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笙是项骞之前的同桌,上届的理科省状元。跟他一起等项骞去吃夜宵的还有汤智,顾瑶,刘森和钱思瑞。也都是七中大门口还没撤掉的光荣榜上靠前面的。他们跟项骞关系不错。眼下都已是各自理想学府的待报道大一新生了。
本可以跟他们一起风光无限的项骞选择了复读,他们从最开始的毫不理解到现在的坦然接受,大概用了整个暑假的时间。
还有十来天大家就要真正意义上各奔前程了,便想着聚一起再聊聊天,跟一起并肩打了场胜仗的战友告个别。
没有身穿绿服的他们站在七中门口正分享故地重游的心情时,肩上搭着书包的项骞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项大班长还是那人堆里扎眼的高级气质。”眼尖的汤智笑着对身边的几人说。
钱思瑞:“手办骞可不是白叫的。”
顾瑶笑道:“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小姑娘。”
“反正不会是你,”吴雨笙调侃道,“你赶紧死心吧。”
“我早死心了,”顾瑶叉着腰道,“姐姐我要奔向更广阔的天地了。”
刘森叹气:“真为即将成为你同学的男生感到悲哀。”
“你是说我吗?”钱思瑞苦着脸问。
男生们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顾瑶一时不知先去打哪个,只好把所有夸张笑脸都瞪了一遍。
项骞老远就看到这几个并不低调的人了,他到跟前停住脚:“这是笑我呢?”
“那我们可不敢。”吴雨笙收住了笑。
汤智:“我们本来想进去看看老罗的,结果老罗今晚没有晚自习。”
老罗是上届英才A的班主任,教数学的。五十出头的人却有着二十出头的心,跟同学们感情要好,毕业了大家都舍不得他。
“那就改天吧,”刘森说,“到时候单独请他吃一顿。”
“走吧,还站着干什么,”顾瑶比划道,“为了这顿饭我晚上特意没吃的。”
钱思瑞:“别扯了,你不是要减肥么。”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偏离了校门口,一路向西直奔小吃街而去。
项骞还穿着校服外套,总觉得跟这几个穿搭自然的一起走别扭,便将外套脱下来塞进了斜挎着的书包带子里。垂下来的衣服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烧烤是夜晚的快乐,尤其是在夏天。
他们边吃烧烤边喝了点小酒,以前被学霸之魂封印的不羁喷涌而出,沸腾了浑身的血液。侃天侃地,扯东扯西。
汤智:“你还真的是倔,说复读就复读了,知不知道咱们那届多少骂你神经病的。放着可观分数愣是不走,非要再来一年。”
“差几分就差几分呗,换个专业不是一样。”刘森道。
项骞笑着摇头:“你们不懂。”
说回项骞复读的事后,都问他适不适应。
“还行,跟咱们之前没差别,就是周围的人变了。”项骞低眉回复道。
顾瑶:“哎那你现在不是又跟谭漾一个班级了么。”
“是呀,”刘森接过了话,“英才双星又一起了。”
说起谭漾,在座的都不陌生,毕竟以前做过一年多同学的。而且谭漾那种人尖是很难让人忘掉的。他身上更难忘的还有他的不幸。
项骞就知道话题会拐到那场车祸上去,他默不作声的听,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反正心里很冰。
“离校前我在校园看到过他一次,”钱思瑞叹了口气,“还坐轮椅呢,也不知道他那腿还能不能好了。”
汤智:“他真的是太可惜。”
“是啊,以前他多阳光的一个人。”刘森附和道。
顾瑶想要说什么,看了看沉默的项骞后把话咽下去了。吴雨笙见状敲了下酒杯打断了议论声:“你们都哪天走?”
话题瞬间转移,声音依然此起彼伏的,项骞只觉得越发吵闹。好在最后是以愉悦收场。
眼见着要吃完了,他起身又去点了东西。吴雨笙以为他没吃饱,一问才知道是要打包。
他们两个送走其他人后又等了十多分钟才拎着打包袋走上了人行道。
“谭漾回家住了?”吴雨笙指着项骞手里的袋子边走边问。
项骞用校服外套把打包盒包好,“嗯”了声。他对谭漾的心思吴雨笙早就知道,他从来不用拐弯抹角的去解释。
吴雨笙的聪明脑袋不是白长的,项骞为谭漾做的事每次他都是一猜一个准。连项骞为什么执意要复读也一样。他看破没说破,分开前抬手捏了捏项骞的肩膀:“明年九月份,我在清华等你们。”
项骞笑着抬腿要踢人:“你废话很多。”
提前知会了余江英说晚上要出去跟以前的同学吃夜宵,余江英就不会催问项骞什么时候回。他妈在这点上项骞向来得说声地道。
从小到大在别的同学妈妈急着把他们揪回家的状况下,只要他开口说明自己出去干什么就行,余江英从来尊重他的世界并对他放一百个心。越是这样项骞就越不会逾越,他懂得尊重是相互的,所以他从不在外面惹什么祸。
他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先敲开了902的门。
开门的是谭漾的姥姥,项骞眼神发亮,声音又不敢太大:“王姥你来了。”
王姥打量了下项骞后笑了:“刚从外面回来?”
项骞点头,借着王姥的侧身让路迈进了门。他根本不用问谭漾睡没睡,且不说谭漾要学习到凌晨一两点是常事,主要是上楼前他观望了谭漾的房间灯是亮着的。
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的亮光。徐艳华应该是睡了,她的工作越来越忙,要不是怕女儿一个人照顾孩子累,王姥也不能来。
谭漾这个姥姥可是个很酷的人。年轻的时候不惧世俗眼光勇做单亲妈妈,拉扯大了一儿一女。
项骞从小就知道王姥跟他姥不一样。他姥是典型的所有人都会有的姥,而王姥是个特立独行一把年纪却跟他们这些小朋友丝毫没有代沟的姥。
就拿带烧烤来给谭漾的这件事来说,如果今天给项骞开门的是徐艳华,那他就不敢把烧烤拿到明面上来,并且还会编借口说是有事找谭漾才过来的。
但换成是王姥就不一样了。他可以直接大大方方说是给谭漾来送夜宵的。不用解释,也不用嘱咐。王姥不会不让,王姥也不会跟徐艳华讲。
站在谭漾房门前的项骞动作很轻,没有敲门,而是掏出了手机给谭漾发了条消息。就三个字:开房门。
谭漾一道数学大题正解一半,桌面手机震动打断了他思路。摸过来查看后立马扭头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搬回这边后徐艳华把主卧换给了他住,因为带独立卫浴更方便他上厕所。他基本上回家后关上房门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打开的。
他姥是今天下午过来的,徐艳华过两天要出差。想来项骞是钻了他姥那边的空子才如此轻松在如此时间到他房门前的。
谭漾不知道项骞是来干什么的,他后退轮椅到床边拽了条毯子把腿盖住后才去门口开门。
门外站着的项骞还背着书包,白色校服短袖的心口位置有个很大的污点。神情却跟邋遢沾不上边,一脸的灿烂笑容。
项骞在门开后不请自进,要不是王姥告诉他谭漾住在主卧,他肯定去客卧门前站着了。意识到在楼下他看到灯还亮着的是徐艳华的房间,他便更轻手轻脚了。
“你怎么过来了。”谭漾问鬼鬼祟祟的进门人。
项骞将怀里还热着的烧烤打包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利落的一个个放在了谭漾那超级长且超级乱的桌子上。
“给你带了烧烤,都是你喜欢吃的,赶紧趁热吃。”
谭漾对烧烤的热爱让他在还没听项骞说完的时候就咽了口水。徐艳华不让他吃烧烤,说对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好。他已经好久没吃了,也已经想吃好久了。在学了一晚上习大费了精力后,他还真的想大吃一顿。
项骞放好打包盒后才开始打量室内布置,还是千年的性冷淡色系。徐艳华让人在墙上都安了着力扶手方便谭漾调整轮椅方向。
一张沿着墙壁而订制的长桌蜿蜒了两个边长,谭漾随时都可以把书本铺上。
桌面上乱糟糟的除了到处放着的书本外还有一排排木雕,成品半成品都有,连木屑都还洒的到处是。
谭漾问杵在那的项骞:“你出去吃烧烤了?”
“吴雨笙他们叫我出去吃了顿饭,推不过,早晚的事。”项骞坐在了床边。
谭漾见人坐下了,开口道:“已经送来了,还不走?”
项骞挑眉看谭漾:“没良心了啊,大老远给你带回来的,不说句谢谢就算了,还急着赶我走。”
谭漾掖了掖腿上的毯子:“谢了。”
“那我也不走。”项骞身子后倾将手撑在了谭漾的床上。
谭漾没说话,也没去吃烧烤。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赶紧吃吧,一会儿都凉了,”项骞继续道,“我等你吃完立马走,把垃圾也都带走,不然你明天怎么跟你妈解释。”
真是个不容反驳的好理由。谭漾点了点头,坐在了桌子前拿起了烧烤吃。整个期间他都是背对着项骞的。
项骞还在看室内的摆设,静静的等着。血液里引起微醺的酒精在蛊惑他的心,他很想拽过谭漾好好看看,再问一句“我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好好的”。
但他忍住了。还好忍住了。
现在的他最怕的事就是拉不回谭漾反而把人推得更远了。他不能强势,也不能胡来,他得用所有温柔去护着谭漾那颗时冷时热的心。
不知道是不想让他等还是真的饿了,谭漾吃的很快,项骞带了不少烧烤回来,都被他顺畅的吃光了。
等他吃完项骞把垃圾都装进了一个袋子里,视线落在那些木雕上的他边系袋子边问:“你之前答应我的那个马还有着落吗?”
谭漾喝了口水;“什么马?”
项骞啧道:“你还真忘了?”
谭漾没忘,他答应项骞的他都记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回事,非得拐个弯看项骞猴急。
“木雕马,”项骞比划道,“你说要给我雕一个这么大的。”
谭漾被项骞的夸张表演弄的笑了,但很快他就憋了回去,坐在那看了眼天花板:“太久了,忘了。”
项骞拎起袋子叹了口气:“算了,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项骞离开后,谭漾关了空调打开了窗,他想把屋里的烧烤味道散掉。就像他跟项骞以前偷着吃麻辣烫怕徐艳华发现一样。
他坐在窗口抱着水杯感受着涌进来的夏风,慢慢闭上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关上窗回到了桌子旁。
他缓缓矮下身,从脚柜里捧出了块儿西瓜般大小的木料。
他答应给项骞雕一匹马是他出事前的事。这块儿料子他也早就选好了,只是后来搁置了。他摸了摸那块儿上等的木料,一瞬间就想到了马儿雕刻好会是什么样。
手机再次接收到了消息。
项骞:早睡,晚安。
他选了好半天的表情,最后发了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