,就遇到妖孽拦路。此妖非同小可,不在当年大圣之下。」

是孙猴子的徒子徒孙?王母紧咬银牙,脸孔阴晴不定。她蹲身看着双成的伤势,又添几分阴霾。

这伤不是孙猴子的路数,倒像佛土世尊养的那妖魔的手泽。若是他,又添了王母几分烦恼。怨只怨自己观前顾后,忌惮着世尊的面子,没痛下杀手,留下上邪这条祸根。莫不是他上天争位?论传承,他的确有分,但也先瞧瞧正统皇室尚有皇储!

但细看双成身上的剑伤和残存珠雨,她又否决了这种想法。

几乎不成人形的双成睁开眼缝,用破碎的声音说,「…娘、娘娘…奴、奴婢败了您的面子…」

王母脸孔一变,又喜又恨。喜的是,她眼前只有双成一个得力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活着,她往日百般教导的苦心总算没白费了;恨的是,几乎将自己的绝活倾囊相授,这贱婢居然在这么多人的跟前削了她的面子,败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妖魔!

「来人。」她冷冷的说,「双成战前不力,立刻押解东狱,待事后处分!」

众神齐齐抽了口冷气。王母心狠手辣,果不虚传,连她身边贴身的心腹都毫不留情。但服侍她已久的老神官心照不宣,押是押解双成往东狱,却也同时密召了太医去治疗。

现在王母是在气头上,事过境迁,还不是把双成看成自己的命根?万一死在东狱,别说东狱典狱等,就算是他们这些老神官、太医院,一个也别想推卸。

她还在询问角宿,值年神官又急急奔来。只见他脸孔漆黑,又被汗水冲刷,成了个大花脸,盔甲破破烂烂,判官鞭早断成两截,非常狼狈。

「娘娘!角宿大人!」他扑通一声,连滚带爬得跪下来,「南南南南…」

殊不知他急,角宿比他更急。王母脾气暴躁,他在多口吃一阵子,可能是人头落地,他拼着冲撞,大喝道,「蠢才!是口吃的时候么?南天门怎么了?是不是被打破了?」

被这么一喝,值年神官略略镇静了些,他带着哭声,「…南天门垮了。」

此语一出,众神像是被冰水浇了一头一身。当初孙大圣大闹天宫,也不过就打破南天门的门扉。需知南天门乃是古圣神奠基,号称天毁地灭亦不败,现在却被一个妖孽打垮了!

角宿勉强镇定下来,「娘娘,看起来还是请二郎神回天护驾…」

王母冷下脸孔,「不用。」满天仙神,谁不等看她笑话?偏偏她最要脸,她的人偏给她打脸。双成这一败,她面子完全扫地,不趁此扳回一城,她将来怎么立起?

「取我披挂和兵器来!点起十万天兵天将!」她将头上凤冠惯在地上,「本宫御驾亲征!」

他的身上溅满了血。

有的是他的,更多是众神官、天兵天将,还有些什么君什么宿,他也搞不清楚。

都无所谓。谁的血,都,无所谓。

他陷入一种迷离而畅快的感觉,甚至连痛感都不存在。从颓圮的南天门走入天宫,他蹲伏在天界的范围,发出低沈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他非常狂喜。在艳红鲜血的洗礼中,他极度狂喜。但他也同样非常痛苦,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痛苦,痛苦得完全无法压抑。

或许是,他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重要到…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事情。但他想不起来。他的内心只剩下杀戮、狂怒,和血的狂喜。

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种遗忘,让他的杀戮更无情。他化成宛如巨山的妖魔,将所有的焦躁和怨恨发泄出来。捣毁宫阙,杀害神官,在所有看得到的地方放上纯青辉煌的火焰,吞噬一切。

毁灭、毁灭、毁灭…

什么都不用想起来。

纯焰烧光了宿殿、烧光了雷部,甚至他冲入天界最美的花神苑,放火烧园。惊慌的花神树魄哭叫着逃走,他残忍的抓住最后一只花神。

当他即将收拢爪子,将那花神彻底粉碎的时候…他闻到花神身上的香气。

茉莉花。

一张小女孩的忧悒脸孔,用死人赠与的嗓音,轻轻的唱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记忆中绝美的她,不同的年纪,相同的她。总是冷冷的,惆怅的脸孔。总是不动声色,沉默的温柔。他所有美好情感的化身。

只有她,只有她。

哭泣不已的花神闭目等待自己的末日,却迟迟不降临。睁开眼缝,那只可怕的妖魔愣愣的望着前方,猫科般的似人脸孔蜿蜒着炽白滚烫的泪。

「再、再也…」妖魔结结巴巴的说,「再也、回…回回…回不去了…」

猛然狂风骤袭,逼得茉莉花神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妖魔已经飞走,耳上的翅膀像是不祥的黑云。

逃得性命的她,哭了起来。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被感染的伤悲。

失去最初的狂热,他陷入一种迷茫的惶恐中。

我是谁?我要去哪里?我满腔的怨怒是为了什么?她…她又是谁?要想起来,一定要…但他的脑子蒙了一层浓重血色的雾,连思考都像是在生锈的锁孔转动。

这让他爆烈的破坏力缓和下来,但众天兵天将是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的。

他被天罗地网困住,蹲伏其中的他,抬起头,造下滔天杀孽,逆天暴戾的妖魔,却有着婴儿般纯净的眼睛。

我在做什么?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虽然这么多疑问,他还是期期艾艾的问出他最想知道的答案,「我…我我我…我、我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嚷着,「妖魔受死吧!」「逆天妖怪,万死不赎其罪!」「杀了他杀了他!」

我不要死。我绝对不要,在没有答案的时候死去。

他怒吼,银白剑龙飞舞,斩断天罗地网,被激怒的他冲入天界大军之中,如猛虎入羊群,让「血流漂杵」不再是一句成语,化为地狱般的真实景象。

然而,血气呼唤狂暴,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丝清明,再次沈沦在无尽的杀戮中。

直到他被一把银刀抵住锐爪。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女人。或说,望着她怨恨的眼睛。他认识这双眼睛。他真的认识…

「玄?」无意识的脱口而出,他忘记动作,险些被王母砍去右臂。

但王母震惊不在他之下,刀势缓了缓,没有命中要害。她愕了几秒,望着这只满身血污的妖魔。她不愿承认,不肯承认。不可能的!他现在应该是个卑微的人类,无知的承受短命早逝的刑罚。生生世世生生世世直到永远…不可能变成这样狼狈、猥琐、污秽的妖魔。

但…她却不能不承认。

颤抖着唇,「…开明?」她痛苦的尖叫,「…李长庚!你干的好事!」

开明?开明…开明…

长久以来,被恶咒禁锢的气海汹涌澎湃,冲破了枷锁,他发出极端痛楚的狂叫,全身窜起无处发泄的气,自我攻伐到几乎毁灭。

「开明,你不该来这里。」王母颊上滑下一滴晶莹的泪,她举起名为「灭日」的银刀,「你若和我面对面,就是彻底毁灭。我不让你跟我呼吸相同的空气!」

就在刀起的瞬间,走火入魔的妖魔失去了踪影。

就在王母跟前,有人救走了成妖的李君心。

「这就是天帝的双生女呀?真可爱…」颀长的少年弯着腰,笑咪咪的伸出手,「啧啧,长大不知道要破碎多少人的心呢,这样好模样。果然是龙妃的女孩儿。」

「开明,别惹乱了。天帝的公主你也要调戏?不说年纪这么小,好歹你也尊重一下人家是公主!」白衣青年无奈的制止他。「虽说龙妃是你姑妈,好歹也守一下帝王家的规矩!」

「我又不是帝王家,守什么规矩?这可是夸奖。」还是少年的开明正色,又笑笑的问,「这个是姊姊?姊姊,妳叫什么名字?」

这对模样几乎相同、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姊姊的神情显得比较温润和蔼,「我叫女娲。」笑起来稚气未脱,一派天真。

「那个板着脸的妹妹呢?」开明颇感兴趣的看着严肃的小公主。她神情冷淡,虽是稚儿模样,却有着女人的眼神。

成熟、高傲,漠然矜持的眼神。

「问人名字,不该先通报自己名字么?」妹妹冷冷的回他。

「对喔,是我失礼了。」开明拍拍头,故作镇重。「我是开明。和长庚同掌清晨。」

妹妹凶猛的看了他几眼,「我是玄。」

***

清泠泉畔,少女巫神正对着天柱默祷。

她是玄。即长就被天帝遣来看守天柱,但她对这样的宿命,从来不曾哀叹,相反的,她一直是自傲又自豪的。

即使是长她一刻的姊姊,也只能当岛主的侍女。而她,尊贵天帝的小女儿,却是看守世界命脉的少女巫神。

她背脊挺直,心境光亮无尘。出身于最尊贵的天帝家,连她的母亲也是来自最古老的伏羲族公主。她与姊姊诞生时,天地震动,神威直冲九天,甫出生就与父母的大能相彷佛。

她自傲,但也自矜。不管在什么地方,她都是天界公主,少女巫神。

「看起来,妳气色不错呀,玄。」她默祷方毕,身后就传来爽朗的笑声。

「八百里外就听到你展翅的声音。想吓唬人还是去多练练吧,开明。」她连头也没转,冷冷的应了几句。

「啧啧,这么好的模样,这么凶的语气,将来谁敢娶妳?」开明摇了摇头。

「谁有那资格能娶我?」她撇撇嘴,「可来作什么?先去瞧过我姊姊了?」

「没作什么不能来瞧妳?」开明掏了个小布包,「在织女那儿看到她们弄了精致小玩艺儿,弄来给妳玩。这是妳的。」他打开来,是彩云纺纱又裁剪的精妙堆纱宫花,他将较艳丽的给了玄,留下朴素些的,「这是女娲的。」

拈着宫花,一阵异样的心情涌上来,惹得她又羞又怒,将花一掼,「你拿这劳啥子讥我庸脂俗粉,不如姊姊清雅么?!」

「妳就这么多心眼。」开明责备着,弯腰去捡宫花。「瞧瞧,我当值还没换衣呢,瞧见好玩的东西不赶着给妳们送来?老爱说我偏心,我可不先来看妳?论亲,妳母后还是我姑妈呢,只是我很不爱攀这种亲戚关系。但就两个妹妹,我不多疼妳们又能疼谁?」

「你、你不用说得那么好听,谁是你妹妹?」玄有些慌乱,遇到这位表兄,她本有的安稳都荡然无存,「你若爱姊姊,早些去瞧她吧。我还有早课要作呢。」

「妳啊,多心多眼又别扭。」开明将宫花插在她鬓边,「将来怎么好呢?」

正要发脾气,开明也不哄她,就展翅飞走了。

***

天柱折,地维绝。

一生的心血都付诸东流,痛苦莫名的玄回到人事全非的天界。

诸圣梦产日月星辰、众生万物。妾不可产天柱乎?

这样的念头一直在她心中盘桓不去。

她听姊姊转述过,古圣神由至圣所出,日夜星辰、众生万物都是因梦而生产。如果至圣能因此创作世界,为什么她不能生下天柱?

天柱并不真的是根支撑天地的柱子,而是一个归依,一个罗盘。她在天柱折断的瞬间,抓住了残留的天柱精魄。如果适当的修补,说不定可以用胚胎的方式再出生。

精疲力尽的父皇看中了一个偏远地方的小神,准备禅让,她同样也看中了他。

那个叫做双华,粗鄙的地方武神,却拥有充沛的神力。而且,他的神力和天柱非常接近,宛如一体。

双华有元配,她不在意。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养蚕的宫女,有什么好挂怀?她用了禁忌的媚药,得到她要的结果。

最后,她生下了天孙,成了西王母。

她原以为,就是这样了。她不会有其它的情绪,这就是她的使命,她所有的愿望。但她听到开明与螭瑶订亲的时候,却失手打破了茶盏。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她失控的找开明大吵,「螭瑶不过是个迷恋你的小孩子她懂你什么?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和个小孩子订亲…」

「那妳去迷惑天帝的时候,找我商量过吗?西王母娘娘?」开明讥讽的笑,「这就是妳要的?抓着帝王家的关系不放?」

「我不是为了帝王家的关系!」玄大吼,「我是为了存续天柱…」她哑然,狼狈的转过头。

「果然。」开明气馁的叹口气,「玄,够了。妳既然达到目的,可以放手了。我越来越不认识妳了…妳在做什么啊?莫名其妙的迫害了许多人,或者乱七八糟的所谓整肃。我真不懂…」

「你懂什么?」玄咬牙切齿的说,「不这样我早就被斗倒了!天柱还没有长大成为天帝之前我就不能放手!谁敢挑战我谁就该死…」

「若我要妳跟我走呢?」开明也大声了,「跟我走啊,玄!天柱不一定要成为天帝吧?我发誓会视若己出的爱护他。难道我们就不能隐居,像妳过往那样安静的看守天柱吗?妳若答应跟我走,我就退掉螭瑶的婚事!」

她瞪着开明,「你不了解,你什么都不了解。天柱唯有成为至高无上的权力才真的可以保全。我受够了!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要我跟你走?

「妳太偏执了!我跟女娲谈过…」他哑然。

电光石火中,她望着紧闭双唇的开明,「妳找我姊姊谈过这件事情?你还跟多少人谈过?这个秘密还有谁知道?!」

「没有其它人。」

瞪着开明,玄狂暴的挣扎起来。天柱还在襁褓中,她的地位还没稳定。她的姊姊知道,她的开明也知道。这会是她最严重的弱点。

「你发誓,你发誓你绝对不会说出去!」她对着开明吼,「你马上给我离开天界,去下界守昆仑!不要逼我杀掉你!不要逼我毁灭母后一族!」「玄!西王母玄!」披头散发的开明赤红着眼睛,闯入凤宫,多少神官的阻拦都不起作用,反而让他打倒在地,「妳说清楚,说清楚啊!为什么夔族全族枭首?

刑天一人有罪,罪及全族?!」

玄头戴沉重凤冠,缓缓的站起来,睥睨的看着他,「我令你看守昆仑,谁让你归天?」

开明咬紧牙关,终究还是暴吼出声,「官逼民反!若非你掏了老夔龙的内丹去当药引,刑天何以会起而反抗?老夔可是刑天的爹,众夔族的祖宗爷爷啊!夔族一直尽忠职守,犯了什么错?妳何以…」

「我不去掏老夔龙的内丹,难不成让我去掏伏羲族族长的内丹?」玄冷冷的回应,「还是让我押你去月泉,好方便螭瑶刑了你?」

好一会儿,开明才从牙缝挤出声音,「这跟螭瑶没关系。」

「你不想让螭瑶搭上关系,就闭嘴回昆仑。看在母后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喧闹宫廷的罪过。」

「…我越来越不认识妳了。」他拂袖而去。

玄漠然的端坐在凤座,倔强的昂着头。她懂开明,开明会转去向天帝求情。她趁天帝巡视边疆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的灭了夔族,天帝回来大为震怒,险些废后。她也是这样倔强的,一言不发。

天帝的身体不行了。而她辛苦生下,倾力抚养的天柱皇储,却违逆她,堕落成一个最败德的天神。

在皇储还没清醒之前,天帝不能死。就算用多么残酷的药引,她也必须保住天帝的命。就是因为她也不想染上太多血腥,才会命令老夔龙交出自己的内丹。

谁知道,这些无知低贱的爬虫居然反抗她,逼她不得不痛下杀手。

这不是我愿意的,事情不该是这样。她想着。连开明都用这种眼光看她,像是在看一个魔头。她忍受不了这个。

「…你别想跟螭瑶成亲。你给我永远守着昆仑。」她喃喃着,紧紧的抿着唇。

***

夔族被枭首的族民,废贬成妖,依旧保留若干神性,拥有极佳内丹,改称飞头蛮。但因怀璧其罪,几乎被众生灭绝。

哀痛的开明接受了这群可怜的遗族,细心照料,希望可以稍微弥补玄的罪过。

但不久,授命于王母的大神重与黎,要求开明交出所有的飞头蛮,王母要飞头蛮的内丹作为药引。

这引发开明的暴怒,他力战而死,最后他的尸身和昆仑融为一体,谁也举不起来。

他不愿走,这是他最后的抗议。

但他可以不走,却不能阻止玄来。

在一个无月的夜晚,玄私离天界,面无表情的要太白星君将不死药覆在开明身上。

「…开明既死,其罪当赎。」这长久的操劳,让太白星君苍老得极快,不复当年英姿焕发,「不死药就算可归拢他的魂魄,也可能成为怪物…」

玄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星君,别人不懂我尚可,连你也要违逆我?」

星君安静片刻。他最明白王母接近疯狂的苦心,虽然不赞同,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叹口气,他将不死药覆在开明的尸身上。

开明的魂魄归拢,没有成为怪物。但他却异样的进入「化人」阶段。

玄凝视着化人后的开明,「我不会饶恕任何违逆我的人,包括你。」

「连死亡的安宁都不给我?」他似笑非笑,「我宁可死了,也省得看妳越来越丑恶不堪。当年高傲的少女巫神…」

「闭嘴!」玄将最恶毒的咒打入他的气海之中,「你生生世世都短命早夭直到永远!我永远不会跟你见面了!」

「有一天,我会成仙,上天抹杀妳的暴虐!」开明怒吼,「把我干净的少女巫神还给我!把我高傲却单纯的妹妹还给我!」

「闭嘴闭嘴!我不要再听了!」玄扼住他的脖子,「你没有机会,永远没有!当你见到我的时候,就会自暴气海,走火入魔而死!」

开明几乎气绝,却依旧恨恨的瞪着她。

「…你为什么不求饶?你说一句话就好…我就饶了你。」玄的声音意外的软弱下来,「难道…难道你从来不曾…爱过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只有开明听得到。

「我一直都爱妳。」他浮出一丝微笑,「像是爱自己亲妹妹一样。」

玄的表情空白了一会儿,暴虐的将他掷入星君的怀里。

「彻底封住他的灵智,让他受刑后进入轮回!」她斜眼看着星君,充满清醒的疯狂,「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老臣什么都没看到。」星君低下了头,苍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