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照例来给赫连筝看诊, 还是不建议她歇在石洞。
“这里太湿太冷,不利于你伤口恢复,好好的房子不住, 住什么山洞?房子怎么你了。”
赫连筝坐在洞中石榻,抬头瞟她一眼, “你不用旁敲侧击打听。”
荣锦辩解道:“我打听什么?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的事,我医者仁心, 只是关心你, 为你着想。”
赫连筝不愿再提及那石妖, 岔开话题,“从西极回来的弟子们都怎么样了,我听说魔渊洞那边最近不太平。”
说到这个,荣锦不由一声叹息, “起初以为只是秽气溢漏, 第一批派出的弟子也是按照以往封堵秽气的办法应对, 因此有些掉以轻心……”
“实际情况我不清楚, 只听说,这次不是普通的溢漏, 是洞里的妖魔试图破除封印,弟子们不慎被拖入其中,死了好些人, 反应快逃出来的, 断胳膊断腿不说,还沾染了秽气。”
天有四极,东南西北各有撑天之柱, 东为不老山, 西为不咸山。
不咸山下有魔渊洞, 通九幽,孕育秽气。
秽气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沾染,便如跗骨之蛆侵蚀人的心智,摧毁人的意志,使其易怒、疯魔,甚至堕魔,极难祛除。
说到这个魔渊洞,就不得不提到共工,对,就是那个撞坏天柱的共工,称他一声水神都是抬举了他,此人简直就是天地四界之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头号大害虫、耗子屎。
上古时期的混沌灵气孕育了无数了不得的神仙大能,水神共工便是其中之一,但此人实在愧为水神,也没有水的包容,暴躁、易怒、善妒,成天惹是生非。
传闻他撞坏天柱后,被驱逐至西极一带,仍不思悔过,三五不时出去捣乱,却谁也打不过,常常给人胖揍。
魔渊洞是他葬身之地,秽气乃他死后怨气所化,至于他的死因,后人猜测,八成是自己气死的。
这些传说实在太过久远,真相已经不得而知,总之,随时间推移,魔渊洞里的秽气越来越多,孕育的妖魔也愈来愈强,渐渐压制不住。
赫连尧精通卜算,此前照心石和内门母石损毁,甩锅给“修界或将有大劫难”也不尽是胡扯,魔渊洞异动也是其预兆之一。
太平日子过久了,总是要乱一乱的。
魔渊洞赫连筝也带人镇压过几次,这次按理说也该她带队,她是少主,这是给涤天宗树竖威,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她有这个能力,也是职责所在。
她身上的肉已经长好,只是膝盖到了夜里还隐隐作痛,怕是已经落下病根,但只要行动无碍,这点小伤小痛,不足挂齿。
荣锦查看她手腕红线,双芯之术不可解,她的寿元仍是以两倍速消耗,这种时候,按理说不应该冒险,但此时涤天宗内忧外患,荣锦料她也不会坐视不理,从袖中取出一只宝匣递给她。
赫连筝不用打开看,观匣上精致纹路,感觉内里充沛灵气,心里已经有了数。
“是渡劫丹。”
荣锦道:“我猜到你伤好后便要准备突破了,或许你的瓶颈就该这样破解,你一开始出去历练,目的不就是寻求突破的机缘。”
从初夏到深秋,几个月过去,赫连筝险些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队下山历练。
如果不是修为遭遇瓶颈,就不会出去历练,不会遇见那只石妖,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现在那石妖离开,小竹居少了许多热闹,也少了许多麻烦,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从热烈的夏,到寂寥的秋,马上就要入冬,时间推着人往前走,赫连筝此前畅想过她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天,一定是很热闹的。
冬天有真正的雪,她还没有见过,她盼望了很久,她还说要堆两个人大大的雪人。
荣锦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但凭我的直觉,小煤球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家伙,中间或许……”
“你不用帮她说话,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赫连筝打断她。
荣锦起身,行至石桌边,揭开香炉盖点燃一颗安神静气的香丸,“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
“都说了让你别打听。”赫连筝挥袖收了渡劫丹,“多谢。”
荣锦:“别谢,这玩意可不是白给,要钱的。”
渡劫丹可在修士渡劫时提供大量灵气,炼制十分不易,虽然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把握,但有备无患。
赫连筝正要掏兜给钱,荣锦又说:“不用了,这是你爹给你买的。”
“父亲——”赫连筝失神。
荣锦道:“他已经闭关了,你挑个日子突破吧。”
赫连筝点点头,荣锦立在桌边,犹犹豫豫还舍不得走,赫连筝抬头看她,她又说回前话,“你这次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呗。”
赫连筝冷下脸,“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荣锦信,但她还要说:“你伤得这么重,肯定是没遇上好事,不愿意讲,是还盼着以后她能回来,是不是?没人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事,她要是还想回来,日后若有人问起,还不是随你怎么编。”
“你还喜欢她,向着她,为她考虑,尽管她伤你至此。”
荣锦说得一字不差。
她面上装作毫不在意,欲焚毁小竹居,却还是舍不得下手,否则谁能劝得住她。
“然后呢?”赫连筝斜睨。
荣锦:“没了。”
赫连筝:“那你可以走了。”
荣锦翻白眼,“我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巴巴,多跟你说会儿话,不然我吃饱撑的,切,不识好歹。”
荣锦骂骂咧咧走了,石洞里静下来。
洞里有只半人多高的黑晶铜炉,六角圆肚,里面是终年不熄的熔岩火,玄霄还在洞口挂了张厚布帘子挡风,洞里烧得暖烘烘。
这只铜炉原本是赫连筝特意为那只石妖准备,她是石身,其实不畏寒暑,来到涤天宗给赫连筝养得很娇气。
脾气越来越大,挑食,开始对温度敏感,不喜欢太冷也不喜欢太热。
现在她走了,这炉子赫连筝原本是不打算拿出来,可山洞里太冷了,肥肥也受不住。
说到肥肥,她走后,它似乎也有所察觉,好几天不吃不喝,本该是长膘的季节,却掉了好几秤肉,也不懂它怎么就那么黏她。
说到长膘,赫连筝看向趴在炉边睡得正香的肥肥,又隐隐忧心起来。
肥肥越长越大,粉白的胎毛褪去,开始长出浓密的灰白卷毛,已经有普通成年山猪大小,再这么长下去,大概就可以骑了。
赫连筝无法想象自己骑猪的样子,父亲当初怎么就选了只猪给她当灵宠。
说到骑,赫连筝又想到了小石妖,一开始,她什么也不懂,把自己当灵宠,动不动就趴地上,摇肢扭胯热情邀请人来骑,很是叫人难堪……
想什么都绕不开那只小石妖,她已经完全渗透她的生活。
赫连筝身体被铜炉暖热,内心仍是冷寂一片,虽然早有预料,事实降临时,还是难免失落。
面上越装得淡然,越是加重这份难堪,现在人都走了,只剩她自己,终于可以好好难受一阵子。
即使搬离了小竹居,她还是没有办法不去想她。
已是深秋,山上的柿子都该熟了吧,小石妖惦记很久的,从树上刚挂青柿开始。
赫连筝起身走出石洞,深秋绵绵小雨不歇,她没有施咒,任由雨丝洒了一头的绵白糖,白靴踏过枯叶,朝着山上走去。
闲来无事时,赫连筝带她走过涤天宗很多地方,去的最多的是小竹居后山,她把这一片山头归属为她的地盘,说自己是山大王,常常要巡视领地。
——“我们妖怪都是要巡山的,如果发现有人抢占了自己的地盘,就要把他赶出去,不然山上的猎物就不够吃了。”
——“这片山都是你的,整个小竹居都是你的。”
——“那我也要巡山。”
——“好,我陪你巡。”
——“那你叫我一声大王听听。”
——“大王。”
——“哈哈哈哈哈。”
——“那我住在山上,我也是你的人了。”
——“当然啦,我封你当军师,准你晚上来给我暖被窝。”
——“遵命。”
往事如梦如幻,如尘烟,风过了无痕迹。
赫连筝来到柿子树下,枯枝头串串橙果,无人采摘,她挑了个最大的,剥去外皮,小小咬一口,软糯香甜好滋味。
可惜那只小石妖吃不到。
赫连筝吃完一整个甜柿子,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要如何才能不想,才能不惦念。
习惯性搓了个水球,一根根擦洗过手指,赫连筝记得自己从前活得没这么精细,只是那石妖喜欢水,老觉得清洁术不如水洗得干净,每天都要泡澡,隔两三天还要洗一次刷刷澡。
吃完了果子,赫连筝继续往山上走,来到小石妖最常玩耍的小溪边。
溪流水势较夏季平缓,赫连筝记得她在水里丢过几块雨花石,还是从山门前迎客松里偷来的,说石头跟小鱼一样,放在水里会养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好看。
赫连筝弯腰,捞起两块,过去这么久,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山上走一圈,放任情绪泛滥,等到衣衫被雨水润湿,身体开始感觉到冷,赫连筝收敛了思绪转身下山返回石洞,又在洞门口看见个人。
小小一个,戴着虎头帽和厚围脖,洞门口探头探脑。
“二娘好。”岚小召先行礼。
“我不是你二娘。”赫连筝面无表情。
岚小召假装没听见,“小召来,是想问问二娘一些事。”
赫连筝掀开布帘让他进去,岚小召蹦蹦跳跳,“哇,里头好暖和。”
他伸出手在炉子边烤,扭头,“我大娘走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钱啊。”
赫连筝:“???”
岚小召:“她什么也不会,我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啊,可她走得突然,也没跟我打声招呼,我想给她一些钱财,怕她饿肚子嘛,她那么能吃。虽然她心里可能没我这个儿子,可我始终记挂着她这个娘。”
还真是她娘的个大孝子,赫连筝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又起波澜,“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岚小召说:“知道啊,她跑了嘛,还放火烧了会仙峰……欸,我的大娘啊,她长那么好看,随便找个有钱人,应该也能过得很好吧。”
赫连筝想问问他,一口一个二娘,为什么只关心那只狼心狗肺的小石妖,明知她重伤,却丝毫不关心她。
岚小召聪明绝顶,见赫连筝黑脸,忙解释道:“二娘已经有很多人关心了,整个宗门都心系二娘,但我的大娘在这世间举目无亲,我勉强算是她亲生,当然要关心她了,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我都要永远无条件支持她。”
赫连筝诧异。
举目无亲么,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过。
可那又如何,那石妖在涤天宗,何曾缺衣少食过,就算受苦,也是她自己选的。
岚小召也不指望赫连筝真的回答,他就是来探个口风,看大娘是找到下家自行离去,还是闯了祸被二娘赶出家门。
见到赫连筝,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岚小召再次行礼,“二娘保重,小召告退。”
赫连筝挑眉,“你放心什么?”
岚小召嘿嘿笑着跑走。
赫连筝回想起那石妖初到涤天宗,处处惹人嫌恶,每个人都劝她小心提防,不要被那石妖的表象蒙骗。
现在她走了,却人人都帮她说话。
最后一天,赫连筝告诉自己,今日后,她不希望再受打扰。
之后却再也没有人来了,赫连筝平躺在石榻上,挣扎许久,还是忍不住去感觉她。
她好像并没有走得太远,西南方向,在移动,情绪低落,肚子也没填饱。
那些家伙没有照顾好她么?既然要为她寻找混沌灵气,助她恢复,为什么又不给她饭吃?
这个时辰,不吃饭,在做什么呢。
说曹操,曹操到。却在这个时候,赫连筝收到一条传音。
——阿筝,你伤好没有啊?
赫连筝腾一下从榻上坐起,那个声音在脑海中乍然响起,牵动周身神经,她屏息凝神,再次感受,尾音飘飘转转,雁过无痕,已经寻不见了。
是她。
赫连筝断定,一定是她,是她的声音。
她学会传音了!用玄霄给她买的万花镜,她在问她,伤好些没。
赫连筝这样的修为,早就不需要依靠外物,仅靠神识的力量便能接收传音,这时她疯狂在墟鼎中翻找,终于找到一枚小小的传音玉简。
将玉简捧在手心,注入灵气,玉简回应,泛起白光,赫连筝赶忙将神识注入。
这样她若再唤,玉简便会记录下文字并存储。
可那边没有收到消息,也久久没有动静。
赫连筝重又躺下,并不打算回复。
她无话可说。
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莲灯留在了小竹居,石洞里没有点蜡,入夜后洞里黑漆漆一片,只有铜炉中熔岩流淌的轻微声音。
赫连筝次日便在竹林外布下禁制,玄霄来到山顶一处石台,用拂尘扫去其上枯树叶和尘土,置了蒲团,下山在竹林守候。
赫连筝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服下渡劫丹,便即入定,一动不动。
渡劫丹在体内化开,她引导灵气沿周身奇经八脉游走,缓缓洗刷、拓宽灵脉,尝试突破。
她向来稳扎稳打,从不冒进,故而基础扎实牢靠,否则在双芯术的作用下又凭白多处三百年修为,灵脉必然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压制这么久,也到了该突破的时候。
修士每一次突破境界,都要经历一次雷劫,雷电可淬体,对身体也有损,若能顺利渡劫,这点小伤自然不在话下,要是承受不住,渡劫失败,白白折损修为、寿元不说,还有可能小命不保。
赫连筝运气一个大周天,引灵气从下丹田循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再回到下丹田处。
周天循环一遍,通体润融,她将灵气凝实压缩,尝试冲破境界。
其实简单来说,道术与母体孕育胎儿有许多相似之处,从结丹境界开始,人体内便出现了一颗小小的金丹,这颗金丹可比作母体初孕时的胚胎。
随着修为提升,境界突破,胚胎会慢慢生长出四肢、内脏、大脑,等到胎儿全部成长,便是羽化登仙之时。
化神期,大概就是胎儿长出脑子?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修炼至渡劫期才有羽化的机会,但妇人有早产,修道也是一样,可能在突破合体或大乘期就能飞升成仙。
当然,有早产就有难产,还有小产,修士可能渡劫渡到一半就死翘翘了。
玄霄很是为赫连筝捏了把汗,她修为压制了很久,不知道这次打算突破至练虚还是合体。
练虚自然要稳妥一些,合体可能出现危险,若是突破合体,她以后就不用担心被人挖心了,合体也是半仙之体,不会轻易被凡器所伤。除了比自己更高阶的修士。
可合体的雷劫,她承受得住么?
玄霄抬头,起风了,竹林左右狂摆,乌云缓慢汇聚形成螺旋状,其间暗雷涌动,隐有成劫之势。
整个涤天宗都发现了异状,大家纷纷走出房间,站在空地,任由冷雨扑面,脑袋齐刷刷往天上看。
云层之上,紫白电光若隐若现,蓄势待发。
“这是合体期雷劫。”荣锦活了这么久,也只见过三次,求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凤毛麟角,整个修界合体期修士不过二三百人。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承受得住么?”岚溪召问。
荣锦也不确定,“有渡劫丹,应该没问题吧。”
岚小召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希望二娘没事,大娘将来反悔回家,还能继续从前的好日子。
如果赫连筝能听见他此刻心声,必然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用大棒打出山门去。
突地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暗紫雷电扭曲蜿蜒,携毁天灭地之势劈落在小竹居山顶,天地霎时变色。
合体雷劫共六十三道,一道比一道狠,间隔半刻钟落下一道,要花费近四个时辰才能劈完,可不是惩戒堂引雷柱过家家一样的玩法。
玄霄面色沉重,越级突破,危险重重,他现在还不知道赫连氏有没有家臣陪葬的传统,只能祈祷赫连筝平安。
赫连筝神识躲藏在识海,盘膝在玉树下打坐。
不管肉身被雷电劈毁到何种程度,只要神识不灭,人都不会真正死去,若能熬得六十三道雷劫,突破至合体期,可在瞬间重塑肉身。
合体期后,半仙之体,寻常刀剑不能再损伤分毫。
半仙之体,半仙之体。
赫连筝猛地抬头,看向头顶浓密的翡翠树冠,半仙之体尚且不能被凡器所伤,东极城外,那名大汉如何会被她琴筝割得遍体鳞伤?他不是神仙么?
如果只是因为仙心,未免太过牵强。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棵树。
经历过惩戒堂雷刑和噬魂钉的痛苦,赫连筝对疼痛的忍耐力提高很多,起先还默数落雷数,这时心思全到了识海玉树上。
它是从哪里来?为什么偏偏就长在她的识海,为什么别人没有?
忽然赫连筝睁开眼睛,雷电落下刹那白光中,她看见树丛里一个小小的人影。
小竹居结界重重,还有谁能自由穿行其间?
赫连筝顿时心神大乱,紫电劈在颅顶,她防护松动,周身被电流席卷,马上就闻见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
“你来做什么!”赫连筝声音被雷霆掩盖,弯腰一口血呕在身前。
“阿筝,我来帮你!”
黑暗中,赫连筝感觉一个柔软的身体扑进怀抱,是熟悉的馨香温暖,是熟悉的衣料手感。
珍宝失而复得。
小石妖哭喊着:“我来帮你,我不来你就要被劈死了!”
太黑了,四处没有一点光,赫连筝看不见她,却肯定是她,不是幻觉。
她摸到她的手,摸到手腕银镯,摸到她腰间的玉筝,还有她发间冰栀子凉凉触在脖颈。
赫连筝想推开,却用力拥紧她。
“你来干什么。”赫连筝眼泪不受控制汹涌而出,只能哽咽着问出这一句,“你来干什么。”
“对不起,我想你了,我好怕你死……”小石妖在她怀里大哭,“你肯定会死的,都怪我不好,我说了很多难听话,对不起。”
喉间涌起腥甜,才仅仅是第十八道,赫连筝感觉内脏都被震碎,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凌迟,却还是用力把她往胸腔里揉。
她乞求:“你别走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