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的话,主子昨儿晚上烧了一宿,芍药和大姑娘精心侍候着今早就退了热,眼下已经好了许多,不日便能亲自来向您请安了。”
抬上摸上食盒,触手生温,这点温度却烫到了人心底,让人心情都好了些,“晏惜伤情如何?”
“发热是真,那两人照顾了一晚上也是真,好许多却是掺了水份的话吧。”太后看向他,“说实话。”
陈情站起来,不等问就主动道明来意,“主子央拂冬姑娘亲自做了一些您喜欢的菜,说都是清淡好克化的,请您每样都吃一些,主子说明儿会再让小的给您送。”
“是,芍药说主子需得卧床休养些日子,会要受些罪,于性命上暂时看来该是无碍了。”
太后看着盒子片刻,哑声道:“这礼哀家受了,起来吧。”
太后心里猜的也是如此,叹了口气,转头吩咐玉香,“去把那套珍珠首饰拿来,对了,芍药喜欢哀家那一对玉珠,都拿来让陈情带去,就当是哀家给她们的新年礼物了。”
陈情重又跪下大礼参拜,“祝您长命百岁。”
“是。”
请了安,陈情将太后非常眼熟的红木食盒放至几上,垂首道:“主子令小的代他向您磕头。”
此时如兰殿也是一片忙乱,可忙乱中也掩不住宫人脸上的喜色。
陈情曾在七宿司多年,要进来一趟不难,更何况眼下他还是走的正规路子,替主子送东西来了。
时隔九年,皇宫中竟然又有妃子怀上了天家血脉,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这都是天大的喜事,对如兰殿中的人来说尤其如此,眼角余光看到皇上亲自端了汤药喂娘娘,她们更肯定了这一点。
陈情?太后回了神,立刻宣人进来。
皓月乖顺的喝下一碗安胎药,擦了擦嘴角欲言又止。
“娘娘,陈情求见。”
皇帝正是心情大好之时,看她这样就笑,“说。”
偌大的宫殿明明暖如春阳却依旧让太后觉得身上泛冷,她拿起暖手筒戴上,想着那个说要陪她用饭的儿子大概早不记得这个承诺了。
皓月垂下眉眼,不施脂粉的脸因为年轻而显得饱满有光泽,此时脸色苍白的样子看起来更是我见犹怜,皇上自也是识美色的人,心下更添两分柔软。
“是,老奴记下了。”
“有事就说,朕给你做主。”
“大年初一就见了血,今年若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事。”太后冷笑,“记着些,到时让皇上记起今儿这点不知是真是假的血。”
“臣妾未曾受委屈,谈不上做主,只是……”皓月轻抚肚子抬起头来,眼中波光潋滟,“只是这毕竟是臣妾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臣妾很担心自己福薄留不住,斗胆想请芍药姑娘来做臣妾的随侍大夫,您放心,臣妾万不敢打什么主意,只是想着女大夫毕竟还是方便些,您说是不是?”
片刻后,太后放下手时所有情绪都已消退,又恢复成了那个云淡风轻的,仿佛再大的风浪也打不倒的太后娘娘。
皇帝眼神眯了眯,却并不应下,“太医院有专擅这方面的大夫,你无需多想,他们不敢不上心。”
听着外边悉悉索索的动静从有至无,太后捂住眼睛,她费尽千般心思软化皇帝,只要皇帝这边态度松动了这事并非过不去,皓月却偏在这时候作妖!
“可是皇上,臣妾更信任芍药。”
皇帝不好再留,只得告退离开。
“朕也信她。”想起昨儿冲进来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的侄女,皇帝也不知是恼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她不止是大夫,还是郡主,你想让她以郡主之尊日日随侍在你身侧?”
“哀家也替你开心,去吧,哀家倦了。”
皓月咬咬唇,把唇咬得更白,“臣妾不敢这么想,臣妾只是实在担心……”
“母后。”皇帝上前一步,“宫中已多年不曾有皇子公主降生,儿子只是太高兴了。”
“朕明白,你放心,朕会安排下去,没人会轻慢于你。”皇帝回头吩咐来福,“封皓月为嫔,待遇再提两等。”
真是,想这些做什么,太后压下心底涩意淡声道:“带她回吧。”
“是。”
太后静静的看着自己的长子,她十五岁嫁给先帝,十六岁生下他,这皇宫中虽说没有纯粹的感情,她却也尽己所能的将最厚重最无私的那一份给了他,记得他们也曾母子情深,记得他儿时稚气的说要保护她,记得他第一次当爹时喜不自禁的亲自跑来和自己报喜,曾经他也意气风发,也曾眼神明亮,只不知何时就变成如今这般垂垂老矣的模样,看着,竟也没比自己好多少了。
“臣妾谢恩。”皓月在**躬身,皇帝按着她躺好,“养好身体,把朕的皇子公主生下来就是最好的谢恩了。”
皇帝腾的站起来,一脸狂喜的立刻快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了,转过身来尴尬的解释道:“儿子昏头了,母后见谅。”
“是,臣一定做到。”
屋里一静。
皓月掩嘴打了个哈欠,皇帝见状也就不再逗留,“你好好歇着。”
果然,这边话头刚歇,外边就有宫女尖锐刺耳的声音传进来,“快来人啊,娘娘落红了。”
皓月拉住他的衣袖,“臣妾就睡一小会,您一会过来吗?”
太后并不急着接腔,她知道还远没有完。
“来。”皇帝很是受用的点头,“来和你一起用饭可好?”
跟在隐忍怒意的玉香身后进来的是皓月的大宫女,就见她先是朝着上首两人磕头请安,然后伏在地上哽声道:“奴婢求太后娘娘开恩让太医来给娘娘看看,娘娘要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了不会一再开口来求,请您开恩。”
“好,臣妾等您。”
皇帝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反对,他听出了声音是谁的。
皇帝摸摸她的脸,心情很好的大步离开。
“让人进来吧。”
皓月脸上笑意渐渐淡去,她本打算再隐瞒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儿却不得不让这孩子过了明路,可惜所图未成,知道了七宿司首领竟是世子,她若能把芍药抓在手里,再拿孩子做伐抓她一个把柄,那顾晏惜兄妹情深,可会来求她?
隐隐传来的声音让太后垂下了视线,宫里这些手段啊,她看了一辈子,早看够了,也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