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第16章

这场风寒来的快去的也快。

三日之后,苏绣就好的差不多了,精力充沛地翻寻她这几日吃过的药方。

归真的药效绝不可能因一场风寒而消失,她一定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恢复那片刻原样的。

如果找到那样奇怪的东西,她就可能变回十几岁的模样,方便行事了。

苏绣越想越激动,但也越找越失望。

她这几日吃过的药,全都是些普通的风寒药,她都把药渣给翻了出来,也没发现个什么。

而且,她之后还灌了不少风寒药,差点变成个药罐子,可身体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苏绣不免有些丧气,把她捣鼓的那些风寒药全扔给了裴叙。

裴叙就算病弱,大少爷脾气也没改半点。

一闻到那药味,大少爷就蹙了眉,摆一张臭脸:“拿开。”

苏绣脸一垮,就开始装可怜嘤嘤嘤:“爹爹若是不喜欢,筱筱以后不做便是。可筱筱心疼爹爹受病痛折磨,这才费尽心思熬了药,既然爹爹不领情,那筱筱这就走……”说完,一边抹泪,一边转身离开。

裴叙不耐烦地拧了眉,翻身背对她。

却又听苏绣继续说道:“亏筱筱废了这么多的心思,把药的苦味给去掉了呢……”

裴叙立马起身,掩唇清咳:“既如此,便给我罢。”

苏绣也没骗他,那药的确是没有半点苦味。

裴叙用过之后,突然心生疑窦。

他睨着她,眉头微蹙:“药里没毒罢?”

苏绣冲他笑,嘴角的梨涡若有若无:“筱筱怎么可能会害爹爹呢?”

听到这话,裴叙忍不住一个寒颤,一股凉意沿脊背攀岩而上。

使得他一阵反胃。

他总觉得苏绣不安好心。

偏偏这时,苏绣还笑问:“爹爹感觉怎么样?”

裴叙扯了扯嘴角,睨她一眼,沉默不言。

活着的感觉,挺好。

苏绣此行,就是为了不浪费药材,把风寒药都给裴叙。

既然目的已达成,她也没想多耽搁。

正要起身离开时,裴叙却出声叫住了她:“以后别叫我爹爹。”

苏绣扭头冲他笑:“好的,爹爹。”

裴叙:……

不多时,苏绣就活蹦乱跳地离开了他房间。

待偌大屋内仅剩裴叙一人时,他忍不住冷嗤。

小小年纪就没了脸,叫爹还叫上瘾了。

真是讨人厌。

无论是小孩模样还是……

电光火石间,裴叙的脑海里浮现出苏绣恢复原状的模样。

眉似新月,眸若星辰,琼鼻樱唇,嘴角梨涡隐现。

算不上顶出彩的美人,却娇俏秀丽。

肤如玉质白皙剔透,沿修长脖颈而下,是掩于锦被的起伏曲线……

裴叙抬手捂眼,脸上好像因为风寒未愈,隐隐发烫。

她原来的模样,也讨人厌。

*

苏绣离开裴叙后,正巧在院内碰见了裴家最小的四姑娘。

那姑娘年岁尚小,天真明媚。

趁春日风起,牵了风筝在院内奔跑。

她专注于看翔于半空的风筝,一个不留神,就和苏绣撞了个正着。

好在苏绣反应快,及时避开了她这一撞。

可四小姐裴蔓就没那么好运了。

苏绣两手抱着食盒,根本无暇顾及她。

就只能眼睁睁看裴蔓摔了个狗啃屎。

“啊!”倒地的同时,裴蔓忍不住痛呼一声,引得旁侧仆从齐齐聚来。

从小服侍在裴蔓身边的芸娘见状,忙去扶她,一个劲儿地询问:“四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裴蔓虽是整个裴家的掌上明珠,受尽恩宠,但却很懂事,没为这点小事闹个不停。

她极力控制泪水,摇头:“芸娘,我没事的……”

苏绣说到底也是个十八岁的大姐姐,一看到这种故作坚强的可怜小妹妹,就没忍住心生疼爱,凑上前安抚:“肯定摔疼了罢?我带你去吃糖葫芦,给你道歉好不好?”

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所以在此之前,裴蔓也曾见过苏绣,知道她身份。

一想到苏绣抢走了阿耶阿娘还有三哥的宠爱,裴蔓就对苏绣喜欢不起来。

所以裴蔓泪盈盈地看着苏绣,倔强地不想接受:“……我才不吃那种东西呢。”

但苏绣脸皮极厚,在一个小妹妹的面前也能装模作样。

她一把拉过裴蔓的手,可怜兮兮地请求:“可我只知道糖葫芦好吃……不然,你告诉筱筱有什么好吃的,筱筱带你去!”

苏绣笑起来时,是极好看的。

明眸如月牙弯弯,左边嘴角一个浅浅梨涡,甜美无害。

裴蔓对上她黑白分明的鹿眼,竟然松动了:“除了糖葫芦,还有糖人、胡饼!”

苏绣眼巴巴地看着她,说:“我想吃。”

“好,我带你去!”裴蔓非常爽快,拉了人就走。

在苏绣来之前,裴家并没有与裴蔓同龄的小孩子,所以平日里,裴蔓都是与芸娘还有那几个小丫鬟玩。

但身份的差距摆在那儿,裴蔓到底不能和她们玩在一起。

裴蔓最讨厌的,就是她们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偏要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她见苏绣毫不惧她,不免心生欢喜,暂时撇下争宠之恨,把苏绣当成了玩伴。

于是苏绣就跟着她瞎跑,把长安的美食吃了个遍。

差点没变成个大肚细口的酒瓶。

好在,小孩子的精力撑不起兴致,不多时,裴蔓就累了,拉苏绣到一家酒楼歇脚。

裴蔓往嘴里放了块点心,笑盈盈地看苏绣,说:“长安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可他们说我年纪小,总不让我走远了。等过几日三哥病好,再让带我们去更远的地方玩,怎么样?”

苏绣笑眼弯弯,噙笑点头:“好。”

始终跟随的芸娘见天色不晚,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裴蔓摇头:“再等等,说不定我们还能碰见爹爹呢!”

裴令安的前半生,一直都在为圣人征战四方。

但自从四年前,他在沙场负了重伤落下病根后,就遵圣人之意,留在长安统领羽林军。

按班次,裴令安今日应在酉时就能从皇城归来,路过此地。

裴蔓和苏绣在酒楼的二楼靠窗,正好能清晰看清楼下大道的情况。

裴蔓趴在窗前,满怀期待地在车水马龙里找寻裴令安的身影。

“也不知道,爹爹会不会看见我?”迎着夕阳余晖,她的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是流光溢彩的宝石。

苏绣在她旁边趴下,说:“我打赌,看不见。”

一听这话,裴蔓有些不开心了,扭头看她,问:“如果看见了,你怎么办?”

“那我就……”苏绣手撑下颌,陷入了沉思。

话说到一半,她就错愕地睖睁双眼,看着裴蔓的身后,再说不出只言片语。

裴蔓见她情绪不对,也循她的视线,扭头往后看去。

但下一刻,苏绣就猛地扑倒了她。

一支箭刺破疾风,直直地向他们射来。

在苏绣将裴蔓压倒的同时,那支箭也擦过了苏绣扬起的鬓发,钉在了她背后的墙壁上。

“叮——”箭镞入木,露在外边的翎羽止不住地摇晃。

见到这般情景,两人都为之一怔。

裴蔓年纪小,杏眼睖睁,逐渐泛起泪光。

她紧紧抓着苏绣衣摆,身子颤个不停。

随行的裴家家臣见状,忙将她们两人围在了中间。

目光擦过裴蔓肩头,苏绣对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像是毒蛇的凝视一般,淬了毒的阴冷。

苏绣下意识地愣住,僵在原地,全然不能动弹。

她就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

的确是许久未见的熟人。

竹青直裰的男子避在雕花镂空的黄梨木屏风后,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

明明沐在天光之下,可他却像是冰寒地狱走出的鬼使,来讨人性命,令人背后发凉。

苏绣直迎他目光,置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

终于……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