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空寂的房间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静静的。
「妳吃了谁呢?」殷曼打破寂静,平常的像是谈天气一样。
「我没有吃了谁!」琳茵突然勃然大怒,「告诉过妳只是恶梦,我并没有吃了我姊姊!」
「那妳姊姊还在这个世界上吗?」殷曼直直的瞅着她,一点也不放松。
在她洁净的接近无情的眼光底下,琳茵突然感到非常恐惧,自感污秽。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没做错任何事情…不要这样子看着我!
「她失踪并不是我的错!」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只是刚好恶梦和现实相通而已!这只是莫名其妙的巧合,根本不代表什么…」她尖叫,「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姊姊一定是厌倦了家庭生活,所以才离家出走…一定是这样的!她只是不忍心看姊夫这么痛苦…才伪造了离婚同意书,拿给了姊夫。
会嫁给姊夫是姊夫喜欢她,并不是她想夺走姊姊最爱的人。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为什么要用这种审判的眼光看着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要再这样看我了…」她渐渐的昏迷,不知道自己喉间滚着野兽般的低吼,「不准这样看着我!」
她暴起兽化的巨大指爪,想剜出那双可恨的、洁净又无情的美丽眼睛。
「疾!」君心强行祭起结界,却让琳茵的爪子打个粉碎,虽然满手是血,她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痛,迅如闪电般击向殷曼…
错愕的,像是打在石墙上。那个小小的女孩,结着手诀,张起的妖术反弹结界,让她撞得头破血流。
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惊愕的看着自己手上淋漓的鲜血,湿漉漉的液体流入她的眼睛,引起刺痛,迷迷茫茫的,望出去一片艳红。
君心叱出灵枪,手心冒着汗。幸好她停下来了。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犯了生平第一桩谋杀罪。
直到现在,他还没杀过人。
「别动!」情形已经很严重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一定要让琳茵吐出那点微尘。
看见枪,琳茵露出强烈的恐惧,她发声喊,冲到阳台,从十四楼一跃而下。
天!君心顾不得妖化的后遗症,耳朵舒卷出蝙蝠般的宽大翅膀,冲出去想救那个误吞了粉尘的人类…
坠楼的琳茵居然消失在半空中。
他是否将微尘想得太简单?
剧烈妖化的结果,让他贫血似的跪坐在地上,眼前一片金星。殷曼扶着他,温柔的顺着他的背,用稀薄的道行引导他紊乱的妖气。
「气沈丹田,」其实殷曼也不太有把握。她曾经梳理过小君心的气,但是当时的她,修行已经在众妖顶端了,「深呼吸,慢着点…慢着点。平静下来…」
意外的,这点稀薄的气却让汹涌逆转的妖气平顺下来,君心也渐渐恢复人类的模样…只是耳朵上流着一点血。
「太乱来了。」殷曼斥责着,觉得有些虚弱,「你还不能好好的掌握妖化的时机,就这么骤然妖化?轻则伤了根本,重则了了性命。怎么修了这么久,还是这样的卤莽?」
君心听着殷曼的责备,居然红了眼眶。这是…这是小曼姐的口气。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他的小曼姐,真的回来了。
看着他欲泪的眼,殷曼只别开了脸。她完全明白君心在想什么。她百感交集,几乎跟着哭出来。
他…他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内心却一直长不大…叫人怎么放得下?她死不得,也不能死。死了这孩子怎么办?
「…不能放她这样在外面乱跑。」君心振作起来,「我去问问狐影叔叔,有没有什么建议。」他温顺的等殷曼在他耳上敷药,「小曼姐,妳千万别开门…谁叫门都别理。」
「你去,不用担心我。」她恢复了平静,「你应该信赖我的。虽然现在我的能力…但是要打破门将我拖出去的众生应该还没有。」
笑了笑,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我是飞头蛮殷曼呢。」就算什么都没有剩下,她坚强的意志和天分并没有受到损伤。
虽然心酸,但是君心是很为殷曼感到骄傲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幻影咖啡厅挂上「休息中」的牌子,但是他连看都不看,就自行开了锁进去。
狐影幽怨的看着他,和吧台两个来喝霸王茶的花神。到底有没有人把打烊这回事放在心上?他又不是7-11,为什么大家都要他全天候营业?
「我要休息了欸…」嘴里抱怨着,他还是点火准备煮咖啡。
「小君心,」樊石榴很热情的招呼他,「跟谁打架去了?两个耳朵都打破了?」
「呃…」迟疑了一会儿,他决定说实话,「刚我勉强妖化,就…」他低头喝水,不敢看狐影杀人似的眼光。
「你啊~」狐影要发起脾气,向来溺爱君心的高翦梨火速转移话题,「欸,狐影,这个案子你到底接不接啊?我和石榴最近忙翻了,实在没有空。你好歹也帮个忙…」
「我管这家店还不够忙,还得替妳们做牛做马?」狐影瞪着这两个三不五十就来喝霸王茶,欠账欠到地老天荒的穷花神,「一个婚姻介绍所、一个广告社,还不够妳们忙?连征信社的案子都接是怎样?」
「没办法,谁让天界拨给我们的经费只有一点点?」翦梨叫了起来,「真的是够了!就算是赔钱单位,也不要让我们连房租都缴不起啊!谁想搞广告社?要不是正业弄到没饭吃,干嘛在副业拼命?」
「广告社好歹也赚了点钱,」石榴发牢骚,「婚姻介绍所真是赔到姥姥家了…」
「接了征信社的案子就乖乖去做吧。我哪有空!」狐影发起脾气,「妳们啊~别惹了麻烦就往我这儿找求援。我也是很忙的啊,拜托…」
「你没空没关系,你的客人一定有人可以接的嘛。」翦梨露出恳求的目光。若是狐影可帮忙,这笔佣金收入可是赚翻了。动动嘴皮子,上百万入袋。最少三年的房租不用愁了。
「谁肯接啊。」狐影搔搔脑袋,「陈翩去梵谛冈留学了,不然找她挺好的…」
三个仙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到君心的身上,君心被看得毛骨悚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他又不是来喝茶的…只是他懂规矩,不便插嘴,乖乖排队等着罢了。
「我、我没空!」他慌张的摇手。这两位花神阿姨说到惹祸…真的她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用膝盖想就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儿,「我是想来问狐影叔叔,殷曼的微尘若在人类体内,有什么办法可以催吐又不伤了人身…」
「微尘?」狐影呆了一下,「你找到了?」
到底是谁找到谁?这还真难说得清楚。「…嗯。狐影叔叔,你还记得那位误闯的人类嘛?那个叫做琳茵的女孩子?」
两个花神一起呛咳起来,「啥?朱琳茵?」她们愕然的相视,「…我们接的案子,是朱琳茵的爷爷委托的。」
人类的血缘非常复杂。不过,因为人类的基因实在太强势,所以神魔等众生的基因几乎都乖乖的臣服在强大的人类基因之下,静静的沉眠。
当然也有些跟妖族通婚过的家族,会继承一点点异能,保守着秘密,一代代的传下来。
朱家就是如此。自从某一代的女儿被山魈掳走又逃回以后,这个私生子成了朱家的继承人,就这样混入了一点山魈的血缘。
这个聪明智慧的朱家家长有些未卜先知的异能,子孙也多少继承了一点。虽然随着无尽的岁月过去,这种异能渐渐稀薄、隐匿,但是与妖族通婚过的事实,也成了代代相传的传奇。
而这任的朱家家长,还保留了一点点的异能。他宝爱的大孙女意外失踪,而二孙女却和孙婿结了婚。他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一些什么…他甚至可以听到大孙女在他的梦里不断的哭泣,但他却爱莫能助。
难道是山魈的血缘复苏在二孙女的身上?他看不出来,但是分外的不安。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朱家来台近百年,就发生过这种惨剧,差点因此断绝了所有血缘。
但是这种事情不能够托付给普通的征信社,怎么办呢?或许是妖族的血缘所致,他意外的得到了「幻影婚姻介绍所」的传单,知道这里主事的并非凡人。
钱,不是重点。他朱家显贵十代以上,这点小钱不放在眼底。能够避免未来的大祸,顷家荡产都是值得的。
他委托了樊石榴和高翦梨。
「…我想不是山魈的关系吧?」狐影深思了一下,「这看起来像是殷曼微尘所致…」
「不一定喔。」翦梨抱持着不同的看法,「你知道所谓的山魈是什么?这种妖兽在民间可是很有名呢,被称为『魔神仔』,力大无穷,神出鬼没。或许是浓郁的血缘刚好得到了微尘,所以得到了某种能力。」
「把气吸干,彻底木乃伊化然后粉碎?」石榴偏头想了想,「这是有可能的。」
三个仙人沉默了下来,觉得情形不是普通的严重。
单纯的返祖山魈很好处理,让她恢复成人类的身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牵涉到千年大妖的魂魄微尘,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我想想有谁可以处理…」狐影叹口气,偏头想着倒霉的众生友人。这已经超过君心的能力了…他得好好想想人选。
「我去。」君心开口了,表情非常坚毅。
「这个你处理不了…」石榴很苦恼,「不然我们去处理好了…」
「不,我去。」他的语气不容质疑,「事关小曼姐的微尘,那就是我的责任。」
他可以的…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他还有最后一张王牌,他早晚得学会怎样控制妖化。
以前的他可以,没有理由现在的他不可以。
狐影又叹了口气,不过他没有反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
等她清醒过来,已经气喘吁吁的坐在客厅里头。姊夫今天要加班,女佣已经下班了,所以没有人看到她的狼狈样。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自己还在冒血的手。这是梦,这一定是恶梦。她可能在没有睡醒的情形下,在哪儿跌得一身伤…她只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就会好了。
踉踉跄跄的走入浴室,她洗着满手的血,也把脸洗干净。瞧,一定是恶梦而已…她的额头和手都没有伤痕。
只是她觉得饿…非常非常的饿。脚步不稳的走入厨房,女佣回家前已经把饭煮好了,她等不及微波,甚至连筷子都来不及拿,急切的抓起鸡腿往嘴里送。但是她的咽喉像是被锁住了,没有嚼烂的鸡肉入喉引起激烈的反胃,她又冲回浴室大吐特吐。
瞥见自己的右手,如坠冰窖。她的右手像是猿猴的爪子,窜出很长很长的指爪。
难道恶梦还没醒吗?还是我要发疯了?
没办法细想,强烈的饥饿感攫住了她,她要吃、要吃…拔起花瓶里的花,一枝枝的「吸干」玫瑰。每有一枝玫瑰在她手底枯萎粉碎,烈火似的饥饿感就缓和一点点。
她「吃」掉了屋子里所有的玫瑰。但她还是饿。
「救救我…救救我…」她涕泪纵横,「快醒过来啊!我不要做这种恶梦了,救救我!」
这种恶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没有羡慕她!我没有羡慕到想得到她的一切!」她狂喊着,却没办法克制的去捞水族箱里的鱼,让鲜艳的热带鱼在她手下干枯、碎裂。
她知道,她说的是谎言。
她羡慕姊姊,好羡慕好羡慕。羡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同样生存在没有爱的家庭,大她一岁的姊姊既没有她的美貌,也没有她的聪明。
但是姊姊活得多么快乐。
不怎么漂亮也不怎么聪明,一点大家闺秀的感觉都没有。从小就跟男生一样野,穿长裤的时候远比裙子多。这样的姊姊长大起来,从来不穿名牌服饰,佐丹奴的T恤和牛仔裤穿一穿,背着行囊全台湾跑透透。
太喜欢旅行的结果就是…她连大学都没念毕业。爷爷看到她就摇头,常笑着说,姊姊是朱家的异数,应该是千金小姐,却活的像小家碧玉。
这样小家碧玉、不修边幅的姊姊,却迷住了优秀的姊夫,同样出身世家的姊夫,却爱上这个洒脱的像是男孩子的姊姊。
明明她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会。但是所有的人都爱她,一点理由也没有的爱她。
「这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琳茵哀叫着,她已经「吃」完了水族箱所有的鱼,完全不能控制的,徒手去挖流理台的缝隙,她知道后面有活着的东西。
「救我!我不要这样!救救我!」她又哭又叫,看着手里不断挣扎却开始枯萎的蟑螂,「救命啊…」
「琳茵?」困惑的声音在玄关响起,随之光亮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惊恐出现在男人的脸上,他瞠目看着四肢着地的「怪物」。怪物有张狞恶的脸,全身长着长毛,不断的嘶吼着,形状像是一只很大的狒狒。
他退后,「…妖怪!」
那只怪物扑了上来,「…救救我…姊夫…」
男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却不完全是恐惧。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妳、妳也这样吃掉琳达?」他心痛了,很痛很痛…比渐渐虚弱干枯痛很多很多。
他可爱的小妻子,精力充沛,做什么都兴致盎然,带着他看到更辽阔美丽景物的小妻子…「把琳达还给我!」他无力的抓着怪物的头发,「为什么我会跟妳结婚?我爱她,我爱着琳达啊!琳达~」
失去理智的琳茵只觉得全身像是被锁住了,突然动弹不得。在她体内很深很深的地方,发出一声坚决的叫声,「住手!」
那是姊姊的声音。
「…妳死了。」她恐惧的抛下濒死的姊夫,「妳死了啊~我明明吃了妳…」
这个恶梦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
「救命啊~」妖化的琳茵冲破了落地门,冲进了无数食物的都城。
***
背着殷曼,耳上舒卷着宽大蝙蝠翅膀的君心,追寻着琳茵的气息。然而都城太多众生、呼吸紊乱,一时之间,他什么也感应不到。
像是一阵狂风,他绕着混乱的都城,极力想找出那个危险又无辜的人类。
但是有一声尖叫,一声哭泣,引起他的注意。流着血泪的女子漂荡于空,肢体不全的她哭泣指着底下的大楼。
是鬼魂。还是冤死的鬼魂。但是她这样竭力的哭泣,这样的焦心。他们随着她飞进那栋大楼,破碎的落地门里头,有个即将死亡的人类。
虽然已经皱缩枯萎如老人,但君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人他见过…琳茵努力取悦的,就是这个人。
「取水来。」殷曼跳到地上,「快去取水来,还有米。」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这个人失去了太多的「生气」。她凭着稀薄的记忆,试着汇集空气里所有的生气。这都城充满了横冲直撞的生命力,希望都城可以垂怜这人的无辜。
「他不该死的。」殷曼在男人额上抹着水符,将米放在他口中代替引子,「他还年轻,寿算还没终了,他不该死的…」
流着血泪的鬼女跪在男子身边,张口想祈祷,但她已经没有声音。
救救他!救救我最爱的人啊!别让他死了啊…
虽然没有声音,却深深的感动了君心。他将自己的妖气凝聚成一个小点,弹入男人的印堂,成为第二个引子。
或许是这些众生的心意也感动了都城,那放荡的天女居然将这都城的生命力分给了男人,救了他。
鬼女哀哭着抱着男子,强烈的悲恸形成一个结界,保护着昏迷的爱人。
真的,没办法看下去了。君心猛然一转头,抱起殷曼,怀着强烈的愤怒飞入了夜空。
鬼女的哭泣却尾随不去。让他的心,非常非常的痛。
她在哪里?不能让她这样制造更多悲剧…她无辜,但是被吞噬的众生也很无辜!
循着浓重罪恶的气味,他们找到了彻底妖兽化的琳茵。她抓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鼠妖。妖族的气比人类浓郁多了,一时还吞噬不完。但是痛苦却因此加长许多。
「…我不要死…」鼠妖绝望的向不知是妖是人的来者求救,「我还不想死…」
或许我真的会犯下谋杀罪。君心叱出灵枪,对准她。「放开他。」
失去理智的琳茵狞笑着,在他眼前咬断了鼠妖的脖子。君心最后的自制断了线,灵枪冒出纯青的火苗,射进琳茵的体内。
好痛。琳茵望着心脏的小孔。真的好痛。
但是她没死。为什么这样也不会死?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为什么这个恶梦就是醒不过来?
她咆哮着,扑倒了君心。她好饿,好饿好饿啊~她要吃,她要吃…这只是恶梦不是吗?她要吃啊~
殷曼冷静的,用食指点住了琳茵的印堂,她像是失去了动力,居然停滞不动。「不要恨也不要怨。」殷曼娇嫩的粉唇吐出咒,「前世也不真,今生也不假。山魈山魈妳快回头,莫待饕餮来找寻。」
她将手上的水撒在琳茵的脸上,琳茵呆呆的望着殷曼。她想流泪,想回去…回去…?回去哪里呢?
眼前的小女孩好亮好亮…有种渴望渐渐升起,想要回到那光亮的地方,却动弹不得。
眼花撩乱,回忆宛如落英缤纷。那个夜里,无尽的流星雨。她望着没有光害的天空,许下一个愿望。
我想要拥有姊姊的人生。
寂寞的,一个人在顶楼花园,喝着伏特加。杯底满映着流星雨的光亮。
那杯伏特加,真是好喝到令人流泪,永远难以忘怀。
为什么…我得到了姊姊的人生了,我还是不快乐呢?为什么我比任何时候都不快乐呢…?
「我希望…我希望恶梦赶紧醒过来就好。」她缓缓的倒下,「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恢复了人类女子的模样,几乎停止了呼吸。泪光中,漂浮了一粒艳红的微尘。
被血深染的微尘。
殷曼咽了下去。强烈的血腥味令她想吐,但是混在里头的泪水,却有种苦涩而凄凉的甜味。
***
鼠妖和琳茵都保住了一条命。
这应该归功于狐影高明的医术,但是他的医术再怎么高超,却无法治愈内心的伤痕。琳茵还是因为「突发性心脏病」和极度「精神衰竭」住进了疗养院。
闷闷不乐的鼠妖请假了一个礼拜,狐影好说歹说才让他答应不去报仇。
「一个礼拜的病假!」化身为中年男子的鼠妖不满的大叫,「我会丢了工作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年头啊~失业率高就算了,循规蹈矩的妖怪还被无良人类咬断脖子!什么世道啊~有没有天理啊~」
「命还在就很谢天谢地了。」狐影冷冷的看他,「还是要我跟你收医疗费好让你少叫一点?」
鼠妖马上闭上嘴。
没好气的瞪了眼鼠妖,他回头问君心,「殷曼呢?怎么不一起来休养?她拿到那粒微尘了吗?」
「…嗯。」君心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她还好,会把血腥净化的。」
狐影点了点头,不再去提这件事情。
他了解老友。她会把这些血腥和无辜当作自己的罪业,一点一滴的净化,不断的献上真心的祈祷。这种善良虽然会耗损她的健康,但是却可以让她的修道更精进。
只是,她并不是为了精进吧。
过了一段时间,狐影才知道,那个冤死的鬼女不愿投胎转世,去投靠了管理者。
只祈望可以一生凝视着大难不死的丈夫。但是让她痛苦也安慰的是,她的丈夫终生未再娶,供着她的神主牌位,对着她说话,像是她还活着一样。
没办法回应,只能看着他痛苦,鬼女甘愿承担这种剧烈的心痛,在管理者的计算机里日日夜夜的祈祷着心爱的人可以早点忘记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但是在她丈夫眼中看来,或许拥抱着永远不能磨灭的爱,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至于琳茵,她待在疗养院很久很久,终于出院了。没有经过太多犹豫,她成了修女,成了上帝的女儿。
她为她无所知犯下的罪业,忏悔了一辈子。
最后她病死在战祸不断的中东,在那儿奉献了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些众生的命运,狐影了解,自己为什么喜爱这罪恶无奈却又无尽美丽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