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7

布莱并没有如我期望的那样害怕得跳起来。事 实上,他的反应完全不对,太冷静了。他掐灭香烟,走向门口,而且,没有通过猫眼朝外看就打开了门栓和边门锁。我站起来,身体很僵。

一个女人推门进来。“你好啊,纳撒尼尔。”她说。

“亚历克斯。”

“没问题的,”布莱告诉我,“她是知情的。”

亚历克斯给了我一个苍白的笑容,走向开着的窗户,拿下肩上的坤包。“很美的景色。”她说,然后转过身来,“我想要点喝的。”

“我有开水。”布莱说。他的声音完全不是一种音调了,变得柔和和更加顺从了。他理了理头发。

“来一杯喝的,乔。喝的意思是喝酒。”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伸展着身体,她放松得就像一只慵懒的猫,“我现在需要它,但是明天,当一切都完成的时候,我就不需要了。”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问,但是亚历克斯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转向正在倒水的布莱。

“你都告诉他了?”她问道。他点了点头。

“这些你都知情?”我问她。如果布莱告诉我的这些她都知情的话,从一开始她就对我撒谎了。他们跟这件事都有关系,我对自己说,所有这些人。我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窗户,想着我该从哪个地方逃走。

她还是没有理会我。“你问他了吗?”她对布莱说。

“问我什么?”

“还没有。”布莱说。他递给亚历克斯一杯水。

“问我什么?”我加重了语气。他们两个都转过头来。我想,他们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了。

“我们有麻烦,”亚历克斯说,“我确信乔纳森告诉过你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她说。

当我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时,我的神经绷紧了。需要我的帮助?我唯一确信的一件事就是如果我真的帮了他们是会遭天谴的。“不,”我说,“这不可能。”

“纳特,听我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情形,真的很恐怖。我们正在想方设法让它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你也卷在里面了,亚历克斯。”

“是的。我希望我没有,但是你的朋友保罗把我也拉进来了……”

“天哪,又是保罗?”

“是的,保罗。他当时很绝望地寻求帮助。而且是当我们……”她没有说完,“我试图去帮他。”

我指了指布莱,“他说我是保罗的替罪羊。他说我被收买了。”

亚历克斯向布莱扫了一眼,他正靠在墙上,胳膊抱得很紧,看起来就像是在拥抱自己。“我们不会让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说。

我重新坐回到床上,完全不知所措,“那么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去报警呢?”

“我们知道这事之后就被胁迫了,我们都是这样。”她向前移了移椅子,棕色眼睛睁得更大了,“乔和我,我们的命运都连在一起。你需要做的只是告诉警察和卫生局那些人,还有你能告诉的所有的人,告诉他们保罗和方伟研之间有交易。”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问。

“因为那会给我们赢得时间,我们需要时间来考虑怎样平息这件事,然后我们就去自首。”

“那么泰特拉公司将会怎样?胡嘉恒会怎样?每个人都会脱离这个泥潭?”

“没有人会逃脱干系的。你给我们赢得时间,我们能用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乔和我认为让你做这件事是迫于无奈,但是现在我们别无选择。”

“总会有办法的。”我说,“那些得了纤维肿瘤的人呢?他们怎么办?”

“当一切都澄清的时候,我们会帮他们的。他们不会有事的。但是现在有更紧急的问题要处理。”

“什么问……”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多萝西。”

“是的,是她。”

我的怒气又开始上升;我感觉我的脸开始发烫,“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纳特。”

“他们准备对她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付保罗的。”

她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了看我,“他们试图牵制住你,纳特,就像牵制住我和乔一样。我们必须现在就开始行动了。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永远都不会结束。”我反驳。

“……当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会有时间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我们会平息这件事。”

亚历克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床边,面向我坐了下来,“跟你在警界和卫生部门的朋友谈谈,我知道也许你会不愿意暗示保罗……”

“他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亚历克斯。”

“那当然好。太好了。不管怎样,他也不会在乎你对他做什么了。而且那个方伟研——天哪,他是所有人中最罪大恶极的。看看这张大照片吧,纳特,你帮助我们就是做了正确的事情。而且到时我们也会去伸张正义,没有人能逃脱惩罚。我们会去做的,当我们安全脱身之后。”

一直保持安静的布莱最终说了一句:“你必须这样做。”

我无法相信他们会要求我做这些。即使是一刹那的时间,我也无法相信我被要求去帮助那些——那些杀了墨菲和明夫妇的人,那些对布鲁克施暴的人,那些抓了多萝西的人。

而且我并不相信——如果我帮他们脱了困——那些无辜的人都能脱险。

“我不能做。”我说。

“纳特……”亚历克斯抓住了我的手。

“我不能。”

“你可以信任我们。”布莱说。

“别说话,乔。”我感到亚历克斯的手冷冰冰的,“纳特,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很复杂的局面。形势的发展瞬息万变,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知道,”我说,抽出了我的手,“那就是我为什么要报警的原因。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以找到多萝西。我们这样做后,胡嘉恒或其他什么人就无法做手脚了,对吗?我们需要跟警察说出这些——所有这些事——让他们去做下面的工作。”

“不,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因为……”

此时,我听见手机铃声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该死的。”亚历克斯说。她站起来,从坤包里摸出手机,瞟了一眼上面的号码。在按下通话键之前,她转向我。“纳特,求你了。”她恳求道。

现在我没法去思考,没法去组织语言了,我只是摇着头。

她叹息了一下,然后把手机贴近耳朵。“是我。”她说,“不。”她挂掉了,把手机放回包里,然后直直地盯着我,“你为什么带了那个男孩来。纳特?”

我从旅馆飞奔而出,跑过停车场,猛地撞上车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阵狂怒令我的呼吸更加急促。

蒂姆不在里面。

“该死,”我说,“该死,该死,该死!”

我环视空荡荡的停车场,目光扫过面前的小卡车,一直看到缩在角落里的破老爷车。所有亮的和暗的地方都没有那个男孩。

仅仅是一场游戏,我告诉自己。就让这变成一场捉迷藏游戏吧。

我呼喊着蒂姆的名字。

一个人——不是蒂姆——从停车场人口处的强光中走进来,以一种不紧不慢的懒散步伐走过黑色柏油路,只有那种很有自制力的人才能那样走。他渐渐走近了,我能够看清他长什么样——深色的头发,四四方方的脸,光滑的皮肤。一条黑色的龙尾巴文上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