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进行过这样的对话。
「哎呀哎呀,幸会幸会,这不是火怜妹妹吗?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巧遇。」
「喔喔,这不是战场原姐姐吗,居然会像这样在我家门口遇到,真的好巧。」
「是啊,简直像是我用手机导航功能,彻底调查你的回家路线之后埋伏在这里等你,呵呵。」
「啊哈哈,或许真的有笨蛋会这样误会喔~这世界尽是笨蛋喔~很遗憾,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很少见的。咦,不过战场原姐姐,您不用去学校吗?」
「学校?那是什么?」
「没关系,不知道就算了……」
「没啦没啦,我知道,这是原式笑话。今天我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所以请假。记得火怜妹妹就读的国中,直到今天都只有半天课吧?」
「没错,不过战场原姐姐来得真不是时候,难得有这个巧合,我想您应该想见哥哥一面,不过很抱歉,哥哥现在不在家,从新学期刚开始就不见踪影了,不过我认为这是哥哥寻找自我之旅第二弹,等他回来肯定就能打出龟派气功了。」
「寻找自我之旅并不是这种武者修行吧……不,没事。」
「或许可以打出EVA破了。」(注:日文「龟派气功」和「EVA破」最后一字音同。)
「我觉得阿良良木没这种天分……啊,这么说来,我刚好忽然想到一件事,换句话说就是无意之中想到,你知道羽川同学家失火吗?」
「啊?」
「啊,抱歉抱歉,我问了蠢问题,身为正义使者,在火炎姐妹负责实战,将这座城镇的和平一肩扛起的阿良良木火怜妹妹,肯定知道这个大消息才对。」
「嗯?啊,嗯嗯,那当然,我知道我知道,我正想现在就去拜访翼姐姐,探望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幸好是上学时间发生的事情,所以羽川同学没有受伤,不过因为家被烧掉,她今晚没地方过夜了。」
「啊?是吗?」
「你不知道?」
「不,我知道我知道,我正想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战场原姐姐怎么抢先了呢?」
「对不起。不过真的匪夷所思呢,羽川同学那么好的人,居然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能够安心熟睡的床,简直荒唐不讲理至极了,真是的,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着正义,我好想质疑正义究竟在做什么。」
「…………」
「其实就是因为虚有其表的正义完全不肯出力,我今天才会请假不去上课,到处寻找羽川同学的睡床。啊,这么说来,在羽川同学遭遇困难的这个时候,火怜妹妹还是有正常上学吧?上得开心吗?」
「…………」
「啊,抱歉抱歉,对火怜妹妹讲这个也无济于事,你只不过是阿良良木历的妹妹,终究是平凡的国中生,把阿良良木的标准套用在你身上,这种期待会成为过于沉重的负担,毕竟哥哥是哥哥,火怜妹妹是火怜妹妹。」
「…………!」
「啊啊,事情发生在这种节骨眼也太差劲了,真是的,如果阿良良木这个时候在,肯定不会弃羽川同学于不顾,我没别的意思。不过,火炎姐妹(笑)是吧……」
「(笑)?」
「把这件事说给没有哥哥就一事无成的火怜妹妹听,只会造成你的困扰吧,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为你添麻烦,你和羽川同学不一样,正在尽情享受人生,困扰的人只要有羽川同学就足够了。不知不觉讲了这么久,那我该走了。毕竟我已经明白,如同这个世界没有正义,这个世界也没有羽川同学的睡床。」
「等一下~!」
「啊?什么事,怎么了?」
「这个世界有翼姐姐的睡床……而且也有正义!」
…………
战场原同学就像这样,巧妙引导火怜妹妹让妙计成立。
不对,我认为这不足以用巧妙来形容。反而有种守株待兔的感觉。
真要说的话,她挑选的对象不是参谋月火妹妹,而是个性单纯的火怜妹妹,这部分勉强称得上是策略。
所以,我来到阿良良木家了。
我位于阿良良木家的客厅……
「翼姐姐别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放宽心吧。」
「没错~羽川姐姐,就当作自己家吧~尽管当作自己家吧~!」
火怜与月火妹妹如此说着,并且为我准备茶水。
火怜妹妹从冰箱取出冰麦茶,月火妹妹从厨房取出玻璃杯,两人的动作干净利落,而且不用事先讨论就分工合作。
火炎姐妹(笑)……更正,火炎姐妹的默契确实不同凡响。
无须言语,心意就能相通。
当作自己家吗……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进入阿良良木家,至今前来叨扰过不少次。毕竟我曾经担任阿良良木的家庭教师(但上课地点不在阿良良木家,是在图书馆),尤其是火怜妹妹上次高烧病倒的时候,我还厚脸皮待到深夜。
不过该怎么说,明明来过这么多次了,却是第一次以『客人』身分受邀前来。
莫名令我紧张。
应该说,有种异常不自在的感觉。
「…………」
阿良良木火怜与阿良良木月火。
阿良良木的妹妹。
越看越像。
简直可以说一模一样。
虽然这样形容很奇怪,但他们宛如年龄有段差距的三胞胎。
不过他们的个性,应该说他们的角色设定有相当大的差别。火怜妹妹是爱好格斗技充满男子气概的女生,月火妹妹则是看起来温柔贤淑却意志坚强的女生。
……令我惊讶的是,和上次遇见时相比,两人的发型都变了。
火怜妹妹剪掉很有特色的马尾变成鲍伯头(和以前的战场原同学与我一样是直浏海),月火妹妹则是把长发绑成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像是围巾一样绕在脖子上(现在是夏天,她不热吗?)。
「到头来,翼姐姐用不着这样看外面吧~」
火怜妹妹只拿着自己的麦茶坐在沙发上。
她所说的「看外面」,应该是「见外」的意思吧。
「如果没地方过夜,第一时间说一声就行了,哎,其实我一直在等翼姐姐主动开口,但是觉得翼姐姐可能会难以启齿,所以就像这样主动提议了。」
她还没察觉是被战场原同学引导的。
「早就知道羽川家失火」这句谎言,如今最相信的就是她自己。别说担心她的将来,她现在就已经是危险国中生了。
「是啊~这是火怜主动提议的呢~」
月火妹妹如此说着,并且晚一步端着她与我的麦茶前来,坐在火怜妹妹身旁露出笑容。看来她是知道状况而接受战场原同学的提议。
嗯。
这孩子挺黑心的。
顺带一提,火怜妹妹是国中三年级,月火妹妹是国中二年级。
她们穿着相同的衣服(拇之木二中的制服)并肩而坐,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双胞胎(站起来会有身高差距,所以不像双胞胎)。
「话说回来,麦茶既然是『麦』与『茶』两个字组合而成,所以麦茶努力一点就会变成啤酒吗?」
火怜妹妹忽然以熟稔的态度闲聊。
她拿捏距离感的方式好夸张。
这并不是邀客人进屋五分钟就能讲的话题。
真希望她先缓和我的紧张。
「追根究柢都是用大麦当原料,不过麦茶是以炒过的大麦冲泡,啤酒是经由发酵酿成的,所以……」
先不提「努力」这种形容是否正确,这两种饮料确实很像亲戚。原本我想回答这两种饮料完全不一样,但火怜妹妹的这个问题,意外指出两者的本质。
「这样啊~难怪我喝麦茶会亢奋。」
但是结论令人遗憾。
火怜妹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鼓作气喝掉整杯麦茶,真豪迈。
话说回来,我仔细看这个茶杯,才发现似乎是高级品。
巴卡拉的水晶玻璃杯?(注:法国的高级水晶工艺品牌Baccarat)
用「茶杯」来称呼甚至有失礼节。
而且从火怜与月火妹妹的使用方式来看,她们大概不晓得杯子的价值……
阿良良木家,原来算是富裕阶级?
「总之,羽川姐姐。」
月火妹妹朝火怜妹妹看了一眼如此说着。
她似乎已经习惯火怜妹妹的豪迈作风了,不愧是妹妹。
「要是没地方住,请尽管住我们家。刚好哥哥这阵子都不在家,所以就住哥哥房间吧。」
「阿良良木的房间……」
「嗯,弹力好到有剩的那张床闲置没人用。」
这——我知道。
而且可以说是战场原同学这个妙计的重点。
该怎么说,这个妙计就像是利用火怜与月火妹妹令人怜爱的纯真,以及火炎姐妹的正义感,令我难免感到某种程度的内疚。但她们两人的态度完全出自于善意,我也不能过度客气。
战场原同学应该是看透我会有这种想法,才会把这个点子称为『妙计』不肯透露详情。
刻意让我一无所知。
她独自背负起所有扮黑脸的部分。
安排让其他女人(而且是我)住进自己男朋友的家,我实在摸不清她究竟基于何种心态,不过这或许是她至今未曾改变的自我惩罚倾向。
她应该是忍痛做出这样的决定。
想到这里,火怜妹妹刚才说出的想法,晚一步刺入我的心。
见外。
说一声就行了。
等我……主动开口。
借住战场原同学家的时候也一样,我未曾主动求救。我觉得这肯定和忍野先生所说『人只能自己救自己』的理由完全不同。
是的,我应该是……自暴自弃。
未曾想过自己救自己。
我再度回想起战场原同学今天早上那番话。
我接受乏味的结果。
对于黑暗极度迟钝。
在野性这个层面落榜。
「……翼姐姐,你怎么在发呆?表情变得好像笨蛋耶?」
「…………」
这孩子讲话真不留情。
居然说我表情好像笨蛋。
「果然是家里失火受到打击吗?这种事情,我只知道在『樱桃小丸子』的永泽身上发生过。」
「……嗯,没关系,不要紧的。」
我如此回答。
明明不可能不要紧,我却回答她不要紧。
「不过说得也是,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暂时借住了,住到阿良良木回来。」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和我应该称为父亲与母亲的那两个人找到房子的时间相比,不知道哪边比较快。
两边的时间都说不准,即使深思也无济于事。
「请多多指教。」
「请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不知为何握手了。
因为是三个人,反倒像是在围成一圈打气。
我们接下来是要打排球比赛吗?
我不知道战场原同学如何向她们解释羽川家的家庭状况(而且战场原同学不清楚羽川家的家庭状况),但我率直感谢她们没有过问。
「翼姐姐,来开睡衣派对吧!」
「容我推辞。」
「来玩摔角吧!」
「容我拒绝。」
「哎呀~我是长女,所以一直向往能有个姐姐,借住的这段时间,我可以直接叫你姐姐吗?」
火怜妹妹说出这种像是千石妹妹会说的话。
月火妹妹面带微笑看着这样的火怜妹妹,这样就看不出来谁是姐姐了。
此时,我察觉到一件事。
虽说是察觉,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对了,既然要在这里叨扰好几天,得向令尊令堂打声招呼才行。」
至今造访阿良良木家的时候,基于阿良良木、火怜与月火妹妹的意思,我都没有好好拜会过三人的父母。即使火怜与月火妹妹再怎么欢迎我借住,要是家长不准,我就非得离开这个家。
唔~会是什么结果呢?
如果是有良知的大人,对于我这种像是网咖难民到处借住的女高中生,照常理应该会对我说教,说服我回到家长身边吧。
「这方面应该没问题。」月火妹妹如此说着。「我们与哥哥是爸妈的孩子,所以他们的个性和我们差不多。」
「咦~……可是……」
「他们都拥有热血的正义感,不会把遇到困难的人轰出家门。」
月火妹妹不知为何充满确信。
这么说来,我完全不知道阿良良木的父母是怎样的人。
我没见过他们,真要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主要在于阿良良木很少提及这方面的事情。对父母的事情三缄其口是男高中生的自然生态,所以我并没有特别在意,何况阿良良木似乎不擅长和父母应对。
不过……正义感?
而且是热血的正义感?
感觉不太自然。
「火怜妹妹,月火妹妹,我想问个问题当作参考,记得之前有提过,你们家是双薪家庭吧?」
「嗯。」
两人一起点头回应。
「今天应该六点左右会回来。」
「……请问他们从事什么工作?」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警察。」
…………
我不禁觉得难怪阿良良木要隐瞒,同时也觉得这世界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