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茫茫一片荒滩,只能看到散步于各处的船家。
这里只是一处江心洲,曾经只是渔民打渔休息之小岛。
百丈之外就是涛涛江潮,看着正在建筑的一座座英国式房屋,李子渊不由的说了声。
“快建好了!”
墙壁已经粉刷完成,就剩门窗了。
这所学校花了广东省11.6万两银子,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就在月前,督府那边发来电报,这个月广东不需要往府中解款,所解款项用于建设岭南学院。
岭南学院这是李子渊一直力主创办的一所学校,最初他创办的是岭南医学校,而现在他又开始筹办他创办岭南学院,这是一所与文山义熟相似的学校,专门教授西洋学问。现在都府给了20万两,再加上他于广州筹集的35万两银子,可以说创办经费甚至超过当年文山义熟创办经费,学院的招生简章已经通知各府,而且李子渊本人也不断的劝说各地士绅,请其子女进岭南学院就读。
所以将岭南设立于江心洲是为了节省经费,相比于从省城附近征用土地,江心洲上土地大都为无主之地,既然无主那就是官地,官府自然可以无偿征用,现在整个大坦沙岛都已经为官府划给岭南学院。
“这些船家怎么还没有迁走?”
手指着散布于岛边的船家,李子渊问道身边的容闳,两个月前,当他开始筹办岭南学院的时候,这个毕业于美国耶鲁学院的容闳找上了巡抚衙门,毛遂自荐希望能参与学院的创办。这可是个美国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莫说是在广东,就是在整个中国都罕见的很,借外国雇员之手对其进行一番测试之后,李子渊便委托其督办岭南学院校园建设。
容闳倒也不负众望,他聘请了香港的一家英国建筑,在借鉴耶鲁学院的基础上,由那家英国建筑洋行设计了这所英式风格的岭南学院。
“大人,这些船家非得官府下令迁走才行,数十年来他们皆已经习惯于泊靠,且又于江边垦有菜园,所以……”
容闳的话让李子渊的眉头皱,然后他冷声说道。
“学府重地,焉能容这群贩夫走卒打扰,明天本官调一个连的宪兵过来,这大坦沙是岭南学院的,是供将来学生们安心于此研习西洋学问的,纯甫,你只管好好办好这学院便成,至于其它的全都由本官来办,恶人由本官来当!”
对于早就将岭南学院视为“毕生功名”的李子渊来说,他焉能接受有人扰他之功名,说起话来,也是自然也显得极为严厉。
“还有这学校下个月能开学吗?”
李子渊手指着那些未装好的门窗。
“纯甫,现在招生章程已经发出去了,全省招足八百人,四年后,可得通洋学之闲才700,遣洋百人,若是那些学生来了,这学院的门窗未见其成,那可是要出笑话的!”
看为府中仅有的两个地方巡抚,李子渊一直拿左宗棠做比较,论名声,自然无法同有着“今亮”之称的左宗棠相比,但是作为汉督身边出来的人,他却知道汉督喜欢什么。
像这西洋式的学院,就是李子渊剑走偏锋的一个选择,甚至在他看来这将成就他“毕生之功名”,因为在中国还没有一所大学。只要把这所学校办成了,再加了铁路、铁厂两大事业,便稳超左宗棠。
想到左宗棠连放个足都拖拖拉拉的,李子渊的心底显得有些得意,现在就是他湖南办起了几家纱厂又能如何?只要把这学校办好了,汉督那边自然会看在眼里,这一所学校甚至强过几十家工厂。
“我看这样给他们点火把吧,让他们连天加夜的干。”
巡抚大人的话,让容闳的心底一乐,感叹着其心急,便又说道。
“木匠和泥瓦匠都已经收工了,而且我已经算好了工期,如不出意外的话十天内,必可完全,现在没必要浪费资金。”
“哦,这样啊,成,学院里的事你这个总办来做主!”
点点头,李子渊又说道。
“纯甫,其他还有什么事儿需要本官帮忙的吗?”
看着容闳,李子渊大有一副“你不要让我白来一趟”的意思,似乎如果不办点什么事儿,他就白来了似的。
“大人,现在学院的当务之急还是教授,虽说我于香港、澳门聘请了十余名教授,但他们教授英文和基础数学等西学尚可,但若是待到教授高深的建筑学、造船学、制铁学以及数学、物理学,化学时,会因教授素质不足,而影响教学,这教授可以说是大学的基础。”
又一次容闳提到了学校所需要的教授。教授中有一半都是由他通过在美国的教授从美国聘请,还有一半则是通过曾经的教授买从欧洲的学院聘请,但这总需要时间。
“本官不是说过了吗,只要学院有需要,我这边绝无二话!”
李子渊笑眯眯地说道。教授他不是,办学,他也不擅长,他能做的就是拿银子。
“如果银子不够,我再想办法去筹!”
“大人,我说的不是银子!”
容闳第一次发现中国的官员也可以这么的“市侩”,张嘴闭嘴全都是钱。
“我说的是这些教授的聘请,必须慎之又慎,所以我想,今年的教学可以先以外语和数学为主,用一年的时间去选择所需聘请的教授,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对于李子渊来说这所岭南学院是他的“毕生之功”,是他的扬名之地。而对于容闳而言却是他的“毕业事业”,在他看来,这甚至可能会成为他这一生最伟大的成就,正因如此,他才会提出这一建议,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急功近利,导致学校将来发展有限,甚至影响到那些学生。
“这……”
沉吟片刻,李子渊想到了文山义熟,但他看着那一栋栋英式建筑,皱眉沉思片刻后,点头说道。
“纯甫,在学校我不懂,本官只知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办学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时,只要你觉得有必要呐,咱们就这么办!”
在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不急功近利?李子渊做不到,但是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是一所真正的大学,这才是她想要去办的。
对于大学是什么?李子渊不知道,而仅仅只是从一些书上看到过,只是曾经听汉督提到过将来要办大学,每个省都要办,国家也要办。在汉督的口中,这大学关系到国家的未来,既然这么重要,那自然要办。
当然更重要的事办好了就大学,他才能够在脱颖而出。才能够重回中枢!
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大学……要办好他,自然要由懂行的人去办,他这个外行,只管拿银子就行!有时候,分工明确一些,可以少一些麻烦。
大人的放权,在容闳看来无疑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也正因如此,在大人道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底顿时涌出一阵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或许他在教会学堂接受教育,但是他是中国人,中国的传统文化依然影响着他。
“大人于在下之信任,在下纵是粉身碎骨亦是难报!”
尽管知道府中官员不可言“下官”、“在下”等“自轻”之称,但容闳还是忍不住如此说道,他恭敬换来的只是李子渊的朗声一笑。
“纯甫,本官要的不是你的粉骨碎身,若是你当真粉骨碎身了,这岭南学院谁去办?”
李子渊摇着头,转身看到身后那些用洋式的红砖建成英式楼宇,神情凝重地说道。
“若是你当真想要报答本官于你的这份知遇,就把这所岭南学院办好,把它办成全中国最好的学校!”
示恩于人从不需要那么赤裸裸,只有愚蠢者才会不时提及“旧时恩”,真正的聪明人知道如何让别人记住旧日情,李子渊知道现在不是他收这份“恩”的时候,他只需容闳好好办好这个学校,至于其它,待他日再说……
“在下谨记大人今日之教诲!”
容闳连忙垂首恭道,现在他只觉得内心一阵激荡,大有一副纵是粉骨碎身也要办好这所学校,以报大人知遇的意思,对此,李子渊全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而是继续在这所学校里参观着,最后他又来到校碑前,看着碑上铭刻的“格物致知”四个大字,先是沉默片刻,最后又默默的来到一栋楼前,看着楼前镶嵌的石牌上铭刻的名字,那是这座楼捐赠者的名字,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日惊鸿一见的一身西洋打扮的女子。
“纯甫,你与这容家是否有亲?”
尽管好奇大人为何这么问,但容闳还是连忙恭敬答道。
“在下与容家只是同姓,并无亲戚之情。”
“哦……”
略点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状的李子渊唇角突地一扬,然后便朝着远处看去,似是在自言自语道。
“听说舰队出港了,估计不出一段定时间,定有好消息传来,我广东士民也当去往武昌为贺军功啊!”