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初萌 第五章 云破

这段时间君心的修炼又有所长进,可以在不费力的状况下部份妖化,最少可以使用飞行形态,带着殷曼旅行很方便,只是司徒桢一路上的碎碎念让人无法消受。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君心受不了了,「我会飞,所以我是妖怪。照这个逻辑,司徒先生,你飞得比我还快,想来也是妖怪啰?」

「你在说啥?」司徒桢暴跳了,「我这是秘传的舞空术,跟妖怪怎么同?为了学会这该死的舞空术,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你要知道,舞空术难如登天,若不是像我这样不世出的超级天才,可能老到骨头能打鼓都还学不会哩!我们祖孙三代,一大家子十余人,也就我和叔公会罢了。我十六学到十八就会,就已经惊为天人了,你居然还赖我是什么妖怪…」

看着他滔滔不绝连气都不大要换的长篇大论,君心颓下了肩膀。「…小曼姐,抱歉,他真的很吵…」

殷曼体谅的看看他,「…年轻人肺活量大是好事。」她闭上眼睛凝神在风中倾听,「似乎是这里。」君心依言降落,还在唠唠叨叨的司徒桢紧随在后。

望着这片辽阔荒芜的原野,同行的三人心底都有点迷糊。

「这里有什么?」司徒桢东张西望,「没看到山的影子啊。」

「…沧海桑田,又怎么会有山的影子呢?」殷曼苦笑着。她恢复了一小部份的记忆,又用功勤谨,许多妖术和法术都到了堪用的地步。

张开细白粉嫩的掌心,一只小小的菱形水晶轻舞于上,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这原理,和罗盘是很接近的,却又更细致一些。她利用水晶共鸣的原理,寻找那条「轴」,导引气脉和磁场,但在千万年前就毁灭的天柱。

「别在往前了。」司徒桢静静的说,「往前不祥。」

殷曼心觉有异,方回头,只觉掌风疾厉,夹杂着刚青色的火袭来。我该闪躲,然后持咒架起禁制才是。但是这具人类的身体气弱,又花费无数精力净化微尘,竟然闪避不及,她只能勉强张开结界,希望这个仓促的结界可以让她受的伤轻微一些。

骤然珠雨猛烈得令人发疼,挡开钢青色的火苗,耳上舒卷着蝙蝠似的翅膀,尚未恢复成人形的君心面上有怒,「司徒桢!你搞什么鬼?!」

殷曼让他抱在怀里,隐隐觉得有些发痛。但最让忧心的是,她小徒狂暴的心跳和杂乱的呼吸。

「我没有受到伤害。」她抚慰的摸着君心的脸孔,「没事的,平静下来。」

君心原本濒临崩解的狂怒,在她冷静温柔的声音里头,缓缓平息下来。望着自己兽化的手爪,有种沉重的忧虑。

他还不会控制妖化,最少没办法完全控制。愤怒会让他的能力爆发,但是爆发之后…他可能会永远失去理性,最坏还会死。

他一直竭力在避免爆发,但是跟殷曼有关,他就会狂怒不已。这种时候,他格外需要冷静。一头凶猛没有理性的野兽是不能保护小曼姐的。

被珠雨击飞的司徒桢飞了回来,看起来已经调息完毕。他表情冷漠,瞳孔里燃着静静的火焰。「别再往前,离开这里。」

冷静下来的君心有些困惑。这个唠唠叨叨的书痴突然不再说废话,这样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他。

「司徒桢?」君心狐疑的喊他,「你中蛊了?」

他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眼神锐利的看着,蓄势待发。

殷曼从君心的怀里下来,她仔细观察着司徒桢。「…是谁附在人类的身上作怪呢?报个名号,最少也让我们知道个来龙去脉。」

司徒桢笑了。「我听闻大妖殷曼已然魂飞魄散,看来只是谣言。」

「倒不完全是谣言。」殷曼安然的回答,从袖口抽出一枝翠绿的柳条儿,「只是我爱啃书,多少念了些回来。」

司徒桢的眼神闪了闪,迅雷不及掩耳的攻了上来,君心冲上来挡住他的攻势,殷曼趁这时候,将柳条往司徒桢的前额、胸口、小腹各抽了一下,他发出一声怪叫,狼狈的往后退。

「…三尸神?」殷曼呆了一下。

司徒桢更不答话,只是满蓄真火,将这片荒野点燃了起来。殷曼喃喃轻诵,用避火诀将烈火压制出去,熊熊的围绕成一个大圈,反而成了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结界,不让这场死斗波及到外界。

「我倒是小看了你这残妖!」司徒桢怒叫,「莫想越雷池一步!」

妖异奇谈抄 初萌 第五章(二)

「你在守护什么?」殷曼逼问,「莫非是不周山的秘密?」

司徒桢瞳孔倏然紧缩,「妳知道了?你们知道多少?不管知道多少,今天别想离开这里!

他双眼冒出精光,咬破舌尖,手指苍天,捏着奇异的手诀。殷曼模模糊糊的忆起,人间的道门往往有奇异而猛烈的大绝招,却需要机缘和天赋方能使用。只是人类的容器如此纤细脆弱,往往承受不住这种大绝的启动。

司徒桢只是被附身,罪不当死吧?

「阻止他!君心!」她失去了冷静。君心虽不明究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殷曼的判断。他冲上前去,却被无形的结界阻挡住。虽然他不耐烦的用狐火强行炸开这个结界,但司徒桢的持咒已完成。

缓慢的天雷从天而降,夹杂着愤怒的青火,然后盘旋徘徊,凝聚形体,一条矫健、优美,却又狞猛庄严的青龙,在司徒桢的头顶飞舞。

他唤了神灵之一:龙王。

「敖广参见。」龙的声音宛如春雷,隆然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着。

司徒桢的脸孔苍白,却傲然的笑着,「杀了他们。他们触犯了禁忌。」

是怎样的禁忌,可以让司徒桢这样的凡人驱使天庭神职的龙王?殷曼的心里涌起疑问。在钢青色的火焰中,她默默的思考着。

君心却不知道这些纠葛。他在大大小小的惨酷战役中熬过来,这些经验几乎内化成本能。

他并没有妖化或爆发,只是唤出飞剑,模仿着龙的形体,幻化出遍体流光、剑气隐隐的白龙,持诀和龙王相对峙。

敖广迟疑了一下。这人类孩子年纪很小,唤出来的飞剑也属平常。自炼的剑龙更是可笑,难道这孩子不知道,他在龙族位阶极高,管尽天下鳞虫?要收了这条小小剑龙,易如反掌。

但是他徘徊盘旋,迟迟不敢去收这条张牙舞爪的小白龙。有种熟悉而恐怖的感觉让他畏惧。这种畏惧非常遥远,却非常清晰。

「敖广,你在做什么?!」司徒桢大喝,「为何还不杀了这两个犯忌者?!」

龙王有些嫌恶看了看司徒桢,但又不得不服从召龙符。这凡人拿了他一半的寿命来启动这张符咒,虽然知道他被操控,而且是被三尸神操控,于符令、于天喻,他都必须服从。

将满满的怒气转移到这两个凡人身上,身形不到他一半的小白龙无畏无惧的奔上来,他一声龙啸,正欲吞灭那条小白龙,却听到一声响亮的、宛如丧钟的声音。

他没吞灭白龙,反而让迅疾的闪光割下了一只龙角。伤口不断的冒出碧绿的血,他满眼的恐惧,并且想起为何畏惧。

遥远到不复记忆,他依旧是条小龙时,大禹在他眼前锻出了神器镇海神铁,引发狂暴的天之怒。

险些因为波及至死的敖广,终生畏惧着神器。就算镇海神铁最后在他的宫殿安放,后来让大圣爷取了去当兵器。这种畏惧依旧深深的写在他的脑海中。

他畏惧这条幻化的白龙,他畏惧君心。

失了龙角的敖广倒落灰尘,引起一阵巨响。苦心修炼的精气随着碧绿的血,狂乱的奔流而出。

「你…」皮皱筋柔的敖广吃力的开口,「你是神器制作者?我听说近年有个孩子引发天之怒…」

君心赢得莫名其妙,赶忙飞剑收回来,反而有些慌了手脚。他虽然胡里胡涂,但是司徒桢的异样他也猜得出来。小曼姐说是附身,应当就是了吧。司徒桢并不是真心要杀他,被他唤出来的龙王也不是真心要杀他。

「那是误会!我从来没有打造过什么神器…」君心手忙脚乱的跪下来看敖广的伤,「你不要紧吧?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敖广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神器?」司徒桢的眼睛出现贪婪的光,「值得付出这凡人所有的寿命。」他压榨着所有的寿命,准备一次将四海龙王都召唤而至…

却觉得胸口一痛,烦闷欲呕。

娇小的殷曼用稚弱的力气,用手肘撞击他的横隔膜。他居然让这软弱无力的撞击给制服了。

司徒桢张开口,呕出一个小小的娃儿,然后仰面倒了下去。

那娃儿有张老人的脸孔,发出娇腻的声音,怒叫着,「不可能!这不可能!妳怎么知道我藏在哪?人有三千六百毛孔,妳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藏身何处!」

「中尸神白姑。」殷曼淡淡的,「我当然会知道。我可是大妖殷曼。」

她想钻入土里,却让君心一把掐住,封存在咒符中。

***

等敖广悠悠醒来,发现他的出血停止了。那个少年人和女娃儿都守在他身边,关怀的看着他。

「…你们不杀我?」敖广颇感讶异。

「杀你?为什么?你只是服从号令。」殷曼奇怪起来,「令主被附身,现在已经解除。你随时可以回东海。」

「…你们没有拿走我的如意宝珠,剜出我的内丹?」敖广瞪大眼睛。他难得这样脆弱没有防备,他们是笨蛋还是傻瓜?居然没有动手?

「喂,你以为我们是强盗还是小偷啊?」君心不太高兴,「快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办。」

「他们都让你走了你还不走?」封存在咒符里的白姑怒叫,「快找人来救我!」

君心恶狠狠的摇着咒符,摇到白姑晕头转向,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可能会找援军来。」敖广望着这对不知变通的笨蛋。

「那也没办法。」殷曼苦笑了一下,「拘禁情报单位的中尸神,我们本来就惹了祸。」

踌躇了一下,敖广忧郁的笑了笑。他今番误事,剐龙台上难免一刀。他一生奉公守法,胆小怕事,依足了规矩。到头来还是这种下场啊…

翘首望天,他深思起来。为了让这世界不崩解,会不会已经付出令人难以忍耐的代价?

「你们为了什么来?」他开口了。

「…不周之书。」

他点点头,勉强起身,蜿蜒爬行到一处小小的土丘,开始挖掘。

「敖广,你在干什么?!」被禁制的白姑又气又怒,「住手,快住手!你不怕灭九族吗?

!」

「早晚都要灭,还差这一时半刻吗?」敖广没有停手,「天帝若驾崩,这世界还能活着谁?罢了,不用自己骗自己了。」

他挖了将近三人高的洞穴,失血和受伤让他感到虚弱。他爬出洞穴,气喘吁吁的。「底下有个玉匣,藏着你要的答案。当初我们都受了言咒,不能提及这件事情。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判断。我只能告诉你,随便打开神的封印,不会没事的。」

敖广喘息片刻,望着和海一样蓝的天空。「我呢,突然很想家。我也该回去交代后事了。

他倏然飞起,在这漫长的一生,第一次感到这么自由,无所惧怕。

妖异奇谈抄 初萌 第五章(三)

相视了一眼,君心跳下那个大坑,拨开薄薄的泥土。原本洁白的玉匣浸润了大地的颜色而晕黄,长宽大约一张A4纸的大小。他按着匣盖,隐隐有电流让他感到有些痲痹。

「不要打开那个玉匣!」白姑声嘶力竭的喊着,「千万不要打开!你想把这世间的灾祸都引来吗?你想亲眼看到三界倾覆吗?!」

「白姑,你总是在说谎。」殷曼淡淡的。

「这次是真的!」她怕得簌簌发抖,「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让我走,让我走!」

君心动摇了一下,抬头看看殷曼。她无波的美丽眼睛有着支持和坚定。他们,也只有这个虚幻到接近于无的线索。

他打开了玉匣。里头现出一个几乎只有小指高的雪白玉简,这样的小,小的像是个坠子。

他伸手拿起玉简,碧空渐渐阴暗下来,回旋着深紫诡异的云。隐隐的缠绕着雷霆闪电,严厉而无言的谴责。

这是第二次,君心面对天之怒。殷曼讶异起来,没有任何神器制作,却引发这种恐怖的天怒。君心抓起玉简跳出坑外,火速唤出飞剑,殷曼将结界的浓度缩小,仅仅保护在她和君心、还有昏迷的司徒桢身边。

我们,能够熬得过这莫名的天谴吗?殷曼心想着。在惊天动地的雷霆闪烁和白姑无助的哭嚷中,他们昂首,面对开启神封的命运。

这次没有狐影众仙的垂爱,也没有管九娘精妙的庞大结界。他们独立面对着这庞大的压力,在割得满脸血珠的电风中,同心协力的抵御这股强大的灾难,还必须保卫犹在昏迷的司徒桢。

天雷势力万钧的奔腾了九次,七把飞剑各独立吃了一次强大的雷击,剩下的两次,是君心将冒着烟、几乎融化的飞剑幻化成白龙,几乎将自己和殷曼的灵魂都奉献出去,才算是熬完这次极度痛苦的天怒。

他们疼痛、晕眩,像是由里到外都被割碎。好不容易锻炼回来的七把飞剑也几乎被融蚀。

但他们熬过这场巨大的灾厄,内在的修为却突破不少难关,提升到另一个层次。

像是被烈火焠炼,七把飞剑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吸纳了雷气和天怒,真正的,成为神器。

但是殷曼和君心几乎站立不住,精疲力竭的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个事实。

杨瑾找到他们的时候,天之怒已经过去了。他静静抽着烟,倚在有些年纪的奥迪上面,默默的看着这两个头发烧焦,身上还有些烧伤的孩子。

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司徒桢,他将烟捻熄,走过去翻开他的瞳孔。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像是某种险恶的法术,夺走了他一半的寿命。这很棘手…。

即使是前任的死亡天使,要在规则内救他也是有困难的。但是东方的神秘总是令人困惑。

他被夺走了一半的寿命,却像是被充满电的电池,精力和法力达到他这个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终止那个险恶的法术,使之不再侵蚀他的寿命很简单,杨瑾也这样做了。但是坦白说,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昏迷不醒的孩子会不会寿促。

困扰了一会儿,他将这三个孩子扛进车子里。当然,将他们变回去比较快…但他早已不是死亡天使了。

司徒桢张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全身舒畅,像是四肢百骸都吃了人蔘果,说不出的舒服。他运转了一下内息,又惊又喜。他修行尚浅,原本还在筑基的阶段,没想到一觉醒来,他不但进度突飞猛进,还有了淡淡的元婴。

到底发生了啥事呀?他努力回忆,只记得和君心一路拌嘴,跟着那个妖怪似的人类少女到了一大片啥都没有的空地,然后…

然后呢?他愣了一下,发现大脑空空无也。然后我就睡着了?为什么他会突然睡着,睡醒又莫名其妙的平添一甲子的功力?就算是武侠小说,也该跳个悬崖、掉个瀑布,被什么世外高人或者仙女救了,看是要委身还是给金丹,不然也给个法器之类的…

怎么就这么睡个一觉,他就连元婴都有了?

坐着发愣,转眼看到那个奇怪的、西方六翼天使。莫非是这个怪异的天使帮他打通任督二脉?他马上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想法。首先,西方的天使要先懂啥叫任督二脉吧?他们搞不好连天灵盖在哪都不知道。

「你让三尸神附身了,还被天之怒波及。」杨瑾静静的抽烟,非常简单的叙述了殷曼告诉他的部份,「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司徒桢张着嘴听着天方夜谭般的经过。这么精彩?!天哪,这种经历比小说还小说欸!他怎么就昏过去,一点记忆也没有?「…先听好消息吧。」

「我想你也发觉了。」杨瑾观察了一下他的气色,「你的修行一日千里。」

这个洋鬼子…不不不,这个洋天使成语用得倒贴切。司徒桢忙着点头,「对对对,我连元婴都有了。坏消息咧?」

杨瑾迟疑了一下,沈吟片刻,「…三尸神操控你的时候,把你的大绝用掉了。他用了你一半的寿命去启动召龙令。」

司徒桢瞪大眼睛,表情一片空白。

这对人类来说,应该是不小的打击。杨瑾露出悲悯的神情。他当人间的医生久了,受规则制约,不能用神力左右人类的寿算。但他这样一个怜爱人类的死亡天使,对于人类的绝望总是很不忍心。

好奇杀死九命猫。若司徒桢不坚持去的话,说不定不会招此厄运。他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欸?欸!洋天使大人,我连命都丢一半,不周之书到底有没有到手啊?!」司徒桢气急败坏的喊住他。

换杨瑾瞪大眼睛了。他看着脸上没有一丝丧气的司徒桢,反而有点摸不着头绪。「…到手了。殷曼正在试图破译。」

「耶!」司徒桢欢呼一声,「我也要看!我也要看!怎么可以扔下我呢?他们在哪?书在哪?」

杨瑾深深的看他一眼,「你差点为了这个和你没关系的书送了命。」

司徒桢想了一下,「对喔,我没了一半的寿命。」但他满脸不在乎,「哎呀,一半寿命是多少年,谁也说不清,对吧?我爷爷讲过,试图修仙就是逆天,寿算就不是自己的了。棺材装死人又不是装短命鬼对吧?我们看蜉蝣短命,神仙看我们也满短命的,你说是吧,洋鬼子大人?我都花这么大的代价了,怎么可以不看看最后谜底?任务做一半突然断线,挺讨厌的对不对?洋鬼子大人有没有玩过EQ?没有?太可惜了,这么好玩的game你没玩过。修仙也是要娱乐的是不是?…」

瞠目看着他滔滔不绝,非常兴奋的东扯西扯,一点都没有为损失的一半寿命难过,杨瑾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坦白说,这整件事情都跟这个凡人无关,他中途插一脚,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半寿命,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他根本不用跟去探索不周之书…

但若三尸神附身的不是他,事情会怎么样?杨瑾呆了一下。

若司徒桢没有这种该死的好奇心,而是殷曼和君心前去…君心虽然妖化,本质上还是人身;殷曼现在根本就是人类。

三尸神可能神力不怎么样,但入侵人体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杨瑾的脸孔苍白了。

若附身殷曼,君心根本不会抵抗,此刻可能他得去收尸。若附身君心…又在颓圮的天柱附近,三尸神根本不在乎宿主受到什么损伤,一定会把君心所有能力都释放出来。

身为一个在东方「收集资料」几千年的死亡天使,他是略微知道当年的列姑射岛怎么毁灭的。

山海经是东方神明传给凡人的祈禳书,算是官方装订本。只含含糊糊的写:「共工触山,折天柱,绝地维。」但,这只是官方说法。

天柱不是共工一个人折断的,说起来,共工什么都不是。那是神魔大战的战火波及,肆无忌惮的战火震断了天柱,当时狂怒的列姑射岛岛主,绝了地维,将原本庞大的列姑射岛粉碎的剩下这一点残骸,扭曲了整个人间的大陆,炸出了宽阔的海洋,大部分的陆地都陆沈了。

这一点情报,还是他想尽办法偷拐诱骗拿到手的一点远古残篇。当时被他拐骗的东方仙官要他自愿受言咒,才让他全身而退。

让君心的力量在天柱遗迹附近爆炸…会怎样?杨瑾不寒而栗。

这么说起来,这个能力最低微的人类被附身,反而是最好的状况?他在东方越久,浸淫的越深,越相信天道冥冥自有循环,连所谓「神」都无法左右。

这个小道士…莫非是无限经纬中,不可或缺的一线?

「我明白了。」杨瑾微微一笑,打断司徒桢的滔滔不绝,「我带你去看看殷曼翻译的怎么样。」

妖异奇谈抄 初萌 第五章(四)

他这么睡了一觉,居然睡掉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哎…我宝贵的青春啊…

他一面哀悼睡掉的一个礼拜,一面跟着杨瑾,走进殷曼的房间。若不是杨瑾说了,他才不相信这是女孩子的房间…

这广大的房间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二楼,除了一张简单到不能在简单的床铺以外,靠着墙,放了严严整整不知道多少书。这本来就是杨瑾的私人藏书室,殷曼喜欢这里,就成了她的卧室。

原本这是个整齐干净的宛如雪洞、除了书什么都没有的卧室,孤零零的衣橱里塞着殷曼很少穿的衣服,一套制服和便服挂在外面衣架。

但是这几天,殷曼和君心在此埋首工作,到处都散着参考用的书还无数数据,君心捧着一本又厚又重的「神汉字典」,和拎着娇小光盘的殷曼,惊愕的看着杨瑾和司徒桢。

「翻译的进度如何?」杨瑾微笑。

「还可以。」满脸惫的殷曼定睛看了看司徒桢,皱了皱眉。「杨瑾叔叔,我们讨论过…」

「他付出了一半的生命当门票,妳总要让他知道真相。」杨瑾耸了耸肩,「至于我,我也想过了。关于这整个事情…都在言咒范围内。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呢?我不能言语、也无法述诸文字。既然我知道了开头,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没什么理由不想知道后续。」

「杨瑾叔叔,你就算了,你身分特殊,也有本事保护自己。」君心阖上字典,「但你身后那个笨蛋怎么办?他知道这些要命的事情做什么?」

「你说谁是笨蛋啊?」司徒桢暴跳了。

「就是那个笨到被三尸神附身的家伙啊,还会有谁?」君心对他怒目而视。

「你说啥鬼话?这是机率问题,我们三个,刚好我被看上啊,这就是人太帅的宿命…你不懂的啦。」

「…我错了,你不是笨蛋,你根本是白目吧?」

这两个越吵越没有重点,离题越来越远。殷曼捧着工作过度的脑袋发胀了一会儿,「…司徒,你姓司徒对吧?这是逆天的事情,我们揭了神明死守的秘密,绝对不会没事的。」

「大不了就死翘翘。」司徒桢满脸不在乎,「修道的人还把个生死存在心头,没点好奇心,还修什么道?」

殷曼微微讶异起来,深深的看了司徒桢几眼。修道不难,只有有毅力就能修下去。但是一种本心、一种境界,却是许多修道人的关卡。

他这样清澈的豁达,说不定可以去到连我都去不了的地方。殷曼模模糊糊的想着。

虽然她魂魄损伤严重,许多记忆随着魂魄的碎裂而丧失。但是天生的灵慧和勤学,让她弥补了许多回来。再说,君心的古文程度完全不及格,在东方待很久的杨瑾碍于言咒,没办法给她任何帮助。

所以,破译玉简的工作,就落到她手底。她望着君心,他非常不赞成的,摇了摇头。

告诉司徒桢,亦或不?

「你没有必要知道。」她严肃起来。

「我付出了一半寿命!」司徒桢抗议了。

希望你不会为了这个选择后悔。殷曼叹了口气。

「这玉简是用神明的文字记载的,而且用了非常艰涩的歌咏体。」殷曼絮絮的说明,「所以翻译的工作很困难,若我魂魄完全的状态,大约可以破译八成,但是我现在的状态…」她安静了一会儿,「可能三成不到。」

「小曼姐!」君心叫起来了。

「君心,我想过了。」殷曼轻抚着泛黄的玉简,「从司徒和我们同行那时候起,他就不会没事的。他说得对,他都付出一半的寿命,他有权知道。」

简单说,这只玉简用神文字镂刻,必须用神识内观才看得见。这种书写方式据说传到人间的道家,在遥远的年代,这种玉简书写用一种神秘的方式流传,连大妖殷曼都没有学会,所以她另开蹊径,仿效人间的科技,将之写在光盘里,可以用计算机的特殊程序阅读,当然,也可以用心眼内观。

接触到神明亲手写就的玉简,殷曼为了那种不可思议的精巧大为惊叹。但是等面临翻译的时候,她又愁眉不展。

东方天界传承数十万年,发展起来的文明自然也非常遥远、深邃。这种文明的痕迹反映在文字上,呈现一种精致到几乎完美的地步。然而这种艺术的极致只有一个烦恼:歌咏体的文字叙述完美到几乎看不懂。

若她还是大妖殷曼,魂魄完全,熟悉三界之内的诸般典故,说不定可以看得懂八成。但是现在的她…记忆七零八落,要破解这优美的文字,跟看无字天书差不多…差别只在,玉简是有字的,拆开来每个她都认识,凑在一起她就茫然了。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当初她帮君心整理的法术概要、读书笔记,都留在小封阵里没有损伤(虽然是用光盘的形态保留)。她靠着过去自己的笔记,还勉强可以破解一小部份。

让她比较讶异的是,玉简的记述者,似乎不是东方天界的神明。她自称自己是「玄女」,负责看守天柱。但是她对自己的叙述就这么多,其它的,却比较类似日记或杂记。

她记录了天柱的衰亡,和列姑射岛的崩解,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天柱折是天命,但是世界崩溃却不该是天命。

名为「玄女」的记述者到处奔走,寻求沈睡的古圣神帮助,「然诸圣皆袖手。」

她的姊姊或妹妹决定挽回这个世界日渐崩塌的颓势。当时因为天柱断裂,所有的「力」都紊乱了,三界都死了不少居民,连天空都出现了不可弥补的裂缝。这位大胆的女性,拘了三界的亡灵冶炼成一炉,用这些亡灵炼制的五彩石补了天空,杀了大地元神所凝聚的巨鳖,用牠血淋淋的四肢安在四方,终于减缓了毁灭的速度。

但是,这还不够。看守天柱多年的玄女知道,这还不行。她开守天柱已久,很明白天柱并不是真的撑起天地的柱子,他像是个指南,导引所有「力」的归依。天柱一定要存在,不然三界要因为各式各样的「力」互相紊乱攻伐,一起灭亡了。

「诸圣梦产日月星辰、众生万物。妾不可产天柱乎?」

「…这是什么意思?」听到入迷的司徒桢愣了一下,「拜托妳还是说中文吧。」

殷曼困扰的抚着玉简,「…我不知道怎么说明,这是最白话的翻译,而且我不知道对不对。」

「…她想把天柱生产出来?怎么生产?用什么配料啊?」司徒斟满眼迷惘。

「我觉得,她是不是想把天柱生下来,像是古圣神生下日月星辰和众生万物?」君心问。

司徒桢搔了搔头,求助似的看看杨瑾,他却只是微笑。

「就这样?」杨瑾漫不经心的问了这句。

「我看得懂的只能解译出大概,」殷曼疲劳的捏了捏肩膀,「后面的我就没办法了。」

「为什么?」司徒桢忙着问,「后面的更天书?」

「不是…」她露出困惑的神情,「后面用一种奇怪的方式锁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定是我弄错了…但是这种锁印的方式,似乎不是神明的手泽。」

司徒桢看了看玉简,「欸…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

妖异奇谈抄 初萌 第五章(五)

司徒桢忐忑的接过玉简,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和兴奋。要知道,畏惧神明是人类根深蒂固的本性,但是对一个沈迷于道学的少年人来说…

一个记录着过往远古历史的神器!这是一种多么令人难以相信的存在!他居然亲手碰触了这样的禁忌!

勉强定了定神,他端详这个玉简。原本应该是雪白的娇小玉简,不知道在大地沈睡了多少年,浸润成一种温厚的晕黄。缠绕着几乎摸不出来的细密花纹,外观有些儿像是如意。

把玩了一会儿,最初的兴奋过去,他反而有点困惑。试着凝聚神识,专心的打开「心眼」,内观这个极小的玉简。

原本他并不抱着任何希望,但是这玉简却和他从小把玩、学习的道简有相类似的地方…

猛然一沈,他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发现他「进入」了玉简的领域。

很难说明那种奇妙的感觉…宛如梦中般,看着交缠在无尽空间里的精美文字。这种感受并不稀奇,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们这一脉相传的道简,就由长辈教授给他了,连他的哥哥都没有学会。

无须阅读,也可以理解这繁复文字的流向和感应。他曾经狂渴的汲取这些古老的知识…直到他厌倦为止。因为这门学问太讲究天赋和缘份,所以认真留下来的典籍反而不多,在他看起来,真有点微末巧技的意味。

但是神明留下来的玉简…庞大繁复的精细程度,让他家传的道简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但是那像是闪着蝴蝶软翅银翼的文字,在每一次注视中都发出渺远的歌声。

蜿蜒着、缠绵着,交织成无限螺旋般的编结,发出优美而哀伤的气息。

如果看得懂该多好?司徒桢有点伤心。不知道谁可以教他这优美的文字?花上一生也在所不惜。

即使不懂,他还是追着翩翩的文字,直到一道黝黑而盘据着黑暗螺旋的宽阔大门。然后就过不去了。

他试图触摸那个大门,却像是被强大的电流无情的贯穿,他连灵魂都随之冒烟痲痹,然后被强行丢出了玉简的领域。

他醒来的时候,四肢还不断抽搐,毛发卷曲,张嘴想说话,淡淡的冒出一蓬烟。

「…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吭!」君心怒气冲冲的将湿漉漉的毛巾摔在他脸上,「你那该死的好奇心没宰了你?看到什么都伸手去摸吗?你是白痴?还是大脑根本就没有发育过?!」

司徒桢缩了缩脖子,「…你怎么跟我妈讲的话一模一样。」

君心气得发怔,「令严大人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扔到马桶冲掉!」

「咦?我妈也这么说欸。」司徒桢觉得有点悲伤。

想尽办法保住司徒桢小命的殷曼和杨瑾,无力的颓下肩膀。 修炼的人类或众生都对危险有异样的敏感度。任何正常的众生,都不会试图去碰玉简内的禁制,就像不会徒手去捕捉火焰。

但他们就是遇到这样一个好奇到极点的天才。

司徒桢勉强坐了起来,发现玉简还紧紧的握在手中。他就算灵魂受到莫大的冲击,还是死死的攒住,谁也拿不走。

「这个玉简…可不可以借我?」他发抖了,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和痲痹的后遗症。

「不行!」在场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否决了。

「欸?难道你们不想知道禁制后面是什么?」司徒桢叫起来,「虽然跟我家传的路数不同,但这是道家的禁制啊。」

什么?杨瑾和君心一怔。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在神器里加诸人类道家的禁制?这太不可思议了。只有殷曼默默的垂下眼。

果然。她想着。一开始她就有所怀疑,但因为太匪夷所思,她对现在的自己没有把握。

「就算很想知道,也不能把这玩意儿交给你。」君心沈痛的指过来,「不要三天你就会玩掉自己的小命!」

司徒桢苦苦哀求,君心就是不肯答应。实在没办法,司徒桢发狠使了最后的大绝招,「我保证我可以破解这最后的禁制,毫发无伤的把答案带到你们面前!哎唷,同学,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个强运的人。能够好端端的活到今天,就证明我强运到阎王也不要我呀…」

…这倒是很难反驳。

「如果你们不借我,让我不告而取,反而让我成了小偷!这不是你们逼良为…为…为那个、那个逼良为偷吗?像我这样人品高洁、指日飞升得道的修行人是多么无奈而倒霉的命运?让一个有为青年堕落到这种地步,你们忍心吗?就算不是人也不忍心啊…」司徒桢滔滔不绝起来,连杨瑾都有点吃不消。

司徒桢不但是修道有耐心、有毅力,对该死的好奇心也是如此。他并没有偷走玉简,而是用这种疲劳轰炸的方式炸遍家里所有的人,连二楼倒霉的鬼屋主都没有例外。

原本沉默得几乎让人感不到存在的幽灵非常忧郁的现身了。从来不开口的她,无奈的发出软弱的声音,「…我可以祟杀他吗?」

已经有黑眼圈的杨瑾垂下肩膀,「…我也希望说可以。」他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幽灵望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已经完全不怕她的司徒桢,疲倦的遮住脸。「若论道术的禁制,你或许可以去请教茅山派第十一代掌门。论符咒禁制,茅山派专精太多了,或许他可以帮你。」

好不容易闭上嘴的司徒桢,狐疑的看了看她,「十一代掌门?他都不知道轮回几世了…」

「并没有。」幽灵叹了口气,「他跟我一样,都是死人。你若需要,我可以帮你写介绍信…」只要别再吵就好,这种吵法,连死人都想再死一次。

杨瑾微微一惊。他没有去问过屋主的来历,只觉得她不太寻常。「这件事情不该牵连到舒祈。」

幽灵深深的看了杨瑾一眼,「嗯…你是前任死亡天使,你也知道茅山掌门在管理者那儿落脚。没办法,我只能想办法打发他出门,难道你要看我祟杀他?」

她知道我是谁,却这样淡然的嚣张。杨瑾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却发现他不了解这个总是沉默的幽灵。

这幽灵厌倦的抬抬眼皮,对着司徒桢,「你若要去,就带走那只快死的三尸神。随便你要杀要埋,总之,别死在我屋里。我不喜欢这种妖神的臭味儿。」轻叹了口气,她缓缓的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

这是她给的线索么?杨瑾忖度了一会儿,要君心把封着三尸神的符咒拿出来,现出了奄奄一息的白姑。

三尸神:道教称在人体内作崇的神。据《太上三尸中经》说:「上尸名彭倨,在人头中;中尸名彭质,在人腹中;下尸名彭矫,在人足中。」这是很粗略的讲法,而这上中下三尸神还有许多俗名,像是中尸神「白姑」,就是俗名中的一种。

其实,三尸神又称三尸虫,属妖族,却接受天界的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天界负责监控人间的情治单位。他们拥有虫类妖族的特性,繁衍甚多,虽然接受天界的封号和管理,但本质上,还是吸食人气的妖族。

但这群妖神,对天界忠心耿耿,会被派来守颓圮的天柱并不意外。但忽略了他们的本性,封印在符咒隔绝多天,白姑连皮肤都皱缩了,软软的瘫在符咒的禁制中,几乎要打回原形。

司徒桢搔了搔头。他虽然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但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人。他手下杀得妖魔都背了不少人命,手段虽然惨酷,他倒是很忠实的实行「罪有应得」这个成语。

但这个皱巴巴的小妖怪虽说附了他的身,害了他一半的寿命,却没见到他的其它劣迹。要这样一掌揉死这小妖怪,对他来说难度满大的。

屋主要他带走这个小东西,是不是要他养着?这个连鬼使都不养的正直少年伤脑筋起来。

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他随便的翻了一个杨瑾买回来当摆饰,大约手掌大小的竹笼子,把白姑倒进笼子里,贴了张自己写的符咒。

「…三尸虫吃什么啊?」他烦恼起来,「桑叶?」

软绵绵的白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无礼的家伙…把我当成马头娘?!我可是、可是天上的神明!你…你…」

隔着笼子,白姑和司徒桢拌起嘴来,颇有旗鼓相当的聒噪度。

…难怪白姑会选司徒桢当附身对象。所谓物以类聚,也不过如此。

「他吃人的精气。」杨瑾疲倦的阻止他们发出的惊人噪音。「三尸虫以人气维生。」

「这简单。」司徒桢卤卤莽莽的的精气死灌在白姑身上。他被天之怒焠炼过,已经远远超越人间许多修行人,白姑被拘了几日,已经虚弱殆死,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灌,只见白姑像是吹涨的气球,连脸孔的皱纹都平了,差点被精气活活胀死。

「…快停手。」君心实在看不下去,「你是要救她,还是要害她?」

「我只给了一点点。你看她这么瘦…」司徒桢分辩着。

「拜托你停手吧,不然等等她爆炸了,肉屑很难清欸!」君心的青筋都浮了起来。

白姑已经胀得连骂声都微弱了。她自从成神以来,没遇过这么侮辱的待遇。

「玉简你带着,白姑你也带走吧。」杨瑾淡淡的说,「许多关节,说不定白姑知道,毕竟她是天界的妖神。至于管理者…我帮你写封信。尽量和我们保持连络,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叔叔!」殷曼叫了起来。

「让他们去管理者那儿受庇护,比留在这儿好。」杨瑾仔细想了想,「不周之书失落,天界不可能不追究的。但为什么延迟到现在还不追究…我觉得不太对劲。不过,早晚会来吧。我要保住你们两个,大约得费尽全力。让司徒桢去都城,我也减轻点压力。」

当然,这是表面的理由。实际上的理由是…他已经完全受不了这个聒噪的人类,和复原后可能更为聒噪的白姑。

动用了一点关系,他隐密的将司徒桢和白姑送到都城去。如果可以,他也想把君心和小曼送去,但碍于天帝的谕令,他们只能留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杨瑾像是闻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危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