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上次打赌我说什么来着, 下一个倒霉的不是会仙峰,就是我们惩戒堂。”

——“真是少夫人放的火?她胆子可真大啊。”

——“那岂能有假,天眼看得清清楚楚, 她放了一只鸟,那红鸟飞至峰顶, 口中喷出火焰,山上登时燃起大火。”

——“她可太有本事了。”

——“那是, 少夫人威武, 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 她如此小肚鸡肠,要是不报仇,我恐怕都要怀疑她被夺舍了。”

——“你们消息不够灵通,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好端端站在这里么?是因为有人在替你们负重前行, 我听说谭长老被她套麻袋给打了!手脚全断, 肋骨也断了七八根呢!”

……

会仙峰, 赫连尧好险才免于命丧火海, 这火不是凡火,也不是凡水能浇灭, 起初他以为是天罚(缺德事干多心虚),后来发现纵火犯目的很明确,就是为报复。

纵火犯专门布下结界, 防止火焰扩散, 精准纵火,不毁坏院墙外一花一树。

“我的妙法金兰,我的河地宝柑……”

眼看自己几百年辛苦付之一炬, 赫连尧唯有叹息。

他起初大怒, 赶往惩戒堂通过天眼天网追查凶手, 发现果然是他那聪慧过人的好媳妇,很快一腔怒火又化为忧愁——他的好媳妇畏罪潜逃了。

“鸣琨伤着呢,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内门母石被毁,惩戒堂沦为废墟,谭长老和少宗主重伤,少夫人纵火会仙峰后逃窜,西极妖魔作乱,北海又频频发生地动海啸,派出镇压的弟子十人九伤……

涤天宗一时内忧外患,赫连尧焦头烂额。

唯寅初门尚且留得几分清静。

赫连筝这一觉睡得很长,午时二刻方才幽幽醒来,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枕边,手伸出去,榻是凉的。

兴许是出去玩了。

她安静躺着,猜想小石妖今天穿的什么衣裳,梳的什么发,会为她摘来什么花,捧来什么果子。

忆起昨日,她们在芭蕉叶和树枝搭的三角小帐篷里亲吻,轻声述说爱意,赫连筝心口饱涨甜蜜。

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妻子。

寅初门地处偏僻,远离喧嚣,赫连筝平躺榻上,只隐隐约约听见铡刀在石药碾中来回滚动的声音,昨夜大风,今日天阴着,窗棂里透进的光也黯淡,鼻尖是苦涩的草药味,混杂床头大束金银花的清甜。

盏茶功夫,门外响起脚步声,赫连筝已辨出来人并非心中所期盼,还是怀抱一丝侥幸转头,门扉“吱呀”一声,是荣锦,她眸中星光骤然熄灭。

“小熠呢?”赫连筝还是忍不住问。

“怎么,看见我你很失望?亏老娘没日没夜伺候你。”荣锦抓了她手腕来,照例施法探查。

“雷刑和噬魂钉的力量消退了,内伤基本痊愈。”荣锦又查看她四肢、肩头和膝盖伤处,“手脚差不多快长好,只是髌骨尽碎,还需要一些时间。”

有医坊弟子端来熬好的汤药,荣锦接过,要亲自喂她,赫连筝偏过脸,“等小熠回来吧。”

荣锦不满:“我能毒死你咋滴。”

赫连筝心平气和,“放那吧。”

“行。”荣锦求之不得,搁下药碗飞快逃了,生怕她多问一句。

赫连筝心中隐隐升起些怪异和不安,等到药汁都快凉透,才强撑着坐起来,“小熠,小熠!”

其实只要稍稍动个念头就能感觉到她,依着她的性子,去到哪里都不会丢下她的宝贝。

储物镯、玉筝,还有偷偷在万花镜上留下的追踪法阵。

可说不上为什么,赫连筝不敢探查。

她只好一遍遍喊,乞求她能回应。

门外再一次响起脚步声,不是她,但在事实降临之前,赫连筝告诉自己,还有许多种可能。

也许是她的恶作剧也说不定。

玄霄推门而入,“少主,你喊我。”

赫连筝看着他。

玄霄硬着头皮走过去,“药都快凉了,我喂你喝吧。”他端起药碗,赫连筝仍是面无表情看他。

他也真沉得住气,舀了一勺汤药喂过去,赫连筝双唇紧闭,他心下一狠,汤勺挤开她唇瓣往里怼,赫连筝眸中渐渐凝出锋锐。

黑乎乎的药汁顺着赫连筝下巴淌,又淅淅沥沥落回碗里,倒是一滴也没浪费。

玄霄想笑,搁下碗找了块帕子给她擦嘴,心中庆幸,得亏她伤着,不然两大耳刮子肯定已经招呼上来。

赫连筝字字凌冽,“若非我重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走了。”玄霄自暴自弃,“我不瞒你了,实话跟你说,她昨晚就走了,跟外门那个小红一起,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家伙,其中一个是我们在东极城外遇见的大汉。她走之前,还把宗主的会仙峰给烧了,现在整个宗门都传遍。”

赫连筝沉默。

玄霄安慰道:“兴许是她请来的帮手,为了给少主出气,一时冲动犯下大错,怕挨罚,便畏罪潜逃了。”

“要不我去把她找回来?”玄霄试探。

赫连筝面上无悲无喜,许久,伸出手,费力端起药碗,将已凉透的药汤饮尽。

玄霄大气也不敢出,看她将药碗轻轻搁置在床头矮柜,伸手抚向膝盖,拇指按在塌陷的髌骨。

“我去找吧。”玄霄上前一步,“告诉她,没人要罚她,宗主也不怪她,我去把她带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赫连筝终于开口。

玄霄抬起头,紧接道:“也许她一开始就目的明确,为了照心石,为了混沌灵气,现在她目的达到,修为跃进,自然不会继续留在涤天宗。”

赫连筝沉声:“你出去。”

玄霄知道她不想听这些,但还是要说:“否则怎么解释得通呢?我们在东极遭遇的那些事,遇见的那些人,他们就是一伙的!那两只黄鼠狼肯定也是那两个家伙假扮的,还有突然出现的小红,幻境里的东西说不定都是假的,哪有什么前世。”

“我让你出去!”赫连筝厉声。

玄霄抓紧机会一口气说完:“少主不愿意追究,那我们就不追究了,随她去吧,为这种人也不值得,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赫连筝挥手,屋内霎时狂风大作,玄霄抬袖遮脸,下一瞬发现自己已经被丢出房间,站在病舍外的空地上。

房中安静下来,赫连筝靠坐在床头,心口空空荡荡,很不适应。

她们相识的时间不算久,发展却可称之为迅猛,她也很努力去了解她,探寻她的过去,可她身上的谜团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怎么拆也拆不完。

从一开始,赫连筝就预料到今天,否则也不会如此急切与她成婚,将她拴在身边。

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玄霄说的其实不无道理,表面上看,这确实是个阴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但赫连筝相信,她的小熠绝不知情。

她也被利用了,或者说她其实是最为关键的一环,所有事件都是围绕她展开。

她的身份,她的来历,她做了什么,忘记了什么,那些家伙又想让她去做什么。

还有她们的前世。

所有的问题都应该得到解答,即使是骗她,坑她,她也认了。

赫连筝运水把自己搬到轮椅上,右手一抚,四轮便渡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膜,木轮离地寸余,行动无声,转向灵活,她便操控着轮椅去往藏书阁。

待到傍晚,荣锦来给她伤口换药,四处找不见人,一时急得团团转,正要奔出门去,转头看见一道白色的颀长身影立在门外。

赫连筝只着一件单薄中衣,黑发长长披拂至腰际,赤足站立,身子单薄得像片树叶,来阵风就能刮跑。

她穿着一身白,手脚腕处隐约露出的绷带也是白,浑身上下,只有眼尾透着一抹不正常的绯红。

如此病容,不似往常那个风光霁月、绝世无双的正道魁首,她浑身上下透着股邪肆。

荣锦呆呆地看着她,见她一片雪花似飘进屋,足踏水云,若不是天还大亮着,真以为是闹鬼了。

“你好了?怎么能站起来了?”荣锦追着她脚后跟问。

赫连筝不答,取了桁架上外袍,整衣束发,又弯腰从枕头底下摸出块雨花石。

荣锦看出她异样,“膝盖还是不能弯曲,可你如何能保持站立?”

膝盖不能折弯,便穿不了鞋子,赫连筝浑不在意,就要飘出门去。

荣锦扯了她袖子,“我问你话呢,你是怎么站起来的,你用的什么法子,你休想瞒过我!”

赫连筝回头,面无表情睇了她片刻,垂下眼帘,缓缓解下左手绷带。

荣锦看见她内腕伤口处皮下一条红线,笔直延伸至臂弯,隐入袖中。

赫连筝又慢条斯理解下右手绷带,也是一样的红线。

荣锦跌坐在床榻边,不可置信看向她,“你用了双芯术,那样损命的秘术。”

绷带已经扯下,索性换个药,如今五指活动无碍,赫连筝便自行取了托盘里的药重新涂抹伤口。

荣锦气得狠捶一下床,“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有病吧,你脑子被门夹了!就这么点破事,你至于么!”

赫连筝不为所动,专注上药,门外玄霄奔来,“怎么了怎么了,吵什么。”

荣锦气得肝疼,“你的好少主,老婆跑了,残废起不来,想了个好主意,给自己用了双芯术!”

“什么双芯术?”玄霄完全状况外,“少主好了!可以站起来了,波棱盖儿长好了,那咱们快走吧,把少夫人找回来。”

荣锦要被这主仆俩气死,“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双芯术?”

玄霄:“什么是双芯术?”

双芯术中的芯,指蜡芯。

把蜡烛比作人,人的寿命便是蜡烛里的灯芯,自然的损耗,蜡烛是从一头燃烧,双芯就是从两头开始燃烧。

赫连筝手腕处两条红线,代表灯芯的两头,连接处位于心口膻中穴,从施术那一刻开始,她的寿命开始双倍损耗,红线烧到心口,便是她寿数终结时。

好处是换来双倍修为。

修道之人,所求不过长生,每突破一次境界,都能增加三百年寿元。

但长生岂是易事,身体依旧强悍、年轻,看似充满无限未来,修为却迟迟无法突破,眼睁睁看着时间流走,寿数耗尽,却无能为力。

这种痛苦、绝望,足以令人疯魔。

于是许多人走投无路之下,便会选择使用双芯术,破罐子破摔,以损命之法换取修为,强行冲破境界。

有成功,也有失败,但双芯术一旦施用,绝无转圜,即使境界突破,红线也不会消失。

有没有真正的破解之法?登仙或许可解,但至今无人办到。

双芯术也不能称之为邪术,它确实帮到许多人冲破境界延长了寿命,能多活一天都是赚到,境界突破,即使折半也有一百五十年可活。

“你不相信我能登仙。”赫连筝对此不以为意,慢条斯理为自己裹缠绷带。

她不到三百岁便有化神期修为,即使寿元砍半,余下也有六七百年可活。

荣锦质问:“你不是卡在化神中期很久了?万一始终突破不了怎么办?渡劫失败一次,便要折损百年……不对,双芯术渡劫失败要生生折去两百年寿元,这里损些,那里损些,你有多少寿元可以折腾?”

此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这么做值得么?你或许有机会登仙,可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中途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差个十年八年的,你该如何?”

荣锦给她气得胸口疼,“就为了逞一时之强,你糊涂!”

玄霄终于听明白,他傻傻看着赫连筝,“少主——”

事已至此,赫连筝不再多言,足踏水云飘出医坊。

她从不以旁人的准则来要求自己,她做任何事只有愿意和不愿意,没有对或不对。

双芯损命又如何,人世间走一遭,浑浑噩噩小半生,名利、钱财,她样样不缺,余下的时间,只想活得尽兴。

“少主!”

玄霄追来,赫连筝反手弹出一颗水球,将他包裹其中。

下一瞬,她身形消失在原地。

小石妖跟随小红、朱雀和斗宿三人,当夜便离开了肆方城,往东行去五百里,来到一座临河小城——平安城。

城中有一座小小的女娲祠,朱雀给祠里捐了些香火钱,四人便暂宿在祠中。

在涤天宗住了几个月,小石妖让赫连筝养得很娇气,寮房的床太硬,她睡不惯,床上摊了一晚煎饼,天快亮时候才睡着。

还没到晌午,朱雀和斗宿就找来,她被子蒙头不理,朱雀拍门不止,“殿下,我进来了?”

小石妖爬起来,往门上扔了个枕头。

朱雀正欲推门,小红上前,“我先进去,为她梳洗。”

这家伙,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缺人伺候,朱雀看了小红一眼,略略点头,与斗宿坐在院中等候。

小红端了热水进屋,小石妖撅着腚趴在寮房简陋的木板床上,撩缝看她一眼,“出去,我要睡觉。”

小红不说话,铜盆搁在盆架上,走到床边,墟鼎里翻出两床厚褥子抱在怀里,小石妖明白了她的意思,利落爬起来,跳下地腾地方给她铺床。

小红把床榻给她收拾整齐,她翻身上去打了两个滚,还有点嫌弃,“不如小竹居的软。”

“可是……”小红顿了顿,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有钱,这三百年一直在很努力赚钱,但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她有钱却没有地位,竟然连床褥子也比不过赫连筝的软。

小石妖重新在榻上躺好,小红恭敬道:“师尊,快晌午了,先吃饭吧,吃完饭也好睡些。”

小石妖闷闷不乐,“想阿筝了。”

阿筝在的话肯定不会让她被吵醒的,也不会不准她睡觉。

她不情不愿坐起来,小红端来铜盆,拧了布巾为她擦手擦脸。

布巾略粗糙,尽管动作已经十分轻柔,还是在她娇嫩的皮肤留下红痕,她摸摸脸,“有点疼。”

小红赶忙凑上去看,吃惊地张大嘴巴,她分明没怎么用力。

再说,三百年前,她们住在李家村那会儿,条件可比现在差得多,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

这当然还得归功于赫连筝,把她养得太好。

小石妖看着她,手指点点脸蛋,“你没有鲛绡么?”

“鲛绡?”那可是鲛族的至宝,价值连城,小红哪有那玩意,她不解,“师尊要鲛绡何用?”

“洗脸呐。”小石妖理所当然。

小红沉默。

鲛绡洗脸,这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小石妖很快表示谅解,“你是土修嘛,不会搓水团,没关系的,但是这个帕子不要用了,我脸疼。”

小红点点头,“我知道了。”

洗完脸,石妖又大大张开嘴巴等,小红挠头不解:“要吃东西么?”

“洗牙牙。”她飞快说完,又张开嘴。

小红手忙脚乱在墟鼎里翻,找到毛刷沾了粗盐,小心为她净齿。

这石妖还不满意,“呸呸”吐口水,“太咸了,我不喜欢,要浓茶水。”

小红“哦哦”,连连点头,“我马上找来。”

手忙脚乱伺候她洗漱完,小红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小石妖仰头,眼眼大大圆圆,“嘴巴脏了,还要擦擦。”

小红便又依着吩咐做事,没有丝毫不满,终于全部洗好,她竟然还没完,“香香呢?”

小红茫然:“什么香香。”

她两手虚虚呼啦呼啦脸蛋,“擦脸的香香啊。”

这个小红真没有,她一块石头,平日里都是糊弄过活,随便施个清洁术就好,哪这么多讲究。

若不是想着伺候师尊,什么粗盐、布巾、褥子,根本就不会准备,更别提擦脸香香了,她听都没听过!

小石妖也看出她没有,摆摆手,“算了,但是应该先洁牙,再洗脸,这样就不用擦二道嘴巴,你这个东西擦得我脸疼。”

小红自卑地低下头,“我待会儿,就上街去买……新的擦脸布巾。”

小石妖忧愁叹气,还是阿筝好啊,也不知道阿筝的腿怎么样了,醒来发现她不在,会不会伤心得哭呢?

她后悔没有同她道别,可她们之间,其实不应该有道别。

洗漱完,小红又给这石妖穿衣裳梳头,她的衣裳有许多,赫连筝每个月都给她添置几套新的,不同颜色不同样式,尽都是小红没有见过的好料子。

小红心里暗暗盘算,自己这些年攒的那点家底,够给她买几件?

赫连筝命真好,投了这样一个好胎,从前两个人旗鼓相当就比不过她,现在就更比不过了。

不过小红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这些年她刻苦修炼的同时,也在费劲心机钻研厨艺。

饭菜摆上桌,小石妖夹了一箸肉塞进嘴巴,满意点头,小红终于找回自信,笑着为她打了一碗汤,“我新学会的,师尊尝尝。”

朱雀和斗宿进得房中,这石妖正就着小红的手喝汤,二人早对此见怪不怪,恭敬行礼,“殿下。”

小石妖已经得知黄鼠狼夫妻是这二人假扮,感觉真心受到了欺骗,仍耿耿于怀,当然不会邀请他们坐下来吃饭。

她没好气瞟一眼,“大清早鬼叫什么,害我睡也没睡好。”

朱雀回头看看天,“殿下,金乌高悬,日正中天,已是午时二刻了。”

“那又怎么样?我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小石妖狠狠咬下一口肉丸子。

朱雀不跟她争执这些小事,只温言道:“殿下肯同我们离开,想必是已经考虑清楚,决心担负起责任了。此前,我对神仙下凡历劫,从来不屑一顾,经过这些事,终于能明白其中缘由,不历劫,不明事理,殿下长大了,也懂事了。”

她说着眼里竟隐约有泪花闪动,“我以为还得费些功夫,没想到殿下已经自己想通,凡尘两世,到底不是白活。”

连斗宿都颇为感慨:“倒是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

小石妖看见这两个家伙就烦,“哼,你们倒是聪明,骗了我不算,竟然还把小红找来。”

朱雀道:“人间事,许多我们不便插手,出此下策实属无奈,逆天而为的恶果,殿下也尝到了。如今殿下已经想通,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鹊渚峰缺少神石镇压,天河水躁动,我不日将返回天界修补法阵,剩下的事交给小红去办,斗宿从旁协助,殿下也要尽力配合,不可再任性妄为。”

小石妖不出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舀了半碗鸡汤,勺子没放稳滑进汤里,赶忙伸手捞出来,冷不防被烫了手,身子往右一偏,习惯性把手递过去。

赫连筝惯常坐在她右边,用饭时方便为她擦手擦嘴,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然而今日,那里空空如也。

小红赶忙取了帕子给她擦手,她表情呆呆的,也忘了疼,视线落在虚无的某处,声音冷冷的,“话说完,可以出去了吧。”

朱雀斗宿只得起身,走到门口,朱雀还是忍不住回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不想让她死,对吧。”

“你有完没完!”小石妖扔了个勺子过去,白瓷勺在地面炸开。

房门关闭,屋外二人走远,房中沉寂许久,小红才缓缓道:“其实,我也可以。”

小红在位置上坐下来,望定她:“师尊一开始选中我,不就是因为我是这世上最坚硬的石头么?我每天都在努力修炼,我的体质是最适合了,师尊也看看我吧,我说不定可以呢?我们可以共同分担,师姐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其实可以替代她……”

话未说完,耳边轰然一声巨响,屋顶竟然塌陷了一个大洞,碎瓦片稀里哗啦落下来。

二人惊惶望去,破口处明亮天光倾泻,一人持剑缓缓落下,白衣素冠如落雪,不染尘埃。

来人冷笑一声,剑锋直指小红,“你想替代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