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如愿以偿

把建平送上火车后,刘爱珍强留嫂子在家住几晚。她要晚些开学,但医院已经让她回家做准备。白天两人牵手逛街,晚上则挤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细妹子对大勇并不熟悉,她见爱珍言词中透着欢喜,心里也替她高兴,但不免担心地问:“你现在去上大学还能成亲不?听你哥说大学不准谈恋爱,有这回事吗?”

刘爱珍点点头:“本来是准备趁他今年休探亲假时结婚。唉……他又要说我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了。”

“你要读几年?”

“一般是三年,学医的要长,我需要四年才能毕业,回后还要临床实习一到两年。”

细妹子掰着手指计算:“就算四年你也有二十四,这个年龄在农村嫁都嫁不出去。”

刘爱珍乐道:“城里二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多的是。”

“大学也缺德,干嘛要管人恋爱结婚?不然你也不用等那么久。”细妹子帮爱珍抱不平。

刘爱珍吃吃直笑:“大家都去谈恋爱结婚,回头抱着娃上学。教室里全是娃的哭声,老师还怎么讲课?那不成了幼儿园啦。”

“说的也是。是要禁止,而且要严厉禁止,抓到谈恋爱的就送他坐牢。”细妹子咯咯笑起来,她想这样一来建平就不敢花心。

“说来说去你是不放心我哥,他是宽你的心,怕你多想。别上当受骗,其实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很多。”刘爱珍对细妹子心思一清二楚,故意浇盆冷水捉弄她。

“不好好念书谈什么恋爱!把国家给的钱都浪费了。”

“你呀,怕什么哟。想不想他?”

细妹子黯然神伤:“哪有不想的,在一起不觉得,一旦分开,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魂儿给抽走一样。”

“忍忍吧,顶多也就是三、四年的事。实在想很了,你可以抽空去看他,知道路怎么走不?”

细妹子摇摇头,她没敢说出自己的打算,怕爱珍嘴长嚷出去惹来公婆的反对。

“你先坐火车到省城,然后在车站买到bj的票。去省城的火车每天两趟,上午的你已经知道,下午是三点多钟。要去bj得坐上午的,否则到省城赶不上当天的车。至于到bj后怎么走我不知道,但路在嘴中,可以问年纪大的人。那儿的公交车多,只要找到去大学的公交车,上车后跟售票员说一声,让他到站时提个醒。找到学校还怕找不到我哥。”

细妹子把这些话牢记在心,回到农场,她试着在爸妈和王大胆面前露点想去bj的口风,结果招来一致反对。随着时间的流逝,思恋与日俱增。白天还好点,大家嘻嘻哈哈一天也就过去了。可下班回家后,偌大的屋子里空空荡荡,走到哪都能看见建平的影子。但真要叫他时,除了桌子板凳什么也没有。夜晚更是孤枕难眠,抱着被褥就想着他的百般好千般爱,忍不住泪湿锦衾,不到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圈。

这天夜里她忽然梦到建平生病,招手对她呼喊:“细妹子……”

她豁然惊醒,还真有一个男人在窗外变声变调地轻唤:“细妹子啊,老公不在家是不是很寂寞?要不要哥来陪你?哥别的本事没有,暖暖被窝,说说体己话还行。”

竟然真有二流子摸到院子里来!罗细妹紧搂被褥,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屋外的男人见房里没动静,便拿手指轻轻敲窗,怪声道:“长夜漫漫,独守空房多孤单啊。不如咱俩抱个团取个暖,好好乐一乐。想想你家建平在外头快活自在,你却在家为他守活寡。大好年华虚度在空屋,真是不值!不是哥吹牛,哥的活好,能让你魂儿都飞出十万八千里……”

细妹子终于听出是谁,竟是建平以前同寝室的知青。这家伙正经事不干,专做些偷鸡摸狗,勾人媳妇的缺德事。他的品行虽然不好,但脸盘子长的倒是端正,又能说会道。不过他勾人媳妇也看对象,老少俊丑他不在乎,专挑死了老公的寡妇或是男人常年在外的怨妇下手,也有些老公不中用的女人倒贴上来。得手几个后便认为这女人跟男人一个德性,就怕没吃过肉,吃过肉就忘不了肉的味。所以才敢找上门,y言浪语撩拔人。

“是小王哥哥吧?建平刚走没多久你就来撩他媳妇,就不怕他回来找你算帐?”细妹子知道是谁反而不怕了,就这没二两力的家伙,自己一只手都能把他打趴下。她悄悄下床,轻手轻脚穿好衣。然后拿把剪刀握在手上,慢慢走到窗边。

小王一听这柔声细语,骨头都酥去半截,暗喜:有门!嬉笑道:“我这不是同情妹妹可怜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建平进了大学哪还会回来,他又不是傻子,外面的金枝玉叶多的是,还不得攀个高枝奔自己的前程。你呀,该乐的时候就要乐,莫憋屈自己。再说咱俩偷着好也没人会知道,他回来你们还是夫妻,他不回来你也不会空虚寂寞。”

他说了半天,房里却没有一点动静,又咬咬牙说:“哥早就喜欢上你,虽不能堂堂正正做你男人,但可以做你坚强的后盾。你累了可以在我怀中歇息,伤心了可以在我肩膀上哭泣,受气了可以拿我撒撒气。而且我每月的工资都给你养家。哦,哥身上还有十块钱,你把窗户开开,我拿给你。”

心想这世上哪有不爱财的女人。果然,房里传来细妹子喜悦的声音:“真的呀!我正缺钱用呢,你要说话算数哟。”

插销响动,窗户从里向外推开。小王捏着十元钱从铁窗棂中递过去,色色地说:“好妹子,你把门打开。”

“你个泼皮,竟敢来撩拔姑奶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罗细妹厉声叫骂,猛地一剪子扎下去,顿将他手掌的厚肉处扎个窟窿。

小王鬼叫一声,捂着手掌连滚带爬地逃出大院。

细妹子从窗子中见他已经逃走,这才操起一根扁担从房里出来。看地上还有那家伙掉的十元钱,不要白不要,捡起来往兜里一塞。

这一闹,她更睡不着。也不管是几点,拿着手电,提着扁担,高一脚低一脚地去敲王大胆的门,急促地喊:“王场长,王大胆……”

王大胆刚给他老婆交完公粮,那余韵还没过去。听到喊声以为出了事,慌慌张张地和老婆穿衣起来。

细妹子哭道:“建平好几天都没来信,他肯定是病了,我得去陪他。”

她没说小王撩拔她的事,一是自己扎伤他又得他十块钱,这笔买卖做的还行。二来她也不愿意让人知道,免得疯言疯语乱传。

王大胆哭笑不得,心道这才几天的功夫,那信就是在路上走也得两三天吧。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又不忍心骂。搓着手直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刘秀娟明白细妹子心思,知道那思念的苦处。当初王大胆在部队,自己又何尝不是牵肠挂肚。好在身边有孩子陪伴,自己才能度过那段难熬的时光。她安慰道:“别哭,别哭。我大兄弟说不定早就给你写了信,只是信还在路上。”

她和建平都姓刘,平常以姐弟相称。

细妹子摇着头哭:“我刚才梦到他病了,要我去陪他,我明天就走。”

王大胆瞪着眼道:“这哪跟哪啊,就是要走也得过一天。没有总场的介绍信和证明,你就是去了也待不住。”

细妹子抹着眼睛问:“我是他老婆,还要什么证明?”

“我知道你是他老婆,可bj人知道吗?要不你揣上结婚证也行。”

细妹子顿矮半截,小声道:“还没打。”

“就是说嘛。”王大胆摸出一根烟吸上,劝道:“你再等几天,说不定建平就会来信。凭他那体格,哪那么容易得病。”

罗细妹直摇头:“我一天都等不了,再等下去就是不死也得疯。”

刘秀娟见她人都瘦了一圈,又说的可怜,顿时心生恻隐,搂着细妹子肩膀对自己丈夫说:“你就做点好事,这么下去恐怕真要得病。”

王大胆耳根子软,一向对老婆言听计从。他沉默一会儿说:“我来想想办法,对外头就说去看病。你不是一年多没怀上嘛,就说建平在bj找了位老中医,先堵住大家的嘴。不过明天还是不能走,起码上午不能走,证明和介绍信一定得带上,否则寸步难行。”

细妹子连连点头:“那我下午走。”

刘秀娟道:“你这个丫头,性子真急,多待一天建平也不会飞掉。”

“下午就下午吧。唉……我都不知道这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王大胆吸口烟说:“外面可不比咱们农场,你一个农村丫头,从没出过远门,凡事都要小心。钱和粮票要分开来放,大钱缝到衣服里。碰到年轻的后生搭讪别去理,走路要赶人多的地方,遇上事就喊。问个路什么的就去找民警,找不到民警就问上年纪的大爷大娘。”

刘秀娟也叮嘱:“在外头别跟人强生斗气,能忍则忍……”

细妹子一个劲点头,走之前抹净眼泪,指着夫妻俩的腿说:“你们裤子穿反了。”

王大胆低头一看,自己慌慌张张的把老婆的绿裤子穿在身上,难怪觉得脚脖子冷嗖嗖的。他对已远去的细妹子大骂:“你个疯丫头,结了婚也没看你有个女人样。”

远方传来细妹子的咯咯娇笑,划破沉沉黑幕,宛如黄莺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