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有幸

向来安静的午休时间教室里却有些吵闹,昨天英才A班的采购小分队就已把给各科老师准备的小礼物备好了。除去上午送出去的四份外,下午还有三份。就摆在最前面窗台旁的玻璃柜子里。

女老师统一是花束加小礼物,男老师统一是果篮加小礼物。每年班委定的都是这配置,且小礼物价格不能太贵,这是老师们推脱不掉不得不加的条件。

尽管如此,教师节还是班费耗损最严重的时候。

生活委员钱晖在算着账,把每条都列在了他的记账本上,准备弄好后挂到墙上供大家查看。

一去前面接水回来的女同学路过时弯下腰瞅了瞅后说:“给物理老师买的剃须刀那么便宜,真能好用?”

“放心吧,我有同款,经验告诉我它绝对会好用。”钱晖说。

那女生啧道:“你才刮多久的胡子,毛长齐了吗?你那也能叫经验?”

钱晖:“......你个女生知道个屁。”

“关于男生的事我知道的可比你多了,”那女生歪头道,“要不要比比?”

钱晖除了干瞪眼,什么也没说出来,立马有几个男生吹口哨。鲁蓉连忙叫住那要继续说话的女生:“赵墨晗你不会又要开始说黄段子了吧。”

赵墨晗是鲁蓉的前桌,在班里有个外号叫赵芒果,说起黄段子来男生们都自愧不如。久而久之班里男生们都不敢跟她对着讲段子,可谓是避而远之,生怕自己成了她口中黄段子的主角。

赵墨晗是个怪人,她除了讲段子时情绪饱满,其他时间都是静默不语的。基本不会常与周围同学说成一片,但只要一开口说,就绝对会引起浮想联翩。她整日沉迷二次元却能让成绩稳居前十,一直都是不少同学搞不懂的神奇事情。

当时相约靠成绩比拼决定是否换座位,鲁蓉是想让她站起来加入的,商量了好半天,结果赵墨晗说太麻烦不想参加,鲁蓉这才自己站起来。

鲁蓉的叫停并没成功,赵墨晗又讲了两个段子才在大家嘻嘻哈哈声中坐回座位。她大概又要说什么,见有人推门进来,便立马噤了声。

进门的项骞被突然刹住车的喧闹弄的一愣,看了眼在看书的谭漾后扫视一圈说:“这么热闹。”

陶成然憋着笑用书挡着脸对项骞说:“赵芒果又发功了,骞哥你早回来一会儿就赶上了......”

项骞已能做到提起班里的谁可以第一时间定位,他知道陶成然说的是赵墨晗。那女生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有天早晨肖泽远黑着眼圈来到班级后她问了句“你最近是不是撸多了”。当时肖泽远嘴里刚喝下的水喷出去了好远。

那是项骞唯一见证了赵墨晗“发功”的一次,不知这次又有多么语出惊人。附近坐着的都问过他题目,只有赵墨晗没有,所以他跟赵墨晗不算很熟,在班里也没有过什么其他交流。

他一路上楼来发现整个行知楼今天都很躁,大概是老师们都不在的缘故。听老罗说,高三年组所有老师和领导中午都出去聚餐了。

项骞本以为谭漾还没回来,看样子已经回来半天了。透过窗帘的阳光让教室变成了温婉的淡蓝色,挺催发睡意的。他趴在桌上后枕着胳膊闭上了眼,脸是冲着谭漾方向的。微微张一张眼,便能看到谭漾低头看书的侧脸。

今天大家如此开心还有个原因,下午有节每月一次的体育课。这节体育课特殊在不会被任何任课老师占用。它是节被校方严格要求的实打实的体育课,是绝对不会被披上语数外理化生的外套的。

肖泽远一大早就去体育组约了球场,因他去的太早,挑到了最宽敞的一个。这事他吹了快一天,眼看着还有一节课就要去球场了,他越发兴奋了起来。

陶成然哼道:“行了你,几乎天天球场报道还跟多久没玩上球似的。”

肖泽远在教室后面空地拍着球说:“小心翼翼算时间玩根本就不痛快,这回我可以玩整整一节课,哎骞哥,咱们比场球吧。”

肖泽远打球,那简直是又菜又爱玩。项骞的腿是放在他跟谭漾间过道里的,如果肖泽远控球失准他可以立马踢开不殃及谭漾。他挑眉:“这么大的瘾?”

“我不信你不想玩。”肖泽远收球在手。

说不想玩是假的,项骞没痛快答应是在意这节体育课谭漾怎么上。是会跟着到户外还是在班级坐着?

正想这事的时候,余光里的谭漾脱下校服外套盖在了腿上。他停顿了两秒后伸手向肖泽远要球。

肖泽远连忙把球递过去:“那我张罗人去了。”

谭漾中午从墓园回来后更沉默了,项骞几次搭话都没搭上。他便不搭话,任凭谭漾自己消化情绪。他一下下拍着球,似乎是在找手感。拍了几下后忽的将球抓起来做投篮动作,球正中嵌在墙壁里单独的那一只开关上。那是头顶风扇的开关。

被篮球一砸,关上了。

在上课铃声中,满地乱跑的同学立马归位,教室静下来的状态跟最后排头顶的风扇一样。扇叶越旋越慢,在停下来时,物理老师孙久峰进了班级。

全班除了仰头看风扇的谭漾,其他人均在张斯洋的示意下起立,拉长了声的喊道:“祝老师教师节快乐!”

喊了一天的口号,倒是越发不整齐了。但老师们的笑容却越来越深。

这城市九月初份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转凉,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都会多带件薄外套。

但下午有阳光的时候,还算是温暖的。如果谭漾不是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可能也会像其他男生穿件单薄的T恤。可偏偏风扇吹下来的风让他冷的难受,他这才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了腿上。

班里没人会像他一样在这种时候觉得冷,他也不会想着要去把风扇关掉。却没想到项骞一个看似不经意却写满了存心的动作拯救了笼罩着他的凉意。

他越来越搞不懂项骞到底是有多关注他才能看起来根本没注意他却连他的小动作都能捕捉。这种贴心举动往往最戳心,尤其是项骞做完这件事后根本看不出来有丝丝的刻意。有项骞这样的朋友,他谭漾三生有幸。

后面的同学有注意到电扇关了的,但物理老师已开始归纳知识点了,没有谁会愿意起身过去按开那个开关,这就是英才A班。只有可以玩的时候才撒欢,真要是学起来,浪费一秒钟都不敢。

可以说这节物理课过得很快,收起专注的时候发现已到下课时间是很神奇的一件事。物理老师结束课程后又再次道了谢才拎着东西离开。他一离开,班里也渐渐清空了。

项骞在算刚才没捋顺好的题目,也在观察谭漾会不会离开班级。陶成然和肖泽远叫他一起去球场的时候,他嘴里不停的说着“你们先去”。

将两者都确认好了后他放下笔站起了身,边脱外套边对谭漾说:“把你外套穿好,用我的盖腿。”

谭漾也在算那道超高难度的被物理老师标记为竞赛题可做可不做的题目。他知道项骞算完了后问:“结果多少?”

项骞探身看了看谭漾的草稿纸:“跟你一样。”

说完这话他把脱下来的外套放在了谭漾桌上便从后门跑出去了。

谭漾把那校服外套拿起来本想扔回项骞座位的,在看到内领标签上的手写名字后放弃了。

项骞校服外套内领标签上的手写名字,是谭漾写的。

当时他们来七中报道领校服后,为防止校服遗失,便决定接受学姐学长们的建议,用油性笔写上名字。

项骞说谭漾的字好看,要谭漾给他写,谭漾骂他是神经病。那时项骞也是这样把校服外套放在了桌上,说那你要是骂完了就给我写上吧。

好像从小到大,谭漾总是很难拒绝项骞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项骞偏给他添点小麻烦。

谭漾将腿上的外套披在了肩上,又将项骞的外套搭在了腿上。他将轮椅向窗边靠近了些,以他伸长了脖子的视角,只能看到茂密的树梢。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体育课什么的,他应该不会还坐在班级。两年了,他都快忘了该怎么走路了。被抢救过来后双腿不能动的绝望占据了他每一次想走路的感觉。越是到这种时候,他越是痛恨自己站不起来。

前门突然跑进来的人让谭漾立马看了过去,是慌忙回来取东西的张斯洋和钱晖。

“啊对,忘了你在班级了。”跑进门的钱晖对谭漾草草说了句话。

谭漾摸过桌面上的卷子没回应,直到那俩人都走出去才再次抬起了头。他只知道他们在边走远边说话,却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那语气他知道内容肯定也是他不想听的。

“斯洋兄,我算是知道人家为啥总比你多一点分了,就差在这了。”

“差在哪?”

“啧,你是个正常人,除了学习之外还有别的事,他不一样,都是天天坐着啃书本。”

“学再好还不是个残废,回家躺着得了,不知道在这遭哪门子罪。”

“啪”的一声篮球砸地,终止了这场对话。已走到楼梯口被强行刹车的俩人对上了捡回球的项骞的视线。

张斯洋想说什么,但就是没说出来。项骞的样子是笑着的,可眼神带着股很难形容的审视,让他无地自容的那种。

项骞将手中球左手换右手的抛着,对看着他的俩人说:“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难吗?”

项骞是去跟体育老师请了假回来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这让肖泽远和陶成然丁不能理解。好不容易来的体育课,又是如此好的天气,班里估计连生理不适的女生都出去了,怎么项骞非得猫屋里。

但项骞拒绝上场让他们也没招,最后肖泽远跟同是一节体育课的班级商量了一起玩,便让项骞把他的篮球带回来。

楼梯口的短暂停留后项骞踢开后门进了班级,看到谭漾听了他的话把他的校服盖在腿上嘴角带了笑意,放好篮球便坐回了座位。

见谭漾在做上节物理课发的卷子便也扯出了他自己的。趁着谭漾看他的功夫头也不抬的说:“快做,做完了我们对一下。”

谭漾将要问的“你怎么回来了”收了回去,低下头继续做题。安静的教室只有风吹书页的声音。坐在他右边的项骞,认真起来落笔快速,已快把他提前做完的几道给赶上来了。

中途又有一些同学进进出出,他们再没被打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