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托起袖子按了指印,花妍不懂,没了娘家的女人就是那无根浮萍,夫家把她搓圆捏扁她也只能受着。
“我给了她退路,是她一定要往那条绝路上走。”但凡花妍在看到这张几乎等同于断绝关系的契约后打了退堂鼓,她也能想办法把这事给圆过去,可对方却是一条道要走到黑,根本没多做犹豫就同意了,她也才真正冷了心。
“大姑娘,冯家来人了。”
朱老夫人看明白那上面所书再看着下面已经有的指印面露异色,“她真的同意?”
“门关好,让他在外边等着。”
“外祖母,要麻烦您做个见证人,在这上边按个指印。”
“是。”门房顿了顿,又道:“冯公子还带了不少人前来。”
屋子里气氛不太好,花芷也不去安慰,她也无法安慰,真要说起来她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身体像灌了铅似的重,她很想在家好好歇一歇,却不得不出面来处理这桩破事。
“大好的笑话自然有人愿意看,无需管,让家中护院守好了。”
花芷没什么笑意的勾了勾嘴角,不用她再说什么李嬷嬷站起身来,丫鬟忙引着两人去往旁边的房间。
“是。”
“我听堂姐的。”
前后脚的功夫,李嬷嬷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脸羞红的花妍,检查的那些手段实在是……实在是……
花妍捏着衣角羞红了脸,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做这样的检查就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可孰轻孰重她分得清,她不能背那么个名声上门。
花芷站起身来,“李嬷嬷。”
“花妍,你若不想背个私相授受的名声上门就随着李嬷嬷去验身证明。”
“确如大姑娘所说,花妍是完壁之身,老身愿意做这个证人。”
被这么多人或怨恨或恼怒的盯着,花妍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花家一屋子女眷皆是心弦一松,这事于别人来说是上下嘴皮子一磕一碰的事,于她们来说却关系着一辈子。
“无需如此,我不会让冯昌钰进门。”花芷看向门外,抱夏领着花妍出现在那里。
“多谢您愿意淌这趟浑水。”
老太太环视一圈,“我让姑娘们都回屋去。”
李嬷嬷摆摆手不多说什么,见多了阴私,大姑娘这样敞敞亮亮的让她格外舒服。
花妍的母亲虽然伤心,可那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向来也看得重,这会便是再伤心失望也不能真让人这么上门,她低着头团团一礼,捂着嘴退出门去。
花芷看向花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的眼中竟还是有期待的,也不知是对自己有多自信,把自己看得多高。
“让您沾上这等事就是花家的不是。”客气了一句,花芷复又坐下继续道:“冯家的轿子马上要上门,若是要给她准备什么就去准备吧。”
看了眼抱夏,抱夏会意,将一撂银票捧过去。
李嬷嬷避而不受,笑道:“若你家的姑娘本是完壁,老身也不过是说了实话,承不起姑娘的礼。”
“这是五千两银票,我说过花家的姑娘都有,你这一份我也不少你的,花妍,祝你能如愿以偿。”
花芷站起来朝着李嬷嬷福身一礼,“还请嬷嬷帮我们一把。”
银票不是一张整的,而是大额小额混一起,既是为花妍用起来方便,也是希望此时屋子里这些人能知晓,这些银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她一两一两赚回来的。
四房的老夫人看向花芷,花芷便将话接了过去,“为着花家的名誉着想,我想借用李嬷嬷在京城中的好名声替花妍验个身,之前我已看过,她守宫砂还在,即便去做妾那也是完壁之身上门,断没有冯家所言那些首尾。”
花妍红了眼眶,她突然觉得她好像做错了,可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以前一样的日子,这点心思立刻就被压了回去。
看了外孙女一眼,朱老夫人露出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那如今……”
“走吧,冯家的轿子已经到了。”
没成想一早芷儿就使了人来请她帮忙,有了使力的地方她自然是要办得妥妥帖帖的,只是多少还是担心这事会让芷儿沾上一身腥,她也是花家的姑娘,且还是在外边抛头露脸的姑娘。
花家大门外,冯昌钰穿一身崭新的衣裳,那精神焕发的样子看起来倒有些新郎官的意味。
倒也实诚,朱老夫人心里舒坦了点,同在京城这个世家圈子里,再加上那冯昌钰大肆宣扬,这事她如何会不知,都成各家茶余饭后的笑柄了,她替自家外孙女担心却也无可奈何,花家即便落魄了这也是花家的家事,没有外人插手的余地。
在他身后停着一顶两人抬青轿,没有吹拉弹唱,没有喜娘,没有喜糖,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妾的待遇,像冯昌钰这样亲自上门的已经是例外了,通常纳妾就是一顶青轿将人从后门抬进去。
花芷故意慢了一步,不出她意料,四叔奶奶已经一脸羞愧的把话接了过去,“实在是桩难以启齿的丑事,花妍也不知怎么的和那冯家的小子认识了,如今却是甘愿上门做妾,花家何时出过这等事,我这都慌了神了,要不是大姑娘回来得及时,行事又有章程,我这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哎冯老弟,据说这宅子是租赁的,真的假的?这大姑娘实在是厉害,硬是将这花家给撑住了。”
“不是昨儿才回来?我这也是迷迷糊糊的,你让我去请人我就去请了,到底为着什么事却是不知。”
“真的,听说如今是大姑娘出的租子。”冯昌钰眼神晶亮,那些蠢货,大姑娘素来不爱出门怎可能蹲得到,他多聪明,收一个花家的回去他和花家也就搭上关系了,以后还愁没见面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朱老夫人是铁了心要给外孙女做脸的,她如今倒不担心芷儿压不住人,她只担心她们将芷儿当成那肥羊,拼了命的往她身上薅羊毛。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冯昌钰心里更火热了,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只恨不得盯出两个洞来。
花厅内一片和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