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上)

“为了令中国的四万万臣民避免内战,避免贫穷,我们应该占领新的领土,来安置帝国境内过剩的人口,为工厂和矿山出产的商品找到新的销售地区……要是不希望发生内战,就应当成为帝国主义者……世界几乎已经被瓜分完毕,余下的部分正在被瓜分、征服和殖民化之中。可惜在因为历史的原因,我们甚至错过了对于南洋的征服,那里不过只是西洋人剩下的残羹剩饭罢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有一个地方——非洲,而今天我即将抵达中非殖民地……”

在合上日记之后,司马雷又一次走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上凝视着大海,看着身边的海军军官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到达西上海?”

“最快还要再过三天,长官!”

西上海!

这个地名显得有些滑稽,但是这个名称,就像古时的北通州,南通州一样。对于中国而言,意味着开拓意味。在全世界现在一共有两个上海,一个本土黄埔江畔的上海,一个则是位于非洲刚果河河口的西上海。

四年前,非洲公司在这里设立了泊地,三年前,非洲公司以52万银元的代价购买了葡萄牙位于西非沿海一带的据点,就在司马雷从帝国高等行政学院毕业的时候,外交部刚刚和葡萄牙达成协议——以750万银元巨款,购买其于非洲的全部殖民地。同天,理藩院设立殖民地事务处,同时对外宣布——政府以5000万元收购远东贸易公司以及非洲特许公司于非洲的“公司辖地”。

也正因如此,司马雷才会被派往非洲,作为第一批派往非洲的文官,他自然不需要像那些战俘一样,在江心岛中等待着移民船,而是直接搭乘海军的军舰,前往非洲赴任。

非洲是什么模样?

对于非洲,司马雷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行政学院的书籍,他知道非洲是最后一块,尚未被西洋列强占据无主之地,也是中国未来的命脉所系。那里有中国所需要的生存空间。

在那儿,死神和机遇是共同存在的!

在那里生活着很多本地的土著人,当然对于殖民地事业来说,土著人并不是障碍,真正的障碍是那里的疾病与气候。

“只有最优秀的学员才会被派往非洲!”

在毕业时,首相大人曾如此表示。而司马雷的成绩正好可以说服问题——他的毕业成绩排在第九位,现在,他新上海的第一任市长,在未来的数年间,他将主宰那里的一切,包括对当地土著以及流放犯的生杀之权。

而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将那里变成未来中国移民的天堂!毕竟在未来,这里将会生活,所以千百万的中国移民。

而他的职责就是为将来大规模的移民到来铺平道路。

当天晚上,“西非号”这艘900吨风帆蒸汽军舰,驶入了一条水面极宽的大河的河口,在进入河口之后,军舰的行驶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河的两岸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到第三天后,穿越了狭窄河道的“西非号”终于驶人一片开阔的河段,迎而是一堵石崖,岸上是一堆堆翻起的泥土,山坡上有一些房子,有些建在洼地里,有些建在山腰间。这片土地虽有人但却仍然非常荒芜。从船上朝着岸上看去,许多人像蚂蚁一般蠕动着,大多是土著人,那些土著人大都是一副衣不蔽体的模样,一座木制的栈桥蜿蜒延伸进河中,毕竟这里现在的移民并不多。

“那儿就是非洲公司建立的第一座贸易站。”

站在司马雷身边李重利说道,他曾是非洲公司的职员,现在则是司马雷的助手,他是在昨天,于贸易站上登上这艘军舰,欢迎市长的到来,政府任命官员,意味着从现在起,非洲殖民地的开拓,将会完全根据帝国政府的意志,而不再是公司的行为。

几分钟后,在当时官员——前非洲公司的职员和卫队的欢迎下,司马雷登上了栈桥,这时,他才注意到与其说这里是“西上海”,倒不是说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小镇。

“大人,两年前,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原始森林,但是现在,它却是我们在整个刚果河流域最重要的城此,我们从这里可以深入到腹地,就在上个月,我们的人还劝说了12个当地的酋长放弃治权,现在已经有超过200个土著酋长放弃了治权……”

李重利看着新任市长说道,对于像司马雷这样的青年官员能否担当重任,他一直表示怀疑,但这并不是他能左右的。

“公司取得的成绩,政府自然知道,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刚果王国对吗?”

刚果王国是刚果部落征服了刚果河中下游地区一些部落而诞生的,大约兴起于四百多年前,尽管现在刚果王国的实力逐渐被削弱,但毕竟还是在刚果河一带扩张的最大障碍。

对此司马雷也有一定的了解。

“大人,现在刚果王国的力量已经不值一提了,他们所谓的王国,实际上也就是部落联盟,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相比于欧洲人,我们缺少宗教的力量。”

李重利直接道出了现在的问题。

“宗教?”

司马雷有些不解的反问道。

“宗教与我们在这里的统治有什么关系吗?”

“有着根本性的联系,早在几百年前,欧洲就派出传教士在本地传播宗教,这些传教士选择了一个古怪的传教方法,他们乘船沿刚果河航行,到了近岸的村庄,就绑架部落贵族,然后让这些贵族皈依天主教,再把他们送回去。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刚果王朝很快就接受了天主教,使得这一带成了天主教在撒哈拉以南非洲传播最成功的地方。现在天主教在刚果河下游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早在两百多年前,耶稣在这里就已经被描述成了土著人,如果我们想要维持在这里的统治,就必须要在宗教上做文章,令宗教为我们所用,作为在非洲的开拓工具。”

就在这时,司马雷注意到远外的工地上的一幕,只看到看见几个土著人排成一行艰难地行进着,他们挺直身子走着,但走得很慢,设法让头上顶着的装满泥土的小竹篮保持平衡,他们的脚步走的并不快,相比于国人他们似乎没有穿衣服的习惯,他们只是在腰间围着一条黑色破布,因为身材瘦削所以能够看清他们的每一根肋骨,不过他们却显得极为勤快。

“用头顶着的竹篮,挺有意思的!”

司马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显得有些诧异,也有些好奇,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土著人,准确的来说,是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土著人。

他们瘦削的胸膛一同喘着气,他们的鼻孔似乎都在颤动着,两眼木然瞪着前方。他们在距离司马雷不到20公尺外走过,看都不看一眼这边,他们的身上带着冷漠与麻木,看起来和光复前的国人一样,一样的麻木。

而在这些土著人身后跟着一个留用流放犯工人,他的背上背着一支旧式的前装来福枪,也许他曾是名“教匪”。他穿着一件制服外衣,掉了一颗纽扣,当他看见路上站着官员时,便麻利地把枪扛上肩头,像是担心长官看到他不卖力干活似的,只见他拿起了一根竹鞭,冲着一个土著人抽了过去,然后用带着粤语口音的咒骂着。

隐约的可以听到他是在骂这些土著人懒,看到这一幕,司马雷冲着他略点下头,那个人就像是得到了赏识似的咧开嘴,并更加卖力的抽打着土著人,以让他们干的更快一点。

看到这一幕,司马雷的双眼一皱,对此,如果是在国内,司马雷一定会冲上去,狠狠的鞭打那个看守。但是在这里,因为明白这些监工的出身,所以他选择用温文尔雅的方式告诫他们。

但是这显然是不适合中国统治的,于是他走了过去,制止了那个监工。然后告诫他说道。

“不要殴打他们,你必须要明白,在未来的事业中,我们需要当地人的合作,只有他们的合作,才有可能有完善我们在这里的事业,我们和西洋人不一样,他们的殖民是残酷的,而我们是要这里建立文明,与当地人一起,他们也是值得尊重的,记住,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土著人,正在为文明的事业作出他们的贡献——他们将会在这里建立起一座新的城市,新上海,未来这座城市将会成为千百万中国移民进入非洲腹地的一个中转站,而且它必然将会繁荣起来。

当然,这里的繁荣是属于文明的,这里的文明将会点亮这片蛮荒之地,到那时这里的一切都将会改变!

或许西方人不会在乎他们,但是并不等于中国人不会在意他们,土著人同样是合作对象,而不是任意欺负的对象!因为中国的殖民与西洋人的殖民不同,不是血淋淋的,而是更为温和的!现为崇高而且公正的。

而司马雷同样也是这项崇高而又公正的行为所属的那项伟大事业的一部分——向野蛮之地传递文明!传播中华文明,那种开放的、高尚、仁义的中华文明!而不是西洋的血淋淋的殖民统治!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的建议是,我们应该向欧洲人学习,用宗教去控制这里的野蛮人,当然,强调‘有教无类’和‘仁义’的儒学,是不是向野蛮人传播的,我个人认为,在进行适当的修改之后拜上帝教,也是可以选择的……”

在李重利的解释中,司马雷只是默默的走着,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前往市政府,而是选择在这座新城的周围转着,此时的新上海,就是一座工地,到处都是兴修土木的模样,未来这里将会成为中非总督区的首府所在,现在正要建造的就是一座中式的宫殿,那将是总督官邸。

“……宗教是麻痹神经的最好选择!”

“那么,你考虑过吗?宗教同样会传给我们,如果我们的人也接受这种宗教怎么办?而且我们不接受这种宗教的话,那么,他们又怎么会接受这种宗教呢?”

最后一行人走到了城市的边缘,看着眼前的树林,在树林的边缘,可以看到土著人人看管地。其中还有一些土著人蜷伏着在那里,或是躺卧或是坐在树丛间,他们有的倚着树干,有的附着地面,在昏暗的光线中或隐或现,他们的姿态虽然不同,但是都体现出了一种思想上的麻木。

这些土著人不是敌人,不是罪犯,他们是按照从各个部落招来的服劳役的劳工,如果没有这些人充当劳工,新上海根本不可能建成,甚至周围也不会开垦出足够的田地以及种植园。这正是本地土著对于这里的贡献,是不能够忽视的,也正因如此,才需要善待他们!

“呃,大人,这个问题,下官还没有考虑过。”

市长的反问让李重利愣了愣,然后开口说道。

“那么大人以为,应该如何?难道就任由欧洲人通过天主教去影响这些土著人?”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朝着市政府走去的时候,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移民,当然,整个新上海,几乎没有什么“自愿”的移民,要么是战俘、要么是流放犯,还有一些赤贫移民,当然也是强迫过来的。

这里的一切都乱蓬蓬的,人,物品和房子无不如此。一队队满脸尘土的土著人,拖着八字脚,来来往往;工业成品,棉布,还有当地人喜欢的玻璃珠子和堆放在黑暗处的铜丝源源不断被运来,换回珍贵的象牙。现在或许是这是一座城市,但最初它只是一座贸易站,现在这里自然也在延续着旧时贸易。

在这个乱蓬蓬的集市上,司马雷注意到其中有一些华人商贩的身边,现在这里正在繁荣着,而移民也和当地土著人和谐的生活着,这正是中国人与西洋人的不同,不会用那种残酷的殖民统治对待这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