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留人侍候,花芷铺好纸用镇纸镇着,往砚台里倒了点水,另一双手比她更快的拿起了墨条轻轻研磨起来。
花芷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把信带过去就行了,这里边我还放了些银票和金条,对了,我也得写上一封,你稍等。”
花芷想到什么突的笑眯了眼,“这算不算是另类的红袖添香?”
“行程不变,你把要带去的东西给我。”
顾晏惜眉眼轻掀,“我倒愿意做阿芷的美人,只不知阿芷嫌不嫌弃美人不够美?”
“什么时候走?”
“在我眼中晏惜美得很。”花芷眨眨眼,自觉说出了十分心意,在他人眼中晏惜面容可怖,可在她看来却阳刚十足,恰恰好,她很能欣赏这种美感。
官场太改变人,不知还有几人记得自己最初的志向。
顾晏惜眼里笑意更浓,抬手将她掉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手指沿着脸颊下滑,缱绻情意浓烈得能将人淹没。
花芷沉默下来,第七部是她提出来的,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么长时间过去却仍止步不前,对朝中那些人来说大概利国利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只要一想到那些人里有些人也曾参加过花家的清谈会,也曾为着自己的坚持寸步不让花芷就说不出的难受。
花芷笑出两个浅浅酒窝,偏头蹭了蹭他手指,拾笔蘸墨往他眉心一点,“盖章了,我的。”
“和我说什么抱歉,阴山关是什么情况我是得去看上一看才能心中有数,而且还有些事情要和吴永商议。”顾晏惜笑容微凉,“满朝文武都在盯着第七部,大概无人记得朝丽族这个威胁了。”
“好,你的。”顾晏惜也不动,一脸纵容的任她施为。
“抱歉……”花芷很是愧疚,要不是因为她,晏惜也不用大冬天的出这趟远门。
一点眉心痣,倒是让男人越加显得冷冽了,花芷自私的想,挺好的,这样就更加没女人看得上了,于是更加无理的要求,“不许洗掉。”
顾晏惜照旧把她的手捂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来烘热,“既已向皇上请示,我便不能出尔反尔。”
“好。”
花芷抬头看向明显心情很好的晏惜,是了,这人其实也是不想她跑这一趟的。
花芷这才满意了,低头重新蘸了墨写信。
“我得去一趟。”
次日一早顾晏惜来道别,花芷将昨儿晚上准备的干粮给他,“我心里总有点不安心,你去了看看祖父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将信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花芷没有瞧出不对劲来,但她总觉得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吴永的折子我看了,没什么事,不要多想。”
而如今祖父不许她前去。
“没有最好。”花芷抬头看他眉心那一点还在便笑,“真没洗啊。”
北上也并非是逞能,她想知道如今花家在阴山关的情况,没有比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更让她安心,她也想把自己送到祖父面前给他们看一看,让他们知道家里都好,她只要出现在那里,就比任何言语来得有力。
“不洗。”非但没有洗,他还用朱砂调了墨重新点了下,这样就能保持得久一些。
她想健健康康,为自己好,也为大家好。
左右瞧了瞧,侍候的人都出去了,花芷轻咳一声,“低头。”
她从不曾想过要死而后已,为保全花家搭上自己的命是对花家男人最大的讽刺,所以她尽可能的保养身体,一年时间里有半年在吃药膳,汤汤水水的就没断过,芍药不许她干的事她半点不沾,哪怕不喜打拳,在芍药要她延长打拳的时间后她也做到了。
顾晏惜只以为她要看额头那黑点,真就听话的低下头颅,毫不在意把自己的弱点交到对方手里,不料突然额头一热,软软的触感……
花芷摸着冰凉的指尖,身体在变差,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事实。
他猛的抬起头来,花芷狡黠的笑着,脸虽然红着却一点不影响她得逞的得意,能让晏惜吃惊的事可不多。
“老大人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顾晏惜看着她的嘴唇强忍着没有亲回去,哑声道:“我真要半个月不洗脸了。”
顾晏惜心头一松,他也不想阿芷前去,以她现在的身体长途奔袭一趟得吃大亏,可他知道劝不住,只能尽可能周全的做足准备,虽不知花屹正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封信,他仍旧心生感激,不枉阿芷这般护着他们。
“不许洗。”
“祖父和父亲让我不要北上,外祖父给祖父去了信,他们知道如今我为皇上所用,祖父让我拿北上的这段时间在家好好歇着。”
“恩,不洗。”
“如何?”
真不想走了,顾晏惜叹了口气,道:“如今朝中那些人多少都知晓第七部和你有关,我不在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如果要出门把汪容带上,外边我做了安排,你不用给任何人面子,不想理的直接不理会便是,没人能拿你怎么着。”
信中语气都很平常,花芷看完却皱了眉。
“好。”
信封很厚,分开叠着两封信,花芷辩着字迹认出来,一封是祖父的,一封是父亲的。
“有事不要硬撑,陈情在京中,什么事都可找他。”
太坦然了反倒让人无话可说,花芷明白祖父的用意,悬着心拆了信,于她来说一切反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好。”
顾晏惜解释道:“花老大人是通过吴永往京城送折子的人顺道送来的,没有走七宿司的渠道,便是被人知道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若是皇上对你施压,你别和他顶撞,等我回来。”
而如今,花芷收到了信。
“好。”
阴山关是边关重地,要往外送信不容易,花家后来虽也混开了,要送封信出来并不难,花屹正却也一直守着规矩,并不曾破例。
不论说什么花芷都是乖乖应着,那乖巧的样子让顾晏惜到底是没忍住在走时亲了她额头,花芷摸着额头想,这种礼尚往来她真是喜欢得很。
然而这趟北上到底没有成行,就在出发的前一日花芷收到了祖父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