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医院大厅,我的胳膊因为不习惯男孩的体重而生疼。
“床上的女士怎么了?”蒂姆问。
“她受伤了。”
“她头部受伤了?”
“是的。”那么为什么还问我她怎么了?
“她是你的妻子吗?”
“还不是。”
“她是你的女朋友?”
“你猜对了。”
“她会好起来,医生说的。”
“是的,医生从不说谎。”
我的胳膊现在真的疼死了。奇怪,但我不想把男孩放下。蒂姆问:“是打伤你女朋友的人抓走我妈妈的吗?”
“我不知道,蒂姆。我想可能是他们干的。”
“我希望他们不要伤害我妈妈。”
我把他往上托托,调整了一下他的位置。“他们不会的。”我说,希望不要吓到他。
“你并不能确定那点。”他提醒我,我发现这孩子对于寻求真相的热情太高了。
我没有回应他,有时候,不回应反而是最好的回应。
男孩接着干了件令人惊奇的事。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恨托尼。”他说。
离开停车场,我绕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商场。
我让蒂姆从车后窗向外看,看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们。了一次红灯。男孩脸上深深的不悦之色表明他已经注意到了我的违法行为。
甩掉尾巴?对的,麦考密克。甩掉尾巴,抓起枪,喝光你的苏格兰威士忌,解决掉罪犯。
我脚下用力,转上高速。
“布鲁克在重症监护室。”我告诉拉维。
“你在拿我开涮吧。”
“她昨天被袭击了。”
“哦,见鬼……”
“送到神经外科,处理了硬膜外血肿。医生说会好起来的。”
“麦考密克,你也卷进什么事里去了?”
我把车开上左车道,时速加到85英里。
“我需要你的帮助,拉维。”
他呼了一口气,“伙计……”
“但是这次要秘密地进行,好吗?因为……”
“麦考密克……”
“因为布鲁克现在暴露了,还有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
“麦考密克!”拉维吼道,“你知道我这里的情形吗?”
“是的,我知道你那里的情形。你的老板不会在这件事上支持我们,但我要告诉你,你可以告诉你的老板们,你们可以静观其变。”
“不,不,麦考密克。你有没有给纳帕的老师表明过疾控中心官员的身份?”
“呃……”我回想起金妮·普劳,蒂姆学校的校长。
“我身子转不过去。”他说。
“把安全带松开。”我说。
“妈妈说我必须一直系着安全带。这是法律规定的。”
“今天是打破规定日,你可以松开安全带一会儿。”
他想了一会,然后松开安全带。
“有一辆车。”他指着后面说,我看了看后视镜。一辆红色小车跟在后面。我停在一排车旁边,那小车继续往前开。
“那辆。”蒂姆又说,一辆绿色suv在后面,30秒后离开了。
“留意那些一直跟着的车。”我指导男孩。
一辆黑色SUV跟在我们后面30英尺处,蒂姆注意到它了,“我认为那辆车——”那车开进了停车场。
“好了,打破规定日结束了。转过身,系上安全带。”男孩看起来受到了伤害。“你干得很不错。”我心不在焉地说。
在去280号公路的路上,我闯了一个禁行区,闯长。
“干得可不妙啊,麦考密克。昨天一个女的打电话给疾控中心,因为你去见的孩子没在学校出现。他们告诉她你不再在那里工作了。你猜后来怎么着?她抓狂了。他们都抓狂了。”
“妈的。”
“学校老师告诉人们你是危险分子。他们都在传,孩子被绑架了。你几天前到过他家打听过他,对人家撒谎说你是律师什么的。”
“这可不太妙。”我说。
“你他妈太对了,这当然不妙,”他吼道,“我的老板们知道我们曾经混在一起,所以他们跟在我屁股后面讲我现在到处给你擦屁股。见鬼,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要跟那孩子谈谈。”
“麦考密克,你想告诉我你抓了他?”
“呃,拉维?”
“什么?”
“我确实和蒂姆在一起。那个小孩。”
我瞥见蒂姆的头转向我。我听见拉维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不,不,不,不。你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但是我没把他从学校带走,是他姨公带走的。说来话长了。”
“我相信,我也相信疾控中心的官员们很想知道每个细节。”
“有人报警了吗?”我问,“我是说,关于‘绑架’?”
“他们当然报警了。妈的见鬼,他是个孩子。”
“还没有黄色预警,是吗?”
“还没有。他们不确定谁带走了小孩,也不知道小孩有多危险。但我现在知道他和你在一起,我会发布自己的黄色预警,你这个家伙。”
“冷静。”我将车驶向慢车道。
“你该打个电话给疾控中心,”拉维说,“我得提醒你,如果我再跟你通话,记得就当我们今天没有谈过,好吗?我没有跟你打过电话。”
我试图想出办法解释蒂姆·金的情形,但是没想出来。我决定从头讲起,“我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引起的。”
“我不在意这是怎么引起的。再没有纤维肉瘤这样的病例出现。所有人都想离得远远的。他们也在远离你,无论你在做什么。是毒药。你是毒药。”
“我正试图阻止……”
“阻止什么,伙计?一场无人问津的癌症大暴发?”
“我发现它的源头是旧金山的一家美容诊所。”
“那有什么用?没有新的病例,麦考密克。一例也没有。奥克兰的那家伙,布鲁克发现的姓杨的人,明女士。仅此而已。三个病例并不会增加噩梦的恐慌。”他停下来喘口气,“我们甚至再也没法见到那家伙了。这个不幸的人昨天夜里被汽车撞死了。”
“什么?”
“在奥克兰被车撞了。当场死亡。”
“具体点。”
“是肇事逃逸。我昨天给他家里打电话,他老婆告诉我的。我也给医院打了电话,他们证实了。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是0.29。他醉醺醺地闯到大街上,脑浆都被撞出来了。”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跟他谈过话?”
“很多人。这不是什么秘密,麦考密克。”
“除了你和我,还有谁知道我们跟他们谈过话?”
“旧金山公共卫生局的人知道明夫妇。”
“但他们不知道刚死的这个人。来吧,伙计。到这儿来跟我一起干。”
他又在发誓。有那么一会儿,我想他要在我这儿吊死了。
“我们认识的人都死了,拉维。现在又有了一个病例。”
“你何时想过要告诉我?”他的声调刺耳,但已经没了怨气。也许他意识到他们中间有叛徒,或是因为我再次指出利害关系。
我看看蒂姆,希望能在他耳朵里塞进棉花,“我找到一个女的,叫多萝西·张。几个月前失踪的新闻主播。”
电话里和车里都沉默了,但是我知道我的听众这会儿感兴趣了。我捂住电话听筒,对蒂姆低语道:“你妈妈会没事的。”
对于拉维来说这是钓饵:高职位,再出现一例就会引爆此事,事业发展,机会……
“是多萝西·张给了保罗·墨菲那些照片,”我平静地说,“照片中的人都在加州湾地区。他们非常低调,因为他们不想落得像明夫妇那样的下场。这是一群人,拉维。我可以确定。”
“注射了什么?”
“正如我所说的,我不知道。好像是一些美容填充物。”
“谁干的?”
“这就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
“哦,不要问我,去给警察打电话。”
“那我告诉他们什么呢?我是纳特·麦考密克,疾控中心的前工作人员,可疑的儿童绑架者……”
蒂姆转过头去,看向窗外。我拧开收音机,调到某个摇滚音乐台,把电话紧贴着耳朵。“我来给他们打电话。”拉维说。
“你对他们说什么?”我问,“嘿,伙计们,我知道有家诊所在从事黑市交易,卖的东西会引发肿瘤,哦,是的,我们不知道这些病例都发生在哪里,病人因为害怕都躲起来了,哦,是的,他们中有些人已经被谋杀,很残忍。哦,有点复杂,我们卫生局某个部门可能有间谍。嗯,顺便说一句,这些坏蛋已经控制了失踪的新闻主播,我们要尽快找到她,这些坏蛋真的会撕票,我们向你们报警,他们将……”
太迟了,我停下来,意识到蒂姆正厌倦地盯着我。
拉维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他们抓了这个姓张的女人?”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和她儿子在一起。她用自己换回了儿子。”我试图把拉维拉到和我同一条船上来,“我想这就是你想要的。胆量和荣誉,一切你想要的。”
拉维回了我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会让事情到此为止。”
“不,”我说,“你没听我说。不要警察,不要公共卫生部门。”
“我会就此打住。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那么你坐在办公室里有什么用呢?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到现场来。不要坐在办公桌后面,不要对任何人说。过来找我。36街和克莱门特街的拐角。这里有家诊所,所有事正在这里上演。”
“我不能,伙计。我会在这里支持你。”
“来现场,拉维。”我的声音里有点乞求的味道,“我干这事需要一些可信度。我不能再用疾控中心的身份了,不是吗?”
“麦考密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需要有人和我一起进屋。我不想一个人进去。我不知道会发现什么。”
沉默。有一会儿我认为已经说服他了。但是我错了,“我不去,麦考密克。这对我来讲太难了。”
“妈的,操。”我吼道。
我猛地一按结束按钮,收了线。我盯着蒂姆,他快速把视线转向车窗。我关掉了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