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总之先将目前的状况加以整理是我一贯的作法,然而仅就这次来说,老实说并没有什么能够整理的状况。
因为应该整理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整理也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不是借用忍的话,假设现在,从这种状况下——虽然状况什么的几乎等同于没有——能够找出什么值得安慰的东西的话,那就是我的记忆,看起来并没有随着「历史」而改变——特别是对于「没有毁灭的那个世界」的暑假,记得十分清楚。
我的,我所知道的暑假——没有毁灭的历史的暑假。
那个现在已经消失的暑假,像是妄想似的,记得一清二楚。
与贝木的交锋。
战场原的重生。
与影缝的战斗——这些恐怕在这个现代,这个历史下都不曾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
相应的,对于被改变的历史,记忆完全没有被补完——而且,是的,不仅仅是暑假,就连三个月前的那个母亲节。
与名为八九寺真宵的迷路的少女相遇的记忆,以及那以后一起快乐的聊天的记忆,也完全没有消失。
我在过去的确从交通事故中救下了八九寺,然后好好的将她送到了纲手家,那么应该她的怪异化已经确实的被阻止了。所以那个母亲节的相遇也应该不复存在才对——对于这些部分的记忆,似乎都没有被修正。
虽然解开了一个悬念。
但是,一想到在我眼前漫山遍野的悬念,这点事情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救赎。
「哎呀哎呀……感觉就像是一不小心忘记了跟世界一起灭亡似的。」
「为什么会在这种状况下装酷。而且还很好莱坞式。」
「喜欢小学馆的忍酱,你知道在哆啦A梦第一期里面登场的某个,叫做独裁开关的道具吗?」
「不知道。」
「你这算哪门子的真藤子粉丝啊……」
「哆啦A梦只看过第二季啦。」
「那不是该说是新兴的藤子粉丝吗?」
「那么,那个堵塞开关到底是什么?」
「是独裁开关。只要按下那个开关,讨厌的人就会从世界上消失的道具。并不是杀掉,而是从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不过那个道具,是连带周围人的记忆也一并抹除就是了。」
「哦,很便利的道具也是有的嘛。」
「很可惜没有。嘛,是在那个作品风气中科幻要素很强的时代出现的道具啦……大雄又是那种类型的角色,结果最后通过那个道具,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消失掉了。」
「还真是不得了的独裁者呢。」
「虽然独裁者的资格中也有进行大屠杀的定义……不,我不是想要深究这个,只是觉得,现在这个世界的样子还真像是独裁开关启动了的状况啊。」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某处大雄真的存在吗!」
「不是。为什么会得到这个结论啊……而且喜欢大雄那种类型的人,很奇怪吧。大雄好萌什么的,完全没有来由嘛。啊,不说这个,人类一个不留全部消失的这种状况,果然一般来讲是无法想像的吧。就算发生过大屠杀,或者集团诱拐,只要不存在某种科幻要素,也是不可能的。从长期的角度来说。」
「嗯……」
本想能够简单易懂的说明才举了漫画作品的例子,结果似乎不大成功,但想要表达的意思还是传达到了。
在那以后,在去确认我房间的练习册之前,我们首先将屋里保存的报纸们加以了收集。
阿良良木家的双亲(也就是我的爸妈啦),做事相当的一丝不苟,因此报纸啊或者广告的关联啊,都整理的井井有条并加以保存。
喜欢整理也是会遗传的——如果世界是阶段性的,也就是说按照某种步骤「正儿八经」地毁灭了的话,那么那个经过,至少是前兆之类的,应该会在新闻报道中留下痕迹,——这就是我们的想法。
要是手机能够接续上网络的话就可以更快的检索出答案,然而这种时候所留下来的最后的媒体果然还是纸张。
嘛,这张纸,在数百数千年后也会风化掉就是了——而且,这个行为从结果上来说,可以说完全偏离了正确的方向。
不,就世界究竟是经过怎样的过程毁灭的这一点来说的确是偏离了方向,但也并非毫无收获。
阿良良木家保存的报纸,是截止到在六月十四日的晚报为止。
那以后的报纸一张也没有。
之后我去自己的房间调查了练习册,发现纸面停留在了同样的日期。
「当然在这一点上,这个历史的我在这一天放弃了练习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要是有记日记什么的就好了。」
「去找找你妹妹们的日记如何?」
「不,我想那两个家伙应该也没有在记日记……就算是有,做兄长的也不能随便去偷看妹妹的日记吧。」
嘛。
不过既然各种迹象都相互吻合,那么相信这就是事实也没问题吧。另外顺带也确认了这个世界的我也有在认真准备考试这个事实,也让人倍感欣慰,但是——
「那么。」
回到客厅,再次打开六月十四日的晚报,我说道。
「这也就是说,看起来在六月十四日的半夜时分——晚报配送完毕,并且在早报印好之前——发生了什么,发生了某种情况,使得世界,不是阶段性的,而是一气呵成的,崩坏掉了,这么判断应该没问题吧。」
就像是独裁开关的某种东西。
充满科幻氛围的某种东西。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战争兵器到底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但是要开发出能只把人类,并且是把所有人类都化为烟土的东西,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那么,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否应该考虑一下,这是某种类型的怪异现象呢?能够不被命运的修正论之类的东西的束缚的,只有怪异吧?所以你才能够进行时间移动,我也因此才能够救到八九寺——阻止了八九寺的怪异化。」
「原来如此,听上去蛮可能的。」
「嗯……」
虽然婉然进行了看似有模有样的分析。
而且大概这个推理,应该接近于真相——但是,那又怎样呢?
不管是不是怪异现象。
结果都还是一样。
那么分析还有什么意义吗?
该怎么说呢。
我,阿良良木历,自以为也算经历过相当多次的修罗场了。经历了包括常提到的春假时的地狱,以及黄金周的梦魇在内,数度的苦难,我也自以为在每一次的磨练中,自己在精神上都有所成长。
但是——这次真的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
至今为止,不管怎么说,终究只是个人级别的规模。能够将妖怪大战争防患于未然——即使是黑羽川暴走的那次,作为出现被害者最多的一次,终究也没有造成一般民众的死亡。
但是这次,别说是死人了。
活着的人全都消失不见,这太过异质了。
「唔,假设是在六月十四日,或者是六月十五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毁灭的世界,也就是毁灭后大约两个月的世界了……也就是说,毁灭比想象中要来的近啊。」
这么说着——这么说着的忍,双手按着太阳穴,陷入了沉默。
还真是个精神不稳定的家伙,在调查报纸直面现实的过程中,情绪又暗淡下去了吗——虽然这么想过,然而这次却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只是。
看上去只是在烦恼。
「……怎么了吗?忍。」
「不……虽然好像想到了点什么……但是到底是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吾的记忆力真是不中用啊。」
「?什么啊。是有什么头绪吗?世界会变成这样的理由——如果世界会变成这样真的是因为怪异的话,对于这样的怪异有什么头绪吗?」
「唔……」
虽然忍歪着头,但是从可能性来说,却并非是不可能。忍在那个私塾的废墟——虽然现在到处都变成废墟了——的时候,接受过忍野的关于怪异的某种程度上讲座。
对于在那之前不管是什么种类,只要是怪异就吃掉的忍来说,就是记下食物的名字——那么。
「哦呀。但是,仔细想想的话,现在的情况下,在这个被改变了的历史中的忍,是否也同样从忍野那里接受过讲座,就很难说了……」
「就算这个世界的吾没有接受过讲座,在这里的吾也受过,跟那没关系。」
「啊,是吗。」
好混乱。
我的脑子里倒是出悖论了。
「稍等一下。虽然在这里吐槽的话,似乎情况会变得更加混乱……我和忍,在这个历史中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立场?」
「所谓立场?」
「回到十一年前的过去的时候,我不是遇到了自己吗?当然正确的说不是不是遇到,只是偷看到而已。」
「是啊,好可爱啊。」
「可爱不可爱且放在一边。」
「不是那么说吧。吾可是在夸汝,表现的高兴一点啦。」
「现在这种状况下,被称赞七岁的时候可爱也高兴不起来啦……问题是,那可爱的孩子在十一年后,变成什么样了呢」
「要说变成什么样……不是变成扭曲的高中生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说,阿良良木君,在高三的这个六月半,在X日这天,到底怎么样了。」
「…………」
「你在那个时候,应该还在私塾遗迹和忍野同居……但是,在这一点上历史也改变了吗?还有就是不管怎样,我也好你也好,是和其他人一起,消失了吗?」
死掉了——对于这样的表现还是有些抵抗。
虽然不是借斧乃木妹妹的话,但是要提及死亡,真的很困难。
最重要的是没有尸体。
「神隐系的怪异,应该有很多吧?人类全员都受其所害,感觉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现实的推理就是了……也就是说,我也没能抵抗住这个怪异吗?」
忍且不论——连忍野和羽川都消失了的话,我不认为我能够存活下来。
「汝啊。现在就把这个现象认定为怪异现象是不是还早了一点。」
「诶?为什么啊。刚刚你不还在表示同意么。」
「我只是说蛮有可能的。没有说一定就是那样——根据就是汝刚刚的发言。如果敌人是怪异的话,身为世间所有怪异的天敌的吾不会被轻易干掉,那个试图维持平衡的平衡者的夏威夷小鬼也不会放着想要毁灭世界的怪异不管吧。如果另有隐情的话姑且不论。」
「忍野啊……那个家伙的话,就算在什么地方活着也不奇怪就是了。」
嗯?
等一等。
六月半左右的时候,在本来的历史——当然事到如今这边才是本来的历史就是了——之中,不就是忍野离开这个城镇的时候吗?
虽然记不大清,但是感觉就是在那一段时间……这个一致性,是巧合吗?
会有什么意义吗?
「不过感觉这种想法还是太乐观了。」
忍说道。
「不管是吾还是汝,在这个世界都已经死了,这样考虑可能是最合理的吧。」
「是啊……这样的话还真的是导致了历史剧变啊。」
虽然不知道在改变了的历史中的阿良良木历,到底是怎样的家伙——但是对于自己已经不存在的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充满了巨大的异样感。
忘记了与世界一起毁灭的心情,虽然说的很漂亮,然而实际上阿良良木君也有好好的记得,跟世界一起毁灭掉了。
真是死板的家伙。
不愧是我。
「尽管如此,现在我却存在于这里,这果然还是很奇妙。」
「不过,总之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判明了世界毁灭的日期」
「是啊。但是,问题是,那一天,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搞不清这个,就完全无法对应。」
「对应?汝啊,对于这个状况,你打算要做些什么来对应吗?」
「如果是神隐之类的状况的话,要是解决了那个怪异的问题,大家就能回到这个世界了吧?就算无法填补这两个月的空白,但是要将世界修正回原来的样子,一定是做得到的。」
虽然不太确定。
但是,还有那样的希望。
与火怜和月火,战场原和羽川她们,再度相见的希望,在这种意义上的确是存在的。
「所以,我才想知道世界毁灭的原因。」
「是吗。」
忍点了点头。
「这种死不放弃的精神,就是汝之所以是汝的原因吧——那么,我们去调查原因吧。」
「嗯?去调查?去哪儿?是说增大搜索的范围吗?扩大到城镇以外,甚至是东京附近的意思吗?」
「不不不。」
摆了摆手,摆出一副都事到如今了还不明白的样子,忍说道。
「再一次回到过去,回到六月十四日的晚上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一目了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